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石橋市場

“小野,小野?……依野?”

青年坐在漆黑的窗邊,一個線裝筆記本在膝上攤開,對外界的聲音無知無覺。仇依雲眉頭緊了緊,走過去,輕輕拍拍弟弟的肩,“依野?”

邱依野終于回過神,“姐?你回來了?”

“嗯,你……沒事吧?”

“沒什麽,在思考真人秀的事情,”他起身,給仇依雲倒了杯溫着的黑枸杞水,“這個月有可能會有人找你和丘丘。關于我的事,你們只要全部說不知道就好了,我會跟節目組說不剪輯進去你們的部分,因為對他們的追蹤沒有任何幫助。”

仇依雲點點頭,“真不需要我們幫忙做些什麽嗎?”

邱依野搖搖頭,“你們跟我的關系太親近了,他們首先會來查你們的行蹤,我聯系你們太過冒險。”

“好,”仇依雲笑起來,“看你的架勢,這是非贏不可?”

“也沒有非贏不可,但可以盡力玩得好看一點。”

仇依雲無奈的說了句加油,用力揉了揉邱依野的頭發。他們家的人,做起事情都容易太過認真。

邱依野沒與仇依雲全說實話,但也不是假話。

只要安靜下來,他的思路就繞不過賀坤,想他跟費朝是什麽關系,想他對自己有幾分喜歡,想更進一步的可能性,想退一步會不會海闊天空。

然而全部無果。

參考費朝和孫嘉,賀坤對舊情人都不錯,有尊重有幫扶。所以他是不是也應該先達到他們的高度,才有足夠的資格獨立的跟賀坤談感情?然而連費朝都沒能留在賀坤身邊,是不是說明這條路不一定是正确的?

但是若止步不前,無疑會被放下。賀坤是商人,若是察覺無利可圖,自然會及時止損。

而正如平燕秋所說,潛行者這個節目成王敗寇,沒有中間選項。那麽,他必須竭盡全力。

他正在腦中第三十幾次修改計劃,手機在旁邊桌子上震起來。有那麽一瞬間,邱依野想會不會是賀坤。

但顯然,賀坤沒道理在這麽忙的時候給他打電話。

打來電話的是鄭樂。不知從哪裏知道他到了S市,一定要他來家裏吃飯,再給他講講題。

“師兄,你馬上就要消失将近一個月,能見我時我都要上考場了。”少年說得委屈。

邱依野本來打算最後一天陪弟弟,聽鄭樂這麽一講,又有點心軟。

“我弟也在複習,過完五一回去參加會考,你們要不要一起複習?我弟可能講得比我還要清楚點。”邱依野越說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讓仇依邱多接觸些自己圈子外的人對他有好處。鄭樂那麽陽光,說不定會把他帶的也開朗一些。

鄭樂對邱依野的寶貝弟弟好奇已久,聽他這麽說立即同意,要他們明天一定早點過來。

令邱依野意外的是,仇依邱竟然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說自己有個同學是鄭樂的粉絲,想幫她要鄭樂的簽名。

邱依野翹起一邊嘴角試探道,“是喜歡的女孩子嗎?”

仇依邱不知想到什麽,嘆了口氣,“不是啦。”

鄭樂見到仇依邱特別驚訝,內心咆哮他真的是高中要畢業,而不是準備參加小學畢業考嗎?雖然是初中畢業生的身高,但臉還是小學畢業生的臉啊!而且長得這麽可愛!

當得知仇依邱的天才事跡,無力道,“師兄,你被親弟弟碾壓的自信在我身上找回來了嗎?”

