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仙君詞窮了
“錯了, 全都錯了!你們怎麽能醒過來!怎麽可能醒過來!”聲音清澈如融化寒冰,但此刻卻癫狂沙啞, 虛弱顫抖,伴着惱怒至極的哭腔,夾着不知悔恨的執拗。
“還不出來!”蘇忘離沒理會他的自言自語,擡手揮劍, 長恨瞬間發出鋸齒形閃電強光朝那副破舊字畫劈過去。
誰知不劈還好,現在卻是觸碰這副字畫的野獸逆鱗, 頃刻間沙啞聲音變為可怖的慘烈嘶吼:“不要—!”
眼見閃電如同吐信毒蛇,蜿蜒盤旋直沖向那副字畫, 霎時間, 字畫周圍閃爍起一層淡黃結界,仙力與妖力猛烈碰撞, 激出浩蕩灰塵,發出強烈氣流, 頓時狂風怒號,周遭積灰沉木被沖擊的大片開裂破碎,浩浩蕩蕩的氣流如同傾盆洩洪一般,直沖而上,沖刷向龜裂沉木, 所過之處, 瞬間化作殘渣齑粉, 熱流湧動。
蘇忘離似乎沒料到小小畫妖竟有如此可怖瘆人的邪氣, 手持長恨猛然揮向一劍, 積聚體內仙力,宛如蓄勢待發的流漿火山,瞬間自長恨噴湧而出,勢要一擊致命。
房屋頃刻間搖晃如孱弱危樓,只待蘇忘離一劍劈下,昏暗屋內瞬間裹出一道刺眼光影,宛如黃金澆築,金色琉璃光芒浩浩蕩蕩将已然摧枯拉朽的房間瞬間撐裂成殘破碎片。
三人眼疾手快,旋身飛出坍塌房屋,在房屋盡數化為廢墟飄渺中穩落于院中平地之上。
然而如此猛烈強勁的氣流并沒有傷害那副殘舊字畫一絲一毫,一張卷邊昏黃的殘破宣紙浮于塵灰氤氲的半空之中,淋漓細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院中杜鵑花全部盛綻,由于沒了高牆屋瓦的遮蓋,浮于半空的宣紙之上飄逸娟秀的黑字此刻在白晝強光中尤為刺眼。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字畫飄于空中,被微風卷出蹭蹭延綿漣漪,好似楚樓瓦舍裏,輕盈婀娜的舞女翩翩起舞時飄揚舞動的輕紗裙擺,又宛如蝶扇蟬翼薄而精致,于半空撲閃翅膀,緩緩飄蕩。
字畫依舊聲音沙啞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蘇忘離此刻卻沒功夫聽他說這些沒用的話。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方才一招必能致勝,把槿木逼出,但是,如今字畫完好無損飄浮于空中,竟還有力氣在那自言自語。
蘇忘離心中逐漸明了,一雙狐貍眼眸精光閃爍微微眯起,環顧舍院四周,一雙漆黑圓眼珠瞬間變成金色狹窄眸,如同毒蛇眼眸,又似狐貍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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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湛見蘇忘離使用清炯明,心中不禁疑惑不解,清炯明不是用來審人的嗎?師父這個時候使用,難道要審面前這副字畫?
柳徹寒則是眯起一雙鳳眸,嘴角笑容逐漸明顯,來回打量一番蘇忘離,緊接着也打量院舍四周。
雖說清炯明是用來審人用的,但卻并不只有這一種用途,凡塵雜念,瑣碎癡念,于清炯明前全都無處遁形。
若是他沒想錯,蘇忘離此刻應該是在找尋神器。
蘇忘離兩只淺色明眸發出琉璃金光,一寸寸掃過屋院瓦舍,連一方細密牆角都不曾落下。
沒有......
還是沒有......
