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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知道這科舉之難。

謝清駿是蕭氏的嫡長子,也是謝家的長房嫡孫,自是比別的哥兒要尊貴幾分。所以謝樹元外派到蘇州的時候,別說是江老太太不願意,就連謝舫都不願讓孫子跟随兒子到蘇州來。

雖說江南人傑地靈,每科春闱中榜者甚多,但京城到底是天子腳下,又要國子監在,再加上大儒多在京城,謝舫自是希望謝清駿留在京中好生讀書。

所以就算蕭氏哭也哭了,最後只得帶着懋哥兒跟着謝樹元上任。江老太太倒是想過讓她留在京中,可江姨娘卻是要跟着謝樹元上任的,別說蕭氏不願意,就連謝舫聽了此話,都險些和江氏翻臉。

蕭氏這會想着大兒子,倒是把四姑娘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了。

汀蘭院內

江氏瞧着四姑娘有模有樣地看着千字文,這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先前她還因為四姑娘是個女兒,而有些不喜這個閨女,可是如今看着竟跟撿了個寶貝一般。

當初謝明岚初初開口的時候,連江氏都大吃了一驚,畢竟九月就會開口說話的,可實在是少數。可沒過多久,她試着教明岚讀書的時候,才發現她竟是過目不忘,這可着實是樂壞了江氏,就連給太太請安的時候,都話裏話外提着四姑娘的聰慧。

大齊朝不比別的朝代,不僅朝中格外重視科舉,就連女子有才名者都會被人高看幾眼。小戶人家礙于生活并不能供家中女兒上學,可但凡是大戶人家,誰家小姐不是出口便能成詩。如今在京城女子上學的風氣,越演越盛,甚至連女學都慢慢盛行。

謝明岚此時正認真地趴在坑桌上看書,旁邊坐着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二姑娘謝明芳。說起來,明芳比明岚還要大上三歲,可是如今在聰慧的妹妹旁邊一襯托,倒顯得有幾分呆愣。

謝明岚偏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姐姐,眼中卻是說不出複雜。

她竟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機會重活一輩子。她雖生在富貴人家,可卻只是姨娘生的,這婚事捏在嫡母的手裏。人人都說嫡母替她選了門好親事,丈夫是新科進士,家中除了雙親外便只有一個小姑子,一嫁進去便是當家嫡母。更何況,她這般算是低嫁,往後丈夫要仰仗着岳家的勢,定是會敬愛自己。

雖謝明岚也不情願,江姨娘更是又哭又鬧,可謝樹元卻一心覺得這是門好親事。待謝明岚進門後,才知道這麽一門看着實惠的親事,內裏實在是不堪的很。

丈夫雖是新科進士,可不過是二甲五十六名,還是仰仗着父親謀了個差事。家中婆母規矩大,她日日從早立規矩到晚上,後來婆母還賞了自個身邊的丫鬟給丈夫當通房。

小姑子雖已出嫁,可眼皮子實在是淺,每次回娘家必從她梳妝匣裏拿走幾樣。更何況,丈夫一家本不是京城人士,後頭成婚所住的宅子還是謝家的陪嫁。丈夫每月拿着微薄的月銀,夫家又不是大富之家,走禮應酬用的全是她陪嫁的銀子。

她不過是個謝家的庶女,嫁妝公中皆有定例,嫡母自然不會貼補她。而姨娘雖然得寵,可手頭能使的銀子也實在是有限。後面不過是過了兩三年,這嫁人的姐妹中,她卻是過的最拮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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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這幾個字可認識了?”江姨娘雖家道中落,可到底也是上過幾年學,給姑娘啓蒙倒也夠了。

自打她發現四姑娘學東西實在是快之後,便每日都要教四姑娘幾個字。雖說姑娘大了,家中會請先生來教,可這學前啓蒙還得靠自己。

謝明岚一副天真地點了點頭,說道:“姨娘,我都認識了。”

