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古韻酒莊

面前的三姐弟着實讓人印象深刻。眉眼間相似之處很多,卻都有着頗為矛盾的風格。

長姊一頭烏黑垂順的長發,雖然很潮的穿着不規則拼接大毛衫、緊身皮褲和樂福鞋,胸前挂着蜥蜴吊牌大金屬鏈,指甲塗成醬紫色,但面相卻意外的清秀,幹淨無邪到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

幼弟長得就像是友人家女兒收藏的娃娃,長而濃密的睫毛之下眼睛圓圓的,像含着一汪水,本該最是乖巧可人,然而身上卻透着一層冷漠疏離,看人的神情就像是在說“不要過來我不想跟你說話”。

長得最好的是剛剛打招呼的大弟弟,眼睛比幼弟狹長,眼窩更深鼻子更挺,兩頰及下颌線條更為利落,俊朗到有些豔麗。可是這種豔麗被他溫和随意的氣質化解,看起來反而是姐弟三人中最好相處的。

單獨一人已經足夠吸引眼球,三個人站在一起就是一道景觀。如果是賀坤認識的明星,身邊沒跟任何工作人員出現在理工科校園裏确實足夠讓人詫異。

高敏芝卻覺得,賀坤的樣子并不僅僅是詫異。不知道是不是她理解的有些偏差,那就像是不能自持的激動,而又在拼命的克制。

賀坤的停頓只有一瞬,對着青年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青年似乎是沒想到賀坤的冷淡,有些尴尬的又笑了一下,打算帶着家人離開。賀坤卻走上前兩步,站到高敏芝身邊,為她介紹,“媽,這是邱依野,”詢問的看向青年,“和他的姐弟?”

青年見狀,回應道“對,我的姐姐和弟弟。阿姨您好。”

賀坤思考了一下,繼續道,“你可能認識他們的父親,仇徳兆,‘qiu’是恩仇的那個仇字。”

聞言,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

仇依雲和仇依邱看向邱依野,如果這個男人是因為父親而認識邱依野,邱依野沒理由從未提到過他。而且邱依野自己似乎也對他提起他們父親感到十分驚訝。

高敏芝念叨了一遍仇徳兆的名字,随即睜大了眼睛,“仇徳兆學長?”

賀坤點了點頭,确認高敏芝的猜測。

高敏芝仔細打量這姐弟三人,“怪不得都長得這樣好,原來是仇學長的孩子。你們的父親還好嗎?”

高敏芝問得很是時候,他們上午才與父親視頻過。邱依野彎了彎眼睛,“他很好,就是工作太忙,很少能回家。阿姨是他的學妹嗎?”

“我先生是他的直系學弟,受過他不少照顧。我雖然在另一個學院,但你們父親真是太有名了,全校的女孩子大概沒有人不知道他。”

高敏芝回憶起自己的大學時代,那時候的高等學府沒有這麽多學生,仇徳兆長得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要帥氣,還擔任了不少學生會工作,自然極為出名,暗戀他的女孩子能從教學樓排到宿舍樓再轉一圈。

也許是人們對長的好的人總有特別優待,再加上見姐弟三人對父親的過去很有興趣,高敏芝堅持要請他們喝下午茶。盛情難卻,他們跟着高敏芝的車開向南郊的海邊。

茶莊面海,每一個面南的房間都有伸向沙灘的平臺,擺着矮幾和麻質蒲團。五個人坐在五月微涼的海風中,腿上蓋着毯子捧着熱茶聊天。

當了解到仇依邱是J大的學生,高敏芝十分驚訝,因為他看起來還是初中生的樣子。

仇依邱在外人面前話非常少,于是邱依野解釋道,“依邱現在可能還不算正式的大學生,他保送進來,要提前開始上課。”

高敏芝想起來了什麽,“這麽說來,我好像聽我先生提到過,今年提前入學的孩子裏有一個年齡很小但特別有天分的,一定說得就是你了,”高敏芝笑眯眯的看着仇依邱,補充道,“我先生名叫賀正翔。”

仇依邱激動道,“賀校長?!”他們剛來的時候跟正副校長和書記坐在一起聊過天,他對賀正翔副校長的印象特別好,他心目中真正做學術的人就是應該有賀校長那樣的氣質。

高敏芝關切的問,“依邱這幾個月還适應嗎?”

