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绉澤帶着瓷碗到了周地,雖然不過才離開了數月,卻感覺過了很久似得。
他坐在馬車裏,看着窗外的行人和景物。不由得出聲感嘆,“周地比不上我毛國。”這話一出口,他超級驚訝地捂住嘴。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把自己歸到了毛人的行列。從內心忘卻了自己其實是個土生土長的周國人。
但是周國真的比不上毛國了。他望着那些被常年碾壓破碎的青石板路,看着為生計奔波的臉上挂滿疲憊的周人,看着聳立在望都邊緣的土黃色城牆。
周室喜奢靡,錢都用來供自己享受,哪裏還會把錢撥出來用于國家建設。他嘆口氣,摸摸懷裏的盒子。一路上他怕瓷碗颠碎,一直把裝碗的盒子抱在懷裏。
翁主真選對了地方,還有哪個地方的人能比得上皇室,即使內裏都爛成了草屑,也要穿着金線織成的袍子高高坐在王座上,強撐着皇室的尊嚴。
他沒有直接進宮去見周天子,而是取道先回自己家。
绉澤的阿父早就派随從阿四等在了門口。阿四看着绉澤半扶着馬車小心地下,忙跪在地上,彎下脊背,“大子,踩着奴下。”
绉澤抱着盒子沒法擺手,只得口裏喚道,“阿四,不用,我自己能下。”他見離地不到一尺了,幹脆松手跳下來,腳底嗡地一震,心頓時亂跳,不會把碗震碎了吧?他忙打開盒子查看,見到完好無損,松了一口氣。
阿四爬起來,大咧咧地笑着說,“大子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一寸高也不敢往下跳。”他順手從車廂裏撈出一個包袱道,“我幫大子拎着。夫子算好了大子歸來的時刻,叫奴在這邊等着。”
绉澤微微一笑,阿父自然能算出他何時回來,這一點也不奇怪。
他步入院中,正直下課,宿在他家中的弟子正三三兩兩地結伴去吃飯。見到他都是有些驚訝,有些惶恐地行禮。
“大子的名頭到現在都很響亮。”阿四笑嘻嘻道。不愧是绉家百年不遇的奇才,這些求學的弟子,看見就心生惶恐忙不疊給奇才讓道。
绉澤紅着臉一一還禮,抱着盒子,加快步伐走進前堂。
绉夫子正坐在堂中抄書,自從有了紙,他就決定把家中藏書都抄一遍,然後用線縫起來。這是王都最近的流行。誰家紙質抄書多,誰就是奢靡的代言人。绉夫子倒是不在乎奢靡不奢靡,他單純喜歡這種紙質看書的手感。
“回來住幾日?”他頭也不擡的問。
“阿父算不出來嗎?”绉澤難得的皮了一下。惹得绉夫子擡頭笑,用筆點點他,“你人都在這裏,我還算什麽?哪有嘴皮子上下一碰來的方便?”
绉澤腼腆笑笑,“明日進宮,後日就回。”
“唔,這麽快?”
“嗯,翁主新收了三座城,現在大家都很忙,我想快點回去幫忙。”绉澤老實道。
绉夫子點點頭,“應該的。你好好做,過兩年我和你阿母去投奔你。”
绉澤驚訝地擡起頭,“阿父為何投奔?”
绉夫子沒有回答,又重新低下頭抄書,并指着一邊的食盒,“吃了飯來與我一起抄。”雖然就待一天,他也不放過這個勞力。
绉澤忙淨手吃飯。
打開食盒,裏面是兩個大白饅頭和一碟炒河蝦。看來,毛國的炒菜之法現在已經傳遍各個諸侯國了。
“阿父,我給你拎了一大罐素油回來。”绉澤道。
“知道,這邊有賣的,但可能比毛國貴,畢竟是那邊來的。你吃吧,吃完抄書。”依舊是頭也不擡的回答。
绉澤點點頭,大口咬一口饅頭,眯眯眼,回家真好。
第二日一早就遞交了毛國的信函,但直到傍晚,周天子才宣他入宮。
周天子自然知道绉澤是誰,周王室所有的祭祀和占蔔全靠绉家的這群陰陽家。
他原本想着,绉澤學成之後也會在周地出仕,他準備先晾着绉澤不給他位置。等自己百年後,讓太子重用绉澤。绉澤一定會感激涕零效犬馬之勞。但是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绉澤竟然去了毛國?
