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篇文的精髓就在于船戲啊![手動加粗] (7)

貓打定主意做縮頭烏龜,費夷吾敲了一陣,恨恨地往旁邊一丢。見狀,流光問她要來羅盤,說有點事情要驗證一下。

費夷吾知道流光也曾是風水師,并且見識了她鬼王般的本事,再加上兩人之間深厚過一般友誼的情感,對她有深深的信賴。二話不說,連包和一根主心骨一塊兒遞過來。

然後流光順手轉交給後排喽啰,“毛實力,你把這玩意兒扔進去。”

頤指氣使的,可不是剛才怕吵醒費夷吾的商量口吻。毛實力聽出味道,哭喪着臉抱包下車。

費夷吾手上的東西剛換成一本結實的線裝古籍,“啪嗒”掉了。

“沒事的,等等看。”流光勾起一側唇角,臉上淤青早消了腫,但還留着深色的印記,這一笑,有種別致的匪氣,危險又迷人。

費夷吾看愣了。

喽啰毛實力一天之內魂魄離體好幾次,對使喚他的人的恐懼比對白骨精大軍的恐懼更深刻些。只能早死早托生,快步跑到阻攔白骨精進軍的透明屏障前,眼睛眯成一條縫,四肢顫巍巍把單肩包的帶子随便挂在靠前的一只骨手上。

骨架子和骨架子之間也有競争,擠擠攘攘,先前打頭的骨架子被擠到後面,波浪般地時退時進。于是還沒等毛實力返回車上,羅盤以及深色的單肩包石沉大海,看不出到了哪裏。

流光愈發氣定神閑了,長手搭在車座上,有一着沒一着摩挲費夷吾圓乎乎的耳廓。

費夷吾讓她摸得十分不自在,饑餓感洶湧澎湃,精神上的饑餓和生理上的饑餓表現形式殊途同歸,彙入胸口似熱湯般滾燙。她低下頭,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看。”

流光輕拍她。

費夷吾往前看。

原先白骨精們密不透風擠做白骨牆,許是羅盤的轉移軌跡使然,窄窄的裂隙出現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白骨中,深黑一道,還蠻惹眼的。

費夷吾口齒清晰地念出了夜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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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也聽她含糊喊出過類似詞組,都不如這次清楚,流光腦海裏下意識地搜索起關鍵詞,和費夷吾确認寫法:“黑夜的夜,狩獵的狩?”

“沒錯。”費夷吾沒有深思為什麽流光知道這名字,“一只白貓。”

“原來如此。”

流光了然。

想來大概只有費夷吾這種好奇心極度匮乏的人才會一視同仁,将身邊的所有人都看做賓客,從不多問多打聽。

夜狩——

原型文貍,《九歌·山鬼》載曰:“乘赤豹兮從文貍”,即為山神随從。出生時,皮毛花色或棕或赤、有紋路斑點。性格溫順,壽命長可逾千年,每過一年,毛色花紋便減淡一分,待渾身雪白,花貍貓變成大白貓,壽命也就到了終點。

夜狩卻是文貍中獨一無二的異數,傳說幼年時期所追随的山神性情殘暴,經常攔路虐殺行人,夜狩見其行徑可怖,憤而噬主。

随從弑主是天道所不能容忍的,然而新任山神要處決它時,卻有上百個被山神殘害的冤魂為它求情,因此留下一命,只掠其花色,逐出文貍一族,成為游蕩世間的孤魂。

至于為什麽附到羅盤上,流光不知道。

但曾經為了保護無辜路人不惜以下犯上的夜狩,在當前狀況下無所事事,行着不作為的惡。

流光覺得牠未免自視過高了。

和費夷吾講清夜狩的來頭,對面那條窄窄的小路也逐漸拓寬,肉眼可見,白骨正追随着什麽東西往遠處退。月上中天時,毛實力踏出的兩道腳印和白骨之間已有二十多米寬。

朦胧夜色中,裝羅盤的包在白骨精間身不由己地旋轉跳躍,所到之處,梆梆作響。

了無神智的白骨們仿佛受了無名指揮,正把羅盤送到更遠的地方。

白骨精果然是羅盤招來的沒錯。

流光發動引擎:“走。”

