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一零二話

紀初霖和楊夢笛花了小半年時間對古鏡瓦進行了最全面的裝修整理,因為背後有一大片空地,他們又将瓦子的規模擴大了一些。

別的瓦子有的玩樂項目古鏡瓦這裏都有。

別的瓦子沒有的自然就是古鏡瓦的特色。

古鏡瓦的中央被一道磚牆隔開分為兩部分,男左女右,左右不相通。男人那邊便叫做古瓦。

女子這面則叫做鏡瓦。

又因出門玩耍的男人比女人多,古瓦的面積自然比女人那邊大一倍,楊夢笛親自參設計,古瓦至多是比普通瓦子清雅一些。女子可以進古瓦玩耍,男子卻嚴禁進鏡瓦。

女子那邊叫做鏡瓦。女子好美,自然應該有“鏡”,楊夢笛如此說。

鏡瓦經過了精心修繕,一副園林模樣。瓦子中有小池塘,池塘中鯉魚潛行。亭臺樓閣、雕梁畫棟。花匠在牆角下種了整整一排花,院中的別處也種了各種花,以保證每個月都能有鮮花盛放。

紀初霖說他們的核心客戶是有錢的女人,而有錢女人都分外挑剔,自然得比別的地方更加美麗才行。

春和與冬兒也不需要去古瓦,她和冬兒只需要在鏡瓦給太太小姐們說那些為她們量身定做的故事。

紀初霖沒有忘記那位初期指點幫助春和的劉老,加了不少錢将劉老請來古鏡瓦,那些喜歡聽劉老說話的人自然也跟着劉老從清風瓦來到古鏡瓦。

對此穆三自然格外高興,劉老走了,清風瓦最厲害的說話技藝人就是他。他四處說紀初霖和春和的不是,春和欲争,紀初霖卻說沒有必要。“他不過是一個說話人,你我而今也犯不着同一個說話人太多計較。”

瓦子的日常事務都夠紀初霖頭疼,他自然不願意同穆三過多計較。畢竟他之前從未做過生意,這是頭一遭,需要學習的還很多。

幸而客源上全然不需要擔憂。

楊夢笛認識幾乎全汴京的公子哥兒。韞夫人尚未歸汴京,楊夢笛的娘親周夫人帶着平日交好的那幫夫人來過鏡瓦幾次,婦人們交口稱贊。客源一直不斷。

紀初霖也沒有忘記那塊空地,他将空地改成了蹴鞠場。還在周圍修建了看臺和矮圍牆。平日帶着那群喜歡蹴鞠的孩子繼續玩蹴鞠。孩子們平日練蹴鞠,閑時也幫瓦子做一些雜事,紀初霖每月會依照他們工作量的給予酬勞。

偶爾紀初霖也會搞一場少年的蹴鞠比賽,紀初霖也不收圍觀者的錢,卻留心觀察民衆最喜歡哪位少年蹴鞠手。

若是民衆喜歡某個蹴鞠少年,紀初霖就會讓那個少年在場上幫一些汴京的大商鋪介紹新到店的貨品。只要是被備受關注的蹴鞠手介紹的貨物都會大賣。之後就會有更多的商鋪花錢找那些蹴鞠手幫着介紹。那些少年蹴鞠手的酬勞自然遠遠高出普通蹴鞠少年,為了當上備受歡迎的那個蹴鞠手,少年們在比賽時用盡全力。來觀看的人也就越發多了。

春和曾問過紀初霖和這般做。

紀初霖說這叫打廣告,下一步就是拉贊助。

“為何要讓将那些踢得好的孩子的名號大肆宣傳?”

“捧球星呗。我思考過,北宋這種商品經濟和若幹年後的商品經濟有些相同,人們願意花大價錢請最一流的女技唱一首曲子或是做一餐飯,自然也不會吝啬在蹴鞠上花錢。”紀初霖笑道。“你的為夫我曾經說過,高俅的劇本也不錯。不過——需要換個方式。”

春和漸漸覺得紀初霖變得越來越厲害。他和外人說話的時候神色越發正經,說話的語氣和口氣也與楊夢笛越發像了。他似乎本來就在學楊夢笛說話。尤其在外出談事的時候,過去那個說話随意、時常被人叫做瘋子的紀初霖在外面再也見不着。

