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初商

他這麽說,遲晚卻絕對不能這麽做,他若是松手了會發生些什麽事幾乎是不需要動腦就能想出來的。

趁着遲晚糾纏住獨孤的時候已經有人跑回了自己家中拿起了武器,他們的武器形形色色,最常見的卻是斧子,他們在對峙的局面中想起了半岳門。

聖人在世第十九年,大道現世第七年,聖人立足于江湖,大道隐于山林。

渡河口。

快馬行過渡河邊,驚起渡河上的水波。

策馬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半岳門行去,他俯下身,胸膛徹底貼在了馬背上,馬鞭被他卷了起來,同時被卷起來的還有偶爾起來的漣漪。大風在他周邊,除去他的衣衫與頭發什麽也沒能揚起。

他後頭分明沒有人,但他的神色卻像是後頭有大批人馬追逐着他,他下意識地松了松握着馬鞭的手指,卻又在下一刻間将它握得更緊。

他穿過了鎮渡村,鎮渡村的人們已經習慣了往來的江湖客,他們只是往兩旁避了避,手上的事卻從未停下。有些膽大好奇的伸着脖子去探看馬上的是什麽人,能看到的無法是一個倉促的背影。

半岳門坐落在山中,渡河分流将這座山包裹了起來,河上架着兩座并起的橋。下頭是平坦的木橋,可容五匹馬并排而行,橋面藏于水面一寸之下,過此橋需淌水而過,它無需下蹲便能掬起一捧渡河水。

木橋上頭又修着纖細的竹拱橋,僅容雅客兩人并肩過。

半岳門在江湖中最出名的是門派的落點,昔日尚且有“飛燕在竹橋,走馬踏渡河”之說——竹橋又名飛燕橋,木橋又名走馬橋。

江湖中人□□輕如燕與泰山壓頂之人,前者偏愛竹橋,要做那風雅之人,不肯濕了鞋襪。後者偏愛木橋,愛那涉水帶來的暢快感,愛那馬踏渡河的氣魄。

快馬人走的自然是走馬橋,馬過橋面濺起的水花沾濕了他的衣衫,飛燕橋上還有着三三兩兩的半岳門弟子,他們正欲往他來的方向去。

他忽然大喝一聲:“回去!”

先認出他的是走在最前頭的弟子易清,他詫異地咦了一聲,俯着身子往下看:“什麽?”

“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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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是聶杉,京郎的第三個徒弟,遮天教的三公子。但除去半岳門的人,江湖家鮮少有人知道他與半岳門的關系。

半岳門掌門聶出岫是他的父親。

幾乎是在他是聲音落下的那一刻,身後咻咻跟随來了數枝箭!

竹橋上的人被此變故弄得措手不及,易清慌忙想要躲避開突如其來的箭,但狹窄的竹橋此時卻限制了他躲避的方向。他咬了咬牙向竹橋外縱身一躍,然後狼狽不堪地順勢在走馬橋上就地滾了兩圈。

他的衣裳已然濕透,但好歹避過了箭矢。

竹橋上的弟子也紛紛效此法,從飛燕橋跌在了走馬橋中。

“聶少,這是怎麽回事?”

但聶杉已經無暇回複他了,他飛快地勒馬,然後将懷中的竹筒扔給了易清:“帶着這個回去!就說……”

走馬橋的橋頭走來了個人:“就說,遮天教京郎前來拜訪。”

他不走竹橋,偏偏要涉水過走馬橋。他踩着木屐,木屐比水面要高上半寸,而外袍也恰恰貼合在了水面。他是唯一一個過走馬橋不濕衣服的行客:“怎麽?不下來和為師并肩走?”

聶杉的馬停駐在了橋中心,他坐在馬背上直起了腰:“獨孤呢?”

京郎雖然走着走馬橋,但他卻是個雅客,他不知從何處尋了把折扇在手中把玩,他顯然是極少用折扇,因此在擡眼間失了回手将折扇跌了下去。他面不改色地在它落在水面之前用腳尖接了一下,于是折扇在半空中展開,圓滿地落回了他的手中。

聶杉便看見了扇面的全面,上頭未着山水,只提了一行小字:多承京郎頻頻顧,常令春風入我院。

末端落在紅色的署印——方儒生。

京郎漫不經心地玩弄着折扇,腳步絲毫沒有放慢的預兆。

易清已經倉促地跑完了整座橋,再前方一點就是提着半岳門三個大字的山門,但他沒來得及邁進山門。

在他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他面前有身影一閃而過,他手中的竹筒被奪了去。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完全捕捉不到這人的身影,但他不敢停下腳步,立即跌跌撞撞地往山門裏跑去,想給掌門報信。

奪物的自然是獨孤,他奪了物也不着急看,甚至不攔着易清,而是坐在了橋頭的石獅子頭上。橋的那邊是京郎,這邊是獨孤,聶杉被他們兩人夾在其中。

“師兄要走都不和師弟打聲招呼嗎?”

聶杉心知自己沒了勝算,他只在用毒方面造詣頗高,在武學上卻遠遠不及獨孤:“你要插手?”