費夷吾仍在回味大白貓居然性子烈起來連山神都吃,看來以後得小心點供着這祖宗了。

車開進白骨堆,骨架子慣性張牙舞爪地扒上來,雷聲大雨點小,拿鋼鐵巨獸無可奈何,車速一提搖頭擺尾,白骨便轟然下墜。

“看起來咋呼人,也沒啥用噻。”後排毛實力韬光養晦了好一陣子,中氣十足地放出厥詞,“看我一拳能打飛它們一打。”

流光随手揿了下按鈕,後車門安全鎖“嘣”一彈開,毛實力鳴金收兵縮回去,不願意真去打拳。

費夷吾對流光能使得動夜狩趕白骨精深表敬佩,但對眼下狀況喜憂參半。

好的是,路正一碼一碼往前鋪;不太好的是,要是羅盤有個三長兩短,師父遠火燒不到自己,但夜狩可近在咫尺,會不會懷恨在心,挾私報複……

她剛表達擔憂,流光拇指一翹,指向後座:“羅盤是毛實力丢的,有什麽不滿找他好了。”

毛實力無緣無故躺了一身碎骨頭渣子,悔恨當初不好好讀書學習出來當混混。

車開了一陣,滿視野的荒草和白骨間遙遙望見高架橋,三人不約而同地表示出喜悅。然而還沒等費夷吾盤算好回去第一頓吃什麽,車子猛地晃了下,左前輪噴出嘆息般的強烈氣壓,随即下沉,徹底熄火歇菜。

行百裏者半九十。

流光溫和喚道:“毛實力。”

毛實力充耳不聞。

流光頓了頓,這下是冷冷的一聲:“毛實力。”

毛實力滾下車。

費夷吾受到了不明震懾,茫茫然也要下車,流光卻時刻注意她的動向,先一步下去,繞過前頭替她開車門:“當心腳下。”

她這種無微不至的關懷讓費夷吾很受用,兩人手拉着手,似乎再多白骨精到來也不會構成威脅。

事實确如此。

毛實力人高馬大,橫豎都是死,只能撿起豪言壯語武裝自己,左一拳右一拳,打趴了好幾只骨架子。

而骨架子的目的很明确,罔顧同類再度回歸塵土,徑直去圍剿羅盤。

打到車周圍空出一片,毛實力自覺神勇,氣喘籲籲來找流光邀功:“那個……您招我做保镖成不成?”

“行的。”流光應得很幹脆,“你把那個包拿回來,我給你雙倍年薪。”

“……”

說是這麽說,但見毛實力撸起袖子真要往裏頭沖,流光叫住他:“你先去把車胎換了。”

毛實力如蒙大赦,感恩戴德去後備箱拿工具。

費夷吾知道流光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

她們和羅盤之間隔着六七十米,層疊的骨架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跟之前沒頭沒腦瞎湊不同,骨架子正有條不紊地拼出新的形狀。

大體輪廓像是人型,卻是四肢着地的人,待頭部雛形豐滿,大型白骨精的形象立體而易于辨識。

毛實力搭好了千斤頂,舉着扳手正要卸輪胎,突然覺得夜色比剛才更黑了,幾乎找不到螺絲釘在哪兒,不由疑惑地扭頭。

白骨與野草之外,高速路橋遙遙在望。但阻擋在出路之間的,不再是乍一看瘆人,實際毫無殺傷力的骨架子。

而是只在游戲和奇幻電影中見過的……亡靈生物。

超、超大只的那種。

與此同時,地面微微顫動,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空中一聲驚雷。

未見其形先聞其聲。

“爺——爺——”

作者有話要說: 十點半之前沒二更的話就沒二更了。

感謝宅璃、一支半節、小二郎、唐呵呵、太阿、三更有夢書當枕、七七七七七一、南靈夜殺、木寶、靈界、桔梗花落、凡人皆有一死皆需侍奉、迪迪拉、大大圖、哎哎颦果apple、Sun2133、humbbe、ChiYeuEm霸王票~

☆、072:純屬偶然

“葫蘆娃、葫蘆娃, 一根藤上七個娃……”

節奏歡快的兒歌出自一米八的毛實力之口, 很是調節現場凝重的氣氛。

費夷吾沒憋住笑出來, 但輕松一刻過後, 更嚴峻的問題擺在面前——随着地面開枝散葉的龜裂,顫動驟然停歇, 縷縷青煙黑煙夾雜熒熒綠光缭亂了夜色。煙霧飄飄悠悠地往巨型亡靈身上貼去,為其套上一層軟綿綿的皮肉。

骨肉豐滿, 熒光鬼火畫龍點睛。巨型亡靈緩慢而又氣勢磅礴地爬起來, 慢鏡頭一幀幀展現出它舒展四肢的行動。

“诶!”

