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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這麽早起了。”
林雪柔被蕭氏的一番話說的不上不下,她先前聽母親說過自己有個在蘇州做知府的表哥,但母親是寡居之人,并不好帶自己上門拜訪。如今母親去了,她過來投奔表哥,卻從沒想過要去安慶外祖家。
實在是外祖一家同自己的來往實在是不密切,父親尚在的時候,每年都往安慶送年節禮物,可回回卻得不到回禮,就連只言片語都沒有。每年她都能聽到母親在房中暗暗哭泣,因為她也不喜歡外祖一家。
可表嫂說的也是,哪有不投奔自己正經舅舅家,反倒賴在隔房表哥府中的道理。
林雪柔想起蕭氏那綿中帶刺的話語,一路忍着直到了聽雨軒這才落了淚下來。秋水正在院子裏吩咐小丫鬟事情,見她一路落着淚回來,被唬了一跳。不過看着孫媽媽尴尬的臉色,卻還是沒有跟進去。
☆、藏書藏精
此時謝家幾位姑娘都去了春晖園中,正等着先生過來上課。雖說男女大防,閨閣中的千金不好日日見外男,可如今謝家幾位上課的小姐最大的不過七歲,而先生卻已經五十有餘。若不是于科舉一途不再有希望,只怕也不會安心在謝家當個教書先生。
不過能在謝家當先生,即便只是教姑娘們,這學識都比外頭的一般教書先生要好。這位彭先生規矩嚴,姑娘們上課時不許丫鬟在旁邊随侍,因此姑娘們上課時就連研磨都需自己來。
二姑娘謝明芳有些不耐地看着面前的硯臺,她身邊的丫鬟春碧正在給她研磨,她撇了撇嘴不耐煩地說:“快點,可千萬別讓先生發現了,不然他又得讓我抄大字了。明明就有丫鬟,還非要讓我們自個磨墨,害得我那件金繡彩蝶的綢衫都沾上了墨汁,如今都不能穿了。”
就在謝明芳抱怨不停的時候,另外兩位姑娘卻是一言不發,謝明貞讓丫鬟給自己卷了卷袖子,站在書桌旁邊按着先生教的法子,一點一點開始磨墨。
而謝明岚因個子太矮,有些夠不着放在案桌上的硯臺,便讓丫鬟搬了個小馬紮,自己站在馬紮上也一言不發地磨墨。謝明芳四處瞧了兩眼,見她們都不搭理自己,只覺得無趣,于是便翻出先前林雪柔給的荷包。
荷包上繡着蘭花圖案,繡工倒是中規中矩的,不過用的布料瞧着還沒她身邊丫鬟的好呢。待她打開了荷包後,看着裏面兩個筆錠如意的銀锞子,立即不屑地冷哼了一下,這還是長輩給的見面禮,未免也太寒酸了些。難怪姨娘說這個林表姑,就是來家裏頭打秋風的。
“四妹妹,你也瞧瞧林表姑究竟給了你什麽好東西,”謝明芳揚了揚手裏的荷包,聲音雖還稚嫩,可帶着與年齡不太符的鄙夷:“我瞧着這兩個銀锞子,還沒太太過年時打賞下人做的精致呢,而且一個連一兩都沒有吧。春碧,你拿去玩吧。”
說着,謝明芳就連荷包帶銀锞子推到了桌子一角,讓正在磨墨的春碧拿着。這兩個銀锞子雖說不精貴,可到底是長輩所賜,二姑娘這麽做可是對長輩的大不敬,要是讓老爺太太又該罰了。
春碧作為謝明芳的丫鬟,已被蕭氏呵斥了好幾回。若不是太太看在這實在不是她的錯上,恐怕早就将她攆了出去。這會她如何敢要這銀锞子,所以她立即放下手中的墨條,撲通地就跪下,說道:“這是林姑娘給太太的,奴婢不敢要。”