江姨娘随口考了她一番,見她全答了上來,摟着她高興地說道:“我的好姑娘,姨娘真是沒白疼你。”末了,她又叮囑道:“若你爹爹知道姐兒這般聰慧,也定會多疼你幾分的。只要你好生表現,以後的前程定不會比太太生的溪姐兒差的。”

此時正值剛剛入了秋,因着怕她們兩個受涼,江氏并不敢讓人在屋子裏放冰。謝明岚看了這間異常熟悉的屋子,放眼一看屋子擺設富貴華麗,在暖坑不遠處就擺着一個半人高鎏金三足香爐,此時淡淡香氣在屋子之中彌漫,甜而不膩令人神清而氣爽。

謝明岚在聽到溪姐兒這個名字時,不由愣了一下。自她重生之後,便不止一回聽到這個名字,謝樹元喜歡太太生的一對龍鳳胎,給姑娘起的名字竟是按着哥兒的清字輩取的,這是阖府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謝明岚初聽時,心裏大顫,因為她分明記得,上一世太太只生了三個哥兒,何曾生過什麽龍鳳胎。六少爺的名字雖然依舊叫清湛,可這個謝清溪又是怎麽回事。

對于這個憑空出現的嫡妹,謝明岚有些奇怪,也有些忌憚。前一世太太因着沒有女兒,對她們這些庶女倒也不差,可這一世太太既自己生了女兒,還會如上一世那般一碗水端平嗎?

不過想了幾回,謝明岚倒是将這種念頭丢開。前一世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若是她将前程一味地放在別人手上,只怕這一世的下場比前一世會更不堪吧。

所以這一世,謝明岚給自己來了一個異常光輝又閃亮的登場。

沒過幾日,就連謝樹元都知道,自己家出了這麽一個神童級別的人物。

四姑娘謝明岚如今不過才一歲多些,尋常這個年紀的孩子,聰慧些的也只是說話利索些,至于愚笨的那些都還在牙牙學語。可偏偏謝明岚不僅開口說話了,而且說的話連貫又有條理,處處都透着聰慧。

再加上江姨娘本就喜好打扮,此時更加用心,直将女兒打扮地跟畫中仙童似得,沒過幾日,就連蘇州城都隐隐有傳聞流出,說謝大人家出了位神童。

不論謝明岚是真早慧還是假早慧,蕭氏都不太關心。可當外頭都流傳着謝府的傳聞時,她卻是少有的發了怒。

這府中本就有規矩,不可私自議論主子的是非,可如今這是非不僅在府中流傳,甚至還流傳到了府外去了,這簡直是在明晃晃地打蕭氏這個當家太太的臉,這是她無論如何都忍不了的。但她若是立即發作,倒是顯得自己小家子氣,若不得一個庶女似得。

甚至就連謝樹元在無意間都對蕭氏說了這麽一句,可嘆明岚生作女生身。可見謝明岚這早慧的名頭确實是傳了出去。

謝樹元身為蘇州知府,乃是蘇州府的父母官,平日事務頗為繁忙,就連兒子的課業都不能日日兼顧到。

而這日剛到蘇州府布政使衙門的時候,就瞧見右布政使宋煊臉色略有些鐵青地從裏面走出來。兩人撞見宋煊倒是停了下來,同他寒暄,謝樹元只挑了些尋常的話閑聊。

宋煊也是京城人士,同謝樹元一般都是從京城外放到蘇州的,只是謝家是清流,而宋家卻是勳貴。宋煊出身京城安平伯府,當初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只不過他是二甲六十三名,比不得謝樹元這個探花郎。

謝樹元大抵也能猜到宋煊方才為何臉色不好看,蘇州承宣布政使的左右兩位布政使大人不和,這在衙門裏并不是隐秘的傳聞。左布政使錢峰今年已近五十,這輩子的仕途眼看着就要到頭了,可宋煊卻不到四十,又是京城勳貴出身,自然有些瞧不上錢峰。