等巨型靈長類亡靈完全站立, 用山來形容也不為過。

但微妙的違和感隐隐在費夷吾眼中作梗。

“你覺得那是猩猩還是人?”

費夷吾見過山裏的猩猩,同屬靈長類, 離遠了看背影就和人類一模一樣。

流光沒有回答。

體型龐大到這種程度, 是人是猩猩還重要嗎?

亡靈人/猿有多大呢,它如果跑起來,落足的力道能讓大地震動, 一腳踩下去,大約可以把越野車整個壓成鐵片——不過鑒于它的皮肉是煙霧組成, 或許實際重量沒那麽重也說不定。

但煙霧下是白骨, 骨密度疏松, 搞不好人落在它腳底不是被踩死,而是被夾進去活活勒死。

倍覺自己渺小如蝼蟻,費夷吾又問:“逃嗎?”

流光回頭看毛實力的進度,然後捏了捏她手心,頭一次生出無力感:“再……等等。”

越野車換輪胎還算方便, 毛實力是熟手。看他幹起活認認真真,流光忽然覺得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有這麽個下手也不錯——當然最好別有下次。

“好。”

費夷吾仰頭尋找羅盤,心道夜狩你再不出手,咱們就此永別了。

踅摸了一陣,她在缭繞黑霧中找到了閃着金黃光斑的羅盤。

它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手推着,往往快要自由落體時,猛地拔地而起。和白骨精大軍彙流向亡靈人/猿,像跳蚤在它身上彈起落下。

兩者比例過于懸殊,就算對守護者抱有盲目信任,費夷吾這時也為能否依靠牠逃出生天捏了把冷汗。

曠野裏,又響起一聲嘹亮的呼喚:“夜——夜——”

看來之前發聲結構尚不完善,口音出現偏差,現在聲調下落,費夷吾心中浮出不祥的預感。

這玩意兒……

是來找夜狩的嗎?!

“果然是來找夜狩的。”流光露出一副早知道是這樣的神情,“你這個大有來頭的外挂……真不是善茬。”

恍惚聽過類似句型,費夷吾嘆了口氣:“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仰頭仰累了,一邊活動頸部,一邊思索接下來該怎麽辦。

亂葬崗所處的區域雖然是外環外人跡罕至的郊區,但海城一馬平川,萬一被人發現這座國際化都市居然出現泰山般的怪異生物,肯定會引起混亂,甚至引發動蕩。

亡靈人/猿的呼喚熱烈非常,而且看閃金光的羅盤在一點點接近它頭部,從始至終都沒有加害羅盤的意思,可能人/猿和夜狩是舊識。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她一個才入門什麽都不懂的神農架守山繼承人,應該先丢下羅盤和夜狩,回市區搬救兵。

春節過了,天氣漸漸回暖,老蛇妖的冬眠也該結束了。牠可是正兒八經的守山人,體型比亡靈人/猿只大不小,對付它應該沒什麽問題。

費夷吾剛催問毛實力什麽時候能換好輪胎,流光下颌一擡,示意她看正前方:“十五你看。”

也就是在流光的指引下,費夷吾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是哪裏不對:亡靈人/猿的膝蓋以下是反方向的——腳後跟在前,腳尖朝後。

“啊,那是……”

不等費夷吾搜腸刮肚,流光緊接着說出答案:“山神。”

傳說是對的,但又不完全對。

山神名義上是神,在《禮記》、《莊子》、《淮南子》及《山海經》中記載的形象略有差異,但職能大同小異:呼風喚雨、守護山岳。

但山神同時又有山鬼的名稱,因為牠們暴躁易怒卻掌握人的生死,甚至會利用傳播瘟疫的方式加強山區住民的信仰。按二元化的定義,山神算是亦正亦邪的鬼神。

反踵雖然不是山神獨有的特征,但加上是夜狩老相識這個限定條件,答案明了。

“這種形态就不要叫山神了吧?”費夷吾咬流光耳朵。

“山鬼。”

“搞定!”毛實力興奮地喊叫,吸引來兩個人的注目禮。

幸好山鬼的耳朵長在頂高的地方,一面祈禱着不要受小蝼蟻驚動,費夷吾和流光心有靈犀,分頭返回車裏。

毛實力對逃命獨有一番直覺,爛尾樓群他跑的最快才“幸運”地被流光挑中做喽啰,這時見兩人行動迅速,什麽也不問,把東西随手一攏抱懷裏,也往車上跳。

換下來的舊輪胎靜靜躺在地上,朝向地面的輪毂上赫然貼着張用途不明的符紙。

再開車,手感和體感明顯不一樣。流光在後視鏡裏看毛實力:“胎壓都試過嗎?”

