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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布滿了不高興,只見她咬着下唇,也想插上幾句話。可是她連千字文尚沒認全,又如何會背詩。先生說要等到開春再教她們讀詩,她想着便又看向謝明岚。

她從來沒覺得四妹妹這般讨厭過,如今她倒寧願大姐姐和她是親姐妹才好呢。

“爹爹,今個太太送了金項圈給明岚和二姐姐,項圈可漂亮了,”說着,謝明岚就讓丫鬟将她得的金項圈拿了過來,有些獻寶般地遞給謝樹元看:“我的上面刻的是海棠花圖案的,二姐姐那個刻的是牡丹圖案的。”

謝樹元對于這些小孩的東西自然是看不上眼,不過瞧着這項圈确實是個精致,他也聽蕭氏說過要在珍寶齋給每個姑娘都打一個項圈。

“其實我更喜歡二姐姐那個牡丹圖案的,”謝明岚苦着臉嬌嬌地說道,:“不過古有孔融讓梨,二姐姐平日有什麽好吃的都想着我,我自然也該讓着她。爹爹,你說是不是啊?”

謝樹元實在是滿意這個女兒的乖巧,摸了她的頭,笑着說道:“岚兒真是乖,小小年紀便知禮讓姐姐。不過岚兒既然喜歡,爹爹給你打了便是。”

沒過幾日,謝樹元便讓人又從珍寶打了一個金鑲玉雕牡丹項圈,一打好便讓身邊跑腿的小厮親自送到了江姨娘的院子裏。

謝清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喝粥,如今她是越發不喜歡喝奶娘的奶了。這個四姑娘雖只比她大了半年多,可人家在争寵的道路似乎已經遠遠甩開她了。

謝清溪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看來就算是投胎小能手,該争寵的時候還是得争寵啊。

☆、吉祥一家

除夕乃是一家團聚之日,到了這時候還漂泊在外的人自然會異常想家。謝府的年味太過濃厚,各個丫鬟婆子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就連一向端莊的蕭氏這幾日穿的衣裳都是各式各樣的紅。

偏偏謝清溪卻有點不高興,說起來她來到這裏已經快九個月了。初始時總是害怕自己表現的不像個小孩子,會被當成妖魔燒死,時時警惕着。待慢慢長大便習慣了身邊被人伺候照顧的生活,一時間也有些樂不思蜀。

可這麽熱鬧的新年裏,她開始想念自己的家人了。她出車禍的時候正是大學畢業的第一年,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剛從學校出來,一心想着靠自己在大城市獨立,日日為了升職而拼搏,每日都加班到八九點。父母打了電話過來,也不過是說上兩句便匆匆挂斷。

直到她出了車禍,在那一刻她好想見身在遠方的爸爸媽媽,想再回到那個她長大的老城。

大概謝清溪的思鄉之情太重,以至于整個人都恹恹的。蕭氏這般關心孩子的人,自然是第一時間便察覺她的變化。

“溪姐兒究竟是怎麽了?這幾日我瞧着她都不太笑了,就連吃飯都沒什麽精神,”蕭氏親自将她抱在懷裏,一邊摟着她一邊擔憂地問沈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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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嬷嬷看了謝清溪一眼,也是嘆了口氣,眼看今個就是除夕了,若是這時候請大夫入府,未免有些不吉利。更何況六姑娘也沒生病,只是看着精神不濟又突然變得不愛吃飯。

她啓了啓唇,可想了下這到了嘴邊的話都沒說下去。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最是清亮,能看見許多不能看的東西,沈嬷嬷不敢直接和蕭氏說,六姑娘會不會是沾上什麽髒東西了。可瞧着六姑娘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謝樹元這幾日實在忙的很,除了前個派人将珍寶齋定的項圈送去了汀蘭院,就連後院都沒怎麽回,更是不知謝清溪如今的情況。再加上蕭氏又并非江姨娘那種,慣會撒嬌賣乖的人,二姑娘和四姑娘就算咳嗽了一聲,她都要派人去請謝樹元。