可本朝奉行以左為尊,雖說左右布政使品級相同,但錢峰身為左布政使,還是壓了宋煊一頭。這官大一級壓死人,在許多事情上,宋煊總覺得素手縮腳,因此他對錢峰的不滿幾乎是半公開的。

而錢峰卻對謝樹元頗為賞識,所以這會宋煊攔下謝樹元說話卻有些奇怪。

兩人又說了些話後,就在要道別的時候,突然宋煊話鋒一轉,提到:“愚兄一直知道謝賢弟博學多才,不想連府中千金都有早慧之名。這幾日光是聽着傳聞了,不知何時讓愚兄見見賢侄女,也好讓咱們見識一歲便能讀書寫詩的神童。”

這話說的有些打臉,就是謝樹元這般心思深沉,平日八風不動的人,臉上一時都有些不瑜。

他面上不顯,只恭敬回道:“不過是傳聞罷了,當不得真。”

不過宋煊可一點不在意,他剛從錢峰那裏受了氣出來,就看見錢峰将他的得意愛将找了過來,他自然恨不得立即在謝樹元身上找補回來。說實話,謝樹元這會也算是代人受過了。

宋煊這人是有些勳貴世家的習氣,這會光顧着自己痛快了,他說:“謝賢弟家果真是家學淵源,賢弟已是探花郎了,如今女兒又這般出息,日後定然會前途遠大,到時候還望賢弟不要忘了同僚之宜啊。”

這話說出來,謝樹元是真的上了火。他平素以清流自居,又是探花郎出身,覺得自己能走到今日這一步都是靠的自身實力。可宋煊這麽說謝明岚的聰慧,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謝家故意給女兒造勢,好博個好前程。

至于這女孩的好前程,無非就是指着嫁人。謝家家風嚴謹滿門皆是進士出身,這會居然讓人說成要靠女人起家,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奚落,這在謝樹元看來,簡直就是到了侮辱謝家門風的地步。

謝樹元臉色一冷,再也沒心情和宋煊說話,只冷冷道:“錢大人還在裏面等着下官,下官先行一步。”

宋煊好整以暇地看着謝樹元滿臉怒氣的離開,這謝樹元比他小了幾歲,可官職卻只比他低了一級。更何況,他還是翰林出身,在翰林院熬了六年才外訪出來。如今他外放不過三年,卻年年考核為優,如今更是升任蘇州知府。

就算宋煊自持出身勳貴,可在謝樹元面前都找不到一點優越感。

這回聽到關于謝家的傳聞,他自然是要抓住機會刺他一刺。

而待到了晚間,謝樹元的火氣都還沒消,他正在書房裏練書法以平複心情。偏偏江氏就派了身邊的大丫鬟過來,送了些湯水,還讓小厮傳了話,說四姑娘又學了首新詩,正等着給他念念呢。

若是以往謝樹元只會覺得欣喜,覺得這女兒實在是聰慧,可今天這欣喜之情卻是無論如何都流露不出來的。

可偏偏江氏一心想着讓四姑娘在謝樹元面前露臉,見一回沒請動,竟是又派了丫鬟過來。

這回卻是惹怒了謝樹元,對着小厮就是一頓怒罵道:“書房乃是重地,如今倒是什麽人都敢亂闖,打發她回去,往後沒我的命令,不許她們再踏入書房。”

這她們自然指的自然就是江氏的丫鬟,尋常府裏的姨娘裏面,也就這位江姨娘敢派丫鬟到書房對老爺三催四請的。為着這事,沈嬷嬷可沒少在蕭氏跟前念叨,說江姨娘沒規矩。

這前院是謝樹元的地盤,一舉一動阖府上下都盯着呢,如今這江姨娘的丫鬟被斥責了,沒一會就傳的滿府都知道了。

不止是這樣,就在老爺斥責了江姨娘的丫鬟沒多久,他就帶着小厮去了太太的正院。

謝樹元覺得這滿府唯一能和他談的到一起去的,還真的只有蕭氏了。她出身侯府,眼界又豈是一般姨娘通房可比的。旁的姨娘通房光盯着那點衣裳首飾了,可蕭氏卻能在外面展開的夫人外交,這對于他的仕途有大大的幫助。

謝樹元自然不會将宋煊的話說出來,不過字裏行間卻沒了往日的欣喜。

此時謝清溪還在吐着奶泡泡玩,不過她最近也沒少聽關于府中的四姑娘的事情,當然她的第一念頭就是,不會是個老鄉吧?

