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分別之後

彭曉川恍恍惚惚地回到宿舍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鍵盤，休眠中的顯示器亮了起來，彭曉川又看到了那些八卦帖子。

“都怪你們！”他憤憤地拍了一把鍵盤。

本來他和楊璨兩個人快快樂樂地住在一起，就是因為那些無聊的人胡亂造謠，他們才因為要避嫌而不得不分開了。

可是彭曉川又想起剛才楊璨的反應，楊璨在聽到自己說起那些流言時似乎并不那麽在意，後來卻又反常地怒喝着讓他住口，接着還露出了那麽難過的表情。他到底在生氣什麽呢，又在難過什麽呢？自己到底說錯了哪句話？

彭曉川想不明白，只覺得心裏堵得難受，小聲地又抱怨了一句：“反正都怪你們。”

楊璨不建議他實名發帖澄清事實，但彭曉川總不能看着那幾棟高樓繼續在論壇上飄着，于是他注冊了一個賬號，給版主發消息要求删除相關的帖子。安安已經在旁邊暗自好奇了很久，這時候終于過來問他：“曉川，你跟楊璨到底怎麽回事啊，那幾個帖子裏說的都不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真的了！全都是謠言！”彭曉川說着就來氣，“我和楊璨哪來的談戀愛，我們倆就是好朋友。他們說我就算了，連楊璨那麽好的一個人也被他們這樣瞎說，真缺德。”

大雄突然拉開了床簾，問：“曉川，原來你跟那個楊璨沒在談戀愛的嗎？”

“當然沒有！”彭曉川說。

“是嘛，那就好。當初我聽別人說得跟真的一樣，還說你們倆晚上幹嘛幹嘛的，惡心死了。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他們說我們晚上幹嘛了？”

“反正就是——哎，我都懶得說。舍長知道的時候都氣死了，在宿舍裏大罵那個楊璨帶壞了你，還好到頭來沒這回事。”

彭曉川一聽就不高興了：“楊璨哪裏帶壞我了？他對我好得很，沒有人比他更好了！”

“行行行，是是是。”大雄弄清楚狀況後便不再避着彭曉川了，沿着梯子下床來。

彭曉川整個人還是悶悶不樂的，看着這宿舍也是越來越不順眼：“宿舍裏這麽亂，垃圾也不掃，走路都快沒地方下腳了，怎麽住得下去。”

大雄打了個呵欠：“不一直都這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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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曉川住慣了楊璨的租屋，也被調教出了保持整潔的習慣，現在再受不了這種髒兮兮亂糟糟的環境了，拿起掃把就開始掃地。被幾個邋遢室友逼得自暴自棄的安安這時候終于看見了點曙光，感動地過來幫忙：“曉川，我和你一起打掃。”

見他們二人勤勞地做衛生，大雄也不好意思幹坐着，象征性地也搭了把手。宿舍裏光是飲料空瓶就有兩大袋，還有發黴的包子、生蛆的泡面，甚至發現了一條沒洗的內褲和遺失的襪子若幹，彭曉川上上下下跑了六個來回才把堆積如山的垃圾都扔進了樓下的大垃圾桶。大雄把衛生間角落裏的蘑菇拔了，安安擦完了窗戶又把地板拖了兩遍，一直幹到了晚飯時間，宿舍總算是基本打掃幹淨了。

傍晚時舍長回來，走進來看了一眼就又轉頭出去了，大雄叫住他：“舍長，回來啊舍長，你沒走錯宿舍。”

舍長又走回來，被地板锃亮的光閃得直暈乎：“怎麽回事，宿舍裏這是鬧鬼了？”又看到彭曉川的床位擺滿了東西，驚訝地問：“曉川搬回來了？”

大雄說：“嗯，今天下午剛回來的。”

“他人呢？”

“剛出去買飯了。”

舍長又問：“他跟那個野男人掰了？”

“沒有，根本沒那回事。曉川說了，他跟那個野男人從來沒談過戀愛，就是好朋友而已，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別人瞎說的。”

“真的？”舍長在驚訝過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好，沒那回事就好。曉川回來了，還是好同學。”

彭曉川重新搬回來後才發現，原本早已習以為常的宿舍生活，突然變得叫人不習慣了。宿舍裏的床又窄又硬，睡覺前也沒人摸他的耳朵了，空調的出風口正好對着他的床，半夜總把他凍得蜷起身子。有幾次彭曉川被凍醒了，忍不住就開始想楊璨，楊璨的身體總是熱乎乎的，要是和他挨在一起，一定就不會覺得冷了吧。

