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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言的情緒被安撫了很多,雖然在朋友面前,她無比信任徐晨舒,信任他們一家人,但是在某一個剎那,她也會在心底默默地扪心自問,為什麽他們對自己這麽好?

對別人好,無非兩種可能,一是自己真的有愛心,一是對自己有利。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在就已經被社會馴化成了一種先在利益面前過濾一遍的技能,即使他們自己沒有察覺,但是早就已經成了定律。

社會上有好人嗎?有,但是少。

李清言碰上了一個徐晨舒,就已經覺得非常幸運了,沒想到她還可以再幸運一些。超過了期待值的部分,往往帶給人很大的驚喜。

這些年來,她媽媽甚至一次都沒有回家過。這個家,指的是她媽的爸媽。李清言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外公外婆,問起來,她媽只告訴她,不在了。而爸爸那邊的親人,她媽媽更是絕口不提。

如今,在以為是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後,她得知了自己原來還有一個妹妹在,還有一個奶奶在,無疑将她從黑暗裏撈了出來。堅決要去找這個妹妹,也是她的目标之一。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麽,或許這兩位親人根本就不記得自己了,但是心中的那個念頭,鞭笞着她不斷地踏步出來。

她想,這些事,她總是要面對的。

搬進徐晨舒家的第二天,李清言找了一個借口,踏上了尋找親人的征途。

同樣是這一天,胡竣然再一次把三個人約了出來。

樓澗聽說是要去胡竣然的老家,興奮地小跑了一會兒:“我還沒去過鄉下,你們那裏是不是特別漂亮啊?就跟風水畫一樣的?”

景一渭在一邊翻白眼:“我的個媽呀,癡人說夢,你以為你活在小說裏呢?”

胡竣然耐心跟他解釋:“是很漂亮,但是也已經非常現代化了,只不過有的地方還保留着原來的樣子。”

胡竣然帶着三個人坐公交車往小鎮趕,一路上,胡竣然在跟樓澗科普鄉村進化史。

“對了,我可以帶你們去見見上次跟你們說的我的青梅。”

樓澗好奇:“真的假的?你不是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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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編的!”胡竣然怒,“我真的是有青梅的!”

景一渭敷衍地點頭:“是是是,小竹馬。”

黃明靖猜測:“可能他覺得人家是他的青梅,但是人家不以為他是竹馬。”

樓澗打了個響指:“bingo!”

胡竣然氣得發抖:“你你你們!”

樓澗不留情面,哈哈大笑。

鄉村生活是很惬意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本就是人類該有的生活作息。最近,人們的追求一直不斷地往前靠,以至于就連在院子裏種一點菜,都成了奢望。

四個人下了公交車,還要走一段路。胡竣然在前邊帶路,樓澗像是一個好奇寶寶般四處張望,景一渭在一邊注意着他腳下。

“這條路我以前天天走,只要去上學就要走這裏,我閉着眼睛都不會走錯。”

黃明靖咋舌:“那你閉眼啊!”

“好啊!”說着,胡竣然就已經把眼睛給閉上了,還倒退着走。樓澗在一邊提醒:“喂,不怕死是不是啊?”

景一渭抱着胸:“你剛剛沒聽他說嗎,閉着眼睛也不會走錯呢。”

正這時,胡竣然的後邊過來了一輛三輪車,三個人故意一個人都沒出聲提醒他。胡竣然倒退着走了幾步,那三輪車上的大爺一聲大吼:“小子!想死啊!!”

胡竣然猛地一顫,連忙瞪大了眼,回過頭去,立馬喊了一聲:“爺爺!早上好嘞!”

他用的是當地的方言,樓澗聽得七七八八。那大爺見是他,這才收住了正準備破口大罵的嘴,嗔了他一句:“看着點啊混小子!”

“诶!”

胡竣然等那大爺過去了,這才拍拍胸口,回過神來,轉頭,怒:“你們居然都不提醒我!”