周天子追悔莫及,他光思量帝王心術去了,忘了對方比他會算。難道就是因為算出找不到工作,才巴巴地跑到了毛國?如果真是這樣,就等于他親手把一個人才推給了毛國。
哎呀,惱火呀。
“绉宗伯怎麽有空來周地?宗伯應該待在太廟裏,天天撥弄蔔具才對啊。”周天子叫着绉澤的官位嘲諷道。
绉澤老實人,自然聽不出來,“因為姬候新入了三座城池,今日大家都忙得很,數我最閑,所以就派我來見陛下。”
周天子聽得心中酸澀不已,新入了三座城池讓對方說的跟新入了三個大玩具似的,一派淡然,好裝!誰不知道毛國以幾千兵力打贏了鄭國的事?
“嗯,姬候有什麽事派你來啊?”周天子接過宮女送上的白砂糖水抿了一口,示意也給绉澤送一盞。
绉澤接過輕抿一口,嘗出是白砂糖,立刻沒了興趣,他擱在一旁道,“毛國的匠人燒制出一對碗,很漂亮,”他頓了頓,臉突然紅了,結結巴巴道,“姬候讓我送來……”
不就是賣東西嘛,周天子秒懂,伸手道,“拿來吾看看,姬候總出好東西。”
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卻不以為然,每次都是用最好的盒子裝着,事後才知道就是一些廉價物品。什麽面粉啊、醬油醋啊。老弄這種哄人的噱頭。
绉澤一邊将盒子遞給侍從,一邊不忘把蘇棠教給他的話背出來,“姬候說了,無論什麽東西,剛做出來第一個一定要呈給陛下看。何況這次還是超級的好東西,這樣的器物,燒了幾十窖才出一對,實屬罕見。一看就是天子之物。”
這話好聽,拍得周天子一頓舒爽。不禁擡眸瞅了绉澤一眼,怎地才去了毛地不久,就這樣會說話了。回過神他伸手接過侍從打開的盒子,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這一看險些沒把盒子扔出去。
他慌忙雙手摟住,冷汗直冒。太失态了。但是也不能怪他。實在是盒子裏的東西生平罕見。
他小心地取出一只碗,在手上轉動着欣賞。原以為玻璃制品已經完美的诠釋了精美這個詞語。但是現在看到這個薄如蟬翼的紅色的碗才知道,精美,它沒上限。
“這是什麽做的啊?”周天子一邊旋轉着碗一邊感嘆,“這樣薄,透過光都能看見裏面絲絲縷縷的脈絡。不像陶器一樣厚重,也沒玻璃那樣純粹的透明。這個碗是一種空靈。”
“這叫瓷器,陛下,”绉澤解釋道,接着又背出蘇棠教他的一句,“姬候自己都舍不得留下,說燒出來的第一對,一定要呈給陛下,陛下不要才給別的諸侯看。”
這話施放出來的信息,周天子一下就聽懂了,他下意識的把碗往後縮了一下,“要,怎麽不要呢?”他也不缺這點子錢。“說吧,姬候要用什麽價換?”這樣美的碗,吃飯都能多吃一碗。
“一只一百金。”绉澤迅速報價。
“什麽?”周天子偏偏頭,把其中一只耳朵朝向绉澤的方向。
“一百金,或者用等價的糧食換。”绉澤道。
周天子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用糧食,畢竟黃金儲備還是很重要的,等到年關賞賜嫔妃什麽的都需要用到。
“就用糧食吧。”他拍板後,立刻沉迷地眯着眼,把碗舉到眼前看。落日的夕陽打在他身上,角落裏青銅獸吞吐着香料的煙氣,宮燈昏暗,到處透出一股奢靡腐爛的王朝氣息。
绉澤離開皇宮後回到家,看着用省油燈照着亮抄書的父親,輕聲道,“阿父不如這次就跟我去毛地吧。在那裏設館授課也可以的。”周王室從裏子早已腐敗了,除了享樂,他再看不出來什麽。
绉夫子身形頓了一下,又開始抄錄,“你覺得周王室要敗落了?呵呵,那是一只龐然大物。不能因為你看到了小獸的崛起,就認定了它的墜落。就是把我熬死了,它也不會那麽快滅亡。氣運不絕啊,還能有個一兩百年。”