沈嬷嬷也勸過蕭氏,派丫鬟去前院将大姑娘如今的情況告訴謝樹元,卻被蕭氏一口否認。她說:“老爺又不是大夫,便是請了過來也治不了溪姐兒。更何況如今正值年關,衙門裏頭忙的腳不沾邊的,我豈能在這時候再給老爺添累。”

蕭氏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但凡自個認定的,旁人就是再勸都改變不了她分毫。沈嬷嬷勸了她兩日,都沒讓她改了主意。

謝清溪自然也知道這幾日蕭氏為着自己,真真是煞費了苦心,她怕自己不想吃飯,就親自抱着自己一口口的喂。說實話,蕭氏身為古代貴女,自小就金尊玉貴的長大,穿衣吃飯皆有下人伺候。如今為了自己,這般操勞,說不感動倒是假的。

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特別今天還是除夕,謝清溪只覺得她好想回家。

蕭氏看着謝清溪閉着眼睛靠在自己身上,心裏頭更是急的跟火燎地一般。可轉頭再看小兒子在坑上歡實的爬着,心裏總算有些安心。

她一邊摟着謝清溪一邊拍着她的背,旁邊的謝清湛本就丫鬟看着在玩,不過他爬了一會大概是覺得無趣了,就轉頭看着坐在坑邊的娘親和妹妹。

江南比起京城來雖暖和些,可因着江南潮濕多雨,相較北方寒冷幹燥的氣候,冬天多了幾分刺進骨子裏的陰冷。

蕭氏的房裏早就點了銀碳,兩邊半人高的鎏金暖爐裏放着的銀碳,沒有絲毫煙氣冒出。而坑上更是早就燒的熱烘烘的,上面鋪着的是用狐貍皮做成的毯子,質地柔軟舒服。謝清湛這幾日被丫鬟們架着胳膊走了幾步,有時候摔了一跤也不哭,反而咧着沒牙的小嘴傻乎乎的笑。

原本謝清溪就仗着自己比謝清湛懂事,又因為實在沒人陪自己玩,格外喜歡虐這個只比自己大一刻鐘的小哥哥。每回她都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捏他胖嘟嘟的小臉蛋,不過這幾天她也沒捏他的心情了。

謝清湛雖然還小不懂事,可小孩子如今也開始認人了,對這個日日同自己在一處的妹妹自然是認得的。他端坐着在蕭氏的旁邊,圓溜溜的眼睛認真地看着謝清溪。

“湛兒,你好生哄哄妹妹,讓她開心些好不好,”雖然知道兒子并不懂自己的意思,可蕭氏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誰知她剛說完,謝清湛竟是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就過來拉謝清溪。原本閉着眼睛靠在蕭氏懷中的謝清溪,無力地睜開眼睛看着謝清湛。

“妹妹,”就在此時,謝清湛突然字正腔圓地開口叫了一聲。

“哎呀,六少爺說話了,”正站在旁邊的紅雲喜得一下子叫了出來。

謝清溪也被吓住了,如今他們也快九個月大了,這個時候會說話的也有,只是太少了。再加上府裏已經有一個早慧的四姑娘,她可是再表現出早慧,總有一種拾人牙慧的感覺。

更何況,她還真怕出現老鄉見老鄉背後捅一刀的情況。再沒有弄清這個四姑娘的底細時,她倒是不想貿貿然地暴露了自己。

可她沒想到,謝家大概真的是在智商上面,有着先天的遺傳優勢。不過才九個月大的謝清湛,居然也會說話了。

蕭氏也高興地很,一時有些忘形地問道:“湛哥兒,叫聲娘親來聽聽。”

可誰知,謝清湛不過叫了一聲,就再不開口,只是拉着謝清溪的小手不放開。

蕭氏看着他端坐着的小模樣,又見他一直拉着謝清溪的手,突然眼眶竟是濕潤了。

沈嬷嬷見狀,立即開解道:“太太這是怎麽了,哥兒這麽小就懂得心疼妹妹,太太該高興才是啊。”