只有在她身邊,紀初霖才會恢複成一開始的“瘋子”模樣,滿口的Java、C++,肯德基、麥當勞。像個話唠少年一樣絮絮叨叨,說着她也不太明了的話。

他說他害怕忘了那個世界,這個世界又不能同太多人說關于那個世界的事情,他現在不想死了,更不想被當做禍亂朝綱的瘋子活活燒死。有些話就只有同春和說。

臘月瓦子開張,正月賺得盆滿缽滿。

到了正月十六,慕容弈給冬兒帶來消息,說今日李悅出嫁。

李悅出嫁,李琛的官位穩了後她便終與那位一品大員喜結連理。官員間的結親,終究是強強聯手,冬兒消去了奴籍,也終究不是花月樓出身。

冬兒面色冷靜,笑着祝福。

只是在當夜,冬兒坐在二樓,在凄涼的夜色中彈了一夜《鳳求凰》。次日,雙手鮮血淋漓。“今兒怕是不能幫春和彈琴了,讓夏桔代彈一曲好了。”冬兒顫聲笑道。

“你明知道李琛不倒她必然會嫁給那位一品官那位才做了官的少年公子,為何還要幫李琛?”紀初霖問。

“冬兒只需要她過得好。太尉的侄女,太傅的兒媳,進士的娘子——身份多尊貴,聽着多好聽。”

欠身笑道,謝過紀初霖為自己包紮受傷的手,冬兒回房休息。

進了屋,三日未出,第四日重新出現,嘴唇帶着笑,面色卻是慘黃,眼眶是重重的黑眼圈。

那叫做王郎的男人還活着,他同夏潔一道來古鏡瓦做活計。

夏潔放了足,紀初霖一有機會就給他熬骨頭湯以便腳上的骨頭恢複。他也改了名,他說“夏潔”這個名字是那些人取的,便改名為夏桔(jie)。

“改字不改音,這般春小公子喚我名字方便一些。”對此夏桔笑道。

他平日男人裝扮,偶爾也會裝作女子同恢複男人身份的王郎雜劇戲臺上扮做情侶或是夫妻。

可男可女的夏桔,最初被人嘲笑,但當人看過他用九根手指彈琴或是唱戲後再也無人嘲弄,反倒廣為人知。才不過二月,夏桔這個名字就在汴京聲名遠播。不管是思春少女還是少年公子,都願意來古鏡瓦一睹夏桔的風采。

紀初霖說,夏桔紅了。

相較夏桔,春和與冬兒這對只給有錢夫人說話的女說話人給人的印象淡了去。

韞夫人一直未回到汴京,春和依舊未得到去她家說話的機會。幸而平日生意也不少,每日都有不少進賬。她只給夫人小姐說話,也免了被手腳不規矩的浪蕩子戲弄的危險。

衆人皆忙,唯有紀思明分外閑暇,還回天長縣過新年。他走的時候春和未提,紀初霖卻還是托紀思明給聞克己帶了不少錢。

紀思明回來給春和帶了聞克己的書信。

他也皺眉告知聞克己現在的境遇。

碧蘭已經被那位當上進士的爹接走。因為是新科進士,名次也不算太差,碧蘭的爹很容易就在天長縣尋到了活計,眼下只等朝廷傳來消息好去當官。雖說朝廷每一次考試都會有不少人考中,沒人知道這做官的機會會等到幾時,卻終究是個希望。

聞克己卻有了□□煩。

碧蘭的爹打聽到聞家村有位婦人的遠親也在這一次考上了進士,只是名次太過于靠後,又無任何背景家世,這一生當官的機會都極為渺茫。

但那人至少是個進士,血緣上還與聞家村有關。而聞克己不過是個久考不中的秀才。

碧蘭的爹便将那人帶去了聞家村。那人一來,聞克己就失去了私塾先生的工作,聞家村的私塾也被那人奪走。

幸而紀初霖賺了錢就花錢買下了紀慎在李家鎮為他置辦的房屋,聞克己也不至于無家可歸。可因沒有私塾先生的活計,收不了束脩,平日也做不了太多的活計,生活便越發拮據。

紀思明帶錢給聞克己時看見這一幕,便順口告訴紀慎。

紀慎終于記起這個尚不得臺面的親家,便托管家帶了十貫錢過去。

聞克己卻還是過得拮據,那些財物都被他換做了給十財的書籍與文房四寶。未能實現事業的父輩總是對後輩給予了萬分大的期望。

“兄長給的那些錢、米、幹肉他都收下了,但小弟總覺得那位十財兄弟精神頗為不佳,似乎一直想着那位碧蘭小姐。似乎是動了真情。”

