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篇文的精髓就在于船戲啊![手動加粗] (10)
,我也很願意。”
很願意繼續研究《婚姻生活寶典》。
那之後,問問題的換成了費夷吾。
“如果我不能結婚怎麽辦?”
“結婚不結婚,走個過場而已。反正你是我的人了。”
“如果師父說道觀不能長期住外人怎麽辦?”——道觀是兩界交彙點,或許有什麽不足為外人道的禁忌呢。
“那我就在附近再修一座道觀,或者我去考飛行執照,建個機場。”
“那、那……”
“十五啊,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還有別的問題嗎?”
“……”
沒問題了!
事情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和師兄取得聯系,了解到他最近年半年都在中部地區,定下碰面的地點範圍,至于确切時間要等夜狩回來。
費夷吾需要收尾的事情不多。洛魚小朋友受懾于越老板淫|威,被迫加入由玉小七創建的補習班,拜在老錢和古月月門下,除了學習文化課知識,還要學習法術理論。
老錢其妖,本來是去幫玉小七解決家庭矛盾問題,結果發現辦補習班來錢快且路子正,毅然聯合因為被愛人冷落而暴躁的同類古月月,在玉小七的補習班開設出“登山小班”,專門教授妖類人間界僞裝指南。
這事兒不知道怎麽被老蛇妖邢嵘知道了,把女兒刑容笙也塞進來做助教,說是海城一夜風雨來,有必要讓真正強大妖物保護弱小妖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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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錢提到刑容笙和邢嵘“父女”,止不住說該地頭蛇假公濟私,分走一半學費。
但費夷吾心裏卻敲起小鼓。
邢嵘對妖類的關照顯而易見,牠一介萬年蛇妖尚如臨大敵,那對手該有多強大。
提到對海城暗湧的擔憂時,流光直言不諱:“搞事情的不止鐘魁和他的李鬼辦事處了。”
她原以為亂葬崗的爛尾樓群是某個風水師族系開發,破壞用來鎮壓萬千亡魂怨氣的陣法。
然而廖弘一路追查下去,發現開發商跟三江流域風水師沒有任何關系,且所經辦項目只有亂葬崗這一項,來路幹淨,去向不明。
爛尾樓群的位置就在陣眼,即便那天沒有夜狩召來山鬼,那數萬乃至數十萬亡魂枯骨仍會在某天爆發。
總而言之,鐘魁只是碰巧借用那塊地方試探“第三只眼”的能力。風水術日漸式微,莫說比不上前幾百年動辄呼風喚雨畫龍點睛的前輩,連起碼的通靈術也只掌握了十之三四,鐘魁也好,三江流域所有風水師也好,沒有誰的水平高到能破壞陣法的地步。
亦即:鐘魁的背後,還藏着一只看不見的大手。
那天下午,海城忽然刮起大風。
起風時,費夷吾已有預感,讓流光關了咖啡館,去接老錢和洛魚小朋友回家。
到家沒兩分鐘,暴雨、雷電、冰雹接踵而至。
惡劣天氣來得太突然,一個多小時過去沒有任何停歇的跡象。
老錢和洛魚祖孫倆對對念:“肯定是什麽了不起的大妖怪要渡劫了。”
費夷吾掐指一算,解出來是:有朋自東南來。
晚十一點半,一只渾身是血的貓科動物從天花板落下來。
正是夜狩。
那時候風停雨還急。
夜狩縮進羅盤前只交代了一句話:“快走,馬上走。”
☆、081:大火收汁
雷電預警從黃色攀升至紅色, 暴雨如注, 噼噼啪啪打在窗臺上頗有世界末日的質感。隔着玻璃, 半米開外除了雨化的霧, 什麽也看不清。
出行準備早就做好了,但雨下這麽大, 航空公司緊急取消多次航班,開車出去也不一定安全。
是福不是禍, 是禍躲不過。費夷吾反而冷靜下來。海城既靠近瀛洲山, 有風水辦事處的神仙, 也有老蛇妖坐鎮,天大的亂子也輪不到自己瞎操心。
她給刑嵘打電話沒打通, 老錢倒是打通了刑容笙刑助教的電話。刑容笙回複正在安排人員撤離, 讓他們稍安勿躁。
流光則吩咐毛實力随時待命。毛實力兼職保镖和司機,就住在附近,等雨小了, 趕過來也就幾分鐘的功夫。
漫長的一夜還算平靜。
天蒙蒙亮時,氣象部門發布大雨紅色預警, 除特殊工種, 一律停工停産。
感應到羅盤上隐隐有波動, 費夷吾和流光說了聲,獨自去書房敲羅盤召喚夜狩。
牠傷得不輕,也把人吓得不輕。好在經過一夜休整,冒出的半截身體上血跡全消。
“你怎麽還不走?”