獨孤似乎渾然聽不出聶杉的話中之意,他笑着用刀挑玩起河水:“本來沒有的,但昨日夜裏不小心聽見了一些不該聽見的,怕師兄後頭緩過神找我算賬,就只好先下手了。”

京郎已經走到了聶杉面前,他只斜睨了聶杉一眼,餘光恰好能看見聶杉将手攥成了拳頭:“既然都來了,當然得去拜訪一下聶掌門了。”

他不擔心聶杉會在後頭動手,因為前方有獨孤盯着他,是獨孤的刀快還是聶杉動手的速度快,這兩者恰恰不能相提并論。

獨孤的刀是殺人的刀,而聶杉的武功只是護身的功法。

京郎極其平淡地走完了整座橋,聶杉下了馬,牽着馬走在了他後面。

獨孤仍然坐在石獅子頭上,但他的刀并沒有收入鞘。

他落後京郎三步,忽而問道:“你當真要這麽狠心?當初帶我走的也是你,如今棄我不顧的也是你。”

“你這人倒是好笑,說得好像是我對不住你似的。”京郎嗤笑,“你自己存了龌龊的心思,卻怪起了我狠心。”

聶杉幾乎是暴跳如雷:“可你卻和方儒生混在了一起!”

“ 哦?所以你昨日是因為這個才起了要殺我的心思?”京郎說着說着自己先笑了起來。“我要是記得不錯的話,你昨夜可在我杯中下了藥。”

聶杉停下了腳步。

“那味藥叫鴻浩,無毒的。”

京郎附和着點點頭:“興許吧,或許這就是你至今還能與我搭話的原因,畢竟教了你這麽些年。”

等京郎走完整座橋的時候山門聶出岫已經趕來了。

他朝着京郎一拱手:“不知教主前來有何貴幹。”

京郎也回了個禮以示敬意,“前來讨回我教導聶杉十三年的情分。”

聶出岫面色微變:“不知教主何意?”

京郎卻不說了,他朝着聶杉揚了揚下巴,示意聶杉自己将事情坦白清楚。

半岳門衆人皆看着他,聶杉在衆目睽睽之下沉默了小半刻,他忽然松開了牽着馬繩的手,跪在了地上:“兒子不孝。”

聶出岫不明所以,半岳門衆人面面相觑。

“我心儀京郎。”

獨孤不知何時從石獅子頭上下來了,此時正倚着身子靠在它身上,他啧了一聲。京郎不想聽到這個,他也跟着啧了一聲,卻并沒有出言阻止,他把折扇揣入懷。

這個動作顯然刺激到聶杉,他眼神沉了下來:“我昨夜在他杯中下了藥,盜了他與……“

“盜了他許些罪證,他今日來,是來問罪的。”他含糊着把這句話帶過去了,顯然是知道了這段話若是說了出來,半岳門必定有滅門之禍。

京郎忽然回過頭瞥了一眼獨孤,獨孤仍倚靠在石獅子旁,竹筒被他塞在了懷中。

他拍手稱是:“他說得不錯,我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帶了五十人過來,四十九人在走馬橋那頭,只有獨孤一人先行過了走馬橋——你倒是了解我,知道我會從來此。”

京郎後面一句話是對着聶杉說的,他頗為遺憾地搖搖頭:“只可惜我不能留你了。”

他這是要滅口的意思了,聶出岫豈能讓他殺了自己唯一的兒子?于是他向前一步,将聶杉擋在了身後:“教主可否賣在下一個薄面?”

京郎含笑着搖了搖頭:“很是抱歉,聶掌門在我這,已經沒有了任何情面。”

而在他話音過後,走馬橋上又來了一個人。那人完全是踏着水面過來的,他走得極其穩當,又極其地速度。獨孤這個時候動手了,他忽然拔了刀迎上了橋上的那人。

京郎好似已經知道後頭來的是什麽人,因此他連頭都沒有回,只是囑咐獨孤:“獨孤你要和他切磋就走遠些,有些吵。”

獨孤果然帶着方儒生要走,方儒生倒是望了京郎一眼,直到京郎從懷中摸出了扇子,眼都不擡地把扇子扔給了他:“還給你就是了,為了一把扇子追到這兒來,至于嗎?”

扇子恰巧被擲入了他懷中,他順手接了扇子,便随着獨孤去了個空曠的地方。

京郎滿意地要同聶出岫繼續說下去,而聶出岫在見到方儒生的那一刻露出了五味雜陳的神色:“京教主的意思是不肯放過我半岳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①初商:[上秋],半岳門一事發生的背景在七月份。

②飛燕在竹橋,走馬踏渡河:也是自己瞎寫的,就是最喜歡半岳門的建築,兩座橋是上下關系,就是竹橋是上頭彎曲的小橋,而木橋剛好在水下3.3裏面。

③一寸:3.3cm,一尺:33.3cm.

今天時速一千五,寫完這章竟然只用了兩個小時,賊嗨森。

事實證明我果然喜歡京郎。

嗨森嗨森嗨森!

關于半岳門這個建築設定,我想了想,覺得我以後可能會。

在其他文裏照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馬橋是座水橋,請不要質疑為什麽橋裏頭會有水,因為遠遠看起來就像是人在水面走,逼格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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