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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身上嗅到一絲絲陌生的危險氣息。

“我跟了她幾次。”古月月道,“很小心的,沒讓她發現過。今天她要摔跤,我一着急……就用了小法術。”

再強大的妖怪也會有力所不逮的時候,要顧玉老師不摔跤,就沒辦法同時保持人型和禁制的法術并存。

費夷吾有點跟不上思路,插口問道:“等等,從頭開始說,天下這麽大,你為什麽偏偏選擇在玉小七家當保姆?”

對這個問題,古月月極為不耐煩:“還能為什麽,你問問來海城的妖怪,哪個不是老家被開發成旅游風景區,沒法修行只能來海城登山的?”

費夷吾想想小黑,好像是這樣。

“玉老師人很謹慎。我看得出她獨居慣了,工作以外很少和無關人士交流,作為我的藏身之地正好。而且她對我……确實挺好的。”古月月化為人形的時候腼腆、青澀,沒有任何戾氣,更沒有狐騷味。

費夷吾想這是此一時彼一時吧。

“反正怎麽着都是過日子,我喜歡玉老師,想她永永遠遠平安喜樂。”古月月咬了咬下唇,“可沒想到,她還是被人盯上了。”

“玉老師交際圈子很小,去年辦事處登門通知,她才去參加了風水師執業考試。除此之外,便只有學校和家,兩點一線,生活很簡單。”

固然對有潛力的學生另眼相待,但都是明明有能力卻貪玩的學生,對待普遍意義上的好學生反而沒那麽上心。畢竟雪中送炭要比錦上添花給人印象更深。

“排除了學校,家裏又有我坐鎮。”

古月月實在想不通是哪兒,但她又不能直接問玉小七,只好趁晚上玉老師睡着的時候潛入她夢裏。

“哦。前天玉小七就是這麽看到你的喔。”

這主仆兩人也是蠻有意思的,都私下裏用自己的方式關心和保護對方。

費夷吾玩心大起:“那看來你不知道玉小七玩微博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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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月一愣:“微博?”

費夷吾打開APP,搜索道系呱媽玉小七的賬號,然後飛快下滑翻到她第一條:「神奇了,竟然真的有風水師辦事處。感覺過去二十六年白活了。」

時間上來看,應是去年玉小七參加完風水師執業考試才開通的微博。

在網上,玉小七十成十放飛自我。

她很好奇辦事處的來龍去脈,微博時間線上有三個月的時間她都在打探辦事處的消息,慢慢地,也有同行跟她互通有無。

掌握了大量資料後,玉小七在微博上形成“第二人格”。

道系呱媽長袖善舞,有八卦的地方就有她,沒有八卦的地方由她來制造八卦。玉主任則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禁欲氣息。

“會不會……玉主任是在網絡上招惹了什麽人呢?”流光提出了合理的猜測。

古月月置若罔聞,似乎震驚于玉小七的另一副面貌,抱着費夷吾的手機不肯放手。

費夷吾提議道:“……我把賬號給你,你自己慢慢看,怎麽樣?”

古月月咬唇,泫然欲泣:“玉老師……”

費夷吾清楚那種幻滅的感覺,一直以來以為認識的人竟然在網絡上扮演者截然相反的角色。

她正搜腸刮肚想說些玉小七的好話來安慰古月月,卻看對方眯起狐貍眼,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好可愛喔。”

費夷吾一陣惡寒。

個人情感歸個人情感,目前的焦點倒是定下來,大家一致認為可能是玉小七在網上口無遮攔,說出了不該說的秘密。

一口氣徹查玉小七所有的發言內容顯然不現實,而且這又不是能憑法術批量解決的東西。費夷吾把賬號密碼給古月月,讓她回去慢慢翻。

古月月臨走前不忘鄭重其事地道歉。

“真神奇。”費夷吾感嘆道,“玉主任千方百計維護古月月,古月月不惜一切手段——且不論合不合适——保護玉主任。”

“是挺神奇的。”流光話說得很慢,又似漫不經心,“可能……古月月喜歡玉小七,也可能玉小七喜歡古月月。”

費夷吾端起茶杯,不假思索附議:“看得出很喜歡了。”

“……我是指另外一種喜歡。”

“嗯?”

