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盛航睜眼講瞎話的功力與日俱增,卞婃和陳措的目光同時落到傷痕累累的聞嘉言的身上,皆撇開目光沒有說話。
即使已經走出包廂房間很遠了,卞婃還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一種逃離不開,擺脫不掉的無力感。
陳措叫了一輛出租車,将聞嘉言扶上去之後,跟司機報了一個診所的地址。
卞婃有些疑惑,陳措低聲解釋道:“他這一身傷去醫院會引來麻煩的,那間診所我常去,信得過。”
他常去。
卞婃擡頭看了看已經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陳措。
他這句話說得很是輕巧。
像是在說晚飯吃了什麽,亦或者是他常去哪家店吃飯似的。
就如一日三餐般不足為奇。
她突然不敢想陳措從前經歷過什麽,這五年間他到底走過了什麽樣的路。
時間就是這麽殘酷的東西,它将兩個曾經親密無間的人分隔開,然後所有的情誼和默契都會随着年月的推移而逐漸消散,最後化成塵埃,兩個人變成了徹底的陌生人。
診所的醫生跟陳措很熟悉,簡單問了兩句情況就開始着手處理傷口。
卞婃本想站在一旁看着,卻被陳措趕到牆角的長椅上坐着。
診所地方小,也安靜。
陳措和醫生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都被耳力極好的卞婃聽了個清楚。
“他這些傷,新的舊的都有,看來是有一段時間了。”
“都是淤青紅腫,痛是痛,好在沒傷到內裏。”
“不像你之前那幾次,血糊的大口子,還有貫穿傷,怎麽說你都不肯去大醫院裏瞧瞧,也不能仗着年紀輕身體好就這麽胡來,我可告訴你,年紀大了以後……”
醫生突然止了話,陳措示意他看卞婃,不讓他再說下去的意思尤為明顯。
陳措不想讓卞婃知道這些。
醫生轉臉又看看陳措,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忙活手上的事情了。
上藥剛到一半,聞嘉言就清醒過來了。
他顯然有些搞不清狀況,掙紮着想起身,就被陳措按了回去。
“就要好了,別亂動啊,小夥子。”醫生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鏡框,将紅花油倒在了聞嘉言手臂上的一大塊淤青上,就開始大力的揉搓起來。
聞嘉言瞬時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陳措一瞥眼就看到了卞婃緊張兮兮的模樣,不是滋味的冷哼一聲,“多大人了,還這麽怕疼。”
聞嘉言痛得說不出來話,卻只想揪着陳措暴揍一頓。
你覺得不痛有種你來啊!
聞嘉言出了一身的汗,連病床都沒力氣下來,卞婃走進剛想伸手去扶聞嘉言,就被陳措看似無意的擠到了一邊,陳措伸出一只手,毫不溫柔的将他從病床上拽了下來。
過程中好巧不巧的捏在了聞嘉言手臂上的淤青處,聞嘉言痛得呲着牙,還得咬牙切齒的同陳措道謝。
陳措潇灑的揣着兜站在一旁,眼神就沒離開過卞婃。
聞嘉言正想離開,就被卞婃叫住了。
“也算我求求你了,聞嘉言,你不能再這麽忍氣吞聲下去了。你會沒命的。”
卞婃望着他頹靡消瘦的背影,止不住的辛酸。
她突然好想念那個開朗陽光的少年。
“你怎麽到現在還這麽天真呢?只要你離我遠一點,我至少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之前都相安無事,自從你攪合進來,我就沒一天安生日子過。收起你那該死的慈悲善心吧,我根本不需要。”
聞嘉言不敢回頭,不敢去面對卞婃,他咬着牙将這段狠絕的話匆匆說完,成功得到了一段冗長的沉默。
卞婃愣住了,愣了很長時間,然後她笑出了聲。
笑聲尖銳刺耳,帶着滿滿的嘲諷。
嘲諷聞嘉言的執迷不悟,嘲諷自己的一廂情願。
聞嘉言深吸一口氣,控制住了想回頭的沖動。
“好啊,那就到這裏吧,往後我們各走各的路。”卞婃說道。
聞嘉言知道,這一瞬間,他永遠失去了這個好朋友。
卞婃在聞嘉言走了好一會兒才往外走去,陳措什麽也沒說,靜靜的跟在她後邊,她慢他也慢,她快他也快,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不用跟着我了,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卞婃停下來悶聲說道。
“為什麽這麽幫他,你喜歡他?”陳措很是突然的問道。
卞婃覺得有些好笑,“才不是,我跟他是朋友關系。陳措,別把愛情看這麽重,也別把友情看這麽輕。”
“他是那段時間裏唯一肯跟我正常相處的人。”
卞婃自顧自的說下去。
“那時候我是轉學生,沒有一個認識的人,所有人都不搭理我。只有聞嘉言,主動幫我撿了課本,還跟我打了招呼。下課之後他就成了我的同桌,是他主動跟老師要求換的。”
“我根本沒想太多,本能就很回避。但他絲毫不介意,一直那麽熱情,那麽善意,最後我們成了很要好的同學,同桌,朋友,或者說是,兄弟?”