“讓你拿着就拿着,怎麽就不敢要了,”謝明芳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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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貞雖一直沒說話,可聽到這裏也不由皺了下眉頭,她看了一眼站在腳凳上的謝明岚,想了下還是未開口。
“二姐姐,這乃是長者所賜,若是這麽給丫鬟,若是傳出去難免有人非議姐姐,”謝明岚心底雖然無語,可還是勉強開口。謝明芳到底和她是一母所生,若是她在外頭丢人,她也得跟着丢人。
雖說前世的謝明芳也有些眼皮子淺,可這一世竟有些變本加厲一般,如今不過才五歲,就将這踩低捧高學了十足,而江姨娘不但沒覺得二姑娘這般不好,還覺得她是個精明的,以後定不會吃虧。
若謝明岚沒有重生一世,如今只怕也學成了謝明芳那般模樣。都說嫡庶有別,從前謝明岚只覺得自己和嫡女不過就是差了一層身份,如今再生一世,竟隐隐看的明白起來。庶女和嫡女之間差的可不是一層身份,差的更是那份眼見和內裏的教養。
這內宅的彎彎道道又豈是明面上能說清楚的,有些嫡母從不曾虧待庶女,穿衣打扮上也不過比嫡女差了一星半點,旁人看了莫不稱贊這樣的嫡母,說她厚道。可嫡母除了穿衣打扮上不曾虧待庶女,卻從沒教過庶女管家之道,更沒教過她人際交往這等事情。
在家裏當姑娘的時候尚且看不出了,可一旦出嫁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問題卻是層出不窮了。不曾學過管家,自然管不了家,不曾聽過人情來往,這紅白喜事上就會有差錯,就會有得罪人的風險。
久而久之,這樣的媳婦誰敢讓她管家,若是成了長媳,只怕連家都要亂了。
謝明岚不願再象上一世那般過,因此自打她重生之後,從未因吃食這等小事抱怨過一句。反而她發奮讀書,努力維持自己制造出來的早慧之名。
“誰敢,若是有人敢嚼舌根,我就禀了太太懲治了她們,”謝明芳不屑地說道。
先前也有人在背後說姨娘恃寵而驕,謝明芳逮着謝樹元在蕭氏院子的機會,可是好生告過一狀,那嚼舌根的奴才可是立馬就被發落到了莊子上。這會可沒人再敢輕易得意她們汀蘭院了。
謝明岚見她屢勸不改,又想起上次她告狀的事情,不由有些氣悶。如今可是太太管着家,她當着太太的面向父親告狀,說家裏的下人口舌不嚴。雖太太立即發落了那幾個下人,可這還是狠狠地扇了蕭氏一巴掌。
“好了,春碧,你先将這荷包替二姐姐收起來吧,這是長輩所賜,二姐姐方才不過是同你玩笑罷了,”謝明岚見她說不通,索性吩咐了春碧。
謝明芳見她這麽自作主張地指使自己的丫鬟,剛要教訓她不敬姐姐,就見外頭望風的小丫鬟偷偷喊了聲先生過來了。她趕緊從春碧手中奪過墨條,只是行動間難免有些急躁,那墨汁竟是飛濺了起來,一下子就沾在了她袖子上。
今日她可是穿了件鵝黃的裙子,這墨點在衣袖口上甚是刺眼,她一時氣不過對着春碧就怒道:“你這奴才是怎麽伺候的?”