“雨太大了。”費夷吾指了指窗外,雨勢看不出衰減跡象, 如瀑布飛流直下,“是山鬼又和什麽神仙打起來了嗎?”
上次在亂葬崗區域,夜狩說神仙打架也導致了一場可怕的狂風暴雨,那種程度讓普通市民至今猶有餘悸,可和這次相比,又不值得一提。
夜狩有氣無力道:“不是山鬼。”
“那怎麽回事?”
夜狩閉着眼睛張張嘴,似乎還覺得說話浪費力氣,招招前爪讓費夷吾過來。
費夷吾俯首帖耳,夜狩的前爪放在她太陽穴上。
“看好。”
費夷吾看好了。
畫面和聲音像是48倍速播放的影片,一長段輸入進來,倒回去從頭開始播放。
24倍速。
費夷吾看得眼花缭亂。
“夜夜!”
費夷吾記得這個凄厲中帶着缱绻思念的的聲音,是山鬼在呼喚夜狩。雖未經當事人證實,但夜狩留下過吃掉山神的傳說,是能和山神抗衡的強橫妖怪,這點毋容置疑。
一聲呼喚後,山鬼撲上來。
夜狩搖頭擺尾,敏捷地避開山鬼,接着各色光效齊出,畫面一變,山鬼背後朝霞萬丈,地上踩着的也不是荒草橫生的曠野,而是覆蓋着綠色植被的山林。
膝蓋反方向的山鬼橫躺在群山之巅的雲霧上,白骨上覆蓋的黑霧肌肉逐漸被一層淺黃細膩土質所取代,神态也慢慢恢複平和。
夜狩則舔了舔流血的前爪,模模糊糊說了什麽,因發音和用詞迥異于現代語,費夷吾短時間沒能立刻翻譯出來。
場景繼續。
夜狩被兩名着黑色铠甲的兵士帶上一朵鑲金邊的五彩雲朵,倏忽間來到神話傳說裏的天宮,接受上界的審判。
铠甲神兵左右壓制夜狩,威嚴的長胡子審判官逐條宣布罪行,這時一道眼熟的身影闖入眼簾,是刑嵘在妖間界的另一重化身。牠和審判官說了幾句話,審判官拿出朱筆,在本子上勾畫了幾筆,示意铠甲神兵帶夜狩離開。
夜狩抱爪向刑嵘致謝,刑嵘一甩長發,化成一道青煙,輕巧離去。
而後夜狩在铠甲神兵的帶領下再度踏上雲彩。
下行的速度明顯變慢,費夷吾聽到神兵低聲交談,有諸如“亂、危機、地府”之類的字眼,但上下文根本聽不懂,也就無法理解其具體含義。
費夷吾也放棄努力,跟着夜狩視角透過雲彩罅隙望向下方。
像九千米高空上所看到的,一座城市出現在費夷吾視界。完整的海城的輪廓。彼時華燈初上,橫平豎直的高新區街道以橢圓形的廣場為圓心,極有辨識度。
就在城市的輪廓逐漸擴大時,眼前飄過一縷黑煙。夜狩剎那間繃緊身體,低吼着提醒神兵注意。
但神兵還是慢了一招,夜狩擡頭只見黑煙鑽進神兵的七竅,兩名神兵刀劍相向。牠立刻反應過來,閃退到雲彩的邊緣,在合适的高度借機跳下去。
夜狩的傷除了被神兵武器波及,其他的卻是穿過層層建築被鋼筋鐵骨刮到的皮肉傷。
“不管黑煙的幕後真兇是誰,敢對神兵出手,叛逆謀|反的罪名板上釘釘,錯不了。小吾你是神農架繼承人,海城在你職責範圍以外,別瞎摻和。小越她……”夜狩舔舔鼻尖,突然止住話頭。
費夷吾急問道:“她怎麽了?”
“你剛才看到黑煙了,動腦子想想,有沒有覺得那味道很熟悉?”