說得屋子裏的人都笑起來。仇依邱雖然不好意思微紅面頰,但神情明顯放松下來,邱依野覺得帶他來的決定真不錯。

仇依邱一旦放松,把拒人千裏的結界收起來,就會是個特別軟萌的孩子。鄭樂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完全把他當成AI娃娃對待,問他什麽問題他都會無比認真的解答,并提供好多種思路。而且他好像在盡力模拟鄭樂的思維模式似的,能準确抓住他出問題的根源,顯得比特聘家教還要有經驗。

邱依野看着他們相處愉快,兩個人在書桌邊讨論題目的畫面像青春片似的,心情越來越明亮,昨晚自我施加壓力帶來的焦慮情緒不知不覺的就散了。

他還是會想到賀坤,而賀坤在他的手機清空關機交給小安保管之前,再也沒有聯系過他。

《瘋狂潛行者》是首個江南衛視牽頭,與省級公安廳及特種部隊聯合主辦的真人秀節目,多家網絡平臺支持,制作陣容空前豪華。節目在英國美國德國都是素人參賽,引進到國內後為了提高收視率,節目組第一季請了十組并沒有出名到家喻戶曉的明星。

游戲規則是兩人一組,不能攜帶任何現金或自己的銀行卡,而是由節目組統一每組發給三千元的銀行卡,每次取錢不得超過三百元。每組在不确定的時間和地點被通知開始逃亡,逃亡開始三個小時之後追蹤組開始行動。每組的活動範圍是三個省,在二十一天之內未被追蹤組捉到,到達H市指定地點取走六十萬元現金,并成功離開H市的小組獲勝,現金歸此小組所有。這個指定地點以及起始地點追蹤組都不知曉,所以不必擔心追蹤組守株待兔。

追蹤組由公安機關和特種部隊的專業人員組成,給參賽者的壓力是巨大的,第一季竟沒有一組獲勝。公安機關和特種部隊的專業素養高科技設備和驚人的行動力讓所有觀衆震撼,據說第一季播出後,全國的犯罪率都有所降低,于是有了第二季。

第二季的細節稍有調整,逃亡區域變更,第一季時的逃亡路線完全失去參考價值。

由于第一季很多小明星在沒有劇本的情況下的表現都顯得拉低全國人民智商水平,第二季只請了五組明星,另五組是報名後經過嚴格篩選的素人,對比意味明顯。高壓狀态下所有真實的東西都會暴露,明星玩好了當然吸粉,玩不好很可能被嘲死。

五月五日二十個參賽嘉賓全部到達S市,開始集體安全培訓和拍攝培訓。逃亡過程中為了更接近真實和減少暴露機會,雖然大部分拍攝交給專業跟拍攝像和稍遠處的follow PD,但個別時候不方便帶攝像,就會由他們身上攜帶的高科技微型攝像機完成。

見到另外四組明星後,邱依野和蔣青維意識到他們是這一季最出名的兩個人,于是也成為玩這個游戲難度系數最高的一組。

他們與節目組簽約的時候遠沒有現在這樣紅,跟其他明星咖位相差不大。不成想多半年過去,蔣青維靠熱門偶像劇成為準一線流量小生,邱依野不僅被确定參演鐘樂剛新電影的重要角色,更是憑借《滬上風雲》的各種八卦屢登熱搜。

在這個網路高度發達的時代,他們被任何路人認出發到公共平臺上,都會直接導致逃亡失敗。這也是為何節目組不請大明星的原因:太容易被抓住了。

五月八日上午,他們倆被節目組秘密送到中東部兩省交界。

這讓他們小松一口氣。比起沿海地區,這裏經濟沒有那麽發達,認得出他們的人的比例要低一些。至于能低多少,他們心裏也沒數。

到達節目組在當地租用的一戶人家後,拍攝正式開始。

邱依野和蔣青維對視一眼,那是對彼此的信任,期待,以及不可抑制的緊張:他們的表演也在此刻開始,自編自導自演,沒有NG,不能重來。

工作人員把銀行卡和一張紙條交到他們手裏,紙條上寫着六十萬所在的銀行的位置,并告訴他們48小時後随時可能通知他們開始逃亡。

邱依野拿出手機和筆電,迅速定位他們的位置和取錢位置,開始和蔣青維一起制定計劃和路線。

邱依野分析道,“追蹤組第一次知道我們的位置,應該就是我們手機的所在地。之後是我們取錢的地點。”

蔣青維點頭,“我們不能帶着自己的手機,因為随時可能被定位。而且我們離開前,要讓手機完全清空。”

邱依野:“不僅如此,為了防止他們用什麽黑科技查到我們的浏覽記錄,我們要制定幾個假路線來迷惑誤導他們。”