不過蕭氏卻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反而說道:“老爺自幼讀書便好,四姑娘只怕是承了老爺讀書上的天分呢。”

謝樹元淡淡道:“不過是個女孩家罷了,倒是不指望她們考狀元,只是讀書使人明智。待她們年紀再大些,我便請了先生回來教她們。”

小姐不比哥兒們,可以到外頭的學府裏面上學。尋常大戶人家自然是請了先生在家中教小姐們讀書。

蕭氏自然稱是,不過她接着說道:“四姑娘這般聰慧,別說是老爺,便是我都高興。只是這府裏府外傳的這般亂,雖說有些聲名,可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豈能讓外頭的人随口議論。此事也是我不好,這幾日溪姐兒有些不舒服,我光顧着看顧她,竟一時不察,讓那些奴才在外頭胡言亂語。”

謝樹元本就因為傳聞一事不悅,此時又聽蕭氏這般說了,又聯想着近日的事情,又如何不知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呢。至于這幕後之人,不用蕭氏提,謝樹元自然而言地便想到了江姨娘身上。

“這等刁奴亂生口舌是非,若是一味縱容,豈是家宅安寧之相,”謝樹元轉臉便對蕭氏說道:“夫人只管去查,但凡查到了,一律交了人牙子發賣出去。”

謝清溪躺在床上又吐了個泡泡,看來這位四姑娘的亮相出場注定要夭折了。

☆、争寵能手

眼見就到了年關,因着兩位小主子都還小,這屋子裏的銀碳早早就燒了起來。謝清溪被裹的嚴嚴實實的,因為穿的太多,有時候剛被放着坐好,人就順溜着滑了下去。饒是蕭氏那般端肅的人,見着她四仰八叉的模樣也笑的前俯後仰。

到了年關,就算平素八面玲珑的蕭氏都有些吃不消,給下人置新衣裳,莊子上的租子,店鋪的查賬,還有采買年貨,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事情。好在蕭氏身邊的四個丫鬟以及三四個管事媽媽,都是經驗豐富的,平日就幫着蕭氏管家,這會倒是幫了不少的忙。

三個月前的風波在此時的謝家已經找不到一絲痕跡,而早慧的四姑娘再也沒有什麽名聲傳到外頭。二門上看門的婆子一家,是謝家的家生子,可就因着傳了主子的是非,還不是說發賣就發賣。

那些打謝家來了蘇州之後,才買進府裏伺候的奴才,可還沒有守角門的婆子資歷老呢,見着張媽媽和這婆子一家的下場,也變得安分守己了起來。

謝樹元雖然是外放到蘇州,不過一家剛到蘇州安頓沒多久,蕭氏便私底下和謝樹元商議,在蘇州近郊買了兩個莊子。一個莊子占地有上千畝,其中有數百畝是專門種碧粳米、胭脂米這等上等好米,這是專供謝家主子用的,而其他地都租給了附近的佃戶。

而另外一個莊子卻是專門作養殖之用,謝家如今住的宅子雖大,可到底不能在府中養牲畜。再加上謝府府裏的奴才有數百人之多,每日光是豬都得用掉兩頭,更別提那些雞鴨魚羊等物了。若是日日都在外面采買,開銷大不說,吃着也不是很放心。蕭氏索性就單獨弄了個莊子,專門養些牲畜。

