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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我賭你愛我

作者:紅棗

“溫言,我不要你和林甜在一起。因為我喜歡你。”

我賭你愛我,不要讓我輸。

內容标簽:娛樂圈 恩怨情仇 天之驕子 因緣邂逅

搜索關鍵字:主角:溫言,夏千 ┃ 配角:林甜,唐均,孫錦,Wendy ┃ 其它:紅棗作品,娛樂圈,H

☆、我們相遇,在冰與火之間(一)

? 音樂曼妙,燈光璀璨。

夏千坐在臺下,第一排,距離近到她覺得只要她伸手握住那個女主演的腳踝,就能把她生生從臺上拽下來。

那是個華籍演員,新面孔,夏千記得似乎叫林甜,在國內正當紅,剛簽了王牌經紀公司□□T的全約。夏千以前還在學校裏時就聽莫夜說國內S***MT財勢滔天,卻不知道竟然滔天到如此,能在紐約百老彙劇目裏強勢地安插****進一個不知名的音樂劇新手。

而想到莫夜,她就免不了記起那時莫夜拉着她的手笑着對她說的那番話。她說,“夏千,我們要一起努力從音樂學院畢業以後進S***MT!組一個‘夏夜’組合,紅遍大江南北!”

如今再看,一切都是恍如隔世,夏千連難受和憎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此刻她只是用盡全力一般盯着離她咫尺的林甜,看她舞步生硬,聽她語音可笑地唱着一支屬于異鄉的歌。

她唱:“我們相遇,在冰與火之間;在愛情與仇恨之間;在死亡與重生之間。”

這個故事裏,林甜是一個偷****渡到紐約後靠跳脫****衣舞讨生活的姑娘,而金發的男主演是貧窮的作家。他們在艱難裏合租在一起生活,互相鄙夷對方的低微身份和貧窮,卻不得不相濡以沫,矛盾又掙紮。

可惜林甜的英語不是很好,嗓子也一般,音樂劇的要求是要演員舞唱俱佳,她不僅唱得有失水準,舞步更是沒法兼顧,跳得支離破碎。僅僅開場半小時,夏千已經聽她唱錯了五處,看她跳錯了八處,金發的男主演不得不緊跟着她為她遮掩和補救。

那個時候夏千真的是充滿了惡意的,她是真的認真在想,要把林甜從舞臺上拽下來。林甜不配待在那裏。

我唱得比她好,跳得也比她好。應該在那裏的是我。夏千聽得到自己心裏的那個聲音,躁動的,不服并且怨恨委屈的。

可惜夏千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發着燒,迷迷糊糊,手腳酸軟。她知道自己體內還有能量,還有僅剩的能量,為了拼盡年華一樣綻放的某一刻。

她要留到那一刻。

她孤注一擲地用光身上僅剩的三百美金買來這一張第一排的票,不是為了把林甜拽下來的。

而是為了這一刻。

第二幕裏的一場互動戲。

女主角的一個脫**衣舞娘朋友身患艾***滋,被所有人回避和抛棄,只有女主角願意在平安夜把她請進自己和男主角的家,一起唱歌跳舞,度過了那可憐女人生命裏最後一個聖誕。

每到這一幕,女主演就需要走到舞臺的邊緣,從第一排觀衆裏随機挑選一個女觀衆,去扮演她那個脫衣舞娘朋友。

這是整個劇裏唯一帶了喜慶色彩的部分,女主演和男主演會拉着這個被選中的幸運觀衆,一起唱歌,然後幸運觀衆将獲得一次獨唱的機會,唱整個劇裏最脍炙人口的那首《死亡開端》。這是一支幾乎每個百老彙迷都會的歌。

林甜終于走到舞臺邊沿,她可能還有些怯場,稍稍掃了一眼第一排。

夏千捏緊了拳頭,手心都是汗。她已經兩天沒吃飯了,這一刻饑餓、緊張、絕望又充滿希望。她穿得單薄,身上是一條洗得已經有些起球的灰色長裙,那已經是她最體面的衣服。好在室內的暖氣很足,但夏千還是覺得冷,那種溫度達不到她的內心。

林甜還沒決定選誰,其實那只是幾秒鐘的停頓,夏千卻覺得耗盡了她的青春。然後林甜終于看到了她。夏千仰起頭,努力朝着林甜笑,幾分鐘前她還在想把這個女人從舞臺上拽下來,現在卻必須盡其所能地讨好她。

