13

“.....這姑娘生平簡單,但我看着身上到有不少謎團,昨兒我聞過了那就不是藥,是水!”楊集的聲音刻意壓低但蘇梓萱還是能聽見,錢先生低聲道:“這次是你走眼了,若是水又怎麽會解毒?你即便好奇有什麽想法,也再不要胡亂猜測了,只裝作不知。”錢先生這樣的聰明人又怎麽會看不出蘇梓萱的異樣,但聰明人都會避重就輕。

蘇梓萱揉着自己太陽穴,想要翻個身,昨夜的情形卻忽的湧現在了腦海裏,她怔怔的睜開眼,便見着一雙波瀾不驚的眼,明明擁有繁星一般的璀璨,卻又漆黑幽深像個巨大的漩渦幾乎将人吸進去,好似藏了無盡的秘密讓人不自主沉淪。

薛鳳君俊美非凡是後來公認受人追捧的美男子。

看似溫和卻又孤傲冷清,玉色的面龐刀刻一般棱角分明更添了幾分淡淡的冷漠。

蘇梓萱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蜷縮在薛鳳君懷裏,才想起昨夜她是被薛鳳君抱着睡着的,兩個人還以及其親密的姿勢躺在地上。

蘇梓萱不知道是該尖叫還是該憤怒或者做些什麽別的舉動才能讓人覺得應該是一個被占了便宜的閨閣女子該有的表現,想了半響,到是薛鳳君先默默的起了身。

他的傷口雖沒有好全,但也好了大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上的蝴蝶結,又回頭看坐起來的蘇梓萱:“是你又救了我?”

他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沙啞,長長的睫毛有着驚人的好看的弧度,微微垂下遮住滿目的情緒。

蘇梓萱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不過舉手之勞,世子爺不用放在心上。”

外頭坐了一晚上的錢先生和楊集幾個聽到裏面的聲音忙都走了進來,錢先生一臉的驚喜:“世子爺終于醒了,多虧了蘇姑娘仗義出手,若不然,照昨晚的情形看,世子爺恐怕兇多吉少。”

薛鳳君只是感覺到自己應該又發病了,卻并不記得當時的情形,他淡淡的點了點頭,回頭自然的伸手扶起了腿腳發麻不能起身的蘇梓萱:“蘇姑娘救了我的性命,若有什麽要求盡管開口。”

他的聲音很溫和,表面上溫和知禮的一個人但卻同樣總透着不易察覺的疏離和淡漠。

蘇梓萱不着痕跡的避開了薛鳳君扶着她胳膊的手,攏了攏還披散着長發,看了看外頭還沒有大亮的天:“請世子爺送我回侯府,一夜未歸我怕家人擔憂。”

侯府的人對蘇梓萱不聞不問哪來什麽人擔憂,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榮靜,送蘇姑娘回侯府。”

榮靜忙應了一聲,又恭敬的問了蘇梓萱一聲:“蘇姑娘要不要用了早膳再走?”

“不了。”蘇梓萱向衆人行了禮,一面向外走一面回答。

康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來的,蘇梓萱聽着他在身後嚣張的笑聲:“.....鳳君兄,哈哈,你昨晚可是風流潇灑了一回,抱着人家姑娘不撒手.....”

蘇梓萱覺得耳朵發紅,榮靜在一旁安慰:“寧王殿下自來心直口快,還請蘇姑娘見諒。”

原來是寧王康昱。

蘇梓萱笑了笑:“豈敢。”

薛鳳君看着蘇梓萱走遠的背影,轉頭看了一眼康昱:“皇上說叫我教你寫字,我不能辜負皇上的希望,一會我就叫人給去跟皇上說一聲,我每日叫你寫一千張大字,好叫皇上知道我是盡職盡責的。”

康昱的立時傻了眼,怪叫着追着薛鳳君進了屋子:“你不能對我這樣,我昨晚上為你.....”

“兩千張。”

康昱的聲音戛然而止。

楊集悄聲對錢先生道:“世子爺心情不好?”錢先生笑着點頭:“可不要觸了世子爺的黴頭。”

屋子裏的炭盆早滅了,比外頭冰天雪地好不到哪裏去,蘇梓萱脫了從薛鳳君那裏穿回來的衣裳,孔雀毛的大氅絢麗華貴分外美豔,也不知是誰的,一并都收進了妙境。她換了自己的衣裳,外頭被迷藥藥倒的玳瑁才堪堪醒來,正在為自己夜裏睡的太死懊惱:“奴婢睡的太死,竟然忘記給炭盆添炭,小姐昨兒夜裏可凍着了?”