仇依邱點點頭。

邱依野沒看到賀坤有點黑的臉色,親昵的摟着仇依邱,揉了揉他已經被海風弄亂的頭發,“其他都好,就是總想不起來吃飯。這不,我這次跟他來看看學校食堂怎麽樣,他竟然還吃撐了,要是平時都這樣吃飯,現在臉上肯定還是肉乎乎的。”

高敏芝很喜歡這姐弟三人,甚至想到以後給賀正翔帶午餐的時候順便給仇依邱帶一份,但畢竟只是第一次見面,這樣就太過了,于是作罷。

不知不覺聊到日頭西沉,海邊冷得蓋着毛毯也快坐不住了。高敏芝想了想,家裏沒準備太多菜,現在跟朱阿姨說已經來不及,就邀他們明後天來家裏吃飯,賀正翔若是知道仇依邱是故人之子一定也很高興。

到了停車的院子裏,卻發現他們預留的停車位上多出來一輛車。

賀坤頗為嚴肅的說道,“你們先回去,我和邱依野說些工作上的事。”

高敏芝看似不疑有他,囑咐他們晚上開車注意安全。

仇依雲帶着仇依邱坐進這兩天租來的車,心中疑惑重重。賀坤的主業是金融,這些年領域擴的很大,如果與邱依野有交集的話,那一定是以投資商的身份。一個投資商找演員聊工作?仇依雲皺了皺眉。這事放其他藝人身上當然很暧昧,但這是自己家弟弟,肯定不會用歪門手段謀資源。那麽他們有什麽好聊的呢?

邱依野跟着賀坤上了最後剩下來的城市越野,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聲音,氣氛有點怪異。邱依野覺得空氣中飄了擾人心智的弗洛蒙,那好像是什麽易燃氣體,讓人不安。于是他先開口道,“要不我們先去吃個晚餐?這邊的魚應該挺好。”

賀坤沒有回話,啓動汽車後向東開去。

天黑下來後,車開進了一個私人酒莊,大木門在車後關上時,眼前的情景像極了恐怖電影裏的場景:黑魆魆的老式建築的檐前挂了幾只紅燈籠,根本照不亮多大一片地方,門口蹲着的小石像看不出是什麽神獸,只覺得面目猙獰。

賀坤停好車,走下來,站在庭院裏等了片刻,發現邱依野關上車門走了幾步後半天沒有動靜,然後聽見他說,“賀先生?可以把車大燈再摁亮一下嗎?我不太看得見路。”

賀坤皺了皺眉,懊惱怎麽忘記了邱依野夜盲。他沒有去開燈,而是繞過去,把邱依野的手臂挽到自己手臂上,“跟着我。”

邱依野想起來這時候只要打開手機的手電功能就行了,但卻沒有去摸手機。被賀坤領着在黑暗中走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好像挺有意思。而且,既然賀坤沒有打開車燈,那肯定多少也有這樣玩樂的想法。

于是他們就這樣穿過庭院和回廊,遇到有臺階的地方賀坤會刻意放慢腳步,告訴他有幾級臺階。邱依野反正也看不見,索性閉了眼,跟賀坤說,“我覺得我可以接一部演盲人的劇,天黑下來不開燈就可以切身體驗,真的很方便。”

賀坤側過頭,看見邱依野閉着眼微笑着的樣子,終于忍不住,松開他挽住自己的胳膊,在邱依野還沒來得及詫異的時候扶住他的頭,吻了上去。

那些萦繞不去的費洛蒙終于還是被點燃。

這個吻急切,火熱,又意外的綿長。邱依野不願落了下風,卻又甘于退讓包容,事實上,他腦中一片空白,好像所有的動作,甚至連呼吸都是下意識的反應。

心如擂鼓。

當賀坤終于放開他的嘴唇,橫抱起他向房裏走,他突然覺得可以争上一争。

賀坤把他放在一個鋪着錦被的東西上,他伸手摸了摸,錦被下面的地方有木質的雕花。賀坤離開片刻,拿了點着五支紅燭的燭臺回來。邱依野這才看清他所坐的地方是一架寬大的拔步床,花紋複雜細致,仿佛還散發着久經歲月的幽幽木香。

賀坤壓過來,邱依野向後支着手肘看他,“怎麽?洞房花燭夜?”

“願不願意?”