毛實力啄米點頭。

車尾打擺,車身兩側輕重略有失衡。在市區,這種失衡不足為慮,但這地方環境特殊,再小的細節失誤都會釀出大事故。

眼看出路在即,不能再出問題。

流光又往前開了一段。

不對。

确實不對。

她停下車,自己去車下咬着小手電檢查了一遍。

舊輪胎上都有符紙,新輪胎幹幹淨淨。

流光憶起失衡點在左前方,不多想,把三張符紙完整揭下來。她才剛從車底下爬出去,便覺得世界大變樣。

整個視野清晰了。

并不是指烏煙瘴氣的山鬼和白骨精大軍消失,而是路兩旁的荒草矮了一半有餘,月色明亮地灑在路面上,映出數道淩亂車轍——看輪胎花紋,有她讓肖副經理開的那輛。

流光把符紙交給費夷吾:“這符不太對勁,你看一下。”然後探身向後排,“毛實力。”

毛實力毛骨悚然:“你還想叫我幹啥?”

他的恐懼如同實質,卻也有求生的渴望在眼中閃爍。流光牽起唇角,若無其事地坐回去:“明天把簡歷發我一份,說好了,雙倍年薪。”

毛實力還很年輕,估計不到二十歲,經過了一天半夜的驚魂之旅,精神尚佳,爽快地點頭爆出一連串“謝謝老板”。

費夷吾比對了一半符畫,側眼豎耳把流光和毛實力的交流盡收于心。

真好。

我家老板真是大好人。

書冊上有專門的符圖篇,她對照出了四分之三,餘下一小部分藉由聯想,符咒用途呼之欲出。

這符紙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給去爛尾樓的兇徒指示正确方向,正相反,是迷魂術的變種——只要貼着符,車上的人就如同墜入雲霧,很難找到出路。毛實力魂魄離體時之所以迷路,便是因為他身體還在車上。

而亂葬崗處處殺機,即使棄車逃走,那些兇徒也未必能順利出去。

山鬼的出現純屬偶然,導致她們遲遲不能走出亂葬崗的并不是源生陣法,而是這薄薄幾張符紙。

她和流光遲早能想出辦法離開,但其他人不一定能。

人心險惡至斯。

她小聲和流光知會了比對結果:“迷魂陣。”

流光神色凝重,半是正沖向擋了一半去路的山鬼,半是做定奪——她要不要去找迷失的人,把他們帶回正路。

知道她心中所想,費夷吾平靜地說:“先出去,你更重要。”

開什麽玩笑,就算最後有三長兩短,也是他們自作自受。

流光籲了口氣,集中注意力目視前方。

山鬼行動固然遲緩,一步邁出去卻是天涯海角的長度。呼喚“夜夜”不得回應,自然而然被腳下移動的方盒子吸引了注意,擡腳追來。

牠跑步地動山搖。流光操控車輛穩穩抓地往前沖。

專注的人魅力十足,費夷吾只餘光瞄了一眼差點挪不開視線,她拍拍大腿提醒自己:現在可不是沉淪美色的時候。

山鬼在你追我趕中找到樂子,追得更加賣力了。且不快不慢,結合步幅恰好是随時籠罩車輛于腳底的速度。

流光好幾次猛打方向盤或狠踩油門,才堪堪躲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嘛的山鬼,避免被踩成三明治的噩夢,甚至沒閑心跟十五打趣。偶爾瞥去目光,只見她姿勢僵直,超乎尋常的嚴肅。

“一會兒來杯什麽口味的咖啡?”流光問,同時根據前方影子的移動趨勢往左轉方向。

“特拼,特、別、拼!”費夷吾答得很用力,“我得好好學習。”

真不懂和假不懂是兩種概念。

過去,流光遮遮掩掩幫她做了很多事,外挂夜狩也擋去一切災禍,甚至幫她掙來了先生的虛名。

但她不能再一味依靠外援。

求人不如求己。

費夷吾立下了決心,鬥志昂揚,她打開車窗,上半身探出車外:“夜狩!你等着!我會回來接你的!”