林甜遲疑了一下,但最終把手伸給了夏千,在第一排裏,她是唯一一張亞洲臉孔,基于對同類的親近感讓林甜選擇了她。

夏千幾乎是虔誠地握住了林甜的手。

她終于如願以償地被拉到了舞臺上。

這一刻,周圍的聲音仿佛退去了,夏千站在舞臺中央,她感到眩暈,同時也第一次那麽真實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那種強烈的自我把握感。她轉頭看舞臺下面,那裏是黑壓壓的人頭,這種睥睨的姿态讓她産生了錯覺,仿佛她才這場演出的主角。她才是被命運選中的女孩。

林甜拉起她的手,金發的男主演唱起第一句,他善解人意地對夏千笑笑。

他們一起拉着手唱歌,夏千在迷迷糊糊裏唱完了這支合唱,像一個稱職的激動到不知所措的幸運觀衆。一切都完美無缺。

下面就是那支獨唱。熟悉的節奏已經響起。

夏千開始顫抖起來,她的手心皮膚因為發燒而滾燙,卻又奇異的冷。

于其餘所有人,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互動插曲,并沒有人在意一個幸運觀衆會唱成什麽樣;于夏千,卻是她人生裏唯一僅存的一搏。

她輸不起。

她甚至連熱水費都負擔不起了。發燒和饑餓讓她的記憶短暫地出現了錯亂。夏千仿佛又回到了今天早晨,紐約12月一個平凡無奇的早晨。她卻不得不擰開水龍頭,咬牙把頭湊上去,讓那一股激冷的水像一把利刃一般切割進她的頭皮。她是一邊哭一邊洗的,刺骨的水打在臉上,瞬間中和了滾燙的眼淚。

她沒有退路了。

“我将再也得不到玫瑰、清泉和夜莺的歌聲,以及他的吻。”夏千終于擡頭唱起,她的眼睛因為刺目的光線出現了短暫的失明,她就在這種恍惚裏唱着,“我将得不到一切,我也并不曾擁有一切,當我站上這死亡的開端。”

夏千唱着,眼淚順着臉頰留下來。

她确實什麽都沒有。

她想起她最艱難的時光,像所有其餘紐約無家可歸的貧民一樣,在橋洞裏像老鼠一樣蜷縮了一個月。吃別人的剩飯。想過把自己販賣掉。她甚至試圖說服自己接受一個40歲的美國人。她的美國簽證已經過期了,馬上就要沒有合法身份了。

當那個貧窮粗魯的美國人坐在她對面,用看貨物的眼光一樣評判她,自以為是地告訴她。

“我只想要一個孩子,所以你只能生一個,聽說你們中國人喜歡生很多,我不喜歡。還有我今年申請了法學院,所以你要工作供養我讀書,這樣我就願意娶你。畢業以後我會成為一個律師,那時候我會回報你。”

夏千記得那一刻的屈辱。她多想站起來甩那個異國男人一個巴掌。告訴他,別以為你是美國公民就了不起。可她不行。這種身份确實了不得,太多女孩為了這個身份前赴後繼。屈辱婚姻也是拿綠卡的捷徑。

“我将在今夜跳起我最豔**麗的一支舞,當我站上死亡的開端,請允許我跳起這最後一支舞。”

這是一首極度悲傷為自己送葬的歌,可原來總是因為幸運觀衆的洋相百出而被渲染出點明快的氣氛,現場甚至大家會輕聲跟着一起唱。可今天不同。夏千的歌聲是清亮而悲怆的,整個大廳都是靜谧,只有她的歌聲回蕩在空氣裏。

夏千開始跳舞,她的舞步又悲傷又性感,顧盼間帶了風情,像一個真正感染艾**滋病的脫**衣舞娘,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裏用力燃燒盡自己的燦爛。為了她曾經也幻想過的純真和善良。

她跳着,仿佛生活裏那些艱難困苦都只是舞臺上的一出戲。她仍舊是幾個月前的自己,在紐約最著名的音樂學院,前程似錦。唯有舞臺能讓她忘記一切。夏千忘情地跳着,唱着,她的四肢綿軟無力,可這一刻,她卻覺得風從四面八方湧來,湧進她的身體,她覺得自己可以飛起來。這是久違的自由。

