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他的眼睛會說話

冰涼的水拍打在臉上，沈眠擡起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一如既往看起來涼薄的五官，但是神情很是餍足的樣子。

“啊！”沈眠低叫一聲，立馬再用自來水甩自己的臉上。

他像話嗎？跟着一個初中生躺在床上，而且還在他在場的時候做了那樣的事情。雖然他是聽說過他的朋友們也有相約一起撸的經歷，但是，這絕對不能适應在他和容悅之間。本來他就整天整夜在思考，他是不是太不懂得和那個小孩保持适當的距離了，在這時候出這樣的事情，不是把導向指到更奇怪的地方嗎？

他抓住頭發，正想呻吟出聲的時候，有人敲響洗浴室的門。

“沈哥哥，你掉廁所了？”

沈眠瞪着門口，一雙丹鳳眼冷冽無比，“你才掉廁所了！”

“沒有掉廁所就動作快點，你要遲到了。”

容悅提醒以後，沈眠立刻就加快了動作，立馬用毛巾抹了一把臉，然後跑了出去。容悅坐在沙發上，已經幫他收拾好書包，以及裝好了早餐。“快點出發。”他說。

沈眠拎起東西就跑。

容悅目送他奔上自行車，這才慢悠悠回到了房子。

“小悅啊，今天要跟我一起去買菜嗎？”劉妤一邊戴着耳環，一邊從卧室裏走出來。

容悅回答：“好啊。”

劉妤戴好了一邊的耳環，就想繼續去拿鑰匙，因為她太過三心二意，一邊的耳環就掉落在地板上。她正想彎下腰去撿的時候，容悅先一步幫忙撿起來，然後站在旁邊的凳子上。劉妤意識到他想要替自己戴耳環，于是就彎下腰來。

容悅的動作非常溫柔，幫她戴完耳環以後，還順便幫她整理了一下旁邊的頭發。

劉妤捂住怦然心動的胸口，看着容悅。“你到底是哪裏來的天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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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悅覺得好笑。他本來以為沈眠那處驚不變的性格是來自于他的父親，但是現在看來，遺傳母親的個性也不少。

兩人一起出門，手牽手的樣子，看起來也有幾分的母子的樣子。

劉妤在去挑商品的時候，容悅都會乖巧地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好讓她方便沖鋒陷陣。

“對了，我大概明天就要回家了。”容悅想起了這回事。

劉妤剛搶到手的大白菜就這樣砸了回去，旁邊的人眼疾手快，立刻就搶走了。劉妤無暇顧及，她的心情異常激動，但是她又不想容悅太過有壓力，于是就盡量淡然地問了，“那麽快就要回去了？”

“嗯。”

“真的要回去了？”

“嗯。”

“不多住幾天？”

容悅終于察覺到劉妤的态度了，于是他這麽說道：“我看沈哥哥也沒有什麽事了，而且我還有兩個月也要期末了，也是時候回去學習了。”

劉妤的眼神已死，“你的心裏就只有沈哥哥，但是他上學期間都是我在陪你的呀。”

如果這時候有應景的音樂，劉妤想點播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

容悅上前安慰，“不是那樣的。”

劉妤受到了打擊。

容悅哄劉妤，這一哄，就是哄了一整天。沈眠回家的時候，就看到容悅圍在劉妤的身邊，一邊解釋些什麽我是很喜歡阿姨的，跟你在一起可開心了。一邊給她拿水果，給按摩。

“怎麽了？”沈眠忍俊不禁。他家的劉女士的本事也算是大了，連那個容悅都要這樣遷就她。

劉妤看着沈眠，幽幽地說了一句，“小悅說要回家。”

沈眠聽到了這句話也是一愣，但是也不得不說，“也是時候了，容悅也要考試了。”

劉妤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女人，其實早就明白過來了，只是看到容悅圍在她身邊轉來轉去，心裏莫名滿足，所以才繼續裝模作樣的。

容悅以為哄完劉妤，這事情就算完了。但是到了晚上，又輪到沈眠蹲在牆角，渾身都圍繞着黑暗的氣息。容悅氣笑了，但還是好脾氣地走到沈眠的面前。“你又怎麽了？”

“我不舍得你。”沈眠捂着臉蛋，想要學劉妤女士騙得小孩的安慰。

容悅心頭一軟，被他所蒙騙，一下子就把他的腦袋抱在懷裏。

沈眠被他攬住，整個人頓住。

容悅摸着他的腦袋，還順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我就在隔壁，你只要需要我，我就會出現。”