“暗戀。”流光說完,飛速舉起菜單護住頭部。

然而意料中的噴茶反應并沒有發生。

“暗戀啊……”費夷吾目光低垂,不知在看哪裏,一杯水遞在半空,不上不下,“說得通。”

桌底下,流光攥緊了拳頭。

“十五。”

話在心裏存了很久,久得她以為自己不說出來也沒關系。

但最近,她忽然覺得不想再瞞下去。

命中注定這個詞已經被說濫了,可是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這四個字價值連城——唔,計算了下目前持有的總資産,流光更正了定義——價值超過一切財富。

在費夷吾疑惑而又暗含期待的眼神中,流光慢慢道:“我開店,是為了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慣例求捉蟲~

☆、041:交給你了

——我開店, 是為了等你。

倘若學生時代不是一心撲在考試成績上, 費夷吾或許能從中領會出更深一層的含義。但現在手握羅盤、家裱《考試合格證》的風水行業從業者費夷吾問了一個她當下認為合情合理的問題。

“蔔者不自占, 誰幫你算的?”

寂靜, 在臨近打烊的湯包館随服務員拖地的軌跡蔓延。

流光設想過十五的反應,沒掉頭跑走實屬意料之外。她把一次性筷子掰開, 磨了兩下,面對新鮮的蟹黃小湯包忽然沒了胃口, 恹恹道:“一個朋友。”

費夷吾醍醐灌頂:“說得通了。”

師父老人家還真是……老謀深算。

海城是師父指定的, 街道辦事處離咖啡館不遠, 即便她沒有因房租低廉租住在附近,遲早會由于種種原因來到明夷小竈。

費夷吾止不住想, 遇見流光是注定的, 被安排好的,早晚而已。

湯包散發的熱氣和香味漸漸被一股下水道泔水的氣味代替,流光放下筷子。

費夷吾見狀, 也立刻放下勺子,去櫃臺結賬。

“共計四十八塊四。”收銀員問, “怎麽支付?”

費夷吾掏出了那張卡。

然後……

遲鈍的思考力發揮作用, 費夷吾想到了關鍵問題, 她扭頭看了看正扣上外衣紐扣的流光,把問題拓上A4紙,插|入腦海裏的碎紙機,看着它變成條狀,變成顆粒狀, 最後化成一堆面目全非的碎紙屑。

收銀員遞回卡片:“好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一發現流光有開口的跡象,費夷吾心電感應立馬用力咳嗽,三番兩次之後喉嚨火辣辣的痛,她只好戳手機給師兄發短信。

【師兄,你在哪兒?】

【師兄,師父去哪兒了?】

【師兄,師父為什麽讓我下山啊?】

流光不時側目,看費夷吾臉紅耳赤,頸部喉管的位置微微抖動,鬓角一顆汗珠堅韌不拔,從直徑1毫米擴大到4毫米,滾雪球似的不減反增,最終,滑到下颌角。

【師兄……】

第四條短信編輯到一半,師兄電話打過來。流光停下車,費夷吾以為她到了爆發邊緣,舉着“嗡嗡”震動的手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到了。”

費夷吾往窗外瞄了眼,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出到哪兒了。

“地下車庫。”

“哦哦。”

費夷吾下車,趕在來電轉接前點了接聽的圖标。

“小師妹啊。”在山上的時候,師兄話很少,這會兒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麽好事,慢悠悠的,興奮勁兒難掩,還帶着點山城口音,“我掐指一算,小師妹被什麽天羅地網困住了?”

“我……”

“嘭!”關車門的聲音響亮,燈跟着亮,費夷吾被上方直瀉下來的光線吓了一跳,條件反射一扭頭,流光晃着車鑰匙往右方指,“電梯在那邊。”

“喔。”費夷吾小聲跟師兄說,“等會再聯系。”

然後挂了電話跟着流光往電梯方向走。

進電梯前有條二十多米長的走廊,通風管道轟轟作響,白熾燈閃爍不定,加之旁邊這位老板氣壓太低,十幾米路走下來,揿電梯按鈕的時候費夷吾看到手指在發抖。

我這是做錯了什麽?

費夷吾想了又想,拽了拽流光的袖子。

師父的法衣寬袍大袖,流光今天的牛角扣風衣袖子也不窄,拽起來挺有異曲同工之妙。

“嗯?”

費夷吾說:“我很意外,真的。”

電梯門開了,流光前腳邁出電梯門,在離地十公分不到的地方頓了頓,低頭說:“你在安慰我嗎?”