賀坤逆着光,邱依野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他只是想開個玩笑,賀坤卻反過來問他,真是半點不肯吃虧。

他躺下來,伸出手摸了摸賀坤軟軟的耳垂,不知怎麽想起了蔣青維那句“還不是敵不過喜歡二字”。

賀坤今天向母親介紹他的時候,竟然用的是“故人之子”的身份,他這一下午心中都漾着些甜軟。還有賀坤的母親,讓人忍不住親近。

雖然他目前弄不清這是賀坤的情趣,還是賀坤也有些喜歡他,可是他此時不想思考更多。凡事總是要一步步來。

“願意啊,”邱依野拿起來賀坤的左手,輕輕啄吻,“願意。”

燭火微微搖曳,映得床榻上的交纏的人影也虛虛實實。

邱依野半伏在賀坤的身上,手指輕輕劃過他緊實的腹肌,觀察他臉上的神情。

剛毅的眉毛和嘴唇八風不動,眼睛裏卻有流火和繁星。

他湊近了,輕輕叼咬住賀坤的乳尖,用舌撩撥被牙齒夾住的部分。邱依野感覺到賀坤忽然加重的呼吸,手撫上他的胸肌,照顧另一邊,先是整個手掌抓住,忽輕忽重的揉弄,之後用指甲刮磨更加敏感的肉粒。

賀坤終于受不了,翻身把邱依野壓過去,一把拉下他的內褲,卻沒有接下去的動作,只是跪坐着分開邱依野的腿,緊緊的盯着他腿間的部分。

邱依野感覺到賀坤猶如實質的目光,早已經全硬起來的柱體不禁向上翹了翹,好像是在邀請,竟沒經過任何觸碰就流出透明的液體。

賀坤抓着邱依野大腿的手突然上了力,彎下腰含住那根肉粉色的粗長,聽到邱依野下意識的吸氣聲。他的舌側滑過冠狀溝,舌尖撥弄柱頭的小孔,間或吸吮。

邱依野不多一會就濕了眼角,顫聲喚賀坤,“賀坤……好了,好了……”

賀坤逐一含過他的囊袋,才終于放過他的下身,湊上來吻他的唇。

邱依野嘗到自己的味道,臉一下子變的熱燙,卻又十分動情,手摸着賀坤結實的臀部,向下壓。賀坤立時明白他的意思,開始用自己的東西磨蹭邱依野的,兩人同時發出一聲舒爽的喘息。

邱依野正意亂情迷,就聽賀坤在他耳邊道,“你說要試試,想試嗎?”

邱依野側過臉,不确定的看進賀坤的眼睛,“什麽?”

賀坤語氣生硬,臉頰卻透出些不太明顯的紅,“你要不要試?”

雖然邱依野是有隐隐的期待,但這只是他那時随口提的玩笑話,沒想過賀坤真的能同意。

他第一反應是咬上賀坤的唇,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只好在賀坤的口腔中用力掃蕩。賀坤被他突如其來的強勢點燃,也不管不顧的激烈回應,唇舌翻攪,沙漠中幹渴的人一般吸吮對方的口中的液體。吻到幾乎要窒息,邱依野才呼吸急促的問有沒有潤滑劑。

賀坤從旁邊摸到一個小鐵盒,是複古的潤膚脂膏,盒蓋上畫着一個穿着旗袍的民國海報美人,想必是為了配合老式酒莊的風情才備有這樣的日用品。

邱依野吻了吻賀坤的鬓邊,言語間都是不自知的溫柔,“這不行,第一次不能用這個替代。獎勵留着,我想在你第一次上我的地方上你。”

他從賀坤的手裏拿過來小鐵盒,挖了一些乳白色的脂膏,揉上自己的穴口。

在邱依野沒注意到的地方,賀坤的眼角泛起了紅。

他們只在那張古色古香的拔步床上做了一次,當邱依野聽賀坤說它真是個老物件,就再也不肯折騰它。賀坤一次哪裏能夠,在大木桶裏洗浴時又壓着邱依野來了一次,還是意猶未盡。聽到邱依野的肚子餓得開始叫了,才強自壓下那股怎麽也纾解不盡的欲望。

酒莊的餐廳正對着小廚房的老爐竈,動過筷子邱依野才想起來問賀坤是什麽時候到的S市。

“今天才到?!”

“怎麽?”

“唉,我的錯,早該想到的,你昨晚還在B市。”

賀坤看着邱依野微微皺起的眉頭,不知道他在懊惱什麽。

邱依野瞟了他一眼,“第一天回來應該陪父母吃晚飯。”他看向牆上的烏木鐘,“趕緊吃,早點回去,起碼不能夜不歸宿。”

賀坤卻停了筷子,盯着邱依野看了好一會,直到邱依野詢問的看回來,才又低下頭,給他盛了一小碗離他稍遠的海參老鴨湯。

那一刻,心中脹滿了陌生的感情。

賀坤感覺得到,對于邱依野來說家人重于一切。當邱依野滿臉幸福的說起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弟弟,他有時還會心裏不舒服。然而現在這樣的在乎延伸到他的家人身上,竟然是如此的溫暖熨帖。

