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解甲

穆岐峰行至偏殿時,周昭還未到。

舉目望去,只見雕花大門大敞,內裏空蕩蕩的,并不見有人侍候,只在門口有兩個帶刀侍衛把守。

穆岐峰心下忐忑,面上卻強作鎮定,撩擺提靴,入就丹樨。

“大将軍!”兩個守門侍衛向他行了一禮。

其中一位道:“聖上随後駕到,請大将軍在殿中恭候片刻。”

穆岐峰眸光微動,颔首應了聲“好”,穩步跨進殿中。

殿中空無一人,穆岐峰環顧四周,更覺忐忑,收緊眼眸,不由陷入沉思。

周昭自繼位後,性情便愈發讓人捉摸不透,今日沒有像以往那樣親自出城接風,怕是自己率軍出征時,又做了什麽讓他惱火的事。

穆岐峰站在偏殿中,一直全神貫注揣度着周昭的心思,竟一時失了警覺。

直到殿門被關上的聲音驚動了他,他才意識到有人來了。

穆岐峰剛想轉過身,卻還未來得及說出話,便被人用力拽了過去。

“岐峰,好久不見……”周昭緊抱着穆岐峰,在他耳邊道。

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

穆岐峰心中一陣震顫,半饷,才掙開周昭,拱手行禮。“陛下!”

周昭取了旒冕,褪去了朝服,看起來不再那麽難以接近,眉宇間又依稀現出幾分少年時的□□意氣。

這樣的周昭,穆岐峰已經太久沒有見到了,不由有些恍惚。

周昭凝視着穆岐峰銳如刀刻的俊顏,情不自禁将唇貼近穆岐峰。

穆岐峰頓時心如擂鼓。

今日的周昭太過反常。

他看着周昭深沉的雙眼,禁不住黑眸微阖,竟似有些動容,但在周昭碰到他的唇之前,卻還是收緊拳頭,微微側過頭,避開了。

周昭停下了,意味深長地眯縫起眼睛。“躲什麽?朕的賞賜,你不喜歡嗎?”

穆岐峰渾身僵硬,暗暗緊了下拳頭。“臣……惶恐。”

周昭哼笑一聲,突然用力扣住穆岐峰的後頸,迫使他回過頭。“怎麽?愛卿是嫌朕的賞賜太輕了?”

周昭重重啃咬上穆岐峰的頸側,伸手去解穆岐峰的铠甲。

穆岐峰大驚失色,本能地擡手擋了周昭一下。“不……”

周昭制住穆岐峰,将手探到他身下,譏笑道:“為什麽不,這種事,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做!”

“陛下!”穆岐峰漲紅了臉,像是被烙鐵燙到一般,猛然掙開周昭。“當時,不過是臣年少無知……”

他退後幾步,惶然抱拳作揖,垂首欠身。“臣此生,能為陛下披甲上陣,抗戰殺敵,已是無憾!”

“……哈哈哈哈!”周昭怒極反笑,他深吸了口氣。“好,好!好個披甲上陣,抗戰殺敵!穆将軍果真是忠君愛國,一心為主!”

周昭笑着,眯縫起眼睛,走近他。“可你穆岐峰知不知道……”

周昭用手指緩緩描摹着穆岐峰耀着寒芒的縷金铠甲,語氣裏逐漸多了幾分狠厲。

“你知不知道朕心中所願,不過是你穆岐鋒有朝一日,能為朕卸去這一身礙眼的铠甲!”

周昭氣急敗壞,竟将穆岐峰的铠甲連同中衣盡數扯了開去。

穆岐峰的身體瞬間暴露無遺。

“陛下……”穆岐峰赤着上身跪到地上,又是窘迫,又是無措,矯健英挺的身子竟不由在微冷的空氣中顫了顫。

周昭微微瞠目,打量着穆岐峰的身體。

他一直都私下派人監護穆岐峰,知道穆岐峰受了很多傷。可當他親眼看見時,卻還是心如刀割。

這具身體仍然健美如初,卻早已不複少年時的光滑無暇,胸膛,腰腹,臂膀上,新傷舊傷縱橫交錯,有的傷猙獰可怖,甚至再準幾分,便可斃命。

“看看你自己這滿身的傷疤!穆岐峰!你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軀,難道以為自己穿上了身铠甲就能刀槍不入嗎?”

被周昭審視着,穆岐峰更覺難堪,禁不住凝眉閉目。高束着的發髻方才被蹭開了些,幾縷墨發從他鬓角散落下來,襯得一對英俊銳氣的眉眼竟憂柔了許多。

半饷,他突然睜開眼,又欣然苦笑了下。“陛下既然看到了,還想再要臣嗎?”

“胡說些什麽?”周昭斥道。

他在原地站了半饷,還是嘆了口氣,走到在穆岐峰面前,單膝着地,輕輕擁住了穆岐峰。

穆岐峰愕然地微微瞠目。

周昭顫抖着手指,細細輕撫着穆岐峰寬闊卻瘦削地左肩上猙獰的箭傷。“岐峰,朕怎會嫌棄你?朕只恨自己空為一國之君,卻連自己最珍視之人都保護不了。”

周昭強壓了下情緒,終究還是忍不住猛地抱緊了穆岐峰,将頭深深埋在他頸窩。“得知你漠北被困,且身受重傷,我日日夜夜心驚膽戰,唯恐再也見不到你!”

穆岐峰瞪大雙眼,縱是鐵血男兒,此刻竟也不由紅了眼眶。

他擡了擡手,終于顫抖的回抱住了周昭。

上一次這樣回應周昭,已經是許多年前了。

穆岐峰恍如隔世,不由自主地嘆道:“子昭。”

周昭禁不住顫栗了下,将穆岐峰抱的更緊,他也已經太久沒有聽穆岐峰這樣叫他。

“岐峰!回到我身邊吧!漠北已平,別再去帶兵打仗,留在我身邊,我們還像從前一樣!”

穆岐峰嘆了口氣,松開周昭道:“漠北雖平,但不過是除了最大的外患,各方勢力仍然蠢蠢欲動,朝廷之中更是暗流洶湧,臣怎能就此安歇?”

周昭攥住穆岐鋒雙肩。“那些事情就都交給朕來擺平!只要你留在朕身邊,朕便許你一個太平盛世!岐峰,你信我!”

穆岐峰聞言,頗為動容。“臣一直相信陛下。”

他頓了頓,又嘆了口氣。“可縱是如此,陛下貴為天子,如何能為臣一人,做出為天下人所不啻之事?”

“天下人的看法與朕何幹?朕只在乎……”

“陛下!”穆岐峰喚住周昭,正色道:“水能行舟,亦能覆舟!不是陛下曾經對臣說過的嗎?人言可畏,陛下莫要再為了臣意氣用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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