四舍五入就是表白被拒了,十五。

“你知道,我很笨的。”小湯包和粥落到肚子裏,血液粘稠度顯著提高,費夷吾不打腹稿,想一出說一出,“小時候背古詩詞,七言律詩,同學三分鐘就背誦默寫出來了,我得連抄帶寫帶背半個小時。”

“一篇課文,周一布置背誦,周三抽調我還背不過來,老師跟爸爸說要不讓這孩子留一級。”

“我爸就求老師,當着我的面,說孩子就是腦子發育不全,理解得比較慢,多點耐心。”

電梯警報器“哔哔哔”叫起來。

流光眼睫一顫,憑身高優勢探上費夷吾頭頂,力道很輕地按了按。

“嗯。”

出電梯右轉,費夷吾邊掏鑰匙邊喊了聲:“流光啊。”

流光跟在她後面,費夷吾眼光一瞥,便捕捉到那抹稱得上神秘莫測的微笑。

“別按我頭了,會禿。”

“好。”

流光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進客廳像去游樂場似的浏覽了一圈,然後掏出把鑰匙遞給費夷吾:“中間那間房間,放的都是我的東西,你想的話,可以随便看。”

費夷吾迷迷瞪瞪的,一踏進屋子,這漫長的一天好像被人匆匆畫上了幹癟的句號,然後馬不停蹄翻頁,新的一頁空白無字。

流光等不到回應,語氣沉下來:“那裏面,是我的過去。”

“哦。”費夷吾看西側緊閉的房門,“蔚蔚還沒下班。”

過了三秒鐘,流光才把驚訝的表情收回去,順便也把一種油然而生的沖動收進心房,整整齊齊疊好。

她說蔚蔚沒下班純粹是陳述一件事實,沒有任何弦外之音。

流光轉身走人。

【我把我的過去,交給你了。】

這是費夷吾臨睡前收到的最後一條短信。

之前是師兄的。

【小師妹別擔心,我過段時間回海城,到時候見面聊。】

費夷吾忙碌了一陣子。

流光交給她的鑰匙她小心地收在抽屜裏,之前對中間那屋子沒好奇心是錢阿姨叮囑過裏面放了雜物,而現在真正的主人已經敞開大門歡迎光臨了,她依然對其缺乏興趣。

沒搞懂那些話的含義之前,費夷吾不想把自己埋進去。

簽了擡頭為越隆集團的勞務合同,流光起先沒安排什麽活計給新員工,倒是費夷吾天天嚷着“食君俸祿,忠君之事”。流光便讓助理抱來一大堆企劃書,都是越隆集團最近幾年和以後幾年的項目選址,提供了諸如經緯度坐标、周邊環境、歷史等詳細資料,交給她複查。

費夷吾理論和實踐相結合,效率高得不可思議。

問題是效率太高了,費夷吾累但充實了幾天忽然回味過來。

企劃書上的參數和方案列得一清二楚,就好像出題老師故意放水,一道多選題裏三項正确答案,唯一的錯誤答案拙劣得一眼掃過去就知道不能選。

“這是你……你們做好的。”費夷吾氣呼呼的,兩頰都鼓起來。

看風水,定朝向,分陰陽,化吉兇,聽起來玄乎,說白了也是套用幾千年前人流傳總結的公式。

企劃書上每個項目的關鍵因素都很有大家風範,澎湃正氣滌雲雨。

彼時越老板正在泡咖啡,細細水流沒有分毫波動:“如果十五真的查出問題,那我就得開除一堆人了。”

“……”

身份這項一攤開,流光越來越疏于僞裝。

老板坦蕩蕩,費夷吾也知道自己再計較就有些不識好歹。她把自己丢進沙發,摸出手機翻微博。粉絲數目固定在3開頭的三位數,私信也減少到每天一兩條,她閑的時候跟正統玄空飛星蘇明聊過些專業上的內容。後來蘇明又約她出來,她就再沒回過信息。

“最近沒看到玉小七活動。”

道系呱媽玉小七以前發微博的頻率是一天三次以上,但那天之後微博就沒再更新過。

“跟狐貍攤開了,兩個人大概現充去了。”

費夷吾:“現充?”

“狐貍精有情,教導主任有意,八成去哪兒度蜜月了吧。”

度蜜月……

費夷吾發了好一會兒愣,暗想:現實果然是現實,沒有人妖不能相戀的阻礙。

等下——

費夷吾覺得自己似乎生吞了一只土雞蛋:“那周文嘉的蜜月,不會是跟笑笑一起去的吧?”