蘇忘離一寸寸找尋,但槿木已漸趨癫狂,喃喃自語之聲變為慘烈嘶吼,脆砂薄紙被他甩的沙沙作響:“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緊接着,字畫上那首詩竟詭異地掙脫暗黃宣紙如同飛鳥一般揮舞橫豎撇捺朝三人直沖而下。
蘇忘離旋即揮腕提手,揮舞長恨抵抗攻擊,寬大袖擺橫縱飛舞,景湛與柳徹寒也将各自佩刀佩劍找出抵禦攻擊。
誰知這些個飄逸隽永的字符竟如此難纏,兩三字為一隊只攻擊一人,字符宛如鋒利無比的強韌刀片,同長劍碰撞發出铮铮鐵響。字符如同千萬小兵,竟懂得戰術,兩字前方攻擊,留一字背後偷襲,景湛稍不注意,便被字符鋒利刀刃于後背手臂劃出幾道淋漓血口。
柳徹寒倒是應付自如,只是攻向他的字符越來越多,漸漸也有些慌亂手腳。
字符漫天飛舞,似蝗蟲般遮天蔽日,所過之處嗡嗡作響,吵的人頭腦發熱,行動也不利索。
眼看景湛身上血口越來越多,無法抵抗,蘇忘離立刻發力點地瞬間飛至景湛身邊替他抵禦,圍繞兩人的字符利刃愈來愈多,蘇忘離眼疾手快将攻擊自己的字符劈開便轉身劈去準備偷襲景湛的字符。
景湛瞥眼瞧見蘇忘離額角細汗,心中不禁疼惜,喃喃叫道:“師父......”
蘇忘離自是沒空搭理他,來回劈散不斷湧來的字符,低聲喝住:“閉嘴!別分心!能力這般差!回去給我加緊練功!”
景湛自知理虧無話可說,只能閉嘴吃力抵抗。
霎時間,蘇忘離那雙金色眼眸瞥過字畫後面灰牆角落之中。
只見那處發出紫紅朦胧亮光,邪氣與靈氣交錯自那處地方飄散傳開。
找到了!
蘇忘離從方才便發現異樣,槿木絕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能力抵禦,那麽,必然是有其他能力在幫他。
他的眸子恢複漆黑正常,朝景湛喊道:“景湛,去字畫後的牆角邊拿那把神器!”
“什麽?”景湛茫然無措。
他并不是沒聽清蘇忘離對他說什麽,相反,他聽的清清楚楚,并迅速向蘇忘離所說處看去,奈何自己不會清炯明,甚至連個能看得見神器的法咒都沒有,他無奈朝蘇忘離喊:“師父,我看不見啊!”
蘇忘離氣急,直接一掌拍向景湛後背,景湛只覺後背生疼,一股強大氣流将自己沖擊而出,立刻脫離那群尖刀利刃攻擊,越過字畫朝角落飛去。
見狀槿木立刻撲向景湛,景湛一邊旋身躲避,一邊尋找神器。
可怎麽說,書到用時方恨少,景湛硬生生睜大雙眼找了好幾遍,就是什麽也沒有。
柳徹寒看見景湛這副德行直接賞他個大白眼,縱身躲過攻擊朝他飛過來。
“臭破爛!你讓開!我來!”柳徹寒将他多數利刃全部引過來。
“死瘋子,你看看你幹的好事!這麽多怎麽擋!”景湛眼見大片如同蝗蟲襲來,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擋!我拿!”柳徹寒倒是給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憑什麽你拿!”
“就憑我看得見!你看着點,那邊又來了!”
就算形勢激烈嚴峻,兩人也必要罵個你死我活。
蘇忘離揮劍抵抗反擊,一雙狐貍眼卻緊緊盯着景湛,見兩人又開始打情罵俏起來,心中怒火之上眉梢,立刻大吼:“給我閉嘴!”
兩人立刻閉嘴,但景湛本就是個不甘示弱有仇必報的小心眼,就算住嘴了,一雙眸子還得在反擊之時抽出空來狠狠剜柳徹寒幾眼。
柳徹寒閉眼默念咒法,遂一抹朱砂紅痣浮現于額中,一雙鳳眸猛然睜開,發出琉璃金光,景湛瞥了一眼,發現那雙眼竟和蘇忘離不無差別。
清炯明?!
柳徹寒也會清炯明?