回來以後，彭曉川還在堅持每天鍛煉，傍晚去田徑場跑十圈，晚上再做十組俯卧撐和仰卧起坐，宿舍裏沒有啞鈴，他就用裝滿水的大可樂瓶來代替，勤奮得連舍友們都覺得驚訝。

這樣堅持做着以往每一天都在做的事情，好像就成了懷念那段和楊璨同住的日子、并與它保有聯系的一種方式。

複習了幾本書，考了幾門試，一周就過去了。

又是周一的晚上，楊璨早早就來到了練習室，陸夏一和陳秋珏推門進來看到他時，都不免感到有些意外。

“楊璨，你......來了。”陳秋珏樣子看着拘謹，陸夏一沒有說話。

楊璨擡頭朝他一笑：“今天該是這學期的最後一次排練了，我怎麽能不來？”

“我們之前還想，可能你會不太願意繼續跟我們組樂隊了，畢竟那天......”陳秋珏沒有繼續說下去。

楊璨倒是比他更直白坦然得多，說：“那天我就是一開始吓到了。雖然一直知道你們倆比跟我和胖球更親近，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我哪往那方面想過啊，那天一進來就看見你們倆抱在一起親，後來還告訴我你們倆一直都在談戀愛，我腦子都炸了，一下子真的沒法接受。”

“可是後來我又想，其實你們這樣也挺好的，反正又沒礙着誰，我管不着，別人也管不着。”楊璨說着低下頭笑了一下，“喜歡了就能一直在一起，多好啊。”

陳秋珏和陸夏一全然沒料到楊璨會說出這番話來，楊璨不僅沒對他們的關系表現出半點反感，反而流露出了些許羨慕的情緒，似乎還有一點感傷。

陳秋珏走近他：“楊璨，謝謝你。”

楊璨無所謂道：“謝什麽，大家都是好朋友，以前是怎麽樣，以後還是怎麽樣。”

陸夏一拍了拍楊璨的肩膀，覺得他是由他們而聯想到了那個不得不分開的前女友，便安慰道：“你也別一直還惦記着徐聞翹，都過去一年多了，早該走出來了。”

楊璨卻無奈地笑了：“走出來了以後，還不是重蹈覆轍。”

“什麽重蹈覆轍？”陳秋珏不解地問。

“沒什麽。”楊璨立刻轉開了話題，“胖球那小子怎麽還不來，每回就他來得最遲。對了，他知道你們的事了嗎？你們要是還不打算跟他說，那我也先幫你們瞞着吧。”

陳秋珏和陸夏一對視了一眼，陳秋珏點了點頭，說：“那先別告訴他吧，謝謝你幫我們保密了。”

“沒事，謝什麽。”

轉眼已經是學期末的最後幾天了，彭曉川下午在階梯教室考完了流體力學，把筆踹進口袋裏就要去田徑場跑步。他走在校道的林蔭下，遠遠看見前面的四教裏走出來一群學生，大概也是剛考完了試。

他在那群人裏一眼就看到了楊璨，開心得想叫他，可在話要出口時又生生忍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呆呆地望着楊璨爽朗地與人談笑，天空赤日炎炎，楊璨渾身上下都閃着熠熠的光。

彭曉川怕楊璨會不想理他，因此不敢妄動，但又希望楊璨能發現自己。

楊璨果然看到了彭曉川，他臉上的笑容轉為微微驚訝的表情，然後告別了朋友，向彭曉川快步走來。

彭曉川雀躍地笑了起來。

楊璨走近了問他：“剛考完試？”

彭曉川點頭：“嗯，剛在階梯教室考了流體力學。”

“考得怎麽樣？”

“還可以，沒有想象中難。”

在這樣簡單的問答後，二人間沉默了一陣。彭曉川主動又問：“你也是剛考完試嗎，考得挺好的吧？”

楊璨望天嘆氣：“剛考了金融計量學，要死了，希望老師能給過。”

彭曉川鼓勵道：“你的話，一定能考過的。”

楊璨聳了聳肩：“但願吧。”

說完，二人間又安靜下來。

四目相對着，楊璨問：“現在是要去食堂吃飯？”

“不是，我要去田徑場跑步，現在我還在堅持天天跑步。”

楊璨笑問：“還是十圈？”

彭曉川笑答：“還是十圈。”

兩個人站在樹蔭下，互相微笑地看着對方，陽光從繁茂的枝葉間斑駁地落在他們臉上，随之而來的是又一陣沉默。他們明明都這麽希望與對方靠近，卻都從這客套的問答間察覺到了疏遠。

彭曉川突然想起來：“對了，我七月份要去水源鄉支教了，要是遇到不上課的時候，我去市裏找你玩行嗎？”

楊璨垂下眼睛想了想，最後給了他一個含糊到幾近搪塞的答案：“再說吧。”

“好吧。”彭曉川失望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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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出去玩幾天，就不更了，祝大家新年快樂，明年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