她一天翻三遍手機,就等周文嘉幫她補卡。

但周文嘉至今沒回過電。

“是的。”最後一滴咖啡從天鵝絨過濾紙滴入量杯,流光從消毒櫃拿出兩套杯具,和量杯一起放在托盤上端過來,“杜笑笑還魂的事情被下面查到了,好在周文嘉技術過硬,跟下面達成協議,她去下面領頭更新輪回系統,笑笑的事既往不咎。”

“可她們……”費夷吾連喝了兩杯水也沒把臆想的生雞蛋整個咽下去。

流光解下圍裙,見費夷吾還皺着眉頭不知在為什麽苦惱。她剛習慣性地想去摸費夷吾的腦袋,手擡到半空想起什麽,轉而移向眉心,揉平了褶皺:“十五怎麽了?”

“周文嘉、笑笑、玉主任、古月月都是女孩子……”費夷吾覺得自己正在了不得的天機前徘徊,她鼓起勇氣,揭開了籠罩在天機上的帷幕,“女孩子,也可以度蜜月嗎?”

流光沉默了一陣,反過來揉自己的太陽穴。

所以十五說自己理解力低……并不是出于自謙哦。

但是理解力低的人,看到加粗加黑的醒目标題也會立馬意識到危險。

費夷吾剛收到一條艾特,來自于蘇明。

《陽江街道現萬年蛇妖,已有多人失蹤》

她沒打開文章,蘇明的私信彈出來:[你聯系得上玉小七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十五還沒開竅(

最近腸胃造|反,腦子不靈光,讀者老爺們多擔待(鞠躬

慣例求捉蟲

☆、042:水深火熱

[玉小七很多天沒上線, 我們很擔心, 有次她提過活動區在陽江街道附近。]

蘇明的“們”包含了誰以及多少個誰, 費夷吾想了一下沒繼續深入。她翻出玉小七號碼, 點了通話鍵。

“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費夷吾返回去看文章, 看了一半就傻眼了。

蘇明艾特她的長微博不長,從三天前兩張由普通用戶發出的楊江疑似水怪照片作為起點, 用兩百字闡述了此水怪是蛇妖的種種理由。

站在極高處俯拍的照片上, 楊江從金融區的大轉蜿蜒至地平線盡頭。天氣陰郁, 江面一如既往的暗沉平靜。

費夷吾把圖片放大一倍,按文字提示, 在左上角江流與地平線交界的區域發現一朵不同尋常的浪頭。

楊江流到那個位置, 兩旁幾無建築,沿岸只見渾濁模糊的灘塗。因此,雖然不顯眼, 但仔細看,能夠看出江面比兩岸高處些許。

此種風景的奇特扭曲固然可能與拍攝者的技術或硬件等原因有關, 然而聯系下文, 便可輕易從此處着眼, 返回到拍攝的起點。

她放到最大。

那東西是真的……很大。

正如江面交接江岸會形成深色的交界線,那東西的軀體邊緣也有兩道深色線條,和楊江的走向一致,與其說江面上閃爍的點光是粼粼波光,倒不如說是鱗片反光更恰當。換言之, 牠正順着楊江的流向舒展身軀。

兩張照片不同區域的标注點展現了那東西活動的跡象。

腦海中一旦形成牠伸展開軀體可長達數十公裏乃至數百公裏的印象,再去看照片,更能觀察到蛛絲馬跡——因為軀體過于龐大,超過了人眼能捕捉到的極限,就像盲人摸象般反而被大衆忽略了。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文章中說一千多年前還沒有現在的那座瀛洲山時,蛇妖便已盤踞此地,不知是何年月。又說此妖喜靜不喜動,脾氣如江流,多數時候平靜和緩,發起狂來翻江倒海。

瀛洲山形成,衆神仙(數目存疑)游說蛇妖移駕九天雲霄,蛇妖閉目不見衆仙,只開金口承諾不主動為禍人間,神仙只好作罷。

不然也沒辦法,打又打不過,搬又搬不動。

文章以驚恐無比的語氣絮叨完最近消失的風水師、妖物、靈物肯定和蛇妖有關後,附上一張地圖,圈出了蛇妖的洞府入口。

費夷吾看到紅點标注的位置時,冷汗瞬間濕透了襯衣。

“流光、老板……這蛇妖,跟我們是鄰居啊。”地圖上的紅點赫然在小區旁,直線距離不到三百米。

“哦?”流光看過來,稍後不以為然道,“作者怎麽知道洞府入口就在這兒?”