還沒等蕭氏說話,突然門外就傳來喧嘩聲,沒一會便有人掀開簾子,謝樹元帶着一陣冷風就進了來。他進來的時候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着同樣雪青色儒衫的小童,父子兩人今日穿的衣裳顏色有些相近,又是同樣的儒衫,乍一瞧過去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老爺怎麽這會過來了,”蕭氏忙抱着謝清溪起身,就要給謝樹元行禮。

謝樹元趕緊扶住她道:“都只有一家人在,還行這些虛禮作什麽。”

他又看了眼蕭氏懷中的謝清溪,眉頭略皺了下問道:“溪兒這是怎麽了,我瞧着她精神有些不濟,可是病了?”

謝清溪連着幾日心情都不好,又加上飯也吃的少,原本肥嘟嘟的小臉看着都有些消瘦了,粉嫩白皙的皮膚也有些蠟黃。

蕭氏本就因為過年忙的團團轉,又加上女兒突然不知怎麽就變成這般模樣,雖勉強撐着可如今突然看見丈夫站在面前,一下子眼淚就下來了。

謝樹元極少見蕭氏哭過,除了有一次因着謝清駿貪玩了些,他一氣之下請了家法,她哭了一場外,這麽多年夫妻做下來,他竟只是第二次瞧見蕭氏哭。

都是物以稀為貴,就連這眼淚也是這般道理。不論是江姨娘還是方姨娘都在謝樹元面前哭過不少回,或是為了丁點小事或是為了勾起他心裏的愛憐,所以他如今見着江姨娘或是其他人哭倒是覺得應該的。

可他突然看見蕭氏哭,因着教養使然蕭氏的哭泣是無聲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順着臉頰往下淌,可她卻只是抿着唇,沒露出一絲哭聲。可偏偏就是這樣,讓謝樹元竟是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

謝樹元連忙掏出身上的帕子,這方帕子還是蕭氏親自為她繡的,帕子的一角繡的是個元寶圖案。他剛拿到的時候,還說過她促狹,故意捉弄自己。

“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哭了,你別哭了,小心哭壞了眼睛,”謝樹元小心地同蕭氏說話,竟是有些心虛的模樣。

謝清溪此時已經睜開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謝樹元。要知道謝樹元在她的印象中,就是封建制度教育下最标準的官宦子弟,家世顯赫,才華橫溢,家中妻妾和諧又兒女成群,他的家庭簡直可以競選封建五好家庭了。

可是就是這麽一個大家長一樣的人物,突然變成了言情小說裏的男主角,這讓謝清溪如何不驚訝。不過讓謝清溪更佩服的卻是蕭氏,若她真的照着沈嬷嬷說的那般,早早地請謝樹元過來,只怕是落了下乘。

蕭氏眼淚雖還沒止住,可聲音卻還勉強平穩,她說:“溪姐兒也不知為何,打前個開始便突然精神不濟起來,就連吃飯都比往常少了一半。我瞧着是年節,不好請大夫入府,可現在瞧着症狀卻是越發地明顯了。”

謝樹元這會也注意到小女兒的情況,往日白嫩嫩滑溜溜的小臉竟是有幾分蠟黃,他此時也開始心急,抱過謝清溪時,竟覺得她比先前要輕了些。小孩子如今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應該是一日重過一日的。

“為何不請大夫來瞧瞧,你實在是糊塗,就算是過年難道比咱們女兒的性命還重要嗎?”謝樹元眉頭皺着,又問道:“為何不早些便派人過來告訴我。”

蕭氏也聽出謝樹元口中的埋怨,原本還忍着的哭聲突然露出了一絲,倒是讓謝樹元還沒說出的話一下子頓住了。

謝清懋一直站在爹娘的旁邊,聽說妹妹身子不好,就一直看着謝樹元懷裏的小女孩。等蕭氏哭出聲時,他才奶聲奶氣地說道:“娘親不要傷心,妹妹一定不會有事的。”