見到阿父向他透露出這麽大的卦象,他有些慌張,這種洩天機的事情在陰陽家中非常避諱,會影響自身氣運。他決定這句話自他耳中進,就再不傳出去。
“明日你就回毛地了。我有一個囑托給你。”绉夫子道。
“阿父請說。”绉澤坐到他對面。
“我知道你最不擅經濟,但是這次回去,我把家産給你拿去一些。回到毛地,在扶風多買幾套大宅子。”
“阿父,這是為何?翁主分給我一棟宅子了,阿父阿母去了也能住下。”绉澤露出不解的目光。
“就說你不擅經濟,照做就是了。”绉夫子又停了停筆,沉吟道,“不要買多,買三套足矣。就算為你子孫後代留着一個依靠吧。”
绉澤離開周地的時候,他去告別,绉夫子正在教課,只擺了擺手讓他離開。前堂裏聽課的弟子紛紛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于這個傳說中的師兄。
馬車駛到一處小販的攤子,绉澤忙讓車夫停下,他下了車買了幾小筐板栗。這是周地的特産。煮熟了吃,又大又甜又面。
绉澤前腳剛回到毛地,周天子就将糧食送了過來。
雯蘿吩咐人把糧食送到新一城去,然後笑着對绉澤說,“阿澤的家人可好?”
“都很好。”绉澤點點頭。然後就沒話了。他本來也不擅長交際,讓他算卦還差不多。他兩手撚着腰間玉佩的穗子垂着眸。
雯蘿立刻善解人意地讓他快回去休息。
绉澤點點頭,才剛要走,突然想起身邊的板栗。他回過頭,指着那筐板栗小聲道,“給,給翁主的。”
雯蘿有些詫異,剛開始她就看見绉澤拎着個蓋着籃布的小筐進來。她還以為绉澤改用竹筐裝蔔具了。誰知道竟然是給她的特産。看着臉紅撲撲的绉澤,她抿嘴一笑,“那,謝謝阿澤啦。”
绉澤頓時松口氣,他很擔心板栗讓對方不喜歡。
歡歡喜喜走出大殿,他又拿着一筐新的找墨染流去了。
墨染流正伏在案上畫着什麽,見他進來,微微一笑,“回來了。”
“嗯。”绉澤點點頭蹭進去,把小竹筐雙手捧上,嗓音緊張,“給,給钜子的。”
墨染流手指一挑拿到眼前,“是板栗啊。”
“嗯。”绉澤更緊張了,钜子是個什麽都不喜歡的人,他擔心被退貨。
“可。”墨染流把小筐放到一邊。
見也通過了钜子的認可,绉澤放松了一些,擡眼去看對方畫的什麽,一朵漂亮的胭脂紅蓮花映入眼簾。
钜子喜歡花啊。
他站起來告辭。
墨染流知道绉澤不擅交際,就沒有留下他,省得他不自在。
見兩個任務完成,绉澤又高高興興地去給剩下幾個人送栗子了。
墨染流則拿着畫好的蓮花碗去瓷窖燒瓷去了。
雯蘿用過晚飯的時候見到了這只碗,裏面盛滿煮好的栗子,顆顆飽滿,還小心地劃開了口子。
“呀,真的做出來了?”她驚喜地摸摸碗邊。
“因為把木炭換成了黑丹,溫度一下子上來了,只失敗了三回就燒出一只碗,八個瓷豆。”
墨染流又将其中一個燒好的瓷豆拿上來,長着三只腳的湛藍色的碗,同色的碗蓋上立着展翅欲飛的白鶴。瓷器的色澤就像一汪水,在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弧度。
“好漂亮。”雯蘿愛不釋手地摸着瓷豆。她都舍不得賣出去了,用這個吃飯,就是喝糊糊都香啊。
“以後産量還會提升,翁主的新城就不用擔心糧食了。我建議翁主還是先把豆送到周地。周天子必然會全部都買下。但消息也會傳到諸國。等瓷器在各諸侯國蔓延後,就會升成攀比之心。”墨染流道。
“沒錯。”雯蘿道,只要這項技術牢牢把握在手裏,這就是一個源源不斷的搖錢樹。看來将來讓商賈購買高嶺土時,還得順帶弄點別的東西打掩護。黑丹和硝石也是如此。
她目光移回蓮花碗,看着裏面的栗子覺得有點不太一樣,拿起來才睜大眼,“是煮過的啊。”
“自然是煮過的,”墨染流聽出一絲不同,“翁主吃的栗子是別的做法嗎?”
