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六十一話
第二日未見到紀初霖。
第三日,春和才同楊夢笛一道用過午飯,就有人通報說外面有“別人的娘子”求見楊夢笛。
“本少爺一早就說過,若是別人的娘子求見本少爺,直接進屋就行。”
下人說門房自然知道,只是這位“別人的娘子”略有些與衆不同。
楊夢笛暗笑,請進門,果真是紀初霖。
他今日綠衣紅裙,面上的胭脂紅得瘆人,看起來頗有些像将一年用的胭脂一次性塗抹在了面上。身上的香粉味濃得刺鼻。手中拎着一條繡着牡丹的手絹,走路搖曳生姿。
“我總覺得我現在這模樣去泰國也沒有任何問題。”看着趴在桌上笑得起不了身的楊夢笛,紀初霖對鏡又抹了一些粉。張開雙臂:“小春和,過來,相公抱抱。”
春和一頭紮入他懷中,抱着不肯撒手,連紀初霖身上的香粉味都像一個迷人的夢境。
紀初霖将春和攬入懷中坐下,他一口喝掉楊夢笛送來的茶,說他前日回去後不久小蘭就又來給他送糕點,還是說是小姐李悅做的。
糕點還是甜得膩人。紀初霖再度問起那求救信,小蘭裝作不知,卻又從裝糕點的籃子中拿出一套李琛府中軍士使用的便裝,只是放在桌上,一言不發。
“難道小蘭姑娘是在試探我這個人是否值得相信?”紀初霖當時問。
“李小姐除了紀少爺你不會嫁給任何人。紀少爺還是認命了好。”小蘭卻如此回答。
楊夢笛扇着扇子長笑:“這般來看,李悅小姐對紀少爺動了真情。”
紀初霖不以為然,他和李悅不過是見過一面,話都沒說上三句,又有何真情可言?
至多見色起意。
踏青那日隔着屏風和李悅見過一面,至多他這樣貌碰巧和李悅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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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說起昨夜的事。
前夜紀初霖換上兵士的衣服在太尉府走了一圈,也未察覺到異樣。只是半路被一個小統領逮着,說他巡邏錯了路,臭罵了一頓,那個小統領是李琛的得力手下。
而昨日清晨,他才起來李琛就送來了兩個妙齡女子說是給他做妾。
“真是有趣,我被抓進去那麽多天,連我未來媳婦的臉都沒見到,就莫名其妙多了兩個小老婆。”
紀初霖說完才意識到懷裏的春和正委委屈屈看着自己,立刻澄清說自己是純潔的,那兩個女人已經被他趕去端茶送水了。他已經有娘子了,雖說和離,但他是被逼的!
“這般來想和離也好,小春和嫁給我那一日彼此都算是被強迫,我姐常說對女孩子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婚禮。你的為夫我不希望小春和沒有一個完美的婚禮,這樣想來和離了也好,可以重新娶一次。”
楊夢笛一聲冷哼。
春和紅着臉問何時成親。
“當然得等你成年了!未成年人怎麽可以結婚?!考慮古代的因素,怎麽也得等到十八歲!”
楊夢笛卻是愣了:“這般晚?”
紀初霖得意點頭。
“她十八歲,那時紀雨你都快三十了,你還能讓她生出孩子來嗎?”
紀初霖:“那個……楊商,我們還是繼續談一談孩子、呸!小妾的問題!”
搖着扇子,楊夢笛微微翻了個白眼,卻又笑道:“真是有趣。李琛如此急着給你送小妾,那位大小姐——該不會是個男人?”
春和松了一口氣,是男人也好。反正別是其他女人就行。
“小春和,你那是何反應?你的為夫我在鋼鐵直男這一項上可是滿分!”
“若不是男人——說來此事也着實古怪。”
楊夢笛提到,以李琛在朝中的地位,嫁侄女這麽大的事自然會鬧得滿城風雨,楊慨身為吏部尚書自然會收到邀請。
可此時楊慨什麽都沒有收到。
難道李琛打算在婚嫁頭一日再發請柬?一般莊戶人間都不會這般不合禮法、不顧規矩。
紀初霖同樣陷入沉思。
若只是搶他回家成親似乎還簡單些,但現在他總覺得被卷入了很麻煩的陰謀中。
楊夢笛卻笑言大約也不是陰謀,或許這用盡全力的遮掩不過是為了擋住被刻意放大的家族醜聞。
紀初霖想到了在天長縣賴上自己的那幾個,明明報官就行了,紀慎卻各種折騰,不也是為了遮掩所謂的醜聞?
“難道那位李小姐真的珠胎暗結?”
“不過是珠胎暗結,找個想要升官的低等官嫁了就行了。在這汴京,女子帶着孩子改嫁也不是醜聞。”楊夢笛卻道。
在這個年代,何種醜事能勝過珠胎暗結?
兩人一時都找不到方向,只能繼續調查。
說話間幾人都覺得有些可笑,不過是一起婚姻,生生有了陰謀詭計存在的不安。
時間還早,紀初霖問楊夢笛借馬車,說太久沒和春和一道說話,想要帶春和出去走走。他有些在意那個檀木盒子。
聞言楊夢笛眼眸低垂,卻有很快笑着強調兩人別弄髒了他的馬車。
紀初霖只一個白眼。
穿着女裝帶着春和一道回天波門,為了避免被朱三姐發現,馬車停在了距離較遠的地方。紀初霖看了眼那日春和收到了的檀木盒子,珍珠,真金。
若說昨年春和幫了誰,他只能想到一個人。
“鹿歸林。我們幫了他找到了殺死聞石頭的兇手。”
“可是歸林連秀才都沒有考中,如何能拿朝廷的俸祿?沒有俸祿,如何賺得這麽多錢?”