夏千忘記了周遭,直到轟鳴的掌聲把她從自己的世界裏拽出來。她的額頭全是汗,臉色潮紅,眼睛已經快睜不開,那段獨舞和獨唱像是她的回光返照,耗盡了她的生命。

舞臺前方的視野範圍裏,所有觀衆都站了起來,用掌聲表達他們的動容。夏千知道自己成功了。這一天是這出百老彙經典劇的25周年紀念場,會有人看到自己的。

夏千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座位的,完成這場獨舞似乎像完成了一個遺願,她的思緒飛到了很遠的地方,再也沒法注意臺上林甜更加糟糕的表演。這種表演在夏千的對比下更顯得鮮明,林甜想讨好觀衆的心情越急迫,她的歌詞就越是唱得磕磕絆絆,而在夏千開唱的一瞬間,林甜已經失去了他們。

好在林甜還是堅持到了最後,表演終于結束,有觀衆走過來想和夏千說話。卻有一個女聲□□來:“對不起,我和這位小姐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理,請大家先回避一下。”聲音犀利語氣不榮商量。

然後夏千的眼前出現了一張精明幹練的臉。

那個女人推了推眼鏡,對夏千笑了笑:“你好,我是S***MT的Wendy。林甜的經紀人。我想我需要和你談談。”

夏千很想站起來接名片,可站起來的一瞬間,腳卻仿佛不是踩在地上,她覺得天旋地轉。

夏千昏過去了。

Wendy對這種發展似乎毫不驚訝,她撇了撇嘴。從暗處有人走過來。她站定,對着黑暗裏的輪廓恭敬地道:“溫先生。”

“怎麽了?”那男人冷淡地問道。

Wendy看了眼地上的夏千,不溫不火道:“這位小姐昏過去了。我并不認識她,她不是圈子裏的。”

“溫先生,她一定是裝昏的。”一個帶了撒嬌尾音的女聲響起,帶了點甜膩的滋味,然後這個女聲的主人挽着姓溫的男人,終于從黑暗裏走了出來。

是林甜,她的眼角正含着淚珠,剛才的表演讓她受了莫大的委屈,此刻梨花帶雨一般惹人憐愛,她嘟起嘴:“溫先生。這個女人是故意的。她早有預謀,早知道有這個互動的機會。她是故意買了第一排的座位,故意上臺這麽唱讓我難堪的。”

“溫先生,她就是要和我們作對,明明你好不容易給我争取到這個角色,希望我憑借這個打進美國市場,再幫我進軍好萊塢。”林甜還想說下去,Wendy對她擡頭示意,她才注意到溫言的表情。

那是冷淡而不為所動的。從這張英俊的臉上看不到半點沖關一怒為紅顏的可能性。一瞬間,林甜有點發寒。她是溫言現任緋聞女友,可這位掌管S***MT的帝王,為人卻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樣溫言溫語。相反,溫言的性格很捉摸不定。他可以在林甜生日的時候送她百萬豪車,給她在拍賣會上買下她僅僅多看了一眼的東西,可他對很多女星都這樣好過,卻沒見過哪個女星還能做出什麽左右他決定的事。

“看看怎麽回事?”溫言看了眼地上的夏千,皺了皺眉。

Wendy便撩開覆在夏千臉上的長發,她剛觸到夏千的皮膚,就吓得把手縮回來了:“真燙!”她低呼了一聲,然後才擡頭,“溫先生,她在發燒,很嚴重。”

溫言站着沒有動,林甜仍舊倚在他身上。

Wendy有些為難:“燒得真的很嚴重,我看最好送醫院,可是Sam帶藝人去波士頓拍外景了,其餘人都跟去了。”手邊沒有人,林甜不可能送地上的女孩去醫院,自己又沒這個力氣。

只剩下溫言。

“也可以這樣,我打911,等急救。”Wendy有點小心翼翼,“但這樣明天報紙上報道的一定更誇張。對林甜的影響會更大。而這女孩想要的出名效果也達到了。”