“嗯。”雯蘿點點頭,糖炒得才好吃啊。想起油光铮亮的糖炒栗子,她就想流口水。她讓人把菊喚過來,“我昨日讓人送到你那的栗子還在嗎?”
菊忙點頭,“在的。準備明日給翁主煮着吃。”
雯蘿笑着說,“我教你一個炒的方法。”
“炒的?”菊遲疑地張大了嘴,“用油炒嗎?”
“用海鹽和白砂糖炒。”雯蘿笑着說,“你用刀把栗子劃開口,在水裏泡半柱香的功夫,倒上半鐵鍋的粗海鹽翻炒,時不時再淋點白砂糖。等海鹽的越來越幹燥,顏色越來越深的時候,栗子就炒好了。”
這得費多少海鹽啊,菊有點結舌。
“炒完以後,你把這個方法教給我放出宮的那些男女,讓他們把這個小吃帶給毛人吧。”雯蘿笑吟吟道。
等教得越來越多,是不是夜市就可以開起來了?
糖炒栗子不大一會兒就炒好了,雯蘿雙手輕輕一剝,殼就下來了,不像水煮的栗子還得用匕首挖着吃。剝好的栗子用一只玻璃盤裝滿,雙手托給墨染流,笑容嬌俏,“我吃煮栗子,你吃糖炒栗子好不好?”
墨染流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嘴角微微翹起,明明不愛吃甜的,還是接到手中。
回到大殿,栗肉金黃,入口一股焦甜,又面又沙,果然比水煮栗子好吃不知多少倍。
他默默地放下吃了一半的栗子,小的時候,阿婆會剝栗子給他吃。阿婆死後他就沒有再吃過栗子。雯蘿給他剝栗子時,明明只是很小的事,他在旁邊看着卻感覺一股細細的暖流淌過心房。那樣陌生,他拼命克制才不讓人發現他的顫抖。
想緊緊抓住她的想法,像入魔一樣沁入他的意識。
——
待瓷器又産出了幾十件,雯蘿派出使者分別去周圍幾個諸侯國推銷。
周天子收羅了一批精美食器的消息,早就傳遍四海了。諸侯們都有野心,自然想與天子肩并肩。因此瓷器還沒有拿出來,諸侯們就已經急不可耐了。
天青色的杯盞如雨過天晴般,沁着一汪水的溫柔。朱紅色的大小豆,蓋頂的朱雀展翅欲飛。鵝黃色的碗,從大到小摞在一起,一共二十四個。通通都薄如蟬翼,透過光就可以看見模糊的流影。
諸侯們激動了,第一次被美人以外的美給征服了,蠢蠢欲動的心讓他們忍不住大喊,“買買買。”
消息靈通的大商賈聽到了瓷器的聲音,立刻擁擠在毛國商肆門口。但是興沖沖地來,垂頭喪氣地走。瓷器現在産量有限,根本來不及供給民間。
與此同時,扶風也湧進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他們穿着奇裝異服,大街小巷亂竄,立刻被城中巡邏的守衛發現了異樣。
“戎狄?”雯蘿紅唇念着這兩個字,眼中流淌着一股疑惑,“派出兩個人跟着他們,只要不去糖、瓷器、鑄鐵以及磨坊,随他們逛去。”
侍官走後,她接着拿出鉛筆在紙上畫火材人打小怪獸。這是她很久以前就答應墨染流的,感謝他作出地雷的報答。
一本畫完後,她撥動書頁,太陽金光照,火材人旋轉、跳躍、閉着眼躍進畫面。還沒等他陶醉完,一個小怪獸跑了過來。火材人左勾拳右勾拳再一個回旋踢,小怪獸嗷地一聲被踢出畫面。
很簡單,幾秒鐘的事。但是卻花了雯蘿整整一上午。
她把火材人書收進袖子裏,施施然去大殿尋墨染流
到了地方就看見幾個墨家弟子正在給輪椅安裝輪子。墨染流坐在一邊單手支着下巴在看。
“咦,這麽快就做好了。”她有些驚喜,忙彎下腰看。
輪子有點像後世汽車的龍骨是一體的,不是自行車那種一根一根絲的。但是沒有汽車轱辘那麽粗。鋼制的龍骨上包着黑色的橡皮外胎,緊緊地嵌入龍骨凹進去的地方。花蔓草的紋路遍布。
“很像樣嘛。”她笑着贊嘆,“下次就可以把出行的犢車和馬車也換上這樣的輪胎。”就是有點奢侈,在城裏面用正好。如果走山路,那就太費了。但是不為走遠道,造出來也沒意義。