蔣青維露出些許與他之前形象不相符的壞笑,“這個主意好,我喜歡。還有,我們不能乘坐任何長途公共交通工具,因為需要用身份證。”

“沒錯,同理,也不能租車。現在有的出租車上也有錄像了,盡管不是實時聯網,但也有被查到的可能性,不夠安全。借車或搭車比較理想一些。”

蔣青維思索道,“出發之後最關鍵的是我們第一次取錢的地點,以及之後如何離開才能避免被他們知道我們的逃亡方向。”

邱依野右手拇指摩挲了一下旁邊的食指,說出早就在腦海演練好的臺詞,“我有一個想法,青維,我們不取錢。”

蔣青維愣了一下,“不取錢?那什麽時候取?”

他們總歸是要取錢的,吃喝住行都離不開錢。即使逃亡前就聯絡好親友解決食宿和交通工具,但根據游戲規則,他們不能向他們借錢,而他們又不可能一直不取錢走親友搭救路線。首先,追蹤組會根據他們的社會關系順藤摸瓜,很容易暴露。更關鍵的是,為了親友的生活之後不被打擾,他們都不願讓親友出現在鏡頭前。

在蔣青維困惑的目光中,邱依野笑了笑,“什麽時候都不取錢,一次也不。”

邱依野當時沒有想到,他将要說出的這句話會伴随他餘下的全部演藝生涯,在他的各種紀念性文章和紀念視頻中反複出現。

他看着蔣青維,眼裏有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執着,那讓他看起來所向無敵,銳不可當,耀眼到讓人心顫。

“青維,我們是演員,所能依仗的,就只有演技而已。”

“我要動手了。”

蔣青維一臉壯烈的閉上眼,“來吧,邱哥。”

邱依野手裏的剪刀在蔣青維腦袋上來來回回,運動路線只有一個最高原則:不接觸蔣青維的頭皮。

從拍完《宅男的救贖》之後,他們倆很默契的都再也沒有理過發,等的就是此時可以盡情糟踐自己頭發的一刻。

從八號開始,他們也未刮過胡子。狂吃辣味食物還不好好洗臉,終于成功的培育出一兩顆痘。這兩天精神壓力大,要讨論的事情也多,晚上睡的少,眼下還有了黑眼圈。

蔣青維的兩個助理回來,從大塑料袋裏掏出來從縣城農貿市場旁邊的小地攤幾乎閉着眼淘回來的男士衣褲、劣質假貨運動鞋、兩種型號的編織袋,以及兩臺看上去很破舊但實際上還挺好騎的自行車。

他們扒拉幹淨頭發茬,解下來圍布,利索的換了着裝,從頭包裝到腳不超過一百元錢。

站在鏡子前不得不感嘆人靠衣裝,邱依野覺得即使是保守估計,也至少有六七成的粉絲認不出他們了。

他試着塌下腰駝了背,臉上露出麻木又迷茫的表情,自己對着鏡子看了片刻,又接連換成流裏流氣、怯弱害怕、急切不安、單純憨厚、猥瑣狡猾的神情。

蔣青維站在旁邊都看呆了,“邱哥,要不是我知道你就是你,我肯定認不出來你是你。”

邱依野直起身笑了笑,“這些是以後可能會用到的角色,先備着。”

不多時,小安也回來了,按邱依野的囑咐從小販手裏買了四張不需要登記身份證的手機卡,四臺只能通話的非智能機,以及兩臺不知道轉賣過幾手的智能機。另外,還有兩個睡袋、一大袋子從批發市場批發來的女孩子的頭繩發卡項鏈手鏈紗質圍巾,還有一袋子手機貼膜及工具。

檢查好裝備後,邱依野給非智能機都裝上SIM卡,拿出來一臺給蔣青維。蔣青維按照之前邱依野的設計用這臺手機打給自己官方後援會的副會長,等一切安排妥當通話結束後,通話記錄被删除,SIM卡折斷,指紋擦掉,手機交給助理扔到人來人往的大路上,不一會就被人撿走了。