說着竟是将硯臺推了下來,那硯臺裏還有方才剛磨出來的墨汁,一大半全都潑到了春碧的衣裳上,還有星星點點的墨滴竟是濺到了旁邊謝明岚的裙子上。
“二姐姐,你做什麽?”今日這條玉色織金銀花的裙子乃是謝明岚最喜歡的一條裙子,雖說江姨娘如今頗受寵,可汀蘭院的份例卻依舊是姨娘的,而她和謝明芳也都是每人一季四套的庶女份例。
眼見這條新裁的春衫竟被謝明芳随手毀了,她不由氣的叫了起來,一直以為僞裝的大方體貼都通通消失不見。
謝明芳雖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可還是嘴硬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四妹妹何必這般大聲,不過就是一條裙子罷了。”
實在不是謝明岚,實在是光這條裙子用的布料就十幾兩一匹,更別提這上頭的繡工精致,可是繡娘花了半月時間才繡好的。原本她還指望穿着這件衣裳出門會客的,因着今個要見這個林表姑,她才特地穿了出來的。
謝明岚冷笑了一聲,就在此時,彭先生進來了。幾個丫鬟便退了出去,回了自個的院子等姑娘們下課再過來接。
而春碧一身墨汁眼含着淚的回汀蘭院時,還是被不少人看了去,沒一會府裏幾乎是傳了遍。
彭先生進來便看見二姑娘和四姑娘臉上表情都不大好,而大姑娘依舊一副娴靜的模樣。說起來,大姑娘和二姑娘年紀相仿,兩人又是一同入的學,因此學習的進度自然快些。可是讓彭先生感到詫異的,乃是這位四姑娘,年紀比兩位姐姐要差上幾歲,可是與學習上卻要更聰慧,就算她入學的晚,可如今學習的進度竟是慢慢趕了上來。
反倒是這位二姑娘,勤勉不及大姑娘,聰慧又不如四姑娘,只怕再過幾月就要被四姑娘都比了下來。
“幾位姑娘将昨日臨的十張小楷先拿出來,”這是彭先生昨日留得功課,謝樹元愛好書法,本人寫的一手楷書更是連皇上都誇贊過,因此謝樹元檢查幾人功課時,對書法最為看重。
謝明岚因年紀還小,腕力不夠如今還在描紅。而謝明貞如今倒是能臨帖,不過她寫字卻無甚靈氣,中規中矩罷了。
謝明芳本就不喜歡讀書,如今又因為謝明岚太過聰慧,引得父親和姨娘的關注都在她的身上,就更加不喜歡讀書了。就在她臨帖的時候,就見旁邊的謝明岚身子一歪,人竟是要從凳子上倒下來。
她心頭一驚,剛要動就見謝明岚桌邊的硯臺竟是一下翻了下來,她原本想伸手去接她的,可下意識的卻往後退了下。于是謝明岚整個人歪了過來,竟是将她也一并撲倒,而兩人都摔在地上。
兩位小姐上課途中受了傷,就連蕭氏都被驚動。她趕緊讓人請了大夫過來,還親自帶了人去汀蘭院。
江姨娘初時得了消息吓得半死,待知道是謝明岚未站穩,一時撞倒了謝明芳時,竟是連怪罪的人都沒有。最後兩個姑娘回來時,蕭氏逮着底下伺候的丫鬟好生一通責罵。
而這一切都同正在前院的謝清溪都無關,這前院乃是謝樹元的地盤,就算是蕭氏無事都不得常過來。如今前院住着的就是謝樹元和謝清懋兩人,還有謝清湛這個編外人員。
謝清溪到的時候,謝樹元早就去了衙門,謝清懋也去了外面的學堂,只有謝清湛還未起身。她吵鬧着要去找謝清湛玩耍,可先前六少爺就因為姑娘吵着她睡覺,可是發了好大一頓火,跟在身邊的素雲哪還敢讓她去。
原本素雲正要哄着她回去,可偏偏謝清溪卻是看見前面不遠處的一座小樓,說起來這座小樓可是謝府最重要的地方。那裏是謝樹元的藏書閣,聽聞其中藏書有數萬卷之多,當初謝樹元從京城外放過來,光是裝這些書籍就裝了一只船。
因謝樹元是探花郎出身,因此蘇州學子對于這位學富五車的謝大人很是仰慕,再聽說謝府有這麽一座藏書樓,慕名而來拜訪的如過江之鲫。
謝清溪沒讓人抱着,自己往藏書樓走去,這才剛到門口就被攔住了。
不過攔她的人見是她,也是一臉恭敬地問:“六姑娘,這藏書樓未經老爺同意,可是輕易不讓進的。”