黃明靖最喜歡拆臺:“喲,不是你自己說的沒事嗎?”

胡竣然沒跟他計較那麽多,看了一眼周圍的景色,喜出望外:“馬上到了!你們快一點!我奶奶在等着我們呢!”

樓澗拉了拉景一渭的袖子,問:“诶,你聽得懂他們的話嗎?”

景一渭莫名其妙:“怎麽聽不懂?你聽不懂?”

樓澗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還真聽不懂。”

“沒事,我跟你翻譯就是了。”

這個時候正是早上大家都躲在家裏包餃子包馄饨的時候,路上沒什麽人,胡竣然似乎有些不太滿足,直到看見了前邊黑瓦紅牆的房子之後,才重新煥發生機。

胡竣然的爺爺奶奶就坐在前庭等他們,一見幾個人過來了,立馬笑呵呵地迎了上來:“來來來,快進來,可終于把你們給盼來咯!”

胡竣然一一給他奶奶介紹幾個人,樓澗用眼神向景一渭求救,景一渭小聲在他耳邊解釋她剛剛說的話。

老人家很熱情,拿出過年的零嘴招呼大家,自己又去廚房,幫着老伴做飯去了。

胡竣然解釋:“我家裏就這樣,都是爺爺做飯的,爺爺還樂得自在呢。”

樓澗不禁心疼了一下景一渭,果真,景一渭仰天長嘆:“我怎麽就混不到這個地位啊!”

看兩位老人忙着去了,黃明靖提醒他:“記得你的小青梅啊。”

“哦!”胡竣然一拍腦袋,“她家就在隔壁,我們現在就可以過去看看,現在她應該放假了。”

樓澗見他不是抓幌子,立馬來了興趣:“她長得怎麽樣啊?”

廚房的奶奶聽到他們這麽說,邁着小碎步過來了,在胡竣然的耳邊說了句什麽話,胡竣然的表情立馬就不對勁了。他忽然抿住了唇,皺起了眉。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胡竣然點了點頭:“知道啦奶奶。”

說罷,朝三人一招手,三人立馬跟着他出去了。

“怎麽了?”

胡竣然語氣有些沉重:“出了點事。”

樓澗問:“什麽事?”

胡竣然低着頭答:“隔壁的奶奶昨天去世了。”

“啊?”

三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景一渭小心地問:“那,沒事嗎?”

“先去看看吧。那孩子估計也還沒緩過來。”

樓澗看了一眼胡竣然的神色,是他沒見過的嚴肅。

平時嘻嘻哈哈的人,一旦認真起來,真的讓你一不開眼睛,這個理論,樓澗在景一渭身上就發現了。然而一旦移到胡竣然身上,他總覺得有些突兀。

樓澗心裏在默默想,或許是他平時給人的印象太歡脫了。

跨過了一道栅欄,便是鄰家的院子。

如樓澗所想,這裏的住戶相隔的不是水泥牆,而是松松垮垮的幾根藤編,怪不得攔不住熱情和親近。

鄰居家前也有一個院子,但是樓澗掃了一眼,小菜園裏邊種的一些蔬菜全部都只剩下了殘枝敗葉,一看就是被人踐踏過了。

樓澗不禁心想,誰這麽缺德,把人家家裏種的菜都踩成了這樣?

其他人明顯也注意到了這裏的情況,但是胡竣然沒說話,三人也不好開口。

大門是虛掩着的,推開大門,可以見到地上擺了一些水果和蔬菜,看來應該是附近的人們好心送過來的。胡竣然看了一眼通向後院的門,喊了一聲:“小清?”

喊完了之後,有一個微弱的聲音應了他:“在呢。”

胡竣然一聽聲音,連忙順着開了後院的門:“你在後邊嗎?”

樓澗看了一眼景一渭,兩人跟了上去。

到了後院,沿着二樓的高牆,搭着一塊長長的青石板,一股股融化的雪水順着牆壁流了下來,滴在青石板上,發出好聽的撞擊聲。

樓澗看了一眼種滿了梅花樹的後院,覺得進了仙境——

哪來的這麽好看的地方?