景湛無心細想,只能專注抵抗。
柳徹寒這才看見一截劍柄露出松軟土面,一層紫紅結界将其罩住。
他伸手要去拔出神器,誰知手将碰上結界便被炙熱怒火纏住,柳徹寒無奈只能将手收回,召出佩劍對準結界就要砍下,但結界邪氣瞬間上漲,竟直接将柳徹寒甩開。
柳徹寒沒想到神器竟有這般威力,堪堪狼狽的持劍撐地。
“我說你行不行啊!”景湛急得火冒三丈,直接飛身突出包圍直奔柳徹寒方才所在地方。
雖瞧不見,但直接伸手要去拿。
“別碰他—!”
只見槿木突然暴怒,怒吼着将所有黑字召回來直沖景湛。
蘇忘離見狀立刻閃至景湛身後化出一層結界以身抵擋。
“在哪啊!”景湛來回空抓摸索,卻毫無結果。
“右邊一點,那塊石頭旁邊!”柳徹寒大喊道。
景湛立刻向他所說之處抓去。
柳徹寒一雙漆黑鳳眼中映着的,便是景湛輕而易舉的穿透邪靈極強的結界,大手抓住劍柄。
怎麽可能......
他......怎麽可能......
柳徹寒持劍的手不可察覺的緊緊捏緊。
景湛感覺到手握住一木棍般之物,用功發力,僅一瞬便将劍柄拔出。
紫紅妖光頓時消失,神器顯露于世。
兩人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麽常見,而是一條如同鞭子模樣的藤蔓,綠色細根編成一根長鞭,其上長滿了白色蓮花瓣,發出清幽的蓮花香氣,僅一眨眼功夫,緊貼藤蔓的白色花瓣立刻豎起,鋒利如個個刀尖,變為血腥紅色。
景湛感覺到自己體內靈力正與花鞭混合一體,這把神器選擇了他?
手中觸感無法騙人。
這把神器選擇了他!
“啊—!”
突然爆發的尖叫将景湛從興奮中拉回,他問聲望去。
攻擊三人的字畫此刻已經全然無反應,如一副普通字畫無力的飄落在地。
下一刻,一血紅身影從中鑽出化為人形。
少年模樣,雖滿臉憤懑,但依舊不影響他動人心魄的美,一對桃花眼此刻帶上仇恨,一張小臉皺成一個包子,明明是可愛且明豔的人,到最後,怎麽會變成這般,要寄身字畫之中偷去凡人胎光。
槿木渾身顫抖不停,雖然盡力露出兇狠模樣,但眼中淚珠卻不停滑落。
他不甘的搖頭大叫:“明明不該是這樣!他要走!他要走的!他不會留在這裏!為什麽!為什麽你們出來了?不可能......不可能!”
語無倫次,抱頭痛哭。
“你還要等下去嗎?槿木?”蘇忘離盡量平複自己聲音,但剛剛打鬥時間太長,他就算想極力掩飾卻還是能聽出那聲音打顫發抖。
“什麽?”槿木被他問的愣住,一雙明亮眼眸只只看向蘇忘離,似在思考他的問題。
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這幾十年他都等過來了......
那人,依舊沒有回來......
“我......”
“不用等了,他不會回來了。”蘇忘離沒給他開口的機會,自己說起來。
“不可能!他會回來!他一定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我,他會來的......他說過......他......他要娶我的......”聽到蘇忘離說暮江天不會回來,槿木立刻嘶吼反駁,可越說越是沒了底氣,說到最後,他茫然無措,失望的低下頭。
他又怎會不知那人不再回來......但明明自欺欺人那麽久了,讓他承認事實,他便以為,自己想的就是事實了......
“他回不來了,槿木,他已經不在人世了......”蘇忘離殘忍的将槿木那層緊緊包裹自己的安全感盡數撕碎扯裂,冰冷聲音如同寒冰利器兇狠的刺穿槿木的心。
“他......不會的......他說了讓我等他的......他怎能一聲不吭地......就自己先走了呢......”槿木再也忍不住了,已經破裂的外殼碎成渣塊齑粉,飄散于連綿微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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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