林甜聽了緊張地抓住了溫言。她知道明天百老彙劇評裏對比她和這女孩是不可避免了,但她并不想事态擴大吸引更多媒體。

而溫言并不表态,他只是嫌惡地盯着地上的女孩。片刻他才撥開林甜的手,起身蹲下去,抱起了夏千。觸手确實是滾燙的皮膚。

他帶着夏千走出去,充滿暖氣的屋外是紐約冰冷的天氣,可他卻甚至沒給夏千批一件衣服。林甜看得有點觸目驚心。這并不是平日的溫言,他再冷酷也不會這樣。

溫言就那樣抱着夏千,走過百老彙的街道,走過熙熙攘攘的時代廣場,他的車停在更遠的地方。路上行人都忙着自己的生活,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

而夏千在溫言的懷裏,她覺得似乎出現了幻覺。她夢見自己騰空而起,随着雲朵飛翔。她的呼吸滾燙,渾身像被煮沸一樣的燥熱,伸手,卻是淩厲而冷的空氣。猶如徘徊在冰與火之間,在太陽和充滿冰雹的雲層之間。

她微微睜開眼,有雪花落在她的眼睑上。

“下雪了。”她輕聲自言自語,“紐約下雪了。”

這是她和溫言說的第一句話。

☆、我們相遇,在冰與火之間(二)

? “你想要什麽?”

然而這卻是夏千醒來後溫言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他就那樣冷漠地站着,居高臨下,帶了壓迫感和莫名的敵意。他的口氣既惡意又嘲諷,仿佛看透一切,就像夏千所做的一切在他眼裏都逃不出那個模式。

這讓夏千不舒服,人甚至自己都不曾完全了解自己過,這樣一個陌生人憑什麽自滿的以為能了解另一個個體?

而夏千的沉默讓溫言更煩躁。在第一眼看到夏千的時候,他就極度不喜歡。他看着夏千在舞臺上舞蹈和高歌,那一刻她光彩奪目得仿佛任何塵世的塵埃都遮蓋不了,而林甜在她身邊就如一顆襯在明珠邊妄圖以次充好的魚目。

夏千身上有一種特質,讓他不得不想起一些過往。她的才華她的卑微她的孤注一擲,甚至她此刻沉默的注視,都讓他想起那個人。她們實在是太相像了。

這個女孩因為高燒和脫力而昏睡了一晚上,而僅僅這樣一晚,似乎連世界都改變了。溫言看了今早紐約的文藝評論,果不其然夏千的出現充斥了所有版面。連一向以惡毒出名的專業評論員Allen都給出了高度評價。他甚至這樣寫道,“我毫不懷疑這個女孩是劇組安排的內部演員。這不是一個幸運觀衆能具有的水準。25周年,有一個糟糕的女主演,但幸而有這樣一個新聲音,讓我對劇組選角的眼光總算沒有徹底絕望。”

林甜看到報道後大哭了一場,溫言并沒有去安撫她,他甚至不接她的電話,只定了一條綴滿珠寶的奢華禮服裙給她,林甜果然破涕為笑,這足夠她回國好好風光一陣。

溫言不在乎花錢,他甚至病态地沉迷在這種花錢的快**感裏。在他的世界裏,誰都是有一個價碼的。正如夏千,劍走偏鋒棋行險招,也不過為了那點名與利。她就像所有這個年紀的漂亮姑娘一樣,不肯服輸,心比天高,對這個世界有太多洶湧的欲**望。所以溫言又問了一遍。

“你想要什麽?”挑選這樣一個時間,挑選自己可能會出現的場合,做這樣一個賭*注,你想要什麽,溫言這次的語氣帶了點勸*誘,他笑,“你為什麽不說出來。”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一份中式海鮮粥。那家粥店就在這條路的盡頭。”夏千的臉色仍是蒼白,她擡起頭正視溫言,“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我很餓,我沒錢。謝謝。”然後她轉過頭,看着窗外的藍天。

明明咬牙耗盡身上所有錢去買票時候還是一腔孤勇,可如今夏千卻反而奇異的平靜了。她突然有些厭倦和疲憊,甚至打不起精神來虛張聲勢應付眼前這個英俊男人。此刻她在想如何逃避這次的醫療賬單,她的保險早就過期了。

他們安靜地處在一個房間裏,各懷心思。

好在最後那碗海鮮粥還是送到了,夏千狼吞虎咽地吃,等她再擡頭,才發現那個男人已經在自己沒察覺的時候走了。

她在醫院又待了一下午,力氣一恢複,便去退房,這才被告知賬單會寄到那個男人的地址,那個不友好的男人包攬了醫藥費。

夏千第一次有些後悔,她應該問一下對方的聯系方式的。但不論如何,他也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