蕭氏見次子這般懂事,一下子摟住他,一邊哭一邊說:“老爺前面衙門的事情那般多,連後院都好些日子沒進,我怎麽敢再叨擾老爺。”

“荒唐,溪兒的事情怎麽是叨擾,你……”此時謝樹元突然想起,自個上一次進後院還是去看江姨娘母女,他突然心虛地說不出話了。

于是,蕭氏抱着謝清懋哭的厲害,謝清溪被謝樹元抱在懷中,只留下可憐的謝清湛一人眨着眼睛看着抱作一團的這些人。

他也是一家人,他也想要抱抱。于是被徹底忽略的六少爺,一下子哭了出來,強悍地證明了自己的存在。

而謝清溪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其實她不過是想家了,想做幾天安靜的美女子而已。

不過被人這麽疼愛的感覺,真的挺好。

☆、表妹二號

古詩有雲:煙花三月下揚州,到了這三月江南便是處處好風光。而作為江南中心之一的蘇州,此時也處于萬物複蘇草長莺飛的好時節。

謝府花園也是一派花團錦簇之相,花園一角所種的桃樹正盛開,遠遠看去如同一片粉紅的雲霞,而一旁的池塘因引入活水,池水分外的清澈,就連各種錦鯉在池水中都清晰可見。

“六少爺,你慢些跑,小心摔着了,”穿着淺綠比甲的丫鬟追在一個稚童身後急急地喊道。

“溪溪,你快點,你看看你的風筝飛的還沒我的高呢,”穿着明藍錦袍的小男孩不顧丫鬟的追趕,朝身後大聲喊道。

男童看着兩三歲的模樣,唇紅齒白地猶如從畫中走出的仙童。待後面一個同樣年紀的小女孩追了過來時,只怕不認識的人只會奇怪起來,畫中走了兩個仙童下來?

女童的年紀看着和小男孩一般大,更神奇的是,他們所穿的衣裳乃是同款雲錦所制,只不過男童衣裳的滾邊是竹子紋樣,而女孩的則是木槿花紋。

待謝清溪跑到謝清湛的身邊時,嘟着嘴擡頭看着天空,只見一望無雲的湛藍天空中正飛着兩只風筝,蝴蝶圖案的是謝清溪的,而飛鷹圖案的則是謝清湛的。只不過此時飛鷹圖案的風筝越飛越高,原本比他們人還大的風筝,如今看上去就是一個小黑點。

再看謝清溪蝴蝶圖案的風筝,搖搖晃晃的感覺随時都能從天上掉下來。謝清溪不僅有些惱火地盯着正在放風筝的小厮,不高興地說:“豆子,你放高一點嘛,你看看張小寶放的多好啊。”

那個叫豆子的小厮有些着急,也不說話只抿着嘴,拼命地拉着手上的風筝線,希望将風筝放的又高又遠,可誰知他越是着急這手裏的風筝就越是往下掉。就在謝清湛的老鷹快要成看不見的小點時,只見謝清溪的風筝悠悠晃晃,最後竟是‘啪’地斷了風筝。

“哈哈哈”旁邊刺耳又大聲地嘲笑聲刷地響起,只見謝清湛奶聲奶氣地聲音大喊道:“謝清溪,你的風筝掉了,掉了。”

他一邊說還一邊高興地拍手,接着又對旁邊的張小寶說:“小寶,你好好地放風筝,放好了我大大的有賞。”

“謝清溪,你羞羞羞,還和娘說大話,哈哈,你放風筝就是沒我厲害,”謝清湛壓根就不知道什麽叫适可而止,一邊指揮張小寶放風筝一邊還不忘嘲笑謝清溪。

謝清溪又羞又惱,因為之前謝清湛一直鬧着放風筝,蕭氏被他鬧的不行,便讓人做了好幾只大風筝。本來她不屑這種小孩子的游戲的,可是一想到反正待着也是待着,還不如出來放風筝。

