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李清和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問了:“秦奶奶,你知不知道,我的戶口為什麽跟着我爸,但是我媽跟我姐姐在一起呢?”
秦奶奶從剛才的話題裏回過神來,想了想,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诶,按理來說,當時你爸爸不是都說了連姓都跟你媽媽姓嘛,要麽那時候你姐姐上戶口的時候就跟你媽媽在一起吧。但是你為什麽跟你爸爸,可能是你爸爸跟你媽媽吵架吧。”
随着她的開口,幾個奶奶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了。
李清和這些年過來,不是被打就是被罵,沒有一天是好日子,就在學校都被人說是野種,每天最高興的就是看見奶奶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因為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夠微微感覺得到所謂家人的溫暖。
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在她三歲的那年,她媽媽把她一個人丢在了家裏,自己帶着姐姐跑了。
她曾經嘗試過去找她,但是每一次都是被她爸給打怕了。她還想過自己去找外婆,那個從出生起就沒見過面、別人都說對自己非常好的外婆,她問了奶奶她的外婆家在哪裏,但是她找過去的時候,外婆家的房子都已經拆了。
而每一次被她爸發現了她有想逃跑的念頭,她爸就對她奶奶進行毒打。這麽一來,她放棄了逃跑的念頭,因為她知道,如果她也跑了,奶奶可能會被她自己的親生兒子給破害死。
她舍不得她的奶奶,就算自己活生生受了這些,也不能讓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年人來受。
每次到了這個時候,她總是特別地恨,為什麽當年她的媽媽就自己跑了。她是多麽的自私,自己跑了,扔了下一個孩子就不管了。當別人都躲在媽媽的懷裏避風雨的時候,她卻只能期待今天回去的時候她爸不在,可以躲掉一頓打。
但是很幸運,悲慘的童年經歷并沒有徹底把她擊垮,相反,她很開朗。或許是受到了村子裏其他人的影響,她從來沒有想過去放棄生命。
直到奶奶死的那天,她幾乎以為塌下來了。
李清和回過神來,秦奶奶還在感嘆:“你媽媽當年就不應該跑了,诶,就算是受了點苦,但是起碼還有兩個孩子在啊,這一聲不吭的,連你也不要了,就帶着一個跑了,诶……”
說到這裏,幾個奶奶開始心疼李清和了。
李清和笑着說:“奶奶,我沒事的,你看,你們都對我這麽好,我有這麽多喜歡我的人,我還擔心什麽啊。”
秦奶奶伸出一雙瘦巴巴的手摸到了她的頭上,慈祥地笑了:“傻孩子,我們這些老太婆能給你什麽啊,你過得好才是我們希望的。時不時能夠回來看看我們,我們就滿足咯!”
李清和笑得眉眼彎彎:“我當然是要經常回來啦,不然秦爺爺還不得又偷偷抹眼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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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跟孩子們玩完了一輪的秦爺爺一來就聽到李清和在說他,立馬樂呵呵地過來了:“說什麽呢?”
秦奶奶拍了他一把,嗔:“能說你什麽呢,小清說你愛哭呢!”
“瞎說!”
秦爺爺雖然嘴上在罵老伴,但是一雙眼露出來的笑意全暴露了他。
“我回來啦~有沒有東西吃啊,餓死了餓死了!”
樓二叔一進門就開始喊餓,樓澗陪着他爺爺奶奶坐在沙發上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這會兒聽到動靜了,一看過去,跟樓二叔對上目光的那一刻,樓二叔少有地渾身顫了一下,随即立馬笑嘻嘻說:“诶喲我的媽,什麽風把二老吹來了!我親愛的老爸老媽呀我可想死你們啦!你們就知道我想你們了所以來看我了對不對呀?诶呀你看看我,我都不知道,什麽也沒帶,就這麽來了,真的是,哈哈哈,你們別介意,我現在就下去給你們二老買點東西上來,不然怎麽好意思呢是不是……”
他爸一聲喝住了滿嘴跑火車的樓二叔:“你給老子站住!”
樓澗在一邊憋笑憋得內傷都出來了。呂書從廚房裏探出一個頭來,看到這一幕,憋着笑繼續進去做飯了。
樓二叔讪讪笑着,朝他爸這邊過來了一點點,一臉生不如死:“诶喲我的親爸呀,您這麽大年紀了,怎麽還自己親自來呢是不是呢,您別動您別動,我自己上前去,好不好?诶呀,年紀大了就不要整天哭着一張臉嘛,你看看,肝火旺盛,又是高血壓的,這老年人該有的您全有了,何必呢是不是?”