“我沒聞到什麽味道啊。”費夷吾說着,湊近羅盤嗅了嗅。
“哦,我忘了。你跟我的嗅覺不一樣。”夜狩一爪子推開她,“直說了吧,那種味道跟生魂味道十分接近,你懂了嗎?”
費夷吾不介意暴露自己的無知,誠心誠意道:“不是很懂。”
“鬼迷心竅。”
費夷吾回憶當時的場景。似乎就在黑煙進入神兵蹊跷的一瞬間,那兩個神兵失去理智,向對方大打出手。
“你的意思他們是被什麽東西控制了?而那種控制神兵的方法和流光用生魂控制人類行動差不多?”
夜狩點腦袋:“朽木還能雕。”
“那……”費夷吾抹去額頭冷汗,“幕後黑手想幹嘛?”
“不知道,不管想幹什麽,已經付諸行動了。”說到這裏,夜狩突然炸開毛,“該不會是地府那幫家夥想造|反吧?”
“地府?”費夷吾徹底傻眼。“地府跑到人間界打神兵……這劇情是不是太跳脫了?”
夜狩抖了抖胡子,也有些猶豫,“只是這麽個猜測,畢竟就我所知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地府向來被壓在最底層,除了死掉的,沒人關心地府怎樣。”
“要是地府鬧事情,派出什麽惡鬼上來作亂,那人間豈不是到了世界末日?”
“人間不會大亂。”夜狩斷然否定,“人間界還有不少神仙駐場,他們會保證人類社會安全穩定。不過像你這種身份特殊的,小越那種有特殊技能,還有那些個混吃等死的妖怪,能躲多遠躲多遠。不要被殃及了。”
費夷吾不太明白:“聽起來遭殃的都不是普通人?”
夜狩翻了個大白眼,耐心地給出解釋:“就好比地府散播一場瘟疫,對付的是那些身懷絕技可能對自己統治有威脅的,而普通人類的普通就是針對瘟疫的疫苗。所以瘟疫只會感染到有威脅性的。”
感染瘟疫的結局如何自不必說,八成是死字當頭。
和費夷吾介紹了大概情況,夜狩縮成一個小小的光點,鑽回羅盤中央。
費夷吾心裏有數了。至少這場危機于普羅大衆無害。那麽她也就不用關懷普世,專心顧好自己的小命。
就在費夷吾開門出去客廳時,天花板掉下來一團東西——一條大腿粗細的蛇。
“……”
妖怪了不起哦,妖怪就不走正門了。
白蛇翻滾了兩圈,尾巴支起全身站起來,面目赫然變成年輕版女體刑嵘。
“老師好。”洛魚規規矩矩打招呼。
老錢一晃腦袋,長發波浪般搖曳,“刑助教。”
刑容笙左手一個老錢,右手一個洛魚,沖費夷吾一揚下巴:“安心逃命去吧。”
然後哪兒來的哪兒去了。
家裏只剩下她和流光兩人。
“聽說跟地府有關系呢。”費夷吾抱着流光不撒手,“針對的都是身懷特殊能力的人,普通人反而沒什麽危險。”
此所謂能力越強,責任越大,危險系數越高。
流光捋順了她發尾,“沒關系,神仙打架,我們躲開了就好。”
費夷吾嘆氣。
躲不躲得開還得另說。
正說着,毛實力一個電話打過來,說雨小了,三分鐘到樓下。
兩人開了窗,果然見雨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弱。
“我們出發吧。”
毛實力興奮勁兒顯而易見:“老大,這雨,這他喵又是神仙打架啊?”