“是在這裏,我曉得,我感受到了。”費夷吾吓得聲調都變了,“你還記、記得嗎?那天我帶蛇……呸,我帶小黑去楊江,就差不多是那位置,我感受到一股很強大的力量,但絕對不是正常風水流動的元氣。”

那感覺清晰可怖,她甚至不敢靠近江邊。

而後她接到流光的電話,小黑被附近的陣法擢回咖啡館,哭得梨花帶雨,這事兒随即被她清除腦海。

費夷吾苦着臉:“現在想想,師父金口良言,沒一點兒虛的。”

吉兇相伴,禍福相依。

勤勞富強的海城人民原來一直在刀尖上跳舞,日子可謂水深火熱!

看她吓得六神無主,流光拿過手機,從頭到尾浏覽一遍,沉思了片刻,道:“蛇妖的傳說的确存在,牠既然跟上頭有口頭承諾,沒道理突然現身。再等等消息。”

費夷吾一秒都等不下去:“玉小七和古月月會不會真的被牠吃掉了?”

流光笑:“你看牠體型,兩個人別說塞牙縫,老太君能不能看到她們都是問題。”

“說的也是。”費夷吾安心一秒,然後又跳起來,“不止一個,好幾個呢!小黑呢!”

百寶架高層傳來小黑懶洋洋的回應:“我在這兒。”

費夷吾松了口氣,叮囑道:“你最近可別亂飛。”

“不會的,十五放心。”

小黑的聲音比平常低弱,透着一股無力,但滿腦子蛇妖的費夷吾并沒有留意。

費夷吾和蘇明交換了信息,蘇明他們只知道玉小七在陽江街道附近,其他一無所知。費夷吾便從網上查來安平西校的電話,打過去說要找玉主任,對方很警覺:“你是哪個單位的?”

“我是玉主任的朋友,最近幾天聯系不上玉主任,想看看她在不在學校。”

對方生硬地回:“無可奉告”,挂了電話。

“不奇怪。”流光對此深有了解,“學校教職人員失蹤影響聲譽,通常不會正面回應。這麽看來,十有八|九出事了。”

費夷吾的汗出到腦門上,愈發坐立不寧,喃喃道:“怎麽辦怎麽辦?”

人是熟人,又是剛剛啓發了她同性也可以度蜜月的啓蒙老師,費夷吾無法坐視不理。

流光乜了眼,拎起外套:“去她家裏看看?”

“好。”

費夷吾如蒙大赦,流光一只袖子剛套好,她麻溜挽上去。黏糊勁兒讓流光又是開心,又覺得親密的理由還不夠。

“不會有事的。”流光的手懸停在費夷吾頭頂,意在安慰。後者主動踮腳蹭了蹭。

出門看到馬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人們匆匆往來,費夷吾稍稍踏實了。萬年妖怪太魔幻,不如一篇晚上床頭站着人的驚悚故事,怕一怕,事情可能也就過去了。

車停在玉小七家樓下,與一輛無線電對講機紅燈閃爍的警車相鄰。

樓道裏,兩道穿制服的身影剛剛踏上臺階。

流光和費夷吾對視一眼。

警察來得湊巧,應該也是找玉小七。

“我高中的教導主任一見我就訓,他失蹤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拍手叫好。”音色清亮,帶着股年輕人的新鮮沖勁兒。

“我也沒見過這種情況,一天能接六七個學生的電話,都在說老師好幾天沒來學校可能出事了。招學生關心的老師真少見。”煙熏的嗓子聲音粗砺,話雖多,字字句句卻透着淡漠,“可這年頭失蹤人口多了,哪能一個個找。”

從警察的對話中,費夷吾得知是因為有學生一天打好多電話給派出所,讓警察查明白玉小七為什麽好多天沒去學校。

玉主任玉琢的雕像一尊,竟也深受學生愛戴,實屬意外。

很快到了三樓,老警察鞋跟一磕,回頭問:“你們兩個,跟上來幹嘛?”