紀初霖似乎想說什麽,卻又閉嘴,只囑托春和收好東西。
“相公刻意回來是不想被楊夢笛聽見關于歸林的這番話?”
紀初霖苦笑。
春和總覺得關于鹿歸林,紀初霖似乎知道些什麽,可他卻不太願意告訴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告訴楊夢笛。
但若是紀初霖不想說,她不會吵,也不會惱。
“或許,那一日我只是看錯了。不過是擦肩而過。”紀初霖笑言他出門時沒吃飯,本以為可以在楊夢笛那裏混一頓卻未想他們才吃過午飯。後來忙着同楊夢笛聊天忘了吃飯。
現在有些餓,他這副模樣自然不便出門晃悠,春和便出門買食物。
可才出門就被一個男人攔住,竟然是那日遇見的慕容弈。慕容弈也不多言,只是沖春和扔來一個包裹,唇角上揚,目光冰冷,像是尋覓到獵物的野狼。
而包裹中的是那一日春和裹作一團,扔在樹上的男裝。
“大爺我在樹上找到的。姑娘還有何話說?”
春和心裏一慌,想到紀初霖平日說的那些話卻又鎮定下來。反問慕容弈又如何确定這就是她的東西?不過是一套男人的衣服。難道還想驗證DNA?
“的嗯矮?那是何物?”
“相公說我不許同連DNA是什麽都聽不懂的人說話!”
“大爺我的确聽不懂姑娘說的一些話,但既然姑娘一無所知,又如何知道大爺我在說何事?”
春和大驚,還是着了道,但是強作鎮定:“你身為禁軍同那種人結交是否有悖身份?”
“姑娘用不着這般威脅,大爺我幫那群人做事不過是為了錢。姑娘想對那夥人做任何事請随意。若是姑娘肯給錢,大爺我還可以幫着姑娘對付那夥人。”
這是春和未料到的答案。她一時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偏偏慕容弈将她攔住不許離開。“老子不是惡人,卻又算不上好人。”慕容弈說道。“所以大爺我也有一個要求,你做不到,我就尋個機會對付你。我是禁軍的人,收拾你易如反掌。”
“你要錢嗎?”
“我想睡你,更直白一些,我要和你上chuang。”慕容弈才說完,是覺得被人扯着後衣領朝後狠狠一拉。來人動作太快,他有些站立不穩。
自然是紀初霖,他聽見門口有動靜擔心春和出事就出來看了眼。
春和撲入紀初霖懷中将他一把抱住,怎麽都不肯松手,慕容弈說的那些話讓她的耳根燙得厲害。
搖着小團扇,紀初霖一手攬着春和,一手拿着手絹不住擦混着汗水滾落的厚厚的香粉。
“這位大哥你知不道知道什麽是《未成年成保護法》?呸!大哥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動別人的老婆、娘子!就算不是別人的娘子,大街上說那種話真的合适嗎?”
“原來是你。你不是已同這位姑娘和離?”
紀初霖心道自己不就是離個婚,居然這麽多人知曉。春和緊緊抱着他,他小心攬着春和,笑道:“我有沒有同我娘子離婚不是你當街調戲我家妞的借口。你看來是禁軍的人,禁軍是護衛官家、守衛汴京的軍隊,身為禁軍,做這種事,不覺丢人現眼?”
慕容弈被問住了。
許久沒有回應。
“若是想看女人,看我不就行了?”紀初霖拿出絹扇略微遮住臉,只露出眼睛。扭扭捏捏嬌聲喚道:“官人~”
春和聽得身子一顫,若不是親耳聽見,她才不想承認那聲音是她相公發出來的!
慕容弈的臉扭捏成一團,似乎只差蹲在牆角一陣狂嘔。
攬着春和的肩膀,紀初霖扭着腰走得大搖大擺。
轉過巷子後他松了一口氣,自言還好自己将春和塞進了楊夢笛的尚書府,不然那幫瘋子泛起混來他還真不知該如何應對。
春和有些自責,畢竟慕容弈是她招惹來的。若是慕容弈将她已知曉一切的事告訴給朱三姐,之前就白忙了。
紀初霖卻道此事不值一提。春和早日看清那夥人的本質,早些知道那夥人和禁軍中的敗類厮混在一起行不軌之事反而幫了他。
若春和沒看見那一幕,他們就那般冒冒失失闖去反而會傷到自己。
“工資不夠就去搞灰色收入挺正常,奇怪的是碰巧就撞上了我們準備下手的那個女人。巧得過分,太巧在很多時候會給人一種刻意做出的陰謀味道。而事有輕重緩急,現在重要的是李琛。”
繞了好幾個彎,紀初霖才将春和送上早已等待好的楊夢笛家的馬車,臨走前幾次三番叮囑春和一定要小心。用力抓着他的手,春和舍不得放開,卻又不能不放手。
目送紀初霖離開,春和心裏的酸楚越發重了。
在她看來朱三姐的事不能放,畢竟朱三姐和僞裝小流氓的禁軍混在一起就很奇怪。
何況紀初霖說,這個世上很少有徹底的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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