紀思明也在天長縣見到了碧蘭,而今她是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她那位進士爹爹找了兩個婦人教她女紅,頗有自己新官上任後就将女兒嫁出去壯大勢力的感覺。

“真是而可笑。小弟聽朝中的叔叔們說官家分外重視科考,之後不定隔一兩年就考一次。每年考取的進士數量遠遠大于朝中的官員數量。舊人還沒有安排好,新人又上了榜。想要做官,要看人脈,若背後一無所有,除非是前十名,無鄉裏推薦,朝中又無人,如何做官?”紀思明笑道。

他又說碧蘭的爹爹也去去拜見紀慎這位與朝中大員依舊有聯系的退隐高官。

“兄長你可不知道,那份谄媚,還有恨不能将女兒嫁給小弟為妾的架勢……”

“你願意嗎?”

“不可。”紀思明正色道:“兄長難道認為爹會允許小弟娶一個進士的女兒?小弟可是想要當一品大員的。自然不會學那種忘記了身份尊卑還娶了秀才女兒的人。”

紀初霖:“臭小子你這月的零花錢還想要嗎?”

“畢竟那種娶了秀才女兒的人做事不同于常人,頗有些志氣,也分外有手段。小弟自是不如。”

紀初霖:“……”

二月末。

杜公子忽然出現在古鏡瓦,紀初霖在他身邊見到了之前在杭州見到的那個油光滿面的假和尚,幸好那個和尚沒有認出紀初霖和春和。

一切變得清清楚楚,畢竟杜公子被騙了不少錢,想要找人騙回也是情理之中。

李珏斷案後将收繳的財物還給了部分受害者,看杜公子這副模樣,他應該就是得到被騙財物的部分受害者之一,畢竟他家在汴京也有一定權勢。

杜公子來古鏡瓦卻是來見夏桔的。自從夏桔聲名遠播,他便上了心,每一日都送來不少禮物,更做出下大雨也要打着傘站在瓦子外等待夏桔的事,惹得一瓦子中的一衆人等都分外感動。

夏桔卻只是皺眉,不為所動。

杜公子越發來了勁頭,此事很快被他家的人得知。

之前鬧着娶一個女技,而今成日找這個男人,他家自然不會願意。杜家人本打算對付夏桔,可他們也知道古鏡瓦和楊慨的二兒子有不少聯系,還頗受朝中夫人的喜愛,尤其是夏桔,還曾去一位皇親家彈唱。倒也不會額外為難夏桔,只是命令家院将杜公子拖回去。

偏是這位杜公子,越是阻撓,越發深情。

夏桔卻只是道:“杜公子,我不喜歡男子。”而後伸出自己斷了一根手指的手給杜公子看。“對吧。杜、公、子?”

夏桔越發冷淡,杜公子越發不依不饒。

春和旁觀了很久,忽有一日輕輕扯了扯紀初霖的衣角:“相公,這就叫追妻火葬場嗎?”

紀初霖:“你說你在這些方面這麽小聰明給誰看啊?”

他卻又笑道:“我姐就特喜歡追妻火葬場這種情節。這種故事的最後男人大都能追回女人。但從我多角度來看,這群渣男既然都已經進了火葬場,就把他們燒成灰吧!從這點來看,我們都得給準備把渣男生生燒成灰再丢進太平洋的夏桔點贊!”

春和忽然問:“以後相公也會有追妻火葬場嗎?”

“喂……”

“相公……你若是再将春和推出去,我就……”春和覺得,追妻火葬場什麽的也是不錯。只是,看着紀初霖,她頗有些不安。“相公,若是有一日春和跟了旁人,不管是被迫還是自願,你會追春和回去嗎?”

紀初霖只是笑道:“我之前一直很想将春和推走,因為我擔心自己不定什麽時候就沒了。但現在我想——”

他輕輕拉住春和的手。

“過一天,和你好一天。至于命運,随緣好了。因為你的為夫我拒絕火葬場。”

作者有話要說: 【先說下斷更的事,前天那話是存稿箱發的,前天在坐車,兩小時的車生生坐了十個小時……沒錯,堵車……

然後昨天電腦故障了……┭┮﹏┭┮

至于今天這一章……flag有點兒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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