他爺爺被他這麽一說,氣得沒了方向,嘴都岔了氣:“還不是被你給氣得!”
樓二叔悶着一張臉,一句話都不敢頂撞,笑嘻嘻地過來了,似乎要讨好他:“诶诶诶爸爸爸,您坐下坐下,有話好好說嘛是不是,我這剛從外邊回來,你不知道外邊多冷啊,冷得我鼻子都吸不進氣了,我一聽說您二老來了,那是什麽都顧不得就嘚嘚嘚嘚地趕回來了,您看看,看見我高不高興啊?哈哈哈。”
他奶奶在一邊笑:“你可少說兩句吧,就你嘴甜。”
樓澗在一邊煽風點火:“他這就是不小心回來碰上您二位了,吓得呢!”
樓二叔這時候拿出了一點長輩的架勢,朝他兇:“你怎麽跟大人說話的呢哈?”
他爺爺給兇了回去:“你怎麽跟大人說話的呢哈?還跟我在這教訓孩子,你給我過來!”
樓二叔藏起尾巴,讪笑着坐在了他爸的身邊。
“你哥出去了,一下子都管不住你,我剛剛問了樓樓,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住這呢?”
樓二叔極力給自己挽回一點面子和尊嚴:“什麽話,怎麽可能呢!”
他奶奶插話:“聽說,你還是跟樓樓一起睡的呢?你看看,兩個大男人,這像是什麽話。”
樓二叔目瞪狗呆:“什、什麽……”
“诶呀你別狡辯了行吧,”他爸打斷他挽尊的話,“我還不懂你,一天到晚沒個正經,這麽大的人了,還一點不為自己的事擔心,我問你,你那麽多女朋友,選好了一個沒啊?是要結婚還是開後宮啊?”
樓澗差點沒笑死,窩在他奶奶懷裏科科科科科。
樓二叔都快要哭了:“我的親爸呀誰跟你說我有女朋友啦?我真的是能有女朋友我能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嘛,您真的是,說什麽笑話呢,還開後宮,這話肯定是樓樓跟你說的吧!”說完,一雙眼就瞪了過來。
不過,瞪了還沒一秒,被他親爸給截胡了:“你瞪什麽瞪啊,你自己敢做還不敢別人說了?!”
樓二叔那是螺旋式360°無死角委屈了。
“我的親爸爸,我真的沒有女朋友,真的真的,我拿我的下半輩子發誓!”
他親媽笑開了花:“那不正好嗎?前幾天你那個大舅的表姐還在跟我們介紹,說她認識一個姑娘,現在正好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跟你配得很呢,要不哪天你們倆認識認識?”
樓二叔一張嘴都要癟成線了。
他親爸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背,罵:“沒女朋友你就去!怎麽的,還想學人家丁克啊?還是說,你不會喜歡男的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
樓澗這才終于沒忍住,捧腹大笑。
樓二叔臉色烏雲密布,被他親爸一瞪,立馬又雨過天晴,擺出一張怎麽看怎麽勉強的笑臉:“那什麽,爸,這個事吧……”
他親爸:“這事沒得商量!芳芳,你去跟人姑娘約一下,下個星期就見面。”
“啊?!”樓二叔覺得自己上了絞首架,連忙掙紮,“爸爸爸您這是把親兒子往火坑裏推啊爸!爸爸爸爸爸爸!!!”
“叫祖宗也沒用!”他親爸把抱大腿的親兒子給無情拉開了。
樓澗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呂書出來看一眼,把樓澗從他奶奶懷裏拉起來了,嗔:“你看你像什麽樣子!”
他奶奶笑:“诶呀,小孩子嘛,不都這麽粘人的。”
呂書咂嘴:“他還小啊?”
樓澗一看他二叔那仿佛是吃過屎一般的表情,就忍俊不禁。
樓澗的爺爺奶奶在這裏等樓家老爹回來吃過了午飯,兩人就相攜回去了。
樓家二叔就像是擱淺在沙灘上的死魚一般,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翕動着自己的魚鰓,白眼翻得老大。
樓澗他爸沒看到前邊的那出戲,連問:“這是怎麽了?頭一回見啊,你還有快死的時候呢?”