可是她居然會輸給一個小屁孩,是的,就是這個這輩子只比她大了一刻鐘的小屁孩。一想到她一個有為青年,居然要喊一個才三歲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叫哥哥,她只覺得人生充滿了蛋疼。

謝清溪揚着小臉不高興地回他:“是張小寶風筝放的好,又不是你放的風筝,你得意什麽。”

謝清湛被她的一句話說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又長又密地羽睫如同兩把小扇子一樣,兩只明亮的眼睛閃出一絲的迷惑。不過随口他指着謝清溪不客氣地說:“那你也是小豆子幫你放的,你也沒有自己放。那還是我贏了,哈哈哈哈。”

太聰明的小孩,果然一點都不可愛。

這個謝清湛簡直就是她的克星,也許是她剛出生的時候,仗着自己的先天優勢不斷地欺負這小子。所以這小子自懂事之後,猶如農奴把身翻了一樣,慢慢地開始爬在他頭上了。

兩人一起學三字經,她怕自己金手指開的太大,吓着別人,每次都要裝作懵懂不知的樣子。可誰知這貨不過啓蒙了三天,生生地吓着蕭氏和她了,因為他真的是過目不忘。

不論是府中那個有早慧的四姑娘,還是她自己,都是仗着金手指,雖然她不能确定這個四姑娘是穿的還是別的其他情況,但這府裏真正能被稱得上是天才的,只怕只有這個六少爺清湛了。

後來謝清溪為了不被對比的太蠢,學習的進度也慢慢跟了上來。可是在天才的旁邊,就算開挂如她都活生生地被襯托成了庸才。

謝清溪小的時候可沒少聽丫鬟們念叨,她這個便宜老爹謝樹元當年是如何如何驚才絕豔,什麽三歲開蒙五歲做詩,後來鄉試、會試連中兩元,若不是殿試的時候因為長的太帥,被皇上點成了探花,只怕就成了大齊國開國至今最年輕的狀元郎了。

所以教訓告訴我們,有時候長得帥也是一種罪。

話又扯回來,要不是謝清溪小時候捉弄了謝清湛太多次,并可以肯定這小子內裏絕對是個新鮮餡,她真的要以為謝清湛也是個穿的。

想她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居然被一個三歲小孩打敗,實在是太丢她們穿越界的臉了。當然好處就是,早慧的四姑娘在天才的六少爺面前也比成了一個渣。

謝明岚只比他們大半歲多,不過因着太早慧了,如今不過才剛三歲半,就跟着其他兩個姐姐一起上學,而且表現地比七歲的大姐謝明貞和六歲的二姐謝明芳要好。因此先生也時常在謝樹元面前誇贊四姑娘,而謝樹元每回考校女兒的功課時,往往是得了賞賜的就是謝明岚。

可自打三少爺啓蒙之後,他就迅速地打敗了四姑娘,成了謝府聰慧第一人。因為謝清湛不過才三歲,原就是蕭氏帶着啓蒙他和謝清溪兩人,而謝府的少爺都是六歲入學的。

不過在謝清湛表現出超過常人的智慧後,就連謝樹元都開始對這個小兒子上學的事情焦心。他自然是想兒子越出息越好,可又怕謝清湛年紀太小,他太過揠苗助長會出現傷仲永的悲劇。

後來思慮了許久,他還是讓蕭氏帶着啓蒙兩個孩子。蕭氏在未出嫁時,在京中也是富有才名,當年他們兩成婚可是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所以讓她啓蒙謝清湛,謝樹元倒是也放心地很。不過每隔幾日,謝樹元還是會親自指導謝清湛一番。