上次經歷過神仙打架,毛實力恨不得到處吹噓,但是老大說了這事兒不能外傳。他只好潤色了一把去匿名論壇發紀實體小說。結果寥寥無幾的回複都在說樓主這小說寫得好爛。
毛實力嘴巴其實挺嚴的,可這種事凡人難得一見,太帶感了,憋了好久終于找到機會,便跟越老板和費夷吾分析開了。
“我覺着,這次不一定是神仙打架。神仙什麽概念,愛人如愛子啊,知道不能傷害普通人。但是你看這回。”毛實力揿下按鈕,打開車載電視。
本地網絡新聞直播:“通往海東機場的S30高速目前已發生多起車輛追尾事件,已知5人死亡,17人受傷……”
“上次就沒啥人傷亡,我說真的。就……我自己親眼看見的,老大您可別不信。我親眼看見啊,一塊廣告牌砸下來,眼看就砸到那送外賣的電動車上了,結果一陣風過來,卷着那塊廣告牌又飛了幾米,我親眼看到的哦!”毛實力再三強調,“跟長了眼睛一樣,就那麽一兩米的差距,送外賣的好好的。我看他都愣了,吓傻了。”
“您再看這次。”
不用他說,流光和費夷吾分頭開始查看新聞。
通往海東海西兩個機場的高速路是重災區,其他則是附加災害,諸如雷劈中電線引起火災,以及人在家中坐,狂風絞斷樹木砸傷群衆。
費夷吾正懷疑夜狩是不是忽略了什麽,眼角餘光卻瞥到一抹熟悉的背影。
攝像頭捕捉到他正轉過身,臉也正是費夷吾認識的。
陽江街道風水辦事處的小熊。
“目前已經有不少熱心市民伸出援助之手——”
小熊是伸着手,不過拳頭攥得死死的,狠狠砸在一輛車門扭曲的小轎車上。
門縫間溢出的血……
是藍色的。
但一眨眼又變成紅色。
裏面的……
“是妖怪。”
費夷吾想起什麽,迅速打開微博。
她很少用微博,因為玉小七和古月月刷屏太厲害了。一個最近老發招生廣告,一個則專注于轉發前者發的招生廣告。
古月月一連發送了七條微博,呼籲衆族類盡量去公衆場所。
為什麽去公衆場合,因為人多啊。
所以幕後黑手的目标真的是妖怪嗎?
想着想着,左下角新微博提示。
登山補習班玉小七:大火收汁了,大家吃好喝好,別惹事。後面跟了個鐘表的圖标。
費夷吾正想在下面評論問是不是鐘魁。
然而一行字寫完點擊發送,系統卻提示不能回複。再刷新頁面,微博消失了,點玉小七頭像進去:該用戶不存在。
熱愛八卦的玉小七……因為一條指向性明确的博文陣亡于網絡。
費夷吾連忙打電話過去,玉小七很快接通,但受天氣影響,信號很不好。
“沒錯,是鐘魁。這老東西……花了一年半時間……掌握了所有的風水師老底……威脅他們不許出手……”
費夷吾還想問她鐘魁到底想做什麽。
那邊斷掉了。
再打,該用戶已關機。
海城認識的人不多,玉小七之前是客戶,但也同時是小魚兒的老師。
費夷吾心亂如麻,握手機的指關節繃出可怖的青白色。
流光體貼地問道:“實在擔心的話,要不要去看看?”
她正要吩咐毛實力掉頭,費夷吾卻陡然開口:“不要,直接去機場。”
車輛駛上通往機場的高架路匝道。
費夷吾轉過頭,眼神平靜:“你最重要。”
七公裏外,連環追尾的重大車禍始端。
白色急救車駛過哭喊聲搶地的現場,停在應急車道上。苗助理拉開車門,一邊接聽電話,一邊示意車裏的人把擔架擡下來。
“上匝道了。”
“好的,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蟲捉個蟲嘿
☆、082:白費氣力
炸裂。
費夷吾蹲在一塊岩石上, 一只腳踩下去踏出個不深不淺的坑。細細水流從四周蜿蜒洩入, 沒多久腳印變成水窪。
陰沉沉的天氣, 連手感細膩的澄黃沙子都變成了渾濁的土棕色。她剛沿着一個方向走了将近一小時, 盡頭是無邊無際的海洋。
一座沙石遍地毫無人煙的荒島。
具體是哪座島嶼費夷吾無從得知,對方把她的手機拿走了, 不止如此,随身攜帶的羅盤也不見了。
如此大費周章, 卻沒有直接取走性命。費夷吾猜測, 可能守山人繼承人自己鬧失蹤擅離職守是一回事, 被謀殺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失蹤時間久了,師父他們照樣也會察覺, 而且師兄會定期聯系她的。
那把她放在這座島上自求多福自生自滅……是為了拖延時間嗎?