玳瑁穿了衣裳起來侍候蘇梓萱洗漱,瞧着蘇梓萱的神色好似沒有睡好,便越發的自責:“一會小姐吃了早飯不若在歇一會?”

蘇梓萱點了點頭,一整夜的費心費力,後來又是睡在地上确實沒有休息好,她引了妙境裏的水出來喝了一杯,等到玳瑁去提早飯她就像往常一樣抄寫佛經,好似一切都回歸了平靜,昨天夜裏什麽都沒有發生。

外頭的雪已經停了,屋外的梅花經了風雪的洗禮,香氣愈發濃烈,白雪掩映下愈發卓越,蘇侯府梅景頗豐,雪後更是美上加美。

玳瑁将簡單的飯菜擺在桌子上,說着從外頭聽來的消息:“.....聽說二夫人娘家妹夫進京任職,大抵晌午就會來咱們府上作客,老太太聽說陳家姨媽有一對雙生姐妹花,稀罕的不行,已經叫人打掃院子給陳家姨媽一家子住。”

什麽稀罕雙生姐妹花,陳家姨媽的丈夫陳卓然進京做的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以後前途無量,只要走的好說不得就是二品大員,蘇家往後仰仗陳卓然的時候只怕多的是,自然是可着勁的攀扯關系。

記憶中陳姨媽帶着陳婉玉陳婉茹姐妹兩确實住了下來,那姐妹兩賢淑知禮可人很受衆人的喜歡,其中溫柔可人的妹妹陳婉茹更是在後來嫁給了康其澤,譜寫了一曲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新朝戀歌。

陳姨媽的女兒生的好,只可惜長子陳妙凡後來有些荒唐,不過現在還沒人發現,只覺得這位大公子也同樣溫和體貼相貌英俊算得上良配。

能将這些事情記得清楚,是因為今日裏她無意中撞見了陳姨媽家同茂哥同歲的小兒子陳怡凡欺負茂哥氣憤之下想要阻止,卻被後來的陳婉茹大肆嘲諷侮辱了一番,更被陳婉茹的丫頭撞進了湖裏,要不是玳瑁會水,她幾乎喪命。

蘇家人對蘇梓萱落水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一樣,茂哥更是被柳氏反過來訓斥了一番,又鬧到了蘇文宇跟前,茂哥的境況便越發不好,大冬日裏燒了一場,身子不好連學堂都去不成,兩個多月後茂哥在去學堂跟不上進度,自己在也無心學習。

蘇梓萱樣貌醜陋,輕賤如泥,人人都能踩上一腳,沒人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好似理所應當。大抵是覺得樣貌醜陋不可改變,知道在這樣的一個世界這樣的她即便重來一次也沒有機會過上一生安穩的日子,所以重生而來的蘇梓萱還是選擇了離開。

蘇梓萱有些感傷的摸了摸臉上的印記,淺淺的呼出一口氣。想到今天可能會發生的事,蘇梓萱很快将一點負面情緒抛到腦後,吩咐玳瑁:“去跟大少爺說一聲,叫他下了學就到我這裏來,不要去別處。”

犯不着跟這些人硬碰硬,陳婉茹以後會嫁給康其澤陳卓然更是在新朝真正做到了二品的吏部尚書,以後茂哥要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跟陳家關系惡虐,不會有什麽好處。

等到玳瑁出去,蘇梓萱又進了一次妙境,翡翠樹葉落下了不少,滿滿的裝了一首飾盒子,蘇梓萱笑的眉眼舒展,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池水裏倒映出的女子美得不似真人,蘇梓萱站在池邊看了好半響覺得自己都快要陶醉了,到好笑了起來,将從普陀寺的後山上撿到的不知名果核用池水泡了泡,想了想就丢在了硬的好似水泥地般的地面上,她是沒能耐将這地面挖出來個坑的,只能試一試運氣了。

睡了一會,起來又寫了會字,練了會劍,将自己的心緒梳理了一遍,蘇梓萱決定乘着年關将近,府上事多又繁忙的時候出一趟府,人多事雜注意她的人就少,這樣她行事才能方便一些,別的好說,糧食必須先備下,只是玳瑁一個幫她做事,實在顯得太單薄了些,要是能在多幾個幫手就好些了。

“大小姐,陳姨媽家的二表少爺和大少爺打起來了!”