邱依野沒有官方後援會,不過他有一個存在了五年的非官方粉絲群,跟群主和兩個管理都有些私交。他用自己的手機打給群主,群主早已提前跟他聯絡過,此時只是确認後援地點。

最後兩人把手機及筆記本電腦上所有軟件删除,內存清空,機子恢複出廠設置,關機。

工作人員來通知他們逃亡開始時已經是五月十一日的中午。邱依野隐隐覺得心理戰已經開始,時間走過第48個小時後,沒有訊息的每一分鐘都讓參賽者更為焦慮,而這種不穩定的心理恰恰容易成為犯錯的開始。

他們沒有轉身就往外跑,而是對了一下掌振奮士氣,“加油!”

背上大包跨上自行車,他們沒有把目标對準東南邊的目的地N市,而是向西南方向騎去。

三小時後,追蹤組趕到邱蔣二人的出發位置,截住正要離開的藝人助理們,拿走了邱蔣留下的所有電子設備回去分析。

讓他們感到奇怪的是,在過去的三個小時中,邱蔣沒有取錢。理論上這三個小時是取錢的最佳時間,而且越早取錢越好,因為雖然暴露了所在地點,但追蹤組不能行動,只要合理混淆逃跑方向,三個小時後追蹤組必将再次失去他們的蹤跡。

“第一次取錢的時候,對方掌握的不僅僅是我們所在的地點,還有我們當時的形象——自助取款機上方和旁邊都有監視器。現在他們手裏的照片,多是我們在公衆面前的樣子,狗仔那裏的私照可能也有,但應該不多。他們肯定預計到我們會變裝,但是并不知道我們能變成什麽樣。所以,我們此時的形象是對我們的最大保護,不能被輕易撕下來。”

邱依野這樣說時,他們已經到達第一個目的地——一個縣級市的職高門口,旁邊一個石橋後是個小商業中心。

即使他們折騰成這樣,放在普通人堆裏也算是好看的,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更顯眼些,于是他們分開行動:蔣青維去職高門口賣女孩子的小飾品,邱依野在石橋上給手機貼膜。

這個縣級市似乎城管不嚴,熱鬧的街邊走幾步就有一個小販,他們倆帶着五元錢一頂的鴨舌帽駝着背坐在小馬紮上淹沒在人群裏,沒人會多看一眼。

蔣青維很有語言天分,在等待的兩天裏趁邱依野忙着制定路線學了學當地的方言,竟然說得八九不離十,剛剛騎車時一直在教邱依野,現在邱依野也能說個七七八八。于是兩個人說話也沒什麽特點了。

邱依野覺得,蔣青維如果沒進娛樂圈,即使不當老師,搞銷售也肯定能做出番事業。他向斜後邊的學校門口瞟了一眼,蔣青維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不知說了些什麽,不一會兒男孩子就從褲兜裏往出摸錢了,女朋友一臉幸福的把手鏈戴上。

快到下班放學的時間,路上行人越來越多,不一會邱依野這邊也開了張。價不高,工具看起來挺完備,小老板還愛聊天,生意便不會太差。

兩個人包裏都有面包餅幹巧克力礦泉水,餓了啃一口。晚上九點兩個人收工,編織袋空了一半。對他們而言這是無本買賣,此時兩人手裏的錢比任何一組的都要多。

邱依野攏了攏衣領,“這邊走,我打聽到兩條街外有家店,只要多給二十塊就不看身份證。”

一個小時前,邱依野這邊來了個客人,面相神情和身姿都透着些猥瑣。邱依野等的就是這種人,無縫切換人格似的眼角下耷,露出流裏流氣的神色。

客人扯皮磨價,非要八塊貼個二十的膜。邱依野跟他磨叽了一會兒,眼裏透了些跟這人相似的猥瑣,“老哥,這兒附近有那種管的不嚴的小旅館嗎?新認識了個妹子……”說着,嘴角一抿,就顯得更流氓了。

那人看着他,露出了然又揶揄的笑,“小兄弟可以啊。這我還真知道,不過這手機膜……?”