“我再多弄一些橡膠出來,除了做輪胎,還可以做士兵的膠皮鞋底。”最近因為新加了三個城池,登記完人口後,第一個月的糧食就發下去了。雖然沒有發放黃牛和菜刀,三個城池的百姓也高興地夠嗆。從來只有官府收糧,這還是第一回往外吐的。
接着她又把鐵犁和各種鐵器以極低的價格,允許每家購買一套。堪稱石器的價格,傻子才不買。這一次,陳阿叔就沒有再嘟囔都是翁主的財富了。因為他也知道,只有鐵器才能使生産力提高上去。
因此,水鏡裏又多了一大堆能量。
換完車輪後,弟子們立刻很有眼力勁地退了下去。
雯蘿從袖中掏出那本小冊子遞了過去,“钜子,給。”
“天書?”墨染流有些疑惑的接過。打開看卻是一個有着大大笑臉的火材人。“這是什麽?翁主畫的?”跟上次的長腿太陽一個畫風。
“是可以動的小人。”雯蘿拿回來,手指撥動翻給他看,“瞧,動了吧?看,小怪獸沖進來了,火材人在打它,好了,結束了。”
墨染流眸光中閃過一絲驚奇,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麽每頁紙都只是一幅副差不多的畫,輕輕撥動畫面就活了?
他學着雯蘿的樣子輕輕翻動頁腳,火材人再次動起來把小怪獸一腳踢飛。
“這是給钜子作出地雷的謝禮。”雯蘿見他會玩了笑眯眯道,“好玩嗎?我自己畫的。”
謝禮?
墨染流眼眸中露出一絲好笑,他當時要的是送進他心裏的東西。翁主覺得他還是個孩童嗎,送一個玩耍用的小書。
心裏面嫌棄着,手指卻違背意志地不停翻動頁面,小怪獸一次又一次哀怨地被踢飛。
雯蘿在一旁很高興地看他不斷翻弄,心裏一陣得意,看吧,很喜歡吧,一看他的模樣就知道超喜歡。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盞撚子一點點的省油燈燃着昏黃的光,推車人迷迷糊糊睡在地上的席子上,耳邊是“嘩啦啦”的翻書聲。
墨染流毫無睡意,靠在牆上刷書。突然間,耳邊聽到了外間門輕輕被撬動的聲音。他立刻側頭吹滅油燈躺下,狹長的眼眸微眯,嘴角劃過一道冰冷弧線。
兩個黑影,彎着腰,撅着屁股非常猥瑣地在外間摸來摸去,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其中一個似乎失了耐心,捅捅同伴,指了一下內間。
黑暗中,看見金屬刀具反射的一點亮光,墨染流目光立刻變得銳利。
黑影摸了進來拿出刀具,打着把屋裏的人都屠光再安生找東西的主意,拿起刀具就朝墨染流捅去。卻不料腿部被人抓住,一下子就被撂倒了。
推車人一個魚打挺躍起,只動了兩下手就把黑影的手臂卸脫臼了。黑影痛苦地尖叫,屋外那個黑影立刻撲了上來。
“還挺義氣。”推車人哼哼,伸手跟拎小雞一樣拎過來,兩下卸下手臂。
“點燈。”墨染流吩咐了一聲。
燈剛亮起來,推車人就看見墨染流右手捂着左手臂。他大驚,“钜子,你怎麽受傷了?”這個發現比摸進來兩只小賊還讓他詫異。
他是怎麽被困在這裏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墨染流真這麽容易受傷,他早跑了。但是等天亮了,他就明白對方為何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
“钜子,你受傷了?”得到消息的雯蘿第一時間奔過來。
推車人看看眼眸中都是慌張和擔憂的翁主,再瞅一眼面色慘白虛弱的墨染流,呵,男人。
又是一天木樁子的日常啊。
他擡頭望天。
“只是一點皮肉傷。”墨染流輕聲道,略動了動手臂,上面纏的白布就滲出一點血跡。
“這還不嚴重?”雯蘿睜大眼睛跪坐在他旁邊,想碰又不敢碰。“是不是傷口特別深?”