“爹爹一定是說,閑雜人等未經他同意不許進去吧?那你覺得我是閑雜人等嗎?”謝清溪擡起頭望着他,一派天真的說。
守樓的小厮一臉糾結,這位小祖宗可是老爺太太的心頭肉,豈是他一個小厮能攔住的。就在他疑惑時,就見謝清溪彎了一下腰,就從他的手下穿了過去。這小厮豈敢伸手拽她,只能眼看着她一溜煙的串進了藏書樓。
謝清溪一進來,就看着這兩層高的小樓,只見其中一面的書架竟是頂天立地的,而另一邊則是一處旋轉樓梯,而二樓則是懸空而建的,梨花木的欄杆圍着。若是有些手長的人靠在欄杆上,略一夠只怕就能拿到對面牆上的書。
而房間還有一個梯子,想來是為了拿出而放的。她将手背在身後,如同領導視察一般地沿着書架走,與她視線等高的那一排書架的放着的居然是游記。
她點了點頭,表示滿意,正要伸手拿書時,突然頭頂一個男聲道:“小丫頭,你是誰啊,進來偷書嗎?”
謝清溪被這麽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得膽差點沒了,她一擡頭就看見一個大約十二三歲模樣的男孩,正靠在欄杆邊上悠然地看着她。
謝清溪往後退了一步,突然那男孩手掌撐着欄杆,竟從二樓跳了下來。他動作矯健而潇灑,再加上那一張未張開卻已經隐隐有傾城之容的臉蛋,竟是看的謝清溪呆了。
“小丫頭,你是進來偷書的嗎?”男孩看着面前這個如玉團般的小人兒,明明知道她這一身富貴打扮定不是小偷,可還是忍不住逗她。
“書精?”謝清溪問。
“什麽?”男孩沒聽懂她的話。
她又問:“你是書成精了嗎?”
☆、那年初見
對面粉雕玉琢的已經可以成為少年的男孩,一下子表情變得微妙,書精?他可是堂堂……
就在話要說出口的時候,卻一下子頓住,臉漲成微微的通紅,謝清溪看着他漲的耳朵都紅的表情,差點笑出聲來。
“你是誰?”男孩一副理所當然地問道。
謝清溪嘴角微微抽動,跑到別人家問別人是誰,估計這也是個在家稱王稱霸的人物。于是她擡着頭笑眯眯地說:“我是這家的孩子。”
“哦,”男孩在謝清溪這麽直白的回答之下,也有些尴尬。兩人就這麽相對無言,外面的陽光從窗棂照射進來時,謝清溪才發現這個萬裏閣的窗戶竟不是細紗蒙的,而是彩色玻璃,中間一扇窗子被打開,陽光争先恐後地湧入這座萬裏閣中。
古有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之說,謝樹元本人就曾在會試之前游學一年,雖未行萬裏路卻時常覺得這樣的游歷經歷實在是裨益匪淺,因此他的藏書樓被命名為萬裏閣。
謝清溪擡頭看着能出現在她爹藏書樓的人,可見對于謝樹元來說定是個極重要的客人。可偏偏蕭氏作為當家主母竟是從未聽說家裏來了客人,可見這人應該是秘密進入謝家的。
“你叫什麽名字啊?”雖說古代有男女大防,閨閣女子的名字不得輕易告訴旁人,可是男孩看着對面的小短腿,唉,她連個女的都算不上吧,頂多只能算女娃娃。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剛剛問了我一個問題,現在應該輪到我問你了吧,”謝清溪聲音清脆地說道。
男孩微微一怔,沒想到這個小娃娃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于是便展顏笑開,他的眼睛猶如黑幕下的夜空般,裏面閃爍着星辰一般,:“我叫庭舟,陸庭舟。”
這是謝清溪第一次見到陸庭舟,她二歲,而他已十二歲。
“我叫謝清溪,清溪的清,清溪的溪,”謝清溪笑眯眯地回答。
陸庭舟聽完先是一愣,随後哈哈大笑,他一邊笑一邊指着謝清溪說:“你太好玩了。”
“我家都沒有你這樣有趣的小孩,”陸庭舟猶如小大人般,他說:“我有好多侄子侄女,可是他們一天到晚無趣地很,就連走路都恨不得拿尺子丈量。”