仇徳兆聽仇依雲說遇到了賀正翔的妻子和兒子,心想确實挺有緣分,應該對人家的照顧表示感謝。通訊錄裏賀正翔的電話號碼還是八年前校慶見到時留下來的,沒想到竟然播通了。恰巧賀正翔聽妻子說了下午的偶遇,也正在翻當年校慶留下的紀念冊。

時隔多年恢複聯絡,兩個人聊了不少,賀坤進門時賀正翔剛剛放下電話。

“我以前跟你提過你仇叔叔?”過了與老學長恢複聯絡的興奮勁,賀正翔馬上意識到這事有挺多奇怪的地方。

賀坤面不改色,“聽我媽說過,紀念冊裏最好看的男人。”

高敏芝早不記得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但此刻并不是追溯的好時候,因為丈夫正狐疑的看過來。她端着熱牛奶走過去,“你記錯了,哪個能有你爸帥?”

這個問題就這樣不了了之,賀坤睡前得到父母的指示,讓他聯絡邱依野,後天帶着姐弟來家裏吃飯。賀坤想了想,說邱依野五號要進拍攝組,四號肯定要準備一下,不如改到明天。

高敏芝頗有深意的笑着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想得挺周到。”

賀家準備的家宴沒有太多花哨,多是口味鮮香用料考究的G市菜色,做飯的朱阿姨來自高敏芝的家鄉,最擅長當地傳統料理。

桌上兩三盤北方菜出自高敏芝之手,賣相一般,口味也只是尚可。經邱依野觀察,賀正翔大部分時候都在吃妻子做的菜,而且看起來并沒有給妻子面子的意思,好像就是特別喜歡。

雖然仇依邱和賀正翔專注的領域不同,但卻聊的十分熱絡。仇依邱說起專業或與專業相關的東西就完全不見了平時面對外人時的局促冷淡,臉上飛揚的神采讓少年看起來幾乎在發光。

高敏芝生下賀坤之後一直都想再要個女孩,但可能是工作上接觸化工原料和試劑的原因,一直都沒有再懷上,到最後只能成為遺憾。仇依雲的着裝品味不被大多數中老年女士欣賞,但高敏芝卻覺得挺有個性,而且越相處越喜愛仇依雲獨立灑脫又不失溫柔的性格,只覺得一見如故。知道他們母親走得早,恨不得留在家裏當幹女兒,但又怕這樣的熱情吓壞了孩子,只能不斷說如果以後來看望弟弟一定要到家裏坐坐,一起去逛街喝茶。

兩邊都聊得熱鬧,邱依野和賀坤坐在中間反而最安靜。兩個人認真的吃菜,偶爾交換一下對某樣食物的看法。

“我以前對G市飲食的概念只有各種米粉,沒想到還有這麽多菜色。”

“G市平常人家确實主要吃米粉。只是朱阿姨家有祖傳的菜譜,這幾代又有不少新創菜式。她堂哥更厲害些,現在是鳳江樓的行政主廚。”

鳳江樓是那種即使吃得起也不一定預約得上的地方,邱依野去年陪謝峣應酬時去過一次,确實令人印象深刻,不禁對待眼前的食物慎重了起來。

賀坤見他細細品嘗的樣子,壞心的沒有說破朱阿姨的在料理上的天賦跟她堂哥遠不是一個級別,而且并沒有繼承家傳菜譜,不然也不會僅僅是他們家的廚娘。

邱依野又吃了一會,就明白過來賀坤捉弄他的小心思。他有自信能把這些菜品複制出至少八成,這跟鳳江樓的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他正想着怎樣反擊,賀坤的手機在衣袋裏震了起來。

賀坤看了一眼屏幕,是王晟夕,便沒想着要避開邱依野,直接點開接聽。片刻後,他神色嚴肅起來,站起身走出主餐廳。

而邱依野還是聽到了一部分內容,是關于天盛在H市的子公司,還有費朝。

他自認為并未多想什麽,心不在焉的撥弄着瓷碟裏魚肉上的刺。還未等撥幹淨,賀坤匆匆回來,身上已經換好正裝,說不好意思有急事要先離開S市,大家慢慢吃。

賀正翔和高敏芝早已習慣兒子忙碌的狀态,這次五一回來已經不容易,于是只說讓司機小心開車,自己注意身體。

賀坤正想再說些什麽,手機又震起來。他嘴角繃直,對在座的人最後點頭致歉,轉身離去。

大概是補償先天不足的視覺和痛覺,邱依野的其他感官都很靈敏,聽到從牆角隐約傳來的說話聲:“費朝,別着急,你先冷靜……”

細小的魚刺支起來,被邱依野用筷子撥去。但卻還是下不了嘴——那些刺仿佛已經紮進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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