今年蘇州風調雨順,莊子上的收成不錯,莊頭早早就将今年的年貨送了過來,今年的租子也一并交了上來。蕭氏隔着屏風見了莊子上的幾個管事,略問了些莊子上的事情,便賞了不少東西讓他們回去了。

蕭氏是永安侯的嫡女,在家的時候生母自是帶在身邊細細教導,雖說平日也學琴棋書畫怡養性情,可這管家的事情卻一點沒落下。所以就算在京中,婆婆将府中管家事務捏的緊緊的,可到了蘇州她也沒出現絲毫的手忙腳亂。

“太太歇息會吧,這麽一會的功夫,倒是見了連莊子上的管事都見了,”莊嬷嬷是蕭氏的奶娘,這家裏面最心疼蕭氏的只怕就是她了。

倒是蕭氏看着今日在坑上玩的歡快的兩人,臉上挂着舒心的笑意:“今日這兩個小東西倒是沒鬧起來,可喂了奶了?。”

因着近了年關,府中不僅要打掃,還要籌備年貨。自從謝樹元到了蘇州後,每年都會派人送好些年貨回京,這些東西蕭氏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籌備,一直到昨日上了船,她方安下心來。

“哥兒姐兒知道太太辛苦,所以今個一點都不哭鬧,姑娘如今不喜歡吃奶,倒是喜歡吃些粥食”素雲如今伺候在謝清溪身邊,在她看來這位六小姐簡直太好伺候了。

她極少象六少爺那般大哭,除了不喜歡吃奶娘的奶水外,喂她的肉糜粥、雞蛋羹,人家都能大口大口吃下去。素雲恨不得燒高香,感謝一下佛祖,讓她伺候到這麽位好性子的主子。

而另一個蕭氏的貼身丫鬟紅雲,這會也正伺候着六少爺。自打兩位小主子出身後,素雲和紅雲便是近身伺候小主子。雖說離蕭氏遠了些,可兩人心裏卻一點不慌,誰不知道兩位小主子可是太太的心肝,能在小主子身邊伺候的,那都是蕭氏心腹中的心腹。

素雲正用銀湯勺喂謝清溪吃肉糜粥,上等的碧粳米熬的糜而不爛,裏面的肉糜更是噴香可口,比起奶水,謝清溪自然是更喜歡吃肉。可恨有個早慧的四姑娘在前頭,她倒是不好再弄出早慧的名聲。

雖說姨娘每日都會給太太請安,可是幾位養在姨娘身邊的姑娘,除了大姑娘每隔一日就會過來請安外,二姑娘和四姑娘竟是極少過來。

因着這事,沈嬷嬷可沒少在蕭氏面前念叨,說江姨娘沒規矩,帶着兩位姑娘都沒了規矩。不過蕭氏自個有三個兒子,如今又養了兩個小的在身邊,自然是不會想着将姨娘生的姑娘拘在身邊養着。

更何況,養在嫡母身邊的庶女,待大了說親事的時候,這可是能拿得出手的優勢。蕭氏雖不會害庶女,可也沒想到怎麽擡舉她們,公中該給的份例她自是一點都不少,三五不時還會賞幾個姑娘東西,阖府上下沒有不贊蕭氏賢惠的。

“在珍寶齋給幾位姑娘打的項圈可拿回來了?”因着快過年了,蕭氏作為嫡母少不得要給幾個庶女禮物,她索性在珍寶齋打了幾幅一樣的項圈,除了上頭刻的花紋不一樣,任誰都挑不出錯處來。

香雲如今管着蕭氏房裏的首飾,便是上回珍寶齋掌櫃到府中,也是她出門的。她立即便回道:“奴婢昨個還派人去珍寶齋問了一會,掌櫃說因着年關實在是忙,只怕這項圈還有再等幾日才能送過來。還有幾位姨娘打的首飾,過幾日也一并送來。”

蕭氏從年前開始就接到了無數的拜帖,這其中既有謝樹元的上司也有謝樹元的下屬。不過說到上司其實也就幾位,除了蘇州布政使司的左右兩位布政使外,便是按察使和都指揮使寥寥數人。