謝清溪無語,好多侄子侄女?你也不是很大好吧。
不過這樣的情況,在古代倒也不少見,有些大家族裏簡直比比皆是。明明兒子都生了好多孩子,結果祖父突然老來得子,生了小叔叔出來。
“你叫清溪?”陸庭舟看了她一眼,突然解惑般地說道:“我聽說謝大人的夫人生有一對龍鳳胎,你就是謝清湛的龍鳳胎妹妹吧。”
“清溪,清溪,”他輕聲地叫了兩遍她的名字,突如其來地說道:“你父親定然十分疼愛你吧,不然不會以謝家男子的名字排序與你。”
雖然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不過謝清溪倒是第一次聽人說出來。她看着這個叫陸庭舟的少年,此時他站在自己的面前,猶如小巨人般,她不得不擡頭仰望與他。可是少年如玉般地精致面容,卻在逆光中生出萬丈光輝。
“六姑娘,六姑娘,”只聽門外隐隐傳來聲音,萬裏閣雖有專人守衛,但是這些小厮在沒有謝樹元的允許下,也是輕易不敢進入萬裏閣。而謝清溪跑進來之後,他們也只敢在門口叫喚。
最後還是素雲大着膽子走到閣樓的門口,輕輕敲了敲閣樓的門,喊道:“六姑娘,咱們該回去了,要不然夫人該着急了。”
謝清溪回頭看了一眼門口,就聽素雲已經開始使出苦肉計,她說:“六姑娘,太太若是知道奴婢帶着姑娘亂跑,定會打死奴婢的。姑娘最是心疼奴婢了,一定不忍看見奴婢被打死吧。”
“你的丫鬟來找你了,”陸庭舟聽見外面一直在叫喚,懶懶地說道,可是眼睛卻斜視了她一眼。
謝清溪跑進來也是仗着謝樹元不在家,不過在這裏待久了,被旁人知道了,只怕這些丫鬟小厮都會遭殃。在這種古代,可沒有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回事,一般主子犯了錯,受罰的定是身邊伺候的人。
素雲一向對自己好,謝清溪自然不想害她。于是她軟乎乎地對陸庭舟說:“哥哥,我要走了。”
陸庭舟是家中幼子,又因輩分原因,叫他叔叔的倒是一堆,可卻從未聽過別人叫他哥哥。如今聽到謝清溪這麽叫,心裏頭居然喜滋滋的,于是随手從腰間拿下自己常佩的玉佩遞給她,:“喏,拿着,這是哥哥給你的見面禮。”
謝清溪看着面前這枚比她巴掌還大的玉佩,寶藍的絡子懸在玉佩之上,而這塊羊脂白玉玉佩通體純白,竟是沒有尋常羊脂白玉微微泛着的青色或黃色,而這塊玉佩光是瞧着那玉質着實是綿密勻稱,表面油亮真的猶如凝脂般。
謝清溪脖子上金項圈下頭挂着的玉牌就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可是陸庭舟的這塊珍貴定在她的玉牌之上。
“哥哥,我不能要你這麽貴重的禮物,”雖然謝清溪也覺得這是個好東西,不過在來了這裏兩年後,她眼界着實開闊了不少,還不至于眼皮子淺到要一個小屁孩的東西。
“我走了,“謝清溪習慣地朝他揮了揮手,轉身就往外面跑。
陸庭舟本想追上去的,不過想到自己是秘密來的謝府,也就停住了腳步看着小丫頭離開。
“姑娘,怎麽在裏面這麽久?”素雲一見她出來,立即傾身将她抱了起來,還有些困惑地朝裏面看了一眼說:“奴婢方才怎麽聽見姑娘在裏面同旁人說話呢。”
“你聽錯了,我就一個人在裏面,”謝清溪說着就開始描繪萬裏閣裏面的書架有多高,她朝着天比劃了一下,說:“素雲姐姐,裏面的書可多可多了。”
“是是是,咱們姑娘如今不是正随着太太讀書,待以後姑娘求了老爺,定然可以光明正大進萬裏閣,可不能再象這次這樣偷偷跑進去了,”素雲說道。
謝清溪點了點頭,卻眼尖的看見不遠處幾人正簇擁着另外一個小短腿往後院走。她趴在素雲懷裏高興地喊:“六哥哥,六哥哥。”
謝清湛睡醒後,蕭氏便派人送了早點過來,還特別囑咐說讓他吃了早膳,再過去給自己請安。他雖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聽話地吃完早膳才去後院。