“小寶,今天風筝放的不錯,這個拿去,”謝清湛誇了張小寶,随手就從他身上的荷包裏拿出一錠葫蘆模樣的銀锞子。

此時跑去找掉落風筝的小豆子也回來了,只見他滿頭大汗地拿着那只已經破損的蝴蝶風筝,跑到謝清溪的面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六小姐,風筝……”

謝清溪看着他滿頭的大汗,又想起自己方才沖着他發火,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是因為游戲輸了,她居然沖着人家孩子發火,實在是罪過罪過。于是她也從荷包裏拿出一個猴子模樣的銀锞子,笑呵呵地說:“小豆子,其實你風筝放的不錯,只是這會挑的風筝不好而已。這個猴子模樣的銀锞子,你就拿出玩吧。我聽你娘說,你是屬猴子的吧?”

不管是張小寶還是小豆子,兩人的娘都是蕭氏的陪房,要不然府中那麽多的小子和丫鬟,也輪不到他們兩給兩位小主子放風筝。張小寶雖不過六歲,可行事卻頗為穩重,就連蕭氏都甚是看重他,想着将他指給謝清湛做貼身小厮呢。

至于小豆子,他是家中的老幺,母親是蕭氏的陪房吳媽媽,後來嫁給了謝府在外的管事,如今也算是蕭氏的心腹。小豆子雖和張小寶一般的年紀,不過卻沒張小寶看着穩重,又有些沉默寡言,蕭氏在挑選他當兒子小事的事情上,倒是有些猶豫。

“謝謝六姑娘,”小豆子捏着小猴子,有些羞澀地說道。

謝清湛見她對小豆子居然比對自己這個哥哥說話還客氣,不高興地冷了一聲,沖着她就喊了一句:“溪溪,風筝你還放不放了?”

“我風筝都壞了,你把你的風筝給我放,”謝清溪說道。

謝清湛不高興地大喊:“憑什麽啊?”

“因為我是妹妹啊,”謝清溪理直氣壯地說道。

謝府門口素來安靜,就連守門的小厮也有些春乏,不過礙着府裏的規矩,并不敢打瞌睡。

遠處一輛車身已經積滿了灰塵,一看便趕了不少路的馬車停了下來,坐着前頭頭發有些花白的車夫敲了敲車門,對着裏頭的人說道:“姑娘,前頭就是謝府了。不過這些官老爺家門口可不興咱們這些馬車過去,所以勞煩姑娘在這裏就下了吧。”

此時坐在車中的有三人,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女,身上穿着素色衣裳,上面連一絲花紋都沒有,而另外坐着的婆子看着四十幾歲的模樣,穿着的藍色布衫倒是幹淨,只是這布料洗的有些發白,至于剩下的女孩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是個丫鬟打扮的穿着。

少女有些驚慌地看着婆子,心中略有些害怕地說道:“孫媽媽,你說表哥和表嫂會收留我們嗎?”

“哎喲,我的小姐,咱們太太的祖父和這位謝大人的爹那可是嫡嫡親的兄弟,要不是當年外老太爺因着年紀大了,回鄉當了族長,只怕您現在就是京裏的貴小姐呢。更何況,咱們和那些打秋風的遠方窮親戚可不一樣,您可是是謝大人正經的姑表妹,”這個叫孫媽媽的婆子是少女的奶媽,就算這次來投奔謝家也是她拿的大主意。

說着,孫媽媽就推來車門,對小丫鬟模樣的女孩說:“嬌杏,趕緊扶着小姐下車,前頭就是謝府了。”

主仆三人付了馬車錢後,就往謝府走過去。三人走到門口,就見謝府的大門禁閉,就連旁邊的側門都關着,林雪柔看了奶媽一眼,又慌又亂,她也是正經小姐,可如今卻是一副窮親戚上門打秋風的模樣,着實是難堪。

嬌杏被孫媽媽指派着上前敲了門,很快便有個穿着青色衣裳的小厮探出頭,瞅着她看了一眼,又看見身後不遠處看着兩人,只見那年紀大點的婆子手上拿了個紅色包袱,那包袱就是個麻布,再看看這三人的穿着也不像是什麽大戶人家的。