這幾家倒是早早送了帖子過來,不過都是邀請赴約的。當然其他的帖子多是希望能過府拜訪,這下屬給上司拜年倒是定例一般。去年,從正月初二開始,蕭氏就帶着家裏能出門的孩子去了不少人家。

今年估計還是得去這幾家拜年,不過好在謝樹元有個好爹,就算是頂頭上司見着他都得客客氣氣地說話。畢竟這吏部可是管着天下官員的升遷考核。

沒過幾日,珍寶齋就将給幾位姑娘打的項圈都送了過來,一并送來的自然還有蕭氏和幾位姨娘打的首飾。

蕭氏派人送到各個小院之中,東西送了過去,得了賞賜的人自然是說不盡的謝。不過待人走了後,各個卻是心思各異。

朱姨娘立即派了身邊的丫鬟出去打聽,看看其他兩位姨娘究竟得了什麽東西。這府中人多自然嘴雜,更何況太太派人出去送東西,都是有人撞見的。

廚房因着各院的人都來拿吃食,最是人多口雜,所以平素府裏的消息多是從這裏傳出去的。朱姨娘身邊的桃花拿了銀錢過來,請着廚房的媽媽做了碟金絲棗泥糕,說是朱姨娘想吃的。廚房的媽媽得了賞錢自然是高興,麻溜的做了起來。

沒過一會,方姨娘身邊的巧丹也提了食盒過來。這幾日大姑娘又有些咳嗽,太太特別吩咐廚房裏每日做一盞冰糖燕窩給大姑娘。自打張媽媽的事後,這廚房裏頭再不敢輕慢大姑娘。

所以巧丹一過來,做燕窩的廚子便笑着湊上前去,說道:“巧丹姑娘今個怎麽來晚了,我還想着讓小霞待會送到方姨娘院子裏頭呢。”

“方才太太派人送了東西給姑娘和姨娘,所以這才晚了些。大姑娘的冰糖燕窩可做好了,姑娘還等着用呢,”巧丹性子軟和,平日說話也客客氣氣的,又加上方姨娘每會都有打賞,所以在廚房裏頭當差的人都挺喜歡她的。

“巧丹姑娘,廚房裏頭正做着粉蒸芙蓉糕,方姨娘素來愛吃這道點心,不如你先等一會,帶一碟子回去,”先前得了桃花賞錢的婆子,湊到巧丹旁邊讨好地說道。

廚房裏的蒸籠正冒着熱氣,香甜的味道已經漸漸彌散開來。巧丹想着大姑娘正陪着方姨娘說話,一時倒也不急,索性便站在一旁等了會。

“聽說太太給方姨娘和大姑娘好生賞賜呢,姑娘是在姨娘身邊伺候的,自然比咱們這些在廚房裏頭得的消息多,也不知太太今年這賞錢如何發呢,”那做糕點的婆子拉着巧丹便是閑聊。

這到了年關,任誰都想過了好年。在府裏辛苦了一年,自然想得了銀錢好過年。一聽這婆子提起這話頭,其他人都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不過多是關心今年發年利的事情。

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更別提蘇州位處江南富庶之地。謝樹元為官也算清正廉潔,可是這兩年的蘇州知府當下來,家底比剛來時,着實是攢了不少。

“我聽我娘說,太太的意思是今年的賞錢不用銅錢呢,”還沒等巧丹說話,有個穿着綠色小襖的丫鬟就搶先說道。

她這話一說出口,倒是讓其他人都吃了一驚,只聽那做糕點的婆子搶先問道:“不用銅錢?難不成都發銀子,我的乖乖,咱們太太可真是闊氣。不愧是京裏頭侯府的小姐,果真待咱們下人寬厚。”

“誰說不是啊,太太說了大家辛苦了一年,怎麽都得歲錢好過年,”那丫鬟得意洋洋地說道,說話間還擡眼睨了眼巧丹和桃花,繼續道:“我娘還說了,等過了年太太屋裏有幾個姐姐是要放出去的。到時候我娘就求了管事媽媽,讓我到太太院子裏頭伺候。”