這還沒進後院的門,就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一轉身居然看見謝清溪在自己後面。待她走近後,他才有些迷惑地問道:“妹妹為何在這裏?”
謝清溪剛要和他炫耀自己去了萬裏閣時,就聽素雲朝着自己使眼色,随後她轉了轉眼珠子嬌聲嬌氣地說:“我實在太想六哥哥了,就來找六哥哥了。”
他們兄妹倆素來是打打鬧鬧的多,時常為了些小事就在蕭氏面前告狀,當然告狀的主力是謝清溪,謝清湛偶爾幹點這種事情。他乍然聽見妹妹這麽說,不由小臉一紅,居然也認真地說:“我也甚是想念妹妹。”
謝清溪瞬間在他身上看見了他們家小學究謝清懋的影子,立即從素雲懷裏掙紮着下去,走過去就探了探謝清湛的額頭,問:“六哥哥,你是不是病了啊?”
“沒有啊,”謝清湛有些奇怪她的問題。
謝清溪嘿嘿笑了下,說:“那你為什麽說話文绉绉的,你可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文绉绉的人?
謝清湛心中醞釀的好一幕兄妹情深的場景,生生被謝清溪的這句話打散,他轉了個身憋住氣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就不應該搭理她。
“唉,六哥哥,你別走,你等等我啊。”
“娘,我好疼啊,”謝明芳嬌滴滴地躺在江姨娘的懷中,柔弱地喊道。
而坐在一旁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的謝明岚,聽見她居然喊江姨娘叫娘,眼角一跳剛要說話,可是想了想卻又忍了下來。
謝明芳是被謝明岚撞倒的,身上蹭了好些灰塵,回來的時候差點吓死江姨娘。江姨娘替她換了身衣裳後,又見她後背被蹭破了好些地方,一時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可是這撞倒謝明芳的又是謝明岚,實在是賴不到旁人身上去,她竟是覺得有一口氣在心頭不上不下。
所以蕭氏得了消息過來看兩位姑娘的時候,就見江姨娘又是抹淚又是捶胸頓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二姑娘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蕭氏倒也沒在意,只簡單問了句,江姨娘這麽哭鬧是生怕旁人不知是四姑娘将她姐姐推倒的,還是你想讓人覺得四姑娘是故意推倒二姑娘的。
江姨娘這麽哭鬧無非就是因為這事實在怪不到別人頭上,她遷怒不了旁人,如今被蕭氏這麽一說,倒也安分了下來。
蕭氏稍微安慰了二姑娘和四姑娘兩人,不僅免了兩位姑娘明日的請安,還讓她們歇息幾日再去上學。
不過江姨娘還是在蕭氏要走的時候,趁機提出兩位姑娘都要受了驚吓,身子都不爽利,大夫都說要好生将養着。
蕭氏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但還是讓人送了好些貴重的補品過來。
江姨娘看着桌上堆放的補品,對旁邊的明心道:“桌上的拿兩包燕窩去廚房,讓她們炖兩盅冰糖燕窩粥,就說兩位姑娘要補補。”
“你叫院子裏的小丫鬟在那裏守着,可別讓人換了我的好燕窩,”江姨娘眼皮一翻,有些不耐。
謝明芳一聽有冰糖燕窩粥吃,瞬間來了精神,她搖着江姨娘的手臂說:“娘,我餓了。”
“姐姐,”謝明岚突然拔高聲音喊了謝明芳一聲,謝明芳有些不耐煩地轉頭看了她一眼,謝明岚才一字一頓地說道:“姐姐,慎言。”
“我說什麽啦,”說着謝明芳便搖着江姨娘的手臂,纏着她說道:“娘,你看看妹妹對我的态度,這是對待姐姐的态度嗎?”