費夷吾盯着水窪上淺淺的漣漪。
四道中斷, 兩道橫直。卦象清晰無比,切合實際:同卦相疊,坎為水。
大兇。
費夷吾看了一會兒, 捂着餓扁的肚子繼續轉悠。
小島很小,從她蘇醒到隐約在烏雲中看到日上中天, 差不多走完一圈。島上幾乎沒有植被, 淺薄的一層苔藓藻類鋪在島中央地勢較高的兩塊巨岩上。
費夷吾在最高的那塊岩石石壁上摸下來一手黏糊糊的藻類, 遙望海平面,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她用幾塊形狀不同的岩石區分好方向,跑向最早去的岸邊——原先用貝殼擺出的五角星标記已經不見了,腳印延伸到海裏。
抛開饑餓和勞累,費夷吾此時切切實實地感受到死神逼近。
這座島……
是潮汐島。
退潮時出現, 漲潮時隐沒。
又因為洋流的變化,在特定季節出現的時間長一些,有些季節則潛藏于海平面之下。
費夷吾低頭認栽。
對方太狠了,這還是謀殺啊。
就島上的植被來看,過去這段時間島嶼正處于長期出現的狀态。
但從今天漲潮淹沒的速度來看,或許到了隐沒的季節。
流光費力地睜開眼,額角突突作痛。
黑暗中亮起一線光芒。
“越總,您醒了。”
斜上方面部肌肉僵硬卻試圖做出一副關切模樣的人是苗助理。
流光擡了擡手,腕部立時傳來針紮似的刺痛,有什麽東西把雙手固定起來了。腿部同樣。
“苗。”流光壓了壓眉,語氣沉到冰點,“這是什麽意思?”
苗助理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聲:“越總,旅途勞累,請好好休息。”
她充滿愛憐的眼神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但雙目漫無焦距,仿佛說話的對象不是躺在手術床上的越流光,而是另一個人。
流光閉了閉眼,回想事情經過。
毛實力開車經過了連環追尾事故現場,正要變道上快車道時,前方應急車道忽然橫|插|了一輛白色急救車,阻擋了去路。毛實力反應很快,腳點踩剎車,微打方向盤,但對方來者不善,加速別開後車。毛實力避無可避,撞上了前方護欄。
那時候她和十五都覺得情況不妙,對方有備而來,毛實力怒氣上頭,打開車窗問對方怎麽回事。
而後,一支黑色管狀物體伸入車窗,氣體頃刻間彌漫車內。
再之後……
睜眼看到了苗助理。
強效安眠藥帶來的後遺症流光非常熟悉,腹部不适,口幹。
“喝水嗎?”
雖是個問句,但苗助理不等人回答,随即拿吸飽水的棉簽滋潤幹裂的嘴唇。
隔着眼皮,依稀看得到光影晃動,唇上的濕潤觸感也實實在在。
流光不知道自己昏睡過去多久,就饑渴的程度而言,短則一天,長則三天。她沒有拒絕苗助理,不動聲色地為恢複精力汲取一切能量。
這是一間貼滿了錫箔紙的小房間,最多十個平方,門口放了桌椅,散發着柔黃光芒的燈具鑲嵌在天花板內,裝了層透明的燈罩。
流光沒有問詢十五的下落。有比用話語問詢的更好方式。
然而她剛興起攫取苗助理魂魄的念頭,一陣劇痛從手臂上傳來,随即引發了腦部連環爆炸。
劇痛中,流光再次昏迷。
意識在全身一陣陣電擊般的刺痛中慢慢恢複,經過剛才一番嘗試,身體比之前更為虛弱,流光沒有立刻睜開眼睛。苗助理正擦拭她額頭。
但眼球的微弱顫動卻讓苗助理收到了她已蘇醒的信號。“越總,量力而行,不要逞強。”
那是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口吻。
流光眨眨眼,做好承受劇痛的準備,再度嘗試探入對方魂魄,然而随着她一個念頭眼前視界便要褪去一層飽和度的現象并未發生,天花板上的光源仍是柔和的淡黃色。
能夠被她意念抓取的光點也沒有出現。
苗助理從床邊拿起一只小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給她看清楚包裝名稱。
是那種能夠壓制她能力讓她好好睡覺的藥,廖弘的獨家配方。
流光按捺下心中的急切,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苗助理。
在流光印象裏,苗助理像是機器人一般的存在,她不知疲倦,把大小事務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流光不吝于贊美苗的助力,如果沒有苗,她的生活可能要艱難十倍乃至二十倍。她甚至以為苗是個機器人:苗擁有遠超同齡人的理智和精準的判斷力,偶爾突發奇想,像是要強調自己是人類似的,給別人一些諸如糖果、游樂場一日游之類哄小孩子的拙劣獎賞。
“苗,你想要什麽?”流光輕輕地問。
苗不可能無緣無故謀害自己。她跟自己那麽多年,如果有不軌圖謀應該在之前的關鍵時刻展露。
多少年了?