邱依野笑得狗腿,“老哥給加一塊,我給您後邊兒也貼上。”

小旅館從外邊都看不出來是個旅館,只覺得是個快倒閉的煙酒店。大概是五一過去生意不好,老板賊兮兮的看他們一眼,主動說加二十五,不看身份證。邱依野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念叨了一句“比斌子說的貴啊”,但沒還價。老板收了他們的錢,又不懷好意似的問要一張床的還是兩張床的。

蔣青維吸了吸鼻子,“都行,要幹淨些的。”

老板沒從他們身上看出更多貓膩,随意從櫃臺下面拿出一把鑰匙,把他們打發了。

房間是真·出乎意料,地上桌上的小卡片就不說了,關鍵是廉價的粉色床品和罩着粉紗的燈,看一眼就感覺要瞎,後面喬裝跟進來的攝像大哥都晃了晃。

蔣青維把編織袋放下,摸了摸身上的微型攝像機,“邱哥,我覺得我們幹了蹲點記者的活兒。”

追蹤組此時已經認為邱蔣二人走的是親友路線,畢竟沒有錢,他們兩個明星還能去睡馬路不成?親友說不知道是意料之內的事,但他們負責問詢的人員并不是吃素的,開始使用心理技巧。

同時,邱蔣二人的社會關系圖譜已經挂在指揮室的白板上,副組長提出,既然他們是明星,也極有可能尋求粉絲幫助。而就在此時,觀察二人微博的人員發現,經常在邱依野微博下留言的一個鐵粉在他們消失地點的鄰市微博簽到。

第二天他們換了地方,去昨天打聽到的早市賣東西。下午一點剛過,大編織袋裏的貨物售完,兩人把小馬紮、貼膜的工具、自行車都給賣了,大編織袋換成中號編織袋還空蕩蕩的。

邱依野佝偻着背,在長途車站邊沒監控的角落裏蹲了将近一個小時,比正常票價高出十元錢從票販子手裏買了兩張去南邊一個縣城的小巴車車票。

出逃以來一直緊鑼密鼓,再加上這裏五月份早晚溫差大,蔣青維的感冒症狀越發明顯。小巴車開得不穩,蔣青維暈了車,從車上下來就開始吐,漱過口後面色慘白。

邱依野扶着他讓他坐在編織袋上,掏出來張衛生紙給他擦嘴,看了眼已經黑下來的天色,“青維,再保持一會這個狀态,演完這出就能休息了。”

蔣青維無力的點點頭,“邱哥,靠你了。”

單家有個陶瓷作坊,是單忠偉從父親手裏繼承的,但他兒子嫌這門營生太累,高中畢業後跟哥們去省城打工了。前陣子兩個徒弟都被大廠給挖走,如今這作坊裏只有他、一個徒弟和兩個幫工,做不過來,每燒一回爐子都要賠錢。前些日子外甥女過來吃飯,看姨夫發愁招不到人,就在網上給挂了個招工廣告,想了想,最後加上一句包食宿。

這天夜裏八點多,單忠偉的媳婦正在一邊聽着電視聲一邊繡十字繡,聽到大門被敲響,不情不願的放下針線去開門。

門外站着兩個青年,準确的說,是站着一個,另一個挂在站着那個的肩膀上。

“大姐,請問這裏是單家陶瓷嗎?”站着的青年問得禮貌,雖然看上去疲憊不堪,但那一雙剔透的眸子努力盈滿簡單的笑意。

單忠偉媳婦看他神色頗為老實憨厚,回答道,“這裏是,你們找誰?”

青年眼裏和嘴角都露出喜悅,“太好了,沒找錯地方。我聽別人說你們這裏招做陶的師傅,想來試試。”

單忠偉媳婦本來想把大門關上去叫她男人,但剛要拉門就留意到趴在青年肩上的人的側臉,好像也挺端莊的,就是臉色看起來太差。

“他也是來找工的?”

“這是我弟弟,他……他也能做工的,就是最近天氣不好,有點感冒。”

單忠偉媳婦覺得這倆青年不像是能幹這種髒累活的,但也着實不像壞人,讓他們進來在院子裏的小凳上等着。轉身進了小樓。

不大一會,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随她走出來,身材壯實,面皮則挺滄桑。他盯着兩人看了看,面露狐疑,“你們會做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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