費夷吾對陣警察叔叔三魂七魄去了一大半,當即呆立轉角平臺不知如何是好,流光一動:“兩位警官好,我們是玉老師的朋友,好幾天聯系不上她了,順路過來看看。”

老警察眼睛特別亮,笑紋深刻。年輕的那個腫着眼泡,看起來像熬夜喝多了功能型飲料有點不自然的興奮過頭。

亮明身份,年輕警察點點頭,接受了這番說辭。然而老警察叼起一根煙問:“為什麽聯系玉小七?”

流光輕描淡寫:“前段時間和玉老師約好了課外輔導,想盡快跟她确定好補習時間。”

費夷吾掌心裏全是汗。

不能跟人民警察提起妖怪的事兒,但因為确實隐瞞了些東西,她很不自在。而這種不自在的表現給老警察看出來之後就自動添加上了另一重含義。

老警察手肘推門,紋絲不動,他轉過頭跟年輕警察吩咐道:“小魏,你去物業叫物管來開門。”

小魏“哎”了聲,三兩步跨下樓梯。

老警察頭一別:“你們倆,上來。”

離得遠尚無感,離近了,老警察那經年磨煉出的探查力如有實質。

費夷吾察覺到他身上有股莫名的力量感,她還沒往同行的方面聯想,就看老警察眼中兩道精光直直落上她的單肩包,煙灰攢出足足一公分,他才磕了下。

“跟辦事處聯系過沒?”

“哈?”

老警察嗤笑:“小青年花頭搞得多,輪到正事兒不管用了?”

普通話摻雜着海城方言,費夷吾求助地望向流光。

流光沉聲道:“前輩和你同道中人。”随即抄手退後,撇清關系,把費夷吾推上浪口。

老警察看費夷吾确實年輕,架子放下來,在門鎖上虛晃了下,只聽“梆铛”一聲,鎖頭把手掉了。

“……”

“哎,都在社區普及過多少次了,換鎖要去公安部門認證過的合作單位。”

老警察搖頭晃腦率先進去,肩膀抵着牆,往鞋上套鞋套,見兩人還在門口不動,伸進懷裏掏了掏,掏出兩雙鞋套。

“都不是外人,進來吧。”

費夷吾沒想到海城那麽大,圈子這麽小,一股眩暈襲上前額,呻|吟道:“警察叔叔是前輩呀。”

老警察嚼着煙頭,含糊不清道:“你不出生,就沒人降妖除魔啦?”

說的也是。

玉主任家裏幹幹淨淨的,只是桌上的花早已枯萎。

費夷吾剛拿出羅盤,一迎上老警察那似笑非笑帶着些許嘲弄的眼神,連忙把羅盤夾到腋下,不敢班門弄斧。

老警察在掌心摁滅煙頭,丢進垃圾桶,幹咳了一聲,道:“沒事兒,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咱們老少公平競賽。”

費夷吾心髒砰砰亂跳,不知道這老警察跟她杠什麽勁兒,但低頭一看羅盤,忽然信心大增。

羅盤磁針指向書房,費夷吾對那兒很熟。

門虛掩着,她輕輕推開。

書桌上,一張黃符無火自燃。

嵌在牆壁裏的電視機自動打開,現出古月月稚嫩青澀的人模人樣。

“不管你是誰,看到這段視頻的時候,我和玉老師可能已經遇上……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一指道人也能達成連續更新半個月的成就,可把貧道驕傲壞了/手動叉會兒腰

☆、043:我喜歡你

老警察姓刑名嵘, 行事作風是颠覆了費夷吾對警察印象的新奇。

視頻總長23秒, 古月月共說了三句話, 費夷吾和流光第一遍看完的時候老警察進來, 三人一起看到第四遍聽古月月說“牠可能是我千年修煉生涯最難對付的對手”的時候,聽到他仿似發自風箱的呼哧笑聲。

怪不得刑嵘的法令紋和笑紋深刻然不對稱, 他喜歡笑,還都是挑着左側面部肌肉假笑、嘲笑, 從頭到腳寫着:老骥伏枥, 看天下人都傻。

“行了, 小姑娘,這局算你贏。”刑嵘的食指和中指被煙熏得黃中發黑, 不抽煙兩根手指也會習慣性做出夾煙的動作, “海城卧虎藏龍,也就山裏來的狐貍精以為千年道行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千年,頂屁用。還不如你一個小姑娘。”

費夷吾替古月月不服氣:“海城能有多少妖怪呀。”

刑嵘反問道:“你們辦事處沒出個《海城妖怪大全》嗎?哦, 可能是經費不夠,湊不出兩百頁的銅版紙印刷成本。”

這老警察話多, 三言裏面有兩語都在嘲諷辦事處。

他可能還不知道辦事處的來頭吧。費夷吾這麽一想, 反而不怕他了, 跟着他在不大的書房轉來轉去:“前輩你真的了解辦事處嗎?你知道辦事處是誰成立的嗎?”