呂書在一邊笑:“媽給他安排相親呢。”
“相親?”樓二叔一見他哥的态度,立馬鯉魚打挺,期待着哥哥能幫他說說話,結果他哥來了這麽一段,“聽好啊,我跟你不就是相親認識的嗎,相親怎麽了,再說了,山都這麽大了,再不結婚人家怎麽看啊。還以為我們家出了個女兒呢。”
樓二叔徹底失去了靈魂。
當晚,樓二叔以“你自己說的我跟你一起睡的”為由,說什麽也要跟樓澗一起睡。呂書說不過他,他哥也不管,就讓樓二叔這麽得逞了。
樓澗倒是無所謂,一上床就要關燈,樓二叔立馬制止了他:“別別別,我看會兒東西。”
樓澗好奇:“你看什麽東西啊?”
樓二叔笑得無邪:“手機啊。”
“……”樓澗果斷把燈給關了。
“诶呀,關燈看手機對眼睛非常不好的。”
“那你就睡覺。”
樓二叔把他往自己這邊一帶:“你過來,這邊已經暖和了。”
說着,兩人換了一個位置。樓澗被他這個動作給暖到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黑燈瞎火中,樓二叔開始他的夜談會了。
“樓,上次你那個學姐,現在還有沒有什麽消息啊?”
樓澗知道他一直在調查這件事,也沒隐瞞,把李清言的現狀全都說了一遍。連帶着在胡竣然的老家遇見的事,他也一字不漏地說了。
樓二叔心說這孩子果然好哄,給他暖個床就把人搞得暈頭轉向七葷八素。
“我這幾天一直在打聽李清言和她媽媽的交際情況,她們兩個人似乎跟外邊不太聯系,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性格的問題,聽你這麽一說,那可能是為了躲自己的老公吧。”
樓澗認真地聽着,問:“嗯,然後呢?”
“我等到了一個人。按理來說,就算她們兩人再怎麽不跟人交往,人都死了,不可能連看不過來看一眼。”
樓澗在黑暗中瞪大了眼:“你不要告訴我,你消失的那幾天一直蹲點在李清言家附近吧?”
樓二叔咳咳兩聲:“別把我想得跟個變态一樣,什麽叫一直,我就蹲了三天好不好。”
“……你覺得有什麽區別嗎?!”
“诶呀,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等到的那個人,還有點神秘呢,李清言恐怕還不認識他。”
樓澗好奇地問:“男的女的?”
樓二叔朝着黑暗中的他眨了眨眼:“男的。”
“男的?”
樓澗心生惡念。
“關系嘛,不好說。可能是秘密情人。”
“……你都說出來了!什麽叫不好說!”
“哈哈。”二叔調皮地笑了,“離開老公那麽多年,找個情人很正常吧,可能等着李清言上大學了才公開關系吧,只不過沒等到那一天。”
兩人沉默了一下,樓澗問:“能瞞得過李清言那麽久嗎?”
“哈!”樓二叔老成地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藏情人這可是一項技術活,很顯然她媽媽已經是個中高手了。”
樓澗弱弱地說:“咱們在這裏說去了的人的壞話,不太好吧?”
“這有什麽,我們不是說壞話,是事實。”他繼續說,“那個人來了一次,偷偷摸摸的,估計是看到裏邊沒人,所以又走了。當時我假裝是李清言家的鄰居,他就跑過來問我知不知道鄰居人去哪裏了,我就跟她說已經搬家了。”
“啊?”
“不然呢,我跟他說沒了的話,是不是更刺激他?”
樓澗腹诽你這撒謊就不刺激他?
“他問我知不知道搬去哪裏了,我說我跟她還有聯系,不如你留我一張名片,知道了我就告訴你。”
“所以你就騙到了人家的名片?”
“哈哈,什麽叫騙,他自己聯系不到死去的人,那我能告訴他,他自然是願意相信我的了。”
樓澗心裏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
“我明天就去采訪他。”
樓澗大吃一驚:“你剛剛說什麽?采訪人家?”
“對呀。”二叔以理所當然的口氣說着,“別多想,是以記者的身份采訪他,我大概能猜到他是做什麽用的了。”
樓澗奇怪:“你都跟人家打過照面了,人家還會相信你是記者?你家騙鬼去吧!”
樓二叔義正言辭:“你怎麽說人家是鬼呢,多不禮貌!”
樓澗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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