他不耐煩地問:“你誰啊,知道這是什麽地兒嗎?就随便亂敲門。”

嬌杏也是個膽小的,可回頭看了眼孫媽媽還是勉強說道:“我們是從平遠縣過來的,是來拜訪府中的老爺和太太的,咱們小姐是府上老爺的表妹。”

說完,她就将剛才孫媽媽給她的幾個銅板遞了上去,那小厮本就覺得她們是打秋風的,如今再聽說是老爺的表妹,便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喲,還是咱們老爺的表妹,那你等着吧,我這就去回禀。”

這一等竟是一個多時辰,孫媽媽扶着林雪柔站在牆角處,而嬌杏在一旁耷拉個腦袋,險些要鑽到地底下去。

方才孫媽媽着實是念叨了她好一陣,說她怎麽這麽沒用,讓人通傳一聲到現在都沒消息,白白浪費了她幾個銅板。

“算了,媽媽,這高門大戶本就難進,如今咱們又這般模樣,怪不得旁人将我們當成打秋風的窮親戚,”說着,林雪柔就要落下淚來。

就在三人等得有些絕望,孫媽媽正準備自己親自去敲門時,就看見不遠處有一輛馬車徑直駛到了門口,馬車剛停穩門口坐着的小厮就跳了下來。

待馬車裏的人下來時,不止孫媽媽就連林雪柔都眼前一亮,那男子穿着湖藍暗繡雲錦長袍,腰間束着墨色腰帶,而腰帶上挂着一枚和田玉佩,玉質溫潤剔透,上面雕刻的紋樣更是細致。而更吸引人的乃是男子本身,他長身玉立,看着三十左右的模樣,但長相着實是英俊潇灑,兼之氣質溫和,着實讓人挪不開眼。

謝樹元一下馬車,就看見家門口站着三個女子,他皺了下眉頭,還是讓身邊貼身的小厮王田過去問了下。

王田剛過去問了她們是幹什麽的,只見孫媽媽瞧了那邊謝樹元一眼後,便将自家小姐的身份和來意都說了一遍。

倒是王田被吓了一跳,他稍微瞟了那位表姑娘一眼,啧啧,雖說穿的素淡頭上更是除了一枝白色玉簪外別無旁物,可是這長相着實是漂亮。他因跟在老爺身邊伺候,也是略通些文墨的,這書上形容絕色美人兒,會用眉若遠山眼若秋水這樣的話,可王田瞧着這位表姑娘,簡直是找不着形容詞來說她,反正就是美,而且是特別美。

王田趕緊回來禀了謝樹元,謝樹元一聽卻是迷糊了,這又是從哪來的表妹?

再聽王田說了那表妹的來歷後,他總算是想起來了。不過實在是因為那位表姑出嫁年份太久,又因着她與家中并不長相來往,所以他才一時記不得。不過這會怎麽只有這麽個表妹在,那表姑人呢?

不過既然說清楚是親戚,謝樹元自然不會任由她們站在府門口幹等着。他讓王田将人領到自己面前。

林雪柔本就身子弱,又舟車勞頓了這麽些天,方才還在謝府門口等了一個時辰。若是往常早就撐不住了,可如今倒是提着一口氣,過來給謝樹元見禮。

“雪柔,見過表哥,”她微微蹲了下身子,衣袍雖不是華麗的錦緞,可行禮間卻頗有些行雲流水的美妙。

謝樹元溫和地問道:“表妹是從家裏過來的?表姑丈與表姑如今身子如何?”