“鐘魁呗。”刑嵘叼起一根煙。

費夷吾樂了:“喲,您知道的真多。”

換以前她還能被老頭子唬住,但不巧她前不久剛跟辦事處創建者打過照面。

“一把年紀,知道的雞零狗碎比掉的頭發多多了。”

視頻以古月月說“牠白天黑夜不定時出現,活動範圍就在陽江街道附近”結尾, 費夷吾用手肘頂了頂流光後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我師父說山下的老頭子都愛吹牛,沒說偏。”

老少公平競賽,咱家先生十秒拔頭籌,怪不得她興奮、激動、喜悅。

越老板聞弦知雅意,給助理發了條信息查刑嵘的身份信息,而後清清嗓子,問:“刑警官高壽?”

刑嵘兩指一晃,高深莫測。

費夷吾從書房追他到衛生間:“兩百?”

“再猜。”

費夷吾再度想起那天晚上把她從人型貓咪的強抱中拯救出來的小神仙,“人不可貌相”五個大字讓心裏一慌,頭皮一緊:“兩千?”

她追刑嵘的空檔,流光收到助理回複。看費夷吾全然褪去剛來那會兒的拘束緊張,眼睛亮閃閃的,唇角無意識地勾了勾,踩住了刑嵘越翹越上天的大尾巴。

“邢警官差兩歲退休。”

費夷吾的精氣神重又恢複高昂,撇開老警察去玉小七的卧室。

刑嵘退出衛生間。

兩人不約而同開啓第二輪競賽。

臨去次卧前,刑嵘擡起眼皮打量戳穿他年齡的流光。她靠在玉小七卧室的門框,裏面是費夷吾,外面是他。

刑嵘道:“數字化的資料,能當真嗎?”

下一秒,流光手裏的手機冒出白煙。

“嘶——”

盡管她馬上松手丢開手機,但瞬間升高的溫度還是把手掌燙出一只方形印記。

老警察半邊臉咬肌一提,“小青年,量力而行哪。”

流光抿緊唇線,握拳攥了兩攥,拉過正端着羅盤看下一步方向指示的費夷吾。說不上是什麽心靈感應,費夷吾先去看地上那只正噼裏啪啦冒電光的手機,之後視線直接移向流光發紅的掌心。

流光本以為她會瑟縮,或者下意識出現退縮的反應。

但沒有。

費夷吾緩緩挺直了脊背,反手将羅盤掣于肘下,單臂伸展,盯着若無其事進去次卧的刑嵘低聲道:“老板,我拖住他,你先撤。”

流光卻不動。

費夷吾蹑手蹑腳地跟着刑嵘進次卧,然後高高舉起羅盤,往刑嵘後背一砸,甚至還給自己配了音:“咄!”

刑嵘連避都懶得避,讓羅盤直接敲在自己背上。

費夷吾目的在外挂出奇跡,又怕羅盤被自己砸壞,根本沒用多大力氣。所以這一擊如同沙子落入大海,除了當事人,誰也沒發現。

放開羅盤,刑嵘還是好端端的人樣。他拿起床頭櫃上的筆記本,聽不出生氣或嘲笑,反而有點嘉許的意味:“初生牛犢不怕虎,挺好。”

費夷吾滿心以為他是吹牛,碰了壁卻發現那牛吹得像模像樣,有點不知所措,複問道:“你真的是警察嗎?”

刑嵘看看她,又看看十步外一邊收拾手機殘骸一邊投來審視的流光,一口煙氣噴出,答非所問道:“小青年,要學會急流勇退。”

費夷吾:“什麽?”

“啊,門怎麽開了。”門外傳來年輕警察小魏高亢的聲音,“師父、師父!”

“我在。”刑嵘應聲,用點着的煙把費夷吾往後熏,“帶你朋友走吧,這事兒別摻和了。你朋友,”他明顯停頓了一下,“……不太适合參與這種事。”

後有流光,再後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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