夏千捏緊了手裏那張S**MT金牌經紀人Wendy的名片,只有這個,她不想讓它變成自己人生裏的萍水相逢。她大力地吸了一口氣,她的燒退了,紐約冷冽的空氣顯得也這樣新鮮。她提着那個破舊的二手皮包,從裏面拿出圍巾手套和帽子。

那套東西都是男人的款式,非常低調的灰色,材質一看就是高檔貨。夏千把圍巾展開,裹住腦袋,她把脖子縮在裏面,那裏有淡淡的煙草味,是夏千熟悉又親密的味道。

身邊走過的人們都穿得比夏千更暖和,他們挽着手,踩過冰雪。夏千聽見身側的金發女孩撒嬌着打電話。她說,爸爸,好冷啊,暴風雪馬上就要來了,我馬上就要到家了。

整個紐約天色暗沉,只有夏千踽踽獨行。

她低頭不語,只把腦袋縮得更厲害,她住在布魯克林最窮治安最差的社區,要穿越一片墳場。她記得別人聽到她住址時候的驚愕表情,但是她有什麽好害怕呢?夏千記得一次黃昏,她也是這樣走回去,路上卻遇到了搶劫,那時她剛被莫夜背叛,被偷走了所有的積蓄,付不起學費,不得不從學校退學,她的壓抑忍不住爆發,她轉身對那個搶劫犯瘋狂地大叫。我什麽都沒有了!你還想搶麽!我們一起下地獄吧!那種不顧一切的撕心裂肺大概太可怕,那個歹徒竟然被吓跑了。

在那之後長久的時間裏,她都絕望而悲觀。她在那個時候也想過死。

有一次她都打定了注意。那是一個早晨,夏千穿了件單薄的秋衣,換上了那雙二手市場淘來尺碼偏大的大頭皮鞋。每走一步,雪就滲進去,她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腳了,那不再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而像是兩根凍土裏的冰蘿蔔。

布魯克林大橋就在不遠處。夏千的腦子裏什麽都沒有,只有那座橋。每年都有人從那裏一躍而下。夏千想,或許那一剎那也有飛翔的感覺。她要死死幹淨,讓水流把自己沖到很遠的地方,最好沒人能找到。

她就這樣帶着去死的心,麻木地走着。連路過的一輛豪車停下,她也沒在意,直到她被豪車裏丢出來的東西砸中。

就是如今她身上的這套圍巾帽子手套。而在夏千撿起東西的時間裏,那輛車已經毫不停留地開走了。她手捧着這毛茸茸還帶着原主人溫度的東西,突然在雪地裏嚎啕大哭。

這個陌生人簡潔的善意救了她。這僅僅是一個富人對于窮人的憐憫,可夏千卻永遠沒法忘記。夏千記下了那個車牌號,然後她哭着戴起帽子和圍巾,然後望了一眼布魯克林大橋,轉身往回走。周遭仍舊寒冷逼人,她縮在那圍巾裏,卻覺得僅僅用這世間唯一一點溫情,她都要去抵擋所有的嚴寒。

此刻夏千邁步在雪地裏,有冷空氣觸碰到她的睫毛,凝成水霧,她只把圍巾緊了緊,繼續前行。生命只有行到低谷,才能知道自己多堅強。夏千想,曾經那樣難熬的時刻,她都沒有死,至此往後,她都不會随随便便就向命運屈服。

于是她回到那破敗冷然的地下室,坐在因為沒錢付電費而漆黑的屋內,安靜而耐心地等待。

終于開始有電話響起,然後一個接着一個。

“夏千小姐麽?我是《星光》海外版的記者,我們希望能給你做一期專訪。”

“如果夏小姐有意向,可以考慮和我們社簽約,我們主推話劇,我們社長很看重你的舞臺把握感。”

“你可以考慮下加盟我們,待遇方面絕對讓你滿意,我們可以把你的專輯定為主打重點宣傳。”