話音未落,有什麽東西沖她飛來。

是羅盤。

白光從山鬼腰間炸開,越野車騰空而起,在空中平穩飛行。離高速路橋越近,那白光的形體越清晰,依稀認得出和山鬼同等體積的貓科動物,将山鬼攔在半路。兩相對峙。

“走走走,神仙打架小孩子湊什麽熱鬧!”

作者有話要說: 借二月東風,達成日更一月的成就。

晚上八點半沒更新就沒二更了。

你們不要因為我最近很勤快反而不冒泡了(ノへ ̄、)

☆、073:別瞎操心

連車帶人被送到高架橋下, 亡靈人/猿和巨型貓科動物憑空消失。放眼望去, 風吹草地無人煙, 海平面旭日初升, 好一派《日出·印象》的畫風。

費夷吾問:“山鬼會不會就是夜狩吃掉的山神?”

“大概是吧。”

流光先前以為召喚白骨精大軍的是隐世不出的神秘高人,但幸好對方是沖夜狩來的, 否則兩人外加一個倒黴打手早就同化成白骨精了。

費夷吾不無遺憾道:“……還蠻想見識下神仙打架是什麽場面呢。”

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除了長時間奔逃, 并沒有真正傷筋動骨, 也沒能上場厮殺,費夷吾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流光笑着捏她:“別搞事情了。”

費夷吾撇嘴:“那你還節外生枝讓毛實力回去了呢。”

在要不要搭救迷失綁匪這件事上, 兩人産生了正面分歧。

費夷吾氣惱綁匪胡作非為, 先是目無法紀綁架未成年兒童,後又讓流光吃了大苦頭。流光卻認為他們受人指使,固然有錯, 也罪不至死。

看了眼躺在後排一動不動的毛實力,流光道:“都是不小心走上岔路的人, 我拉他們一下也就是舉手之勞, 不礙事。”

聽說要讓他魂魄再次離體去給那幫混混兄弟指路, 毛實力二話不說,撸袖子讓越老大盡管招呼。

本質不壞。

費夷吾辯不過越老板,捂着腦門問她:“那你頭真的不疼嗎?”

流光笑着說:“不疼。”

提到這點,流光也覺得很奇怪。自從少年時期第一次發作,深植頭部的那東西就像不定時炸|彈, 每次爆炸都會讓她死去活來一遭。

這期間雖然也發作過,強度卻和之前不是一個重量級。

就好像之前用藥壓制它太久,它學乖了,只要宿主能繼續施展能力,它也願意收斂觸手,不讓宿主受折磨。

聯想最近幾次讓毛實力離魂時那象征性的痛楚,流光不得不懷疑,那東西……可能不只是腫瘤那麽簡單。

車晃了晃,毛實力魂魄歸位,急不可耐彙報豐碩戰果。

“挨個找過了,三輛車,都貼了符紙,我按越老大說的辦法進到他們夢裏,讓他們把符揭了。對了哦,亡靈猩猩和亡靈豹也不見了。”

夜狩和山鬼可能去另一個世界打架了吧。

“走啰。”費夷吾跳下車尾,“該回去了。”

毛實力搶先去駕駛座:“我開車!”

沿匝道上高速路橋,費夷吾不死心地回頭,透過骨痕斑駁的後車窗,她看到亂葬崗上空烏雲糾纏,在金光璀璨的朝霞中別具一格。

毛實力毛手毛腳打開收音機,伴随嘈雜電流,播音員的聲音斷斷續續:“……色預警……預計本市四小時內……八到九級大風……嗞嗞……對流天氣……”

費夷吾想問流光那會不會是夜狩和山鬼呼風喚雨,見她閉眼休息,便也不言語了。悄摸悄地搭上她手腕,脈搏細促無力,是虛脫力竭的脈象。

她不禁為自己熱衷看熱鬧而自責。

流光沒睡着,反手握住她:“餓了。”

這話從越老板口中說出來,可愛莫名。費夷吾把雙肩包翻了個遍,從底層找出一包壓碎的餅幹,隔包裝袋捏到兩指粉末,不好意思拿出手。

倒是流光聽到細碎的塑料聲響,不客氣地自己去拿。

費夷吾一下子來了精神,巴巴地問:“夜狩既然之前把山神吃掉了,這回肯定也打得過山鬼吧?”