女孩穿着很單薄,披頭散發,坐在涼透的青石板上,雙手搭在膝蓋上,一雙眼看向了進來的人,眼裏透着迷茫。

胡竣然看了一眼這個樣子的她,一下子惱了,嘴巴也顧不上收斂:“坐在這裏要生病的!”

女孩被他這麽一吼,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哥哥,奶奶沒了。”

站在後邊的三人一動不動,皆是心裏一痛。樓澗轉過頭去,見景一渭就站在自己身後,兩人對視一眼,都撇過頭去。

胡竣然一聽她這話,心軟了,過去把她抱起來:“我知道了,先起來,不然要生病的。”

被稱作小清的女孩順服地趴在胡竣然的懷裏,被他抱進了前堂。然而,就在這時,外邊有人在敲門。

胡竣然放下了女孩,說:“可能是送東西來的。”

樓澗立馬跑過去開門,剛要打了招呼,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熟人。

景一渭吃了一驚:“李清言?”

其他兩人沒見過李清言,但好歹聽過她的名字,一時都愣住了,胡竣然開口:“你怎麽到這裏來?”

女孩縮在胡竣然的懷裏,有些不安:“他們都是誰啊?”

胡竣然也不認識李清言,一時不知道怎麽解釋。李清言立馬從見到了熟人的震驚裏回過神了,連忙解釋:“啊,你是李清和嗎?”

女孩臉上淚痕還沒有幹,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樓澗驚奇問:“你認識她?”

李清言你松了口氣,臉上神色柔和下來:“啊,跑了半個村子,我終于找到了,我是李清言,是你的親姐姐。”

女孩像是愣住了一般,下意識看向了胡竣然。胡竣然也是一臉懵逼,他跟她青梅這麽多年,怎麽還從來沒有聽過他的青梅有個姐姐啊……等等!

胡竣然問女孩:“你不是沒有媽媽的嗎?”

女孩明顯也是一臉懵然,李清言連忙解釋:“不好意思啊,都忘了解釋,那個,媽媽留下了一本日記,說她是十幾年前帶着我從家裏逃出來的,所以我們見過的時候,你還沒記事呢。”

樓澗驚訝于這其中的關系,問:“你是說,這裏就是你原先的家?那個男的……”

景一渭在後邊輕輕拉了他一把,樓澗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住了嘴。李清言卻沒覺得冒犯,看向女孩,低着頭:“我還聽說,有個奶奶,是嗎?”

聞言,女孩低了頭,不說話了。胡竣然咳了一聲,沒什麽力氣地開口:“學姐,奶奶,已經不在了……”

李清言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喃喃:“這樣啊……”說罷,再次看向女孩,請求的語氣:“能讓我跟她單獨待一段時間嗎?”

胡竣然也看向女孩,小聲問她:“你願意嗎?”

看不清女孩的神色,但是能看得出來,她又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樓澗微微擰了眉毛,按理來說,這個時候的李清和,不會答應李清言這麽唐突的要求吧?

李清言這麽急着解釋自己,明顯是沒有做好準備,一心急着要見到自己的親人,可她應該是沒有料到,奶奶昨天才沒的,現在的李清和,估計是誰都不想見。

但是,出乎樓澗的意料,李清和竟然應了下來。到底是該說女孩冷靜得可怕,還是說她情緒掩飾得太好?

樓澗轉頭看景一渭,景一渭看着女孩帶着李清言進了一個房間,這才回過神來看他,問:“怎麽了?”

胡竣然撓撓頭:“那個學姐,是不是跟你們很熟啊?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景一渭攤手:“你問我,我怎麽知道,我也是第一天知道她居然是你小青梅的親姐姐。”

黃明靖在一邊一直沉默,這個時候忽然發了聲:“你的青梅多大了?”

“今年準備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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