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日記

哥哥離開了，離開了警察局。

他沒有吸毒，陳維端對哥哥保持歉意，連忙追到了哥哥身邊，

“對不起啊。”

他還是我印象中的那個男人，正直勇敢，還有點兇！

哥哥把口袋裏的碎手機拿了出來，扔給陳維端。

“這樣吧，我們現在就去買。”陳維端一臉歉意的接住了手機，拍了拍哥哥的肩膀，他能感覺到哥哥的骨頭只是骨頭，瘦得只剩下一皮。

“看你面色發暗，做什麽工作的整天不睡覺？”

陳維端在我心裏又多了一個優點，有錢！

“做靈房的。”

哥哥是手藝人，高中畢業就沒讀書了，他好像不喜歡讀書，卻總逼我讀書。

他跟着爺爺在家裏做紙房子，爺爺是做喪葬業的，自然而然認識很多殡儀館的人。

爺爺離世之後，哥哥開了個小店。每年生意最好的那天是清明節，哥哥只能靠着給殡儀館給他的訂單，才有額外的收入，勉強維持着我家四個人的生活。

“在殡儀館做事的那個劉黎文？”陳維端的聲音裏滿是驚訝，他拍起手想到了一些事情。

“我只是給殡儀館提供喪葬物件，沒那大本事進國企。”哥哥騎上摩托車，歪着頭跟他解釋着，沒察覺把眼睛露了出來。

“你是不是有個弟弟失蹤了！”陳維端猛然想起前些天有一堆人在警察局大廳裏哭着鬧着，她們的孩子失蹤了很多天，終于在山腳邊的湖裏撈了出來。

都是男孩的屍體，皮膚被泡得一碰就噗出水來，還有很多蟲子，魚的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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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三具身體，可湖邊樹下卻躺着四個書包，其中一個書包裏書是我的，但是他們沒有找到我的屍體。

很多人認為是小孩子玩水，溺死了。

可陳維端覺得事情蹊跷，死去孩子父母都說，他們的孩子不會游泳。陳維端查了很多資料，在我的書包裏也找到了我寫在書上的名字，他順着我的名字查到了我的親人，開喪葬店的劉黎文。

這案子沒歸他管，所以剛剛才想起來。

我真的更喜歡他了！他居然問了我的存在。

“有。”哥哥在他面前表現出完全不知道我出事了的表情，

“大晚上的還是我來開車吧，你的眼睛好像不太方便。”陳維端太細心。這樣暗的夜晚，他都能看清哥哥的眼睛。

他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在牽動我的心跳，可是水底太悶，讓我沒有心跳。

“哦，這個眼睛只是長的奇怪，不近視、不瞎。”哥哥揉了揉眼睛，尴尬得笑着，他的右眼是明黃色的，眼球稍微有些歪，好看的五官被這個右眼眼球脫了後腿，整個人顯得不太聰明的樣子。

我真的好讨厭那個黃眼球，想把它挖出來挂在手上做戒指。

陳維端遲疑了會，坐上了摩托車的後座位，小鎮路不平，哥哥卻開得飛快。

去手機店的路上，陳維端總會下意識碰到哥哥的衣服，哥哥眉頭皺得很深，弄得眼睛酸溜溜的，他不喜歡這種觸感，而且對方還是個男人。

“陳警官，能幫我個忙嗎？”

哥哥接過新手機，卻沒有很開心的表情，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很開心的，好想拿着新手機去玩會游戲，不管是觸屏還是內存都是全新的吧！

而現在變成屍體的我，也像是開啓了一個新的內存，我的觸覺聽覺，甚至味覺。都變跟活着的我不一樣。

沉迷游戲也不怕被哥哥揍，大石頭把我的腿壓得像紙一般平，可我都感覺不到疼痛。

也許是水裏呆的時間太長了，怎麽還沒人找到我呢？

“我弟死了，我找不到他的屍體。”哥哥說出話時故意裝出難受的表情。

陳維端沒說話，盯着哥哥的黃色眼球。

哥哥好壞，他明明知道我的屍體在哪裏，怎麽對陳警官說出這樣一句話呢？

“你弟不是失蹤了嗎？你怎麽那麽确定是死了！”陳維端走近了哥哥，他們兩貼得很近，哥哥的左眼開始發燙，臉頰也瞬間通紅，我從來沒見過哥哥對人這副模樣，他好像只對陳維端這樣。

“我看過他的日記。”哥哥往後退了一步，從口袋裏拿出根煙，靠在摩托車旁抽了起來。

“給我看！”陳維端又往哥哥的身前緊靠，他看起來興奮極了。

“家裏。”哥哥把煙頭灰彈在地上，一雙長腿跨上了車子，拍了拍後車說：“上來。”

意思就是去我家，看我的日記。

哥哥要帶陳維端回家了，這次我沒有被他們兩夾在中間，我坐在車子的最前面，感受着車子的全部速度，明明是四月，迎來的風卻是涼飕飕的，我有些冷和不自在。

更讓我覺得冷和不自在的是，我無法擡頭仰望暗夜的月亮，我就想退一步去看土裏的白花，也無法低頭。

我只能看着前方。前方的所有的一切事物在我眼前都變深藍色的，樹葉是藍，灑在地上的燈光也是藍，全部都還淌着水。

可明明沒有下雨，哥哥的手也是清爽幹淨的，和渾身濕漉漉的我一比較，我也太髒了些。

大概是因為夜晚光線不好吧，我的眼睛也變得不太正常，我不能再想更多了。

我安慰着自己。

時間過去很久很久，車子才慢慢在減速，停在了平房子旁的鐵棚旁，鐵棚是用來放雜物的，最近媽媽有在裏頭種玫瑰花，香得很。

那是我最熟悉不過的平房子，裏面住着爸爸跟媽媽，還有哥哥和小黃。

其實我也離那房子住得很近，只不過沒人會看見我，光透不進來渾濁的冷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