“哎喲,小春啊,你這是要升發啊,”做糕點的婆子素來愛大驚小怪,聽了這話立即問道:“我看太太房裏的幾個一等丫鬟,那通身的氣派就是比外頭那些小姐都不差。”

桃花和巧丹都是在姨娘身邊伺候的,比起這些在廚房裏當差的,自然覺得高人一等。如今聽這麽個小丫鬟的話,不由都冷笑了一聲,不過兩人對視了一眼後又将頭別了過去。

沒過多久,巧丹等的芙蓉糕出了爐,她端了一碟放在食盒裏頭,又遞了賞錢給婆子,就提着走了。倒是桃花還在等金絲棗泥糕,不過這耳朵卻是豎起來聽着這邊的動靜。

巧丹回去的時候,方姨娘見她這麽久才回來,便問道:“今個怎麽這麽慢,莫不是廚房裏頭不方便?”

巧丹笑了下說道:“這冰糖燕窩倒是一早做好在爐子上煨着呢,只是廚房裏的媽媽說正在做芙蓉糕,奴婢想着姨娘素來愛吃這個東西,便等了一會。”

她一邊說着一邊打開食盒,将裏頭的冰糖燕窩和芙蓉糕一并都端了過來。

大姑娘捧着個繡框坐在坑邊上,她如今不過五歲,卻已經開始學習女紅。方姨娘在謝樹元房裏伺候的時候,女紅手藝甚是出衆,謝樹元貼身的小衣都是她做的。所以方姨娘一早便讓大姑娘學着刺繡,如今倒也有些模樣。

“姑娘,先歇會吧,這燕窩得趁熱才好喝,”巧慧端了燕窩,就要伺候大姑娘用。

謝明芳擡頭看了眼方姨娘,問道:“姨娘,我如今也不咳嗽了,早就不用吃這東西了。”

方姨娘聽了她的話,趕緊過來哄道:“我的大姑娘,這冰糖燕窩可是好東西,最是滋補。你身子一向都弱,大夫也說了要好生将養着。況且這是太太特特賞給姑娘的,旁人就算是想吃也沒有的。”

謝明芳湊了下眉頭,過了半晌才說道:“先前二妹妹就因為太太賞燕窩的事情,同我鬧別扭。她說太太偏心,有好東西只知道給我。這幾日上學,二妹妹都不願同我說話。”

方姨娘自然不知這一環節,聽謝明芳這麽一說,先是一怔,緊接着便趕緊問道:“二姑娘這是何時和姑娘說的,姑娘先前怎麽沒和我說過?”

“就是前日上學的時候,”大姑娘低頭看了下手裏的繡框,臉上露出些許的委屈。

“姑娘,怎麽不跟姨娘說,”方姨娘統共就大姑娘一個孩子,自然是恨不得時時放在手心裏捧着。她這般謹小慎微的性子,為着大姑娘和江姨娘都能撕破了臉皮。

這邊方姨娘還在問二姑娘究竟說了些什麽時,江姨娘的院子裏也是一派熱鬧。

二姑娘一見太太派人送了東西過來,便急急地要拿過來看。江姨娘素來也寵愛女兒,便将放首飾的匣子遞給她看,她一眼便瞧中了裏頭刻牡丹花紋的項圈。她伸手便拿了項圈,對着江姨娘說:“姨娘,我要這個。”

謝明岚此時也不緊不慢地朝匣子裏看了一眼,只見匣子裏頭還放着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項圈,只不過上頭刻着的是海棠花圖樣。

江姨娘看了眼已經将項圈拽在手裏的二姑娘,又看了眼謝明岚。誰知她還沒說話呢,就聽謝明岚悠悠說道:“姨娘,既然二姐姐想要那個項圈,那就給她吧。”