“它倆不一定真打起來。”兩三塊餅幹并不能緩解饑餓,流光氣力不足,看費夷吾神采奕奕,卻也受到感染,坐正了道,“傳說是夜狩吃了山神,但剛才的情況你也看了,山鬼只想逼牠出現,沒有直接嘗試破壞……”

流光的視線投向羅盤。看上去是普通材料制成,但它在白骨精之間輾轉挪移那麽長時間,單肩包早已陣亡,而它上面絲毫看不出刮擦痕跡。

又是現階段科技無法複制的神品吧。流光想。

“什麽?”費夷吾聽她突然停下來,停了會兒,問道,“那……山鬼難道是來敘舊情的?”

“有可能。”流光抿抿唇,“傳說之所以是傳說,就是因為傳來傳去,最後變成胡說八道了。”

費夷吾深以為然。

“總之,神神鬼鬼的陳年公案,我們也沒辦法弄明白。至少我不能。”流光攤開手,“神仙的事兒由他們自己解決。”

費夷吾卻不這麽想。她自己是有守山人的一層機緣,無論入門還是成長都有外援相助,但流光是靠自己的天賦一步步走到現在。

她真切地說:“等你弄明白了,你會比誰都厲害。”

流光忍俊不禁,刮了刮她鼻頭:“我家十五最厲害。”

“你們都很牛,真真兒的。”毛實力實力演繹無腦吹,“我這回算是大開眼界了,哎,兩位老大現在啥境界了?”

費夷吾沒聽明白:“什麽啥境界?”

“那啥那啥,我想想,小說裏面怎麽寫的——哦,築基、元嬰……別,你們先別說,讓我猜猜,老大使喚我的那招,起碼得是元嬰級別的。我說兩位大佬,你們看我有沒有那個根基,我要是修仙的話不想魔修,我想往拳修發展……”

毛實力叨叨起來沒完沒了。費夷吾和流光對視一眼。

——這小青年怕不是個傻子吧?

天氣預報誠不欺聽衆,往市區的路上狂風大作,路旁廣告牌搖搖欲墜。分岔路,流光臨時改主意讓毛實力開去東郊療養中心。

一來,天氣惡劣,療養中心離得近;二來,正好去做個檢查。

到了地方,毛實力說想回市區照顧弟弟,流光放他去了。

費夷吾還有點擔心毛實力咋咋呼呼跟別人說什麽,畢竟他這天見識了太多玄幻奇景,而越老板以前走的是大隐于市的路線。

“沒關系,反正已經暴露了,再遮遮掩掩也瞞不過有心人,不如趁機引蛇出洞。”

隐藏在葉國輝背後的人比葉國輝狠辣,在他眼裏,就連葉國輝本人也不過是用完即棄的棋子。

葉國輝有所忌憚,那人沒有。

費夷吾用了好長時間才回味過來:“還有蛇啊?”

流光鳳眼一眯,笑容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螳螂捕蟬。”

費夷吾皺眉,戳她手臂:“真讓人操心。”

流光抱了抱她,用下巴蹭她頭頂:“別瞎操心。”

話說着一個電話打進來,是老錢。

确認越老板攜費夷吾安全回歸,老錢總算放下大石頭。費夷吾搶過電話問:“小魚兒呢?”

洛魚個小沒良心的沒接電話,遠遠沖話筒喊了聲:“我知道十五在肯定沒問題。”

“她在打游戲。”老錢無奈道,“我看這風有點邪氣,你們小心點兒啊。”

風确實很大。

療養中心的綠化樹倒了一大片。

反正一時半會兒回不去,流光好言讓費夷吾去睡覺,等費夷吾乖乖躺下,她才和廖弘去了檢查室。

聽腳步聲遠去,費夷吾一骨碌爬起來,摸出手機給刑嵘打電話。

沒打通。

費夷吾留了幾條信息給老蛇妖,讓牠收到信息盡快聯系她。

夜狩不知何時回歸,甚至也無法确定能否回歸。她決定從現在開始執行持續一年半的學習計劃,雖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但她想盡快掌握足夠的技能。

并不是為師父。

對守山人這份工作,費夷吾并沒有實質性的責任感,師父頭次讓她下山是懷疑她精神有問題,這次美其名曰鍛煉,實際上還是偷懶放養。

剛落地的這番經歷讓費夷吾明确了目标:她想成為真正的風水師。

她想保護自己喜歡的人。

樓上,CT結果出來了。

在醫學在玄學,廖醫生比對新舊片子,也極為不解——兩張圖片乍一看沒太大差別,鴿子蛋大小的瘤體形似眼睛,駭人地窩在前腦左側,但兩張對齊疊放在一起會發現異常:瘤體往中部轉移了3mm左右。

廖醫生的診斷結果和流光推測一致:“它是活的。”

“會是什麽原因?”