就淺淺一道。推車人翻個白眼。
“如果很深這樣包紮是沒用的,得用針線封上口子。”雯蘿很認真地說。
用針線縫?推車人偷笑,很好,他建議钜子縫一下傷口,那滋味肯定很酸爽。不過,他不敢肯定白被揭開後,翁主看到淺淺的傷口,會不會失望,感覺無從下手。
“縫?”墨染流仔細看看雯蘿,确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人身上都是血肉,如何能像衣服一樣被縫起來?”
就是嘛,推車人心道,想法清奇。
“可以的,但是線不是縫衣服的線,針也要更細一點。”她想起某部電影裏,女主角用頭發絲給男主角縫傷口的鏡頭,“不過我不會,就算縫最後也不會好看。”
聽到她不會,墨染流輕輕松口氣,“已經敷上了藥,不礙事,過幾日就好了。”
雯蘿也沒有堅持,畢竟她是真不會,萬一再感染了。“我叫蘇棠去審訊了,估計一會兒就知道了。聽說是戎狄人?我以為他們只是在城中瞎摸索,沒想到竟然有膽量摸進宮裏。”
“只是奇怪,他們來找什麽呢?”難道是墨家的手稿什麽的?她疑惑,這也有可能,畢竟墨家機關術天下第一。
“是天書。”蘇棠疑惑地走進來。
“天書?”戎狄人怎麽會知道,雯蘿感覺腦海裏有什麽東西斷掉了,聯系不到一塊兒。
“他們還說什麽?”墨染流沉聲問。
“他們說最近毛國大量的把瓷器銷往諸侯國,利益巨大,就連他們戎狄都聽說了。有人告訴他們的首領,說天書就在墨家钜子手裏。”蘇棠坐下來,拿起瓷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一飲而盡。問了半天,要渴死他了。
“是誰告訴他們的?”雯蘿問。
“他們說不知道,要問就得問他們首領了。”蘇棠腦袋不停地左右轉,這兩個人,能不能統一集中問題,就一個人問?他昨晚本來睡落枕了,這下全好了。
“也不奇怪,”雯蘿道,“上次鄭國不就是沖着天書來的嗎?也許有人傳到戎狄去了。”以前只想着如何解釋技術的來源,現在反而成為桎梏。
“幸虧是沖着我來。”墨染流垂眸輕語。
“什麽?”蘇棠沒聽清大聲問道。
“殺了吧,那兩個。”墨染流擡起眼眸,嗓音淬着寒冰,眸光裏溢滿肅殺。
蘇棠看着他似乎想起了什麽,禁不住抖了抖。
戎狄就像是突然投進水塘的兩粒石子,只激起淡淡波紋就消影不見。而戎狄人也一直沒有反應,似乎他們的族人從來都沒有來過。
陳阿叔來找雯蘿,說因為去年秋天收的紅薯太多,因為保存不了多長時間,除了當糧食給百姓發下去的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曬成紅薯幹了,繼續當成糧食往下發。一部分做成了澱粉放在糧倉中。
眼看再過兩個月,紅薯又要大豐收,問雯蘿這些澱粉要怎麽辦?是當成糧食發給毛人,還是就這麽擱着。
雯蘿才想起這回事。
“擱着幹嗎?做粉條啊。”她笑眯眯道。早就想吃酸辣粉了,現在才想起來。
“粉,粉條?”陳阿叔皺皺眉,仔細想了一下,“是不是就跟紅薯粉一樣?”他努力想着聯系,好顯得他非常有用。不能被那些年輕小輩比下去了。
“差不多吧,”雯蘿笑道,“可簡單呢,我一說你就會了。”她趕在陳阿叔掏出本子和鉛筆之前說。
陳阿叔還是掏出了本子和鉛筆,把眼鏡往上推一推,非常專業地說,“人老啦,記性不好。翁主說着,我記下來。”