“我娘,我娘她沒了,”林雪柔此時擡起頭,強忍着的淚水奪眶而出,緊接着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衆人見她要倒下,孫媽媽和嬌杏都驚呼了一聲小姐,而林雪柔卻是直直地往前倒去,正是撞向謝樹元。

而謝樹元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卻是将人接了個滿懷。

☆、平地起風

汀蘭院內,兩位姑娘剛下了學回來,丫鬟們早備了茶水和點心候着。謝樹元對兒子的教養嚴格,就連女兒都不落後,府裏專門隔了一處院子作為小姐們上學所用的學堂。就連先生都是請的中過舉人的,學識自然是不差的。

謝樹元不許丫鬟們在學堂伺候,更不許姨娘們将吃食送到學堂裏去。

二姑娘謝明芳急急地抓了一塊金絲芝麻卷,一口咬下去又軟又甜,直叫人恨不得将舌頭吞了下去。謝明芳三兩口就吃了下去,旁邊的丫鬟趕緊倒了杯蜂蜜水給她,着急地說:“我的好小姐,您慢點吃,小心噎着。”

江姨娘坐在依窗打的炕上,雖已是三月天,可上頭還鋪着厚實暖和的毛氈子,那一整塊毯子通體全白,摸上去又軟又暖和,是一整塊白狐皮做成的。這樣好的皮料就是用來做披風大氅也是做的,偏偏只做了一塊鋪炕用的毯子。

此時江姨娘面色有些陰沉,她看着春華一眼說道:“這事可确定?可別到最後聽那些小蹄子亂說,壞了咱們老爺的名聲。”

“奴婢就是剛才去廚房給兩位小姐拿糕點,這才聽了廚房的左大娘說的。她兒子就在咱們府上守着側門,據說這個表姑娘在門外聽了一個多時辰,也算他倒黴,恰好咱們老爺有事從衙門裏回來,這才撞上的,”春華是江姨娘身邊的二等丫鬟,說是二等的,可是這府裏的就算是二等丫鬟和二等丫鬟之間也是有差別的。

就那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來說,光是每月的月銀可就比她們多一吊錢呢。江姨娘身邊的兩個一等丫鬟明心和如心,眼看着年紀大了,估計不出今年就是要被拉出去配小子的。到時候這一等丫鬟的位置自然是空了出來,所以這春華如今想着法的要在江姨娘面前表現。

江姨娘還是有些不信,她說:“真是咱們老爺将她抱進府裏的?”

“可不就是,這位表姑娘一看見咱們老爺,話都還說上幾句,就直挺挺地昏了過去。聽說還剛好倒在老爺的懷裏頭,所以老爺只得一路将她抱進了府裏,”春華說的有些誇張,不過卻和事實沒相差到哪去。

這府裏的活計輕簡,加上丫鬟婆子又多,難免會有些人多嘴雜。所以這會功夫,只怕府裏頭都傳遍了,咱們府裏又來個貌美如仙的表小姐。

江姨娘幾乎是要将自個的帕子揉碎了,而一旁的二姑娘光顧着吃東西,壓根沒聽見春華和江姨娘說話的內容。倒是一直吃的慢條斯理的謝明岚,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當着兩個這般小的女兒面,就将這些府中的秘辛,可見江姨娘着實不是個會教女兒的人。謝明岚自從重生了一世後,自覺眼光和境界比以前高許多。

她從前只覺得自己除了投生在姨娘肚子裏這點比旁人差了些以外,無論人品長相還是才氣都不比那些嫡女差。可自打回了京城之後,她卻因為庶女出身處處被旁人看不起。

可自從嫁了人之後,她在磕磕絆絆中卻慢慢明白過來,這嫡女和庶女差的并不是身份上,而是平日的教養上。

今日若是嫡母蕭氏的話,只怕她定不會任由丫鬟在自個面前碎嘴,也不會讓六姑娘聽到這些話。

“姨娘,怎麽今天沒有栗子糕啊,”二姑娘吃了兩塊金絲芝麻卷後,就注意到今天居然沒有自己喜歡的栗子糕,有些不高興地叫喚起來。

江姨娘本就心煩意亂,再聽到女兒這般不懂事的叫喚,氣的立即伸手點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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