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死的是那個雜耍班的班主。”

“面目全非啊, 實在是可憐,他女兒在邊上哭得都昏死過去了。”

“聽說他今日是最後一場表演了, 往後就把場子交給女兒女婿, 哪知出了要命的事。”

酒樓又開始變得熱鬧, 客人還在議論方才戲班班主變成火人一事。

“別聽了,不是什麽好事兒,沒得掃自己的興。”宋晉庭往還在出神的謝幼怡碗裏夾了一筷子魚肉。

魚肉雪白, 刺早被他細心都剔了出來。

謝幼怡回神,已經沒有太多的胃口, 還是伸筷子去把魚肉夾嘴裏。哪知筷子開沒有落下,先被他隔開了,她擡頭, 就見他睨着自己惆悵道:“不想吃就不吃,在我跟前委屈自己, 窈窈要叫我情何以堪啊……”

她心中一暖,他護着自己沖過來的樣子又在腦海裏浮現,沉重的心情莫名就輕松了許多。

恰好此時安平侯三人尋到地方, 見宋晉庭一手握着她手腕,安平侯和謝煜鋒一陣咳嗽。

謝幼怡略尴尬地掙開手, 端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坐好,宋晉庭餘光掃過她在燈下微粉的耳根,笑吟吟站起來朝三人拱手道:“我見樓下有賣冰糖葫蘆的,窈窈愛吃……”找了個借口先溜走了。

“小混蛋,溜得倒快, 慢一會,打斷腿!”安平侯低聲罵了兩句坐下,問女兒,“剛才似乎出什麽事了,沒被沖撞吧。”

謝幼怡給父母兄長倒茶,和宋晉庭太過親近那點不好意思也散去了,慢慢跟父母說先前因什麽引起混亂。

宋晉庭那邊一路到了鬧市,四處已經恢複方才的歡快和熱鬧,已經離開的雜耍班子那塊位置亦被人占了。

他從那邊走過,倒又聽到了幾句閑言閑語。

“前幾日他侄子還跟他吵架呢,那個噴火把的水就是他侄子遞過去,一噴把自己都引着了。搞不好,就是他侄子懷恨在心,要報複他……”

“我也聽說了,這雜耍班主的位置先前不是說給他侄兒的,然後又說給他女婿了。搞不好還真是。”

“就你們嘴碎,我看你們都當得大理寺卿了。連女兒和女婿都檢查過那水了,就是意外,看別人熱鬧就算了,還搗鼓這些有的沒的。”

邊上擺攤的幾家小販你一言我一句,又引得不少人駐足圍觀,想從他們嘴裏聽到更多的消息。

宋晉庭走到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跟前,“一垛都給我吧。”

小販睜大眼,興奮得連連點頭,這是遇到個財神爺了!

他給了錢,還吩咐一聲:“我扛着也不好看,你跟我來。”

給了錢就是爺,跑跑腿這事小販樂意得很,乖巧跟在他身後往酒樓方向去。

宋晉庭邊走邊有意無意地問:“你認識那個雜耍班的麽?他們說得倒一板一眼的。”

小販眯着眼笑,回道:“正好小的認識,和小的住同一個巷子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外人看着可能就那麽回事吧。”

宋晉庭就發現這小販一張嘴還是很巧的,不跟着附和,拐了個彎說那雜耍班主的家差不多是他人嘴裏的情況。

他微微一笑,沒再多問,側邊就傳來嬌滴滴的一聲‘宋先生’,帶着驚喜和姑娘家那種柔婉的羞澀。

宋晉庭雙眸微眯,仿若沒聽見,徑直邁步遠去。

被他甩在身後的餘婉抿了抿唇,她身邊的小姑娘都可惜望着他的背影,喃喃地說:“是太吵了啊,先生沒聽清。婉婉你聲音再大一些就好了。”

餘婉沒喊停人,心裏已經臊得很,再被小姐妹這麽一說,整張臉都在發燙,一甩帕子惱了似地往前走:“是你們讓我喊的,喊了你們又不滿意,往後我才不理你們的事!”

衆人理虧,忙笑着賠禮,心裏想的是若不人餘家是要攀附皇子的,正妃撈不到起碼還有側妃等着。否則她們也不會讓餘婉去喊宋晉庭,果然還不如自己去呢,有時候就不應該害羞,白白放走一個機會。

宋晉庭就那麽帶着小販,順手又買了兩個面具回到酒樓。

謝幼怡望着那一草垛的冰糖葫蘆和笑開花的小販,無語地瞅他:“你怎麽買這麽些,銀子是大風刮來的嗎?”男人都是一樣的,一眼沒看住就愛敗銀子。

在她嗔怪地目光中,宋晉庭笑得眼角彎出弧度,摘了一串冰糖葫蘆遞給她時低聲道:“我就缺一個窈窈幫我管家。”

他說完就站直了,還退了三步,在她父母跟前裝出君子端方的樣兒,哪裏有方才調戲人的那種風流暧昧。

謝幼怡發現自己越發不能招架他了,索性木然着一張臉,聽着樓下有孩子的歡笑聲,朝那個小販說:“留下幾串,剩餘的都給孩子們發了。”

小販是有眼色的,一看幾人都衣着不凡,非富即貴,可不好久呆多窺探什麽,腿腳利索就往樓下去了。

“回吧回吧,沒意思。”安平侯看不慣宋晉庭圍着閨女轉的殷勤樣,一揮手,牽着妻子要回家。

謝煜鋒自然而然扶上妹妹。宋晉庭低頭看手裏的兩個面具,心裏輕嘆,看來是看不成花燈了。

宋晉庭自己戴上面具,把謝幼怡送上馬車,看她撩着簾子目不轉睛望着自己,伸手朝她比了三根指頭。

她唰一下就把簾子摔上了,讓他忍不住低低地笑。

待馬車遠去,宋晉庭才慢慢收了笑,雙手倒插在袖籠裏,朝還熱鬧的街市看一眼,往反方向離開。不惑在街口蹲了許久,見他來到,把馬牽過來問:“我們回府嗎?”