謝明岚見她居然屢勸不改,一時氣的指着明心就說:“出去,全都出去,守住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
明心看了江姨娘一眼,急急帶了小丫鬟都出了去。
“姐姐,你可想過你叫姨娘為娘,若是傳到太太耳中,姨娘要怎麽辦?”謝明岚不客氣地說。
謝明芳還是不在意,她說:“左右我就是在自個院子叫娘罷了,到外頭我自然是知道的。妹妹,何必這麽大驚小怪的。”
“就算是在自己的院子中,姐姐也應該守禮而行。況且姐姐怎麽就知道這院子沒有隔牆之耳,若是此事傳到太太耳中,只怕到時候受到責難的是姨娘而不是姐姐,”謝明岚冷靜自持地模樣倒是越發地刺激謝明芳。
她也跳起來叫道:“妹妹何必這麽一番大道理,說到底妹妹還不是嫌棄姨娘的身份。”
“兩個姑娘別在吵了,”江姨娘見姐妹兩竟是越說越厲害,忍不住開口勸道,可是一聽小女兒這樣的話,她雖心裏知道是有道理的,可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謝明芳猶如得助般,高聲嚷道:“如今妹妹稱心了吧,娘到底生了我們一場,妹妹何必要說這樣的話。”
謝明岚何嘗不願叫娘,只是如今江姨娘在府中實在是紮眼,若還是不知收斂,只怕她們母女三人往後的日子難矣。如今姨娘最緊要的是生孩子,又何必在這樣的事情上和太太頂撞,又對姨娘和她們有什麽好處?
可是這樣的話,卻不是謝明岚應該說出口的,她雖少年早慧,可是這樣的話說出口,只怕江姨娘這個親母都要将她看作妖怪了。
于是她眼圈一紅,聲音低了下來,她帶着哭腔低低道:“姐姐以為我願意這樣嗎?爹爹是那樣重禮法的人,若是咱們對太太有一絲不敬,只怕就被有心人拿了去告狀。咱們是做姑娘的自然還好,可姨娘在這府中做小伏低,姐姐怎麽還忍心讓人拿了把柄去為難了姨娘,”
謝明岚說中了江姨娘的心底事,她一下子也哭了出來,抱着兩個女兒說道:“都是姨娘不好,是姨娘拖累了你們。”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蕭氏無心在汀蘭院安插耳目,可是卻架不住有心人主動投靠。江姨娘母女三人的事情還是被她知曉了,沈嬷嬷自然還是氣憤不已,她對這江姨娘母女三人實在生不出什麽好感。
不過沈嬷嬷也說道:“這四姑娘倒是個知禮數的,難得江姨娘教出這樣明禮的女兒。”
“嬷嬷,不覺得四姑娘未免太聰慧了些?”蕭氏笑了笑。
沈嬷嬷點頭說:“這倒也是,原以為一個姑娘而已,翻不出什麽大天。如今看着除了咱們六姑娘外,老爺竟是最喜歡這位四姑娘。”
待晚上謝樹元回來的時候,蕭氏就将今日之事告訴了他,末了有些擔憂地說:“我今日也去了學堂看過,竟是今日才知道,四姑娘因年紀小個子矮,竟是一直站在凳子上描紅的。聽先生說,極是辛苦呢。”
“明岚是個好學的,這會兩個丫頭都受了驚,”謝樹元坐了下來。
蕭氏說:“可不就是,我已經讓廚房炖了些補湯送了過去,不過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大姑娘那也一并送了。”
“夫人行事就是妥當,”謝樹元突然伸手抓住蕭氏的手,她的手掌保養得當,當真是膚若凝脂猶若無骨。