廖醫生聳肩:“不知道,這種情況不太适用醫學解釋。說起來,你這兩天去哪兒了?”

流光略略講述了亂葬崗的一系列事情,省去了山鬼和夜狩的那部分。

講到最後,流光囑托道:“對了,你有空調查下那個在建項目。”

海城發展雖然快,但那地方太偏僻,除了政府規劃,私營企業沒道理涉足長期無法獲得回報的開發建設。除非,另有他用。

要弄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先從最近的查起。

和廖醫生結束談話時已近中午,出檢查室,流光在底樓書房找到費夷吾。

她面前的桌子上擺了好些書,費夷吾一手翻書頁,一手執筆寫寫畫畫,直到流光在她身旁站定,她都沒有察覺,專注地記着筆記。

窗外樹木被飓風摧殘欲折,終于有枝條“啪”地敲打上窗戶。

費夷吾猛地驚醒,看到流光,又是受驚般瑟縮了下,緊接着露齒笑:“好久不見呀。”

流光緩緩上前抱住她,低聲道:“廖醫生說我腦子裏的東西比以前老實了。”

“诶?”費夷吾驚喜過望,“真的嗎?”

“嗯。”

剛洗過的發絲散發着淡淡的青草香,流光一寸一寸地吻過去,呢喃道:“廖醫生問我最近是遇上了什麽喜事,心情好了,病情自然好轉,我想了又想……”

“什麽?”

“可能是因為你回來了。”

流光直起腰,看着費夷吾的眼睛,仍是輕聲細語:“十五,我們同居吧。”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晚了兩個小時,但我還是任性地雙更了。對不起大家。

☆、074:天雷無妄

“不行。”

“嗯?”根本沒想過會被拒絕的越老板怔了一怔, “為什麽?”

費夷吾扳手指算:“你看哦, 我工資是你開的, 一日三餐也基本是你包的, 好些時候出門也有你安排,如果連住也住你家, 那我不就成了包身長工?”

流光疑心自己聽錯了:“包身長工?”

“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是你的。”費夷吾猛搖頭,“不要。”

“可是……”流光眼角帶笑, “老錢借給你的房子, 也是我的哎。”

說到好久沒回過的住處, 費夷吾又有些頭疼。她還沒準備好去中間的房間一探究竟,那房間所承載的過去, 已經被流光自己揭曉了七七八八。只有找上門求助的“鬼影”尚來歷不明, 流光視頻裏沒提過。

費夷吾期期艾艾:“我要突然搬走了,蔚蔚多難過。”

“蔚蔚十天半月都不定去一次。”

“……我在那兒住着舒服。”費夷吾想了想,“離刑嵘近。”

老蛇妖的洞穴入口就在直線距離三百米外的楊江, 真是非常近了。

“你搬去北區也不過多了一條街道。”流光循循善誘,“而且你還不用付水電費, 不用付房租。”

費夷吾還是搖頭, 直白道:“你太好看了, 我怕耽誤我學習。”

“……”

越老板江郎才盡。

“那……你開心就好吧。”

人一生中能碰到一個無招勝有招的敵手,也是既無可奈何又豐富生活。

因着求同居未果的沮喪,此後一段時間越老板氣勢淩人,而費夷吾卻很是心安理得,把書房當成卧室, 風不停,人不出。

風依舊很大,近兩年移植來的小綠化苗全軍覆沒,根深蒂固的大綠化樹也是損兵折将。待到後半夜狂風轉微風,園藝工連夜上陣收拾遍地狼藉,不知道逢上什麽奇事,吵嚷了一陣,不小心吵醒了在書房就地打盹的費夷吾。

以及沙發上小憩的越老板。

療養中心其實是整個東郊會館的一部分,會館采用五星級服務安保标準,而療養區又是專門為越老板設立。

半夜三更嘈雜一片極不尋常,且東窗外遠光燈閃爍,又像是來了外人。

流光示意費夷吾不要輕舉妄動,帶着一肚子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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