他翻身上馬,把手裏那個仕女面具往不惑臉上一卡:“不,到南城一巷子去。”

仕女不惑摸不着頭腦,也騎上馬,晃着腦袋跟着離開。

**

昨日中秋,侯府下人都領了賞錢和吃了頓酒席,今日皆精神飽滿,早早起來灑掃幹活。

“怎麽這會就掃地了。”

繪雪打着哈欠從炕上爬起來,穿上鞋子小心翼翼從屏風經過,目光瞥過挂在床頭那盞繪小人兒的燈籠,嘴角一彎蕩出笑容。

很快,外頭灑掃的人都被她小聲喊停,讓先掃別處,織墨亦從隔壁廂房揉着眼出屋。

“姑娘這會兒還睡着呢?”織墨朝正屋瞥了幾眼,繪雪捂着嘴巴笑,“宋少爺半夜三更偷跑進來,就蹲這門口給姑娘做燈籠,兩人一個在裏頭一個在外頭的待到四更,都快天亮了,哪能早早起來。”

織墨想起昨夜見到宋晉庭出現時的驚吓,不由得嘆氣:“宋少爺待姑娘是真有心了,要是下回不半夜出現吓人就最好不過。”

兩個丫鬟既無奈又想笑,昨夜她們姑娘高興得眼睛一直亮晶晶的,許久不見她這麽歡喜了。

昨兒夜會,謝幼怡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織墨幫着洗漱更衣時告訴她,京城幾大掌櫃已經等了有不少時間。

“怎麽還是來了,不是讓他們別跑,賬面上的事都已經理清了。”她一邊穿衣一邊皺起眉頭。

“奴婢問了好幾回,米糧行的曹掌櫃支支吾吾說近來總是有人來查,說有人告到衙門說我們發給其他鋪子的米是陳糧。他疏通過關系,可發現沒用。他開口了,其他掌櫃才說他們都遇到類似的麻煩。”

這問題可大可小,且都發生在她外租手裏的生意裏,謝幼怡霎時連瞌睡都跑了,胡亂洗把臉梳過頭就去見掌櫃們。

此際在掌戎司的宋晉庭亦不時打個哈欠,伏在案上給皇帝寫就謝幼怡在宮中被算計後調查的詳情。

後宮算計重重,這按謝幼怡說的,就是一攤子渾水,他不該過多去接觸皇家的這些密事。何況他覺得此事未必就所有人想的那樣,真的來自于後宮的算計。

所以宋晉庭準備上書直接告訴皇帝自己無能,并不能查到更多的線索,左右皇帝自己也明白此事未必能‘沉冤得雪’,不會真怪罪。

他正奮筆疾書,不惑探頭探腦進來了,連走到他跟前跟他耳語:“公子,你昨兒想找的那個戲班班主的侄兒,果然死了。”

“怎麽死的。”

不惑道:“喝多摔進溝渠,正好撞着腦袋,死了。大理寺收到報案,已經處理完畢,屍首都被那一家人領回去了。”

宋晉庭筆尖一頓,又繼續寫了一行字才收筆,靠近椅背,一張臉慢慢冷了下去。

不惑見他這樣,倒是心有慶幸:“公子,此事肯定蹊跷,也好在你昨夜走到半路離開,讓我去暗探的。不然估計要被人發現你在查此事,只是他們一家能得罪什麽人,還讓公子你察覺了。”

宋晉庭沒有答話,而是緩緩閉上眼,耳邊回響着謝幼怡說的,昨夜混亂的時候有人拽她一把,還喊了聲謝姑娘。

若是放在平時熱鬧的街區,遇到認識的人打聲招呼很正常,然而那人在他出現後就隐沒到人海了,肯定是另有所圖。所以這才讓他犯了疑心病,在想那場混亂是不是有人故意所致。

如若是故意的,那他和謝幼怡的蹤跡就早早掌控在他人手中了,否則怎麽能恰好讓他們遇上事發。

至于當晚,他和謝幼怡在混亂後見到只有瑞王和太子,再無其他熟悉的人。

宋晉庭忽然抄起桌案上的折子起身就往外去,不惑伸長脖子問:“公子去哪?”

“面聖,回禀事項。”他頭也不回,到了宮裏,好巧不巧遇到瑞王下馬車。

瑞王聽到有人喊宋佥事,擡頭一看,就見到宋晉庭一身貼服的官服,坐在馬背上再英俊不過。

宋晉庭面無表情遞上腰牌徑直往宮內去,瑞王很快跟上來,雙手倒插在袖子,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道:“宋佥事好本事,本王确實佩服……”

瑞王丢下一句話,笑到最後陰測測的,不待他回答,就轉了道往東宮去。

宋晉庭立在朱紅的宮牆下,盯着瑞王遠去的背影,一雙星目微眯。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更新拉,實在抱歉,家裏的事情忙到現在,給大家拜個晚年。

大家鼠年大吉,平安喜樂,萬事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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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人流感總算穩定了,但是小區裏離我們挺近的一棟有住戶樓發生疫情,真是在家瑟瑟發抖,估計還得被排查。小可愛們出門一定要帶口罩啊,保護好自己,希望疫情快點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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