“其實我瞧了倒是更心疼四姑娘,小小年紀就要同兩個姐姐一處上學。若真輪起來,咱們四姑娘才三歲多點,大姑娘當時開蒙還是五歲呢。這小孩子腿骨還沒長全,腿腳還有些軟,我聽彭先生說四姑娘描紅一站就要半個時辰呢,”蕭氏有些擔憂地說。
謝樹元知道四姑娘讀書聰慧,卻不知她上課是這樣的情況,聽完也不由皺了眉頭。
蕭氏又說:“如今大夫看了,說只是蹭破了皮倒也沒什麽大礙。我總想着,若是小姑娘不小心摔到了腿,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啊。”
聽到這裏,謝樹元突然想起家族中有位小時摔了腿的堂妹,因着腳上的問題就連嫁人都成了問題,後頭只能嫁了商戶,後來沒過幾年就去了。
“夫人說的确實有理,我總想着岚兒聰慧,早上學也無妨。如今想想,姑娘又不用科舉應考,倒也不用那麽早開蒙,”謝樹元也點了點頭。
“那就暫時別讓岚兒上學了吧,左右她也不過比溪兒大了半歲,再等等也是可以的。”
第二日,謝明岚就得知了自己無法上學的事情,江姨娘當即哭的死去活來。
☆、想太多了
秋水還在外頭收拾東西,只聽見裏面隐隐穿來的哭聲,還夾雜着孫媽媽模糊不清的聲音。她暗暗嘆了一口氣,這位林表姑娘又在哭,可真真是水做的人兒一般,這眼淚說掉就能掉下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謝府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秋水是家生子,所以早早就入府伺候。管事媽媽訓導她們的時候就說過,不過主子是打罵還是責罰,都得受着而且還不能掉下來,這掉了眼淚就說明你心裏覺得委屈了,覺得是主子錯了。
秋水素來懂事聽話,加上老子娘在府裏頭也還算得力,因為她和那些外頭買回來的小丫頭可不一樣,她一入府就進了太太的院子。雖然最開始是從灑掃的粗使丫頭做起來,可如今也做到了二等丫鬟,已經能在太太跟前露臉了。
更何況,如今太太身邊的素雲和紅雲兩位姐姐,一位被派去伺候六姑娘,一位被撥到了六少爺身邊,這兩個大丫鬟的位置早晚是空了出來的。她為人謹慎做事又認真,早在太太面前挂了號,這大丫鬟的名額十有八九不會落于旁人之手。
可就在秋水覺得十拿九穩的時候,這位林表姑娘一入府她居然被太太派了過來。就為了這事她娘還特地将她叫了回去,問了又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麽惹太太不喜的事情。秋水口風緊不像尋常丫頭愛打聽是非,平常除了在院子裏伺候外,也不輕易出去,她自覺沒做任何惹太太不高興的事情。
可如今她被派到林表姑娘身邊伺候,旁人看了定是以為她在太太跟前失了寵,這才被發放了出來,就連跟她娘不和的管事媽媽,這幾日都在她娘面前冷嘲熱諷,說沒那當好差的命,就是再折騰還是白費。
“秋水姐姐,這是剛才我去小廚房的時候,碰見秋菊姐姐的時候,她讓我給你帶回來的,說你最喜歡吃這雲片糕了,”小杏去廚房拿了午膳回來,順帶着從食盒裏頭拿了一碟糕點出來,還冒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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