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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易生陰毒物。即刻被困于密林中的一隊載玄宗弟子,不可謂沒有深切體會到此話意義。

遇險地已是秘境叢林中部,遠望之陰陰郁郁一片翠,內視之零零點點幾縷光。枝蔓叢生,卻不是什麽大妨礙;只妖獸修為也強起來——修者有夜視之能,饒是如此,他們竟視也不及那竄上溜下襲擊他們之物的全貌,只能就着同伴不時驚惶叫聲,做些無謂抵抗。

如此,他們今日竟要葬身于這林中不成!

他們只是在秘境之內與宗門走散,誤入了——至少明面上是誤入——叢林深處而已,竟就要不明不白地喪生于妖獸之手嗎!不必四望,便知衆師兄弟臉上都是絕望之色。

已有人被那物襲擊暈倒,然此刻無人有心救治。即使發出招式,也如同鏡花水月,對林子造不成損害。無計可施——也許就要一齊喪生于此了吧——念頭明了起來,有人忍受不住,試圖逃開。可禦起劍的從半空墜落,死生不明;擡起腿的尚未跑出兩步,便已慘叫一聲倒下;更有怕得手腳僵硬,動無可動的——倒還留了條命,只是也知自己活不長了。

這畜生竟開了靈智,在玩弄他們!無人憤怒,這念想只添了些恐懼氣氛罷了。

時間流逝,萬念俱灰。

然,正當此時,視野被染白,一人禦劍直下,甫一落地,便望見滿林子七倒八歪的弟子,怒道:“都給我醒!”

這一語下,萬鐘轟鳴,衆人如醍醐灌頂,紛紛轉醒過來。

他們方才竟不知着了什麽道,陷入幻境不可自拔!有人暗惱自己,即使是密林,哪有那麽黑的道理?怕是那幻境為了渲染陰暗,造出來吓他們的。自己竟還着了道,真是道心不穩。

衆人都醒後,一時間呼痛聲此起彼伏,是了,幻境雖未傷人,然昏在叢林之中,想也全無可能不被幾只毒蟲襲擊。于是弟子們各自摸出丹藥來服下,有傷的重的,那禦劍之人也拿出丹藥,賜下幾顆。

“謝樊師叔賜藥!”那弟子感動之至,便要行禮。

樊典皺眉,讓他先安心調息治傷。心裏不悅,這些崽子,到了什麽時候,竟還惦記着這些虛禮!又想到自己在的這載玄宗也是個烏煙瘴氣的地方,一股氣郁結于心,化作一聲長嘆。

“樊師叔,我一行幸存一十四人已準備完畢,可以出發。”一青衫弟子,是這一小隊的管事,拱手彙報。入林時是有三十人數的,一半人已折在路上了。若是沒有樊師叔出手,他們怕是見不到明日的陽光了。思及此,那人又恭敬了幾分。

卻不料樊典開口道:“一十五人。”

青衫弟子心下納悶,樊師叔總不能是把他自己也算上了?他道:“樊師叔,那十六位師兄弟皆是我親眼見證着,确實西去,絕無生還可能,何來還餘一十五人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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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典皺起眉,周身氣勢淩冽幾分。他将劍握在手中,劈開左右草木,向衆人視線不及的一處走去——他神識感知到的第十五人便在此處,還尚在活動。林中幻境,可自然也可人為,若是這人是幻境的締造者,被他破了幻境而遭反噬,因而未來得及逃走,樊典就不可輕易放過了。

再走幾步,果然一棵濕漉漉的老樹下癱坐着一個人。那人身量不長,身披着已破爛的黑色鬥篷,腰間隐隐墜了一個乾坤袋,周遭還彌漫着一副鹹濕的血腥味兒。樊典又皺緊眉頭,心下疑惑。這人氣息,原以為是一個築基小修,靠近後竟發現此人還有些看不透的感覺。

那人察覺到樊典靠近,擡起頭來,看得出是一個青年人皮相,長相俊朗,面若傅粉,唇若塗朱——那人并非天生如此。面色蒼白是因全無血色,冷汗涔涔而致;唇色深紅則是由于嘔出一口血來。

樊典吃驚,不由搶前一步,單膝跪地,攙扶了那人一把:“怎麽是你!”

青年嘴角勾起薄幸笑容:“別來無恙,樊典。”

樊典聽了這話,竟怔了片刻,自嘲道:“虞九少爺竟還記得我這三百年前的小子……!”他心神雖激蕩,手下動作也不慢,拿出法寶丹藥,便要給那“虞九少爺”療傷。

那人也不推辭,只是當樊典招數用盡後,他也還是那副薄幸蒼白樣子,沒有一點改變。

樊典還想再試,那人卻輕輕揮手攔住了他:“這傷哪那麽容易好。”

樊典讪讪笑了:“也是,虞九少爺的傷,想必不是我能治好的。”他若是能治好讓人從元嬰——亦或是更高境界——跌落到築基期的傷,還在載玄宗混什麽!自封神醫,自立門派好了!

心念百轉,樊典依舊不甘心,道:“若是虞九少爺不嫌棄,可否讓我幫你求醫?”

虞九少爺只是笑:“你不必如此。如今我也不過是只落水狗罷了。但……我确實有求于你。”

“虞九少爺不可如此!少爺大恩,樊典乃至黃土沒面也不敢忘!有何要求,直說便是。”

“噓……此地不可久留……”虞九少爺說完後,噤了聲。樊典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看見載玄宗小輩們業已尋來,便嘆了口氣,恢複平常不茍言笑的模樣,道:“回宗門。”說着,便攙扶着虞九少爺起來。虞九少爺呼吸急促,想必是牽涉到了傷處。樊典看時,他仍只是那副薄幸笑容樣,仿佛所有一切都與他無關。

只是這人心裏并不像他面上那樣輕描淡寫。幾息時間,他已将在場人都觀察了個遍。驚詫,些許的敵意都無幹礙。只有一名女子眼底的怨毒,雖掩飾了,還是被他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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