“好,”雯蘿點點頭,“把紅薯澱粉打成漿糊煮熟,準備兩口鍋和兩個冷水大缸以及撈面條的漏勺。水燒開以後,把漏勺拿起對準開水的上方,抓起一團面糊一邊放,面糊就會從漏勺漏下去,這叫漏絲。”
“粉條從水底浮上來時,就撈出來放進冷水缸裏冷卻。然後理成束晾幹就可以了。以後要吃的時候用開水煮熟就行了。炖菜啊,煮湯啊,或者做酸辣粉。唔,酸辣粉,看來還得讓美男美女們進宮一趟。”
“漏勺越細,粉條也就越細。你讓人多做幾種出來,我要賣給諸國換糧食。”她最後吩咐道。
陳阿叔記好後,就匆匆去弄粉條了。
沒有幾日,第一批粉條和粉絲就做出來了。
雯蘿喚過來菊,教了她兩個菜一個湯,一個是酸辣粉,一個是螞蟻上樹。湯就簡單多了,就是普通的雞肉蛋花粉絲湯。
還按着原有的方法,教會幾個婢女,坐上拉滿粉條粉絲的馬車,朝秦晉楚周奔去,再多也沒那麽多粉條了。她只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打算通通換糧,反正秋天紅薯又要豐收了。
現在不趕緊賺一筆,等秋天毛人們的紅薯土豆和玉米都長成了,必然會經過商賈的手傳到列國去。那時粉條一定會被人琢磨出來,毛國就沒有優勢了。
使者甲去的是晉國。晉國君最近剛買了一頓瓷器,聽說毛國又來了,嘆口氣,“東西是好東西,但也不能逮着一頭羊死勁薅啊。都快把晉國薅禿了。”但是不宣吧,又心癢癢。推推鼻梁上的眼鏡,“宣進來吧。”
使者和婢女帶着鍋進來,當場就把這三道菜表演了一番。他并不擔心晉國學會就把她趕走,因為沒有粉條也白搭啊。
晉國君好奇地每樣嘗了一口問,“這東西叫什麽?”
“叫粗的叫粉條,細的叫粉絲,也叫雨。”使者答道。
晉國君用筷子挑起湯中的一根粉絲贊嘆道,“果然是雨,凍成一根一根的,非常有意境。”
哎,不光有意境,還好吃啊,千變萬化。酸辣粉也深得他的心。嘆口氣,“說吧,姬候這回要的是什麽?”
使者笑道,“糧。”
糧,又是糧。晉國君忍不住隔着眼鏡翻了個白眼,毛國人是早年窮怕了嗎倉鼠啊,這麽能屯糧。
源源不斷的糧食從四國拉入三座新城鎮。百姓們看着車上的糧食,心中就泛出安全感。不住得在心中感激雯蘿。
雯蘿坐在殿中,看着水鏡裏的能量不停地上漲,懶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正準備劃拉劃拉圖标,看看買什麽,就見蘇棠慌張不已地闖進來,手指顫抖,眼眶通紅,“翁主,我,我要出趟遠門。”
她連忙站起,“阿棠你怎麽了,慢慢說,可是家中有什麽事?”
“不,不是家中,”蘇棠嗓音隐隐有些發抖,嘴巴蓊動了好幾下才把話吐出,“夫子他,病逝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跪倒在地,肩膀劇烈地抖動,嗚咽出聲。
鬼谷子?
雯蘿感覺驚雷響過,震得她頭皮發麻。原本她暗地裏防備和懼怕的人,突然病逝了?這,這怎麽可能?
“開谷了,昨日師兄叫人傳訊給我,說谷門自動開了。”蘇棠雙手撐着地,眼淚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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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