流光心裏咯噔一下。有沒有到廖弘說的期限?
大多數人不會無緣無故去害別人,除非能從這種行為上獲得利益或者……快感。
苗助理不是那種耽于情感的人,她策劃這件事也明顯借助了他人的力量。那麽,極有可能她是在本身有所追求的前提下受人蒙蔽游說。
“我想讓你回來,越總。”苗助理說,“你一直叫我苗,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流光鎖緊了眉頭,前一句話已經很莫名其妙了,為什麽還要問她記不記得名字。流光想了想,然後發現……她真的不記得。
苗助理跟她時間很長,從一個流轉的眼波,亦或是面部肌肉一個微弱的變動便能解讀她內心所想。
“我知道您不記得。”苗助理扶着床欄坐下來,“一個苗字叫了那麽多年,也算從一而終了。”
常年面癱的人突然嘗試用表情語言闡述情感,效果堪比青天白日撞鬼娶新娘。
流光非是慣常受人控制的,幾次交鋒一無所獲,她洩了氣似地問道:“你認識鐘魁?”
苗助理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鐘炳坤的失蹤我擔負一定責任,我承認。但他還有機會重返人間。”
流光以為這房間應該有監控設施,如果鐘魁是為給還沒認祖歸宗的獨苗孫子鐘炳坤報仇,那她還有一點希望。像小十五說的,告訴對方還可能有辦法帶你孫子回來,換取一定的籌碼。
“越總。”苗助理輕輕喚道,“您不用白費氣力,鐘老先生聽不到。”
流光神情一凜,她果然是和鐘魁一路的。
“您放心,鐘老先生不會傷害你,還有那個沒什麽能耐運氣不賴的費夷吾。”前半句話,苗助理聲音很輕,但提到費夷吾時,一下子咬重了,“人如其名,她只是個小廢物,小蝦米。”
“那鐘老先生……和你想做什麽?”流光牽起唇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你什麽時候和鐘魁聯系上的?”
她以為自己問了一個對方不見得樂意回答的問題,但苗助理缥缈的眼神在她臉上打轉,稍後定下來。
“沒多久,你去亂葬崗救洛魚回來的那天。”
“唔。”
“越總,鐘老先生為了找你,花了很大功夫。”苗助理像是在彙報工作,“他通過風水師考試定級的方式采集了三江流域所有風水師的材料,他是個很聰明很有耐心的老先生,知道與時俱進,結合了玄術和科技。他如果晚生哪怕二十年,會是您強勁的對手。”
“不過他老了,還是差了您一着,越總。您去年回來斷絕了和風水界的聯系,着實讓老先生頭疼。要不是雁城那回事,他差點放棄了。”
“鐘老先生控制三江流域所有風水師的動向,您尋找費先生鬧出的動靜不小,自己給老先生送了破綻。”
“費先生走了,我本想你該收心回歸。人們都說工作這回事,既是老板選擇員工,也是員工選擇老板。您以前是無可挑剔的老板,以後也會是。”
流光訝異于自己的平靜,就好像她很能理解苗助理所講述的一切。
“我理解英雄難過美人關,只要您願意,我可以幫您找來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也有大把的花瓶願意在床上等你,這些我都不介意。但是……”她瞳孔猛地一縮,附身在流光耳邊低聲道,“您不能一開始就在一棵樹上吊死,我甘願做您助理這麽多年,可不是為別人做嫁衣的,越元朗。”
她撫摸着流光的鬓角。
近在咫尺的瞳仁中,映出了苗助理想要看到的面孔。
自始至終,她看的人都不是越流光。
而是借助于狐貍精妖術而成型的越元朗。
“鐘老先生說有辦法讓您長久保持該有的面貌,越總,以後您不需要靠那個老年癡呆的狐貍精了。”說到老錢,苗助理厭棄地撇嘴,“要不是她作梗,您也不會去神農架冒險。”
“她真該死。”
搞清楚自己在一座行将沉沒的潮汐島上,費夷吾一屁股坐下來,随後幹脆大字攤開躺倒。她痛恨自己前些天妄下“将來會有很多磨難”的預言。
這叫什麽,典型的烏鴉嘴。
貼着岩石的皮膚感受到涼意緩緩入侵,潮水就在耳邊湧動。
漲潮了嗎?