來傳信的小丫頭不知道誰跟前侍候的,但卻沒有必要為這事情說謊,蘇梓萱打量了那小丫頭好幾眼,直看得小丫頭往後退,她一面取了大氅披上,一面往外走,問這小丫頭的話:“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

小丫頭被蘇梓萱的模樣吓的戰戰兢兢,連說話都不利索:“奴婢,奴婢不太清楚,好像是誰拿雪球打了大少爺一下,後來,後來大少爺就跟二表少爺打起來了。”

蘇梓萱到又多看了幾眼這丫頭。

陳怡凡頑劣調皮大抵是用雪球砸了茂哥一下,兩個人起了争執,茂哥勢單但也不願意吃虧又有下人刻意縱容,打在一起到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大抵下人們偏幫陳怡凡,茂哥現在必定是吃虧了。

出了院子梅香愈發濃郁,蘇梓萱走的飛快小丫頭小跑着才能跟上。

“大小姐,在湖邊琴心齋那邊!”

雖然事情發生的地點有了小小的變化,但大同小異。

芭蕉早枯了露出層疊的落了雪的假山,梅花綻放松柏掩映,琴心齋是府上姑娘們撫琴的好去處,還沒走到跟前就聽着小男孩的哭叫聲震天:“.....給我打!給我打!他憑什麽打小爺!打!打斷他的腿!”

蘇梓萱是真沒料到陳怡凡這樣嚣張頑劣,一面哭一面站在下人的身後跳着喊打,茂哥的羊皮帽子掉在地上被人踩的不像樣子,幾個婆子裝着拉架一面嘴裏喊着不要打了一面對吉祥和茂哥下黑手。

茂哥氣的臉頰通紅,整個人都在顫抖。

蘇梓萱一下子就想起上輩子丢掉的茂哥,他還那樣小,為什麽這些人這樣惡毒不願意放過他!

蘇梓萱深吸了幾口氣才将胸口翻湧的怒氣壓下去,捏了個雪球朝着嚣張的陳怡凡的臉扔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妙境的存在,她的力氣大了很多,連準頭都極好,恰恰的打在陳怡凡的左眼上,陳怡凡一下子尖叫了起來:“疼死了!”

婆子們吓了一跳,慌裏慌張的都圍在了陳怡凡跟前獻殷勤。

蘇梓萱走到茂哥身邊,沉默給茂哥整理衣裳,将他的羊皮帽子撿起來一絲不茍的将上頭的雪清理幹淨。茂哥看見蘇梓萱,也忘了憤怒,只剩下委屈,啞着嗓子叫了一聲:“姐姐。”

蘇梓萱摸了摸他的頭發,轉頭看向了被婆子圍在中間的陳怡凡,陳怡凡又沖着蘇梓萱喊叫:“是不是你個醜八怪打的我!你老實交代,不然小心我叫人将你買進窯子!”

才這樣小,不但心腸歹毒,言語都如此污穢,陳家原來也不過如此。

蘇梓萱輕蔑的笑了笑:“你讀不讀書?”

陳怡凡一愣,嚣張的道:“我怎麽不讀書?範陽張先生就是我的老師!”

“張先生就是這樣教導你說話的?還是孔聖人告訴你在別人家作客可以這樣欺侮主人?你小小年紀就這樣心腸歹毒言語污穢,我今日要是不教你做人的道理到虧了你要叫我一聲姐姐!”

蘇梓萱順手撿起一截樹枝,朝着陳怡凡走了過去,陳怡凡這才覺察出了害怕,朝着下人吩咐:“攔住她,別叫她過來!”

婆子們忙上前來攔,蘇梓萱提起樹枝就打,她練過劍,雖然沒有對敵的經驗但收拾幾個婆子不在話下,婆子們不但不能近蘇梓萱的身,還叫蘇梓萱打的亂叫亂跳。

茂哥覺得姐姐好似從天而降的神人,連形象一下子都高大了起來,心裏覺得洶湧澎湃,吉祥崇拜的看着蘇梓萱,砸着嘴:“大小姐真厲害,過了今天看以後誰還敢随便欺負少爺!”

茂哥一下子覺得腰杆都硬了,剛剛被打的地方好似都不疼了。

陳怡凡吓的眼珠子亂轉,一轉頭看見個紅色的裙角立馬哭了出來:“二姐姐,這個醜八怪欺負我!”

即便是鬧到了大人面前,今天的事情也會輕輕揭過,老太太也不會願意輕易得罪陳家,蘇梓萱只有自己上陣親自教訓教訓這些下人,她憐惜茂哥不願意叫他白受氣,但卻也不想将事情鬧的過了連累茂哥。

陳婉茹果然出現了,蘇梓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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