謝明芳本是江姨娘的獨女,可自打有了謝明岚之後,江姨娘要照顧她們兩人,難免對她的寵愛不如從前。再加上謝明岚是個自幼有慧名的,不過一歲便會說話,教她認字不過一遍都能讀上。

謝家是以科舉起家的,到了謝樹元這代算是第三代為官的。所以他對于兒子讀書看的自然是極重,謝清駿和謝清懋都是三歲就開蒙了。如今到了女兒這裏,大姑娘今年五歲,蕭氏便專門請了人教姑娘讀書刺繡。

因着二姑娘不過比大姑娘小了幾個月,索性讓二姑娘也一塊讀書。可謝明芳大抵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學了幾個月,如今也不過學了《千字文》。比起謝明岚來,實在是相差太多。父母本就喜歡年幼的孩子,而謝明岚又比謝明芳聰慧許多,不說謝樹元就連江姨娘如今喜歡謝明岚也要多些。

“四姑娘真是懂事,這麽小就知道禮讓姐姐了,”江姨娘笑着摸了下謝明岚的頭。

待江姨娘走開後,謝明芳便惡狠狠地瞪着謝明岚,一臉不高興:“就你慣會裝樣子,心裏頭明明想要的緊,還擺出這幅模樣。”

因為是對着謝明芳,所以謝明岚倒也不怕露了自己嫩殼裏的老餡,她笑着問道:“那如果我跟二姐姐要,二姐姐會因為我是妹妹就将這項圈給我嗎?”

謝明芳被她的一句話問住了,立時便不說話了。她可不想将這到手的東西再給出去,況且她一向喜歡牡丹花,先生也說了牡丹可是花中之王。想到這裏,謝明芳不由捏緊手中的金項圈。

謝明岚只是笑笑,卻沒有說話。

待到了晚上,許久未過來的謝樹元突然來了江姨娘的院子,喜得江姨娘立即讓人帶兩個女兒去東廂待着。不過謝樹元許久未見兩個女兒,倒是讓她們都留了下來。

到了年關別說是蕭氏,就連謝樹元都忙的腳不沾地。這一年的政績可關系着考核,就算謝樹元京中有人,都不敢大意。好在蘇州今年風調雨順,就連稅銀都比往年多了一層,若是無意外的話,他今年的考核必還是優。

謝樹元雖忙但總還是抽了時間檢查了謝清懋的功課,又去正院看了龍鳳胎。待他得了閑了,這才想起竟是許久沒見到兩個女兒了。

謝樹元是科舉出身的,不僅重視兒子的課業,便是見着女兒了,也難免要考校她們一番。他略問了謝明芳幾個問題,可謝明芳卻是答的磕磕絆絆,倒是讓他皺了下眉頭。

江姨娘見他面色不愉,生怕二姑娘也惹了他不喜,趕緊對着四姑娘明岚使眼色。于是謝明岚心頭嘆了一口氣,立即湊到謝樹元身邊嬌嬌道:“爹爹,姨娘最近又教了女兒一首詩,女兒背給爹爹聽好不好。”

謝明岚因着年紀還小,頭發只能束成雙花苞,頭上纏着的水晶珠子串成的鏈子,那一顆顆珠子顏色微微帶着藍色,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質,這些珠子都是從同一塊水晶裏頭磨了出來的。這還是先前謝樹元讓人送過來給謝明岚賞玩的,江姨娘原本想用這水晶雕成釵子的,可謝明岚主意卻大的很,最後江姨娘磨不過她,只得同意她磨成珠子。

待謝樹元聽着謝明岚奶聲奶氣的背完詩後,便滿意地問她:“岚兒可知這詩中之意?”

“女兒不知道,爹爹就教教女兒吧,”謝明岚搖着謝樹元的手臂,一派天真地說道。

謝樹元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呵呵地開始給女兒講解。父女兩人倒是如同說悄悄話般,兩人一處低低地說,淺淺地笑。

此時謝明芳見謝樹元只顧着跟謝明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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