盡管不遠處地勢更高,但她卻懶得動一動,等待海水将自己完全包圍。
潮水上湧的速度非常快,等到水面逐漸漫過手背,費夷吾動了。
不行,好歹我是守山繼承人,不能在這種地方死掉。
她一骨碌爬起來沖上小島最高的岩石,還沒等她站穩,兩股強大的氣流從下方噴出……
半空旋轉的費夷吾頗有閑情地往下方看去,看到的景象除了間雜斑駁深色岩石的沙灘,還有正下方兩個邊緣不停收縮的深沉黑洞,側面看,正是整座小島最為高聳的兩塊岩石。
黑洞完全收縮持續了一秒鐘,瞬間大張。
以為自己将要重重摔下去,費夷吾雙手擋在面前護好腦袋,下一秒被堪比飓風的氣流再次卷起來送上了天。
“別踩我臉!”
☆、083:今夕何夕
“有魚焉, 其廣數千裏, 其長稱焉, 其名為鲲……”
“停。”風衣挺括的謎之女士再次打斷費夷吾, “我說了我不是鲲,也不可能是鲲。”
兩人保持半米的距離閑庭散步般前行。
就風衣女士的身份, 費夷吾窮盡腦汁已進行了七次猜測:鯨魚、龜、龍、夔(也是一種龍)、克蘇魯、鲲……
最後兩次都是鲲。
費夷吾問:“為什麽不可能是鲲?”
謎之女士不答。
“那你見過鲲嗎?”
謎之女士依舊不答。
費夷吾又問:“那你到底是什麽呀?”
剛才那座島……不管是什麽妖怪神獸,光鼻子都得十個費夷吾手牽手才能圈起來。
謎之女士揮舞了下黑傘, 寫實油畫般的精致面孔上看不出波瀾, 說話也是抑揚頓挫, 很有節奏感。不過,內容就沒那麽好聽了。
“瓜二難道沒教過你尊重別人的隐私嗎?”
“瓜兒?”
謎之女士頓了頓, 等費夷吾跟上來和她保持平行。
“你師父。”
“啊?”
什麽!
“哪個瓜, 哪個二?”
謎之女士用傘尖寫出來。
費夷吾簡直震驚。怪不得師父從來不告訴別人她的法號,甚至連師兄都諱莫如深的樣子。這簡直……
太随便了啊。
“你師父的師父是巴蜀人。”
“哦?”
所以呢?
謎之女士好像有點失望,微微蹙眉。
她是在費夷吾從高空摔下來時突然冒出來的, 與之相對的,潮汐島隐沒茫茫海洋。
當她完全成型時, 費夷吾還以為自己可能走錯片場了。該女子頭戴圓邊禮帽, 高挑瘦削, 黑風衣筆挺,手持一把黑色長柄傘,渾身散發着貴族氣息。不止裝扮極具異國特色,五官也很立體,眼窩深邃, 膚色白如牛奶,符合歐羅巴人種特點。
但一開口,流暢自然的漢語便讓費夷吾安下心來,明白自己仍處于東方玄幻傳說引發的事件中。
“那我該怎麽稱呼你?”
費夷吾一刻也安靜不下來,她要靠不停說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努力不去看腳下。
她們可是在水面上行走诶!
當時謎之女士抛下一句“跟我走,帶你離開這裏”,便潇灑地轉身走了。仿佛腳下是平坦的大陸,而非深不可測的海洋。
跟看似尋常的走路這件事相比,知道自己在一座潮汐島上和被兩個噴嚏噴上天一點兒都不可怕了呢。
“搭救迷路的守山人是我的職責,雖然你尚不是守山人,不過瓜二以前幫過我忙,這次我加急趕過來算是還她人情。”
謎之女士流利道,“至于我是誰,你該怎麽稱呼我,再見面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當然也有可能你會覺得不要見到我比較好。”
“哦。”
這麽一長串解釋下來,你不如簡簡單單把名字說出來呢。
費夷吾皺皺鼻子,擦掉手上的沙子,又問:“那我們在哪個世界?”
謎之女士這次倒沒賣關子,直言:“你來的世界。”
那就是人間界。費夷吾點點頭。
“我們還要多久回海城?”
天氣尚未放晴,一側地平線上烏雲壓頂,如果沒猜錯,那是海城方向。另一側海洋深處隐見天光。水面下一群群發光生物一路追随,透出瑩瑩光輝,雖不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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