你只要需要我，我就會出現。

後來沈眠長大，流連了半個地球，見證了許多動人的愛情故事以及聽說了數不清的甜言蜜語，但是就是再也沒有那麽一句話，可以一瞬間就打動他的心。

第二天的早上，容悅送了沈眠出門。

晚上，沈眠回來，容悅已經不在這個屋子裏了。

他抱着試探的态度，從窗口探出身子，等他一望過去，就看見容悅站在對面的窗口，笑着看他。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子做，真無聊。”

沈眠想，這小孩可真是厲害啊。

容悅就這樣回家去了，也重新返回了學校。

學校裏的人對他的失蹤很感興趣，但是沒有人敢冒犯容悅的威嚴。就算他是一個弱不禁風的矮豆丁，那也是一個氣場強大的刺頭。

不要命的人大概就是淩霄和蔣琳琳了，但是他們也沒有問，反而熱心地跟他分享新的八卦，“梁浩最近被校長捉去補習班了，應該是沒有空再找茬了。”

容悅其實并沒有想法，但是他們一臉期待地望過來，容悅只能給面子地扯了扯嘴角。“哈哈。”

沈眠其實還很在意容悅的學習進度，找着機會就跑過初中部來找他。“最近上的課都聽得懂嗎？題目會做嗎？老師的講法會不會太難？”

容悅的語氣稍顯冷淡，“你就先顧好自己吧。”

沈眠就知道他會說這樣的話，把成績單都帶過來了，一下子拍在他的身上。容悅拿起來掃了一眼，很好，沈眠現在是全年級第一，成績還甩第二名一大截。

初中部在期末考之前，還有一次月考。容悅想了想，稍微斟酌了一下，成功把成績刷了下來，停留在不上不下的位置。

這一下，從班主任到容懷再到沈眠，個個憂心忡忡，就連淩霄和蔣琳琳，都專門過來親切慰問。

容悅：“……”你們很煩。

周末的時候，沈眠果然過來給他補習了，連帶着蔣琳琳和淩霄也帶了作業要過來一起用工。

容悅：“……”雖然很感激，但是你們果然很煩。

蔣琳琳和淩霄寫着作業，然後就忍不住去看電視去了，他們兩人在選電視節目上面倒是有共同語言。容悅還坐在桌子上，對着練習冊圈答案。沈眠把手放在桌子上，撐着腮幫子看他。“嗯，容大少爺真聰明。”

他說這話不是奉承，容悅是真的聰明。剛開始的時候，他對于一些數學公式一知半解，在沈眠解釋幾次以後，他幾乎就明白過來，而且舉一反三。

沈眠好奇了，“你有沒有去測過智商？”

容悅頭也不擡，“有。”

“是多少？”

“忘了。”

沈眠哼了一聲。

說了幾句話，沈眠就不再打攪他了，他看着容悅做題，偶爾看看容悅。這個屋子，一般是被擋住的黑暗陰冷，一半是陽光透進來的明亮炎熱。沈眠把手放在陽光的下面，看着自己的手掌在桌子上留下的影子。

手掌心翻轉着，桌子上變幻着不同的影子形狀，他突然就轉頭。

容悅的臉蛋在光明之中，少年漸漸長成，臉頰上的五官精致成熟。他的眼睑微微下垂，不說話的時候微帶陰郁。

旁邊的樹上，蟬鳴依舊。

“你長大以後，會是什麽樣子呢？”沈眠一直盯着他，不自覺就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容悅挑眉，從練習冊中擡起了頭。

沈眠立刻把眼神挪開，假裝自己剛剛根本沒有說話。

“你只要不瞎，自然會知道我長什麽樣。”容悅說話。

“嘴毒的小鬼。”沈眠趴在桌上。

容悅停下了手中的筆，就這樣看着他。

沈眠與他對視，幾乎有一瞬間的不能呼吸。

那雙眼睛清澈透亮，那雙眼睛似乎在向人祈求。

沈眠在認識他之前，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會說話的眼睛。”

愛我，靠近我，你屬于我。

沈眠覺得那些內容大概是自己解讀太多，但是他就是覺得他太過楚楚可憐，每一次看向自己的時候都在向自己索求些什麽。他要的不是榮華富貴，不是花容月貌，那麽，就是那些無法物化的東西。

但是這一定都是自己的錯覺，沈眠這麽告訴自己。

沈眠把腦袋陷進手臂彎當中，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麽想要把自己藏起來。最好，連他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部都藏起來。

容悅看了他一眼，然後回頭。

蔣琳琳和淩霄不知道在看什麽電視節目，聚