卞婃在說最後一個詞的時候有些不确定,尾調微微上揚。
是兄弟嗎?
感覺更像是家人的感覺。
陳措不知什麽時候緩步走到了卞婃身邊。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一個小男孩,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小女孩,他們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是那種拉鈎要相伴一輩子的好朋友。然後小男孩有一天出了事情,小女孩不相信他,選擇不告而別,從次杳無音訊。”
卞婃聽得背脊發涼。
她有些心驚。
不,準确說,應該是心虛。
她太明白陳措這個故事裏的小女孩是誰了。
“你知道嗎,長久生活在黑暗裏的人,是不需要光明的,但是如果見過一次,那就永遠都忘不掉了。”陳措吐出一口氣,接着說道。
卞婃迅速的用眼風掃了陳措一眼,看不清表情。
“人會貪心,會奢求。”
他将這句話咬得極重。
“沒有人會永遠對你好。總會有分別,有時候是時間助推,有時候是人心作怪。那麽沒有預兆,沒有緣由,就離開了你的生活,也許她不覺得,可是她帶走的不僅僅是原來的那束光,還将人親手推進了萬丈深淵裏。”
聽到這裏,卞婃感到有些窒息。
就好似胸口被拳頭悶悶的捶打過,苦澀的隐隐作痛。
“所以呢。”卞婃開始害怕了,跟之前的那種恐懼是兩碼事。
陳措動了動腳尖,“所以,別明知故問,你是個聰明人。”
“你根本就不懂,陳措。”
卞婃不知道五年的時間到底帶給了陳措什麽。
讓他變得這麽薄情寡義,冷血至極。
其實不是他的問題,是卞婃不斷地讓自己相信這個妄斷的結論。
這樣她想此刻開始逃離陳措的心,才不會動搖。
她怕了。
為當年軟弱的自己所做的錯誤決定,十八歲的卞婃要開始償還了。
“陳措,其實我們的相遇就是個意外,就好像兩條曲線,偶然相交了而已,并不能代表什麽。你看,都快要零點了,我覺得這些都像個夢,現在要過新的一天了,我們該醒了。”
卞婃刻意背過身,指向了鐘樓上的那個巨大的時鐘。
她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當她轉頭時,身後已經不見陳措了。
卞婃在零點的鐘聲裏暗自苦笑。
十八歲的卞婃,跟十三歲的卞婃一樣,因為恐懼,決絕的推開了陳措。
卞婃沒再見到過陳措。
他就像是一陣風,吹開了些蒙在心上的塵,說走就走。
她也沒再走過浮生在的那條街。
就怕應了那句詩: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真的好似一場夢,如果不是手機裏靜靜躺着的那個號碼,可能毫無證明。
現在她夢醒了,就該面對現實了。
卞婃又恢複了一個人獨來獨往的處境,還是會被來來往往的目光窺伺,還是會被亂扔作業本,還是會有流言蜚語繞着她打轉,但她突然就沒了從前的那股子拼勁,皆是随着去了。
像個沒魂靈的木偶人。
她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多,困頓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她無法長時間集中注意力,經常緘默的看着窗外就是一下午。
徒留軀殼,內裏早已風幹透徹。
老李為此有找過她,但無精打采的卞婃顯得乖巧且無辜,他除了嘆氣就還是嘆氣,最後無可奈何的說了一遭不痛不癢的話,就打發卞婃回去了。
卞婃将這些歸為了脫敏症結。
從略微跻身人潮到孤獨出走,從寡言少語到無聲沉默,從人世間回到心裏邊,總得像是過敏後的治愈歷程,要有個不應期來逐漸适應。
習慣了,那就是要好了。
已經三天了。
聞嘉言會準時來上課,下課放學就消失得無隐無蹤。卞婃不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又做了什麽,但她能看到聞嘉言臉上的傷在一天天的愈合。
說明境遇在慢慢變好。
卞婃也是凡人,她也逃不開用表象去斷言的弊端。
盛航和秦原也好似退出了她的生活。
卞婃以為生活終于要回到正軌了。
但她又錯了。
墨菲定律: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麽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好久不見啊,卞婃同學。”她在經過走廊轉角的時候被這麽一句話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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