然而這麽多橄榄枝裏,卻沒有夏千想要的那一支。她捏緊了手裏Wendy的名片。S…MT仍舊沒有聯系她。

夏千就這樣等了兩天,她接到各種各樣工作室,經紀公司的邀約,卻等不到她唯一想要的那個電話。

她本不想陷自己于被動,但還是不得不撥了名片上那個號碼。

“恩,對,我是Wendy。可是小姐,我想我不認識你,什麽?你說是我在紐約百老彙給你的名片?哦,我記得你,你昏倒了,原來我那時候給你過名片。”聽筒對面女人的聲音職業而冷淡。而最讓夏千害怕的是Wendy甚至不記得她給過自己名片。這讓夏千不安。

她原先想,自己的表現該給Wendy留下深刻印象了,此刻才發覺是自己太天真了。Wendy根本不在乎她。兩天不給她電話,并不是為了簽約談判前晾她好壓價,而是S***MT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我們S**MT近期沒有任何想簽新人的打算。”Wendy最後這樣結束了這個短暫的對話。

夏千如蒙重擊,她有點顫抖地喝了一口熱水,安慰自己道,好在還有其他公司願意接收自己,天無絕人之路。

然而令她焦躁的是那些曾經每天不停電話來噓寒問暖妄圖簽約的公司,在一天之間仿佛銷聲匿跡了。夏千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她不得不主動去聯系那些公司。

“對不起,夏小姐,你值得更好的平臺,在我們這發展太浪費了。”

“最近我們資金有點緊,剛接到新通知,今年都沒有推新計劃了。”

夏千不死心地一個個電話回去,那些之前對她頗為垂青的公司态度卻紛紛大轉變,齊齊拒絕了她。夏千從搶手貨一日跌至壓箱貨,還有些恍惚。她甚至開始帶了祈求的語氣向先前她看不上的小工作室示好。

“真的,不是我不幫你,我很喜歡你的聲音,也喜歡你的爆發力和舞蹈的張力,可是有些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有個年輕的經紀人終于悄悄向夏千透露了原委,“S**MT發話說要封殺你。誰敢簽你就是和S**MT為敵。”

夏千聽對方在挂斷電話前用帶了惋惜的聲音嘆氣。

而夏千連氣也嘆不出,她覺得有人仿佛在奪走她本身所剩無幾的氧氣,她覺得窒息而絕望。

她抓起包,不顧一切地往外跑。

林甜會坐明早的航班回國,Wendy應該和林甜在一起。新聞上有提及她們下榻的酒店。今晚是夏千最後的機會。

夏千不明白□□T的态度,但是她本能地在寒冷的街上奔跑。她想見Wendy一面。她不死心也不甘心。她想,他們都沒有眼睛麽?沒有耳朵麽?不知道她和林甜相比誰更有捧的潛力麽?

她産生了一種疑惑。可此刻站在林甜和Wendy下榻的高級酒店大廳,夏千只覺得更加疑惑,她産生了時空錯亂感,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要去往何處。

她不知道要去哪裏找Wendy。酒店一共有30層,她不知道Wendy住在幾層,而即便坐在酒店大廳等,也不見得能見到Wendy。人家說不定壓根沒出酒店。

也直到這時,夏千才清醒過來。她轉頭環顧這個金碧輝煌的大廳,才發現自己這樣潦倒的裝束顯得多格格不入。

而當她滿心絕望又疲憊的時候,她看到了溫言。那個挺拔英俊的男人正在大廳的吧臺前安靜地喝酒。

夏千朝他走上去,喊了句你好。她甚至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以為他是Wendy手下S***MT的員工。

溫言帶了點愕然地轉頭,見是她,臉上露出點不掩飾的不友善。

“又見到你了。”夏千言簡意赅地說,“雖然這種見面顯然不讓你高興。但是我很感謝你上次的那碗海鮮粥,也謝謝你付醫藥費。對了,我叫夏千。”

溫言并不領情,他只是看了夏千一眼,臉上表情寡淡,倒是他身邊一個蓄胡子的男人轉頭打量夏千。

夏千踮起腳,坐上溫言身邊的座位:“你是Wendy新簽的模特麽?”

這話讓溫言重新看了夏千一眼。他笑了笑,笑意很冷。

“你想知道什麽?Wendy的房號麽?”他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嘲諷而洞察一切的表情,“S**MT不會和你簽約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這個男人從最初就對自己抱有強烈的敵意,并且夏千不知道原因,她解釋道,“我只是想記住幫助過我的人,不管你是不是出于情願。”她現在非常清醒,S*MT封殺她的決定,絕對不是Wendy可以做出的,因此也不是她可以改變的。夏千求誰都沒用。她已經不再奢求得到Wendy的房號。

“但我不想讓你知道我的名字。”溫言的語詞卻永遠直白,他并不在乎眼前這個落魄女孩的感受,“相信我,我并不想認識你。”夏千身上的那股氣質,讓他相當厭煩,這讓他想到極力想抛棄的那不愉快過往。

他很排斥夏千。夏千茫然地看了眼大廳的水晶吊燈,最後還是決定離開。而走出酒店門口之後,夏千卻被人叫住了。

是剛才溫言身邊的那位蓄胡子的男人。

“你是在百老彙大放異彩的那個‘觀衆’?我也在現場,你真的非常棒。你下定決心和哪家簽約了麽?我覺得S***MT就很好。”

“S**MT似乎很不喜歡我,我被封殺了。”夏千有些凄涼地笑了笑。

對面男人的聲音因驚訝而揚了起來:“你知道剛才我身邊坐的是誰麽?就是和你說話的?”

夏千疑惑地搖頭。

“那是溫言!是S**MT的溫言!S**MT的掌權人!”那男人不可置信般地等着夏千,“我看到你們在說話,還以為在談合作,沒想到你竟然根本不知道那是誰!”

夏千的腦內仿佛有什麽東西又重新串聯着活躍起來,她丢下那個好心的男人,不顧一切地往酒店大廳的吧臺重新沖過去。

在那裏,剛被夏千得知叫溫言的男人正喝完最後一口酒準備起身離開。

“溫言!”夏千朝着他喊了一聲,便沖了過去,她擋在溫言的身前,氣喘籲籲地阻止他離開。

她幾乎是瞪着他的。

“為什麽要封殺我?”夏千的語氣是冷靜的,她只是不明白。

溫言并沒有回答她,只漫不經心地反問:“那為什麽要捧你?”

“我可以幫你賺錢,我會比林甜賺更多的錢。我比她優秀。”

“可是我不缺錢。何況你不見得能多賺錢。”溫言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是居高臨下的憐憫了,“你在音樂劇上确實沒有人能比得上,可是一部成功的音樂劇動辄要上百萬美金的投入,才能有讓人享受的視聽效果和舞臺布局。而資金還不是全部,一個成功的商業音樂劇還要有一個感人至深的劇本,這個劇本要蘊含雅俗共賞的審美趣味,然後才是成功而資金充足的商業運作。”

“中國的音樂劇市場根本沒有打開,話劇和舞臺劇也收益甚微,國內甚至沒有像樣的音樂劇演員。你的聲音,舞蹈,臉,只能說給了你一個好底子。但是商業包裝并不要求一個明星具有這所有的條件。嗓子不好,後期可以制作,少唱現場就行;舞蹈也有專門的編舞和指導,甚至有替身;臉蛋,只要不那麽醜,有化妝甚至還有整容,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夏千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在他面前,夏千覺得自己顯得渺小而愚蠢。她一向驕傲的能力,在別人眼裏不過爾爾。

溫言低下了頭,湊近了夏千,他用一種低語一樣的聲音向她說。

“而且我非常讨厭那些破壞規矩的人。就像你。”

他們離的這樣近,彼此盯着對方的眼睛,夏千覺得害怕,溫言的眼睛裏帶了恨意,那是一種仿佛要實體化了的恨意,她吓得往後退去。

“我讨厭那些表現欲太過強烈的人,他們破壞整個隊伍的整齊,打亂我的部署。或許對別人,你這樣的計謀可以成功,但不是對我。我喜歡萬物都有一個規矩,你要一步步按照軌道運行到那個位置,而不是捷徑,這是我的世界,這就是我的規則。我不喜歡耍小聰明的人。”他的笑容帶了惡意,“何況你也不聰明,至少你應該先打聽一下林甜和我的關系。讓她難堪也不會讓我愉悅。”

S***MT終究不是什麽慈善家,也不是惜才如金的伯樂,它僅僅只是一個有森嚴規則的商業帝國。

夏千準備好的游說方法都沒有用。她根本沒法用自己的能力讓對方動容。S**MT不缺錢,而溫言又非常明确的讨厭她。

她幾乎是失魂落魄地轉身走離溫言。

☆、我們相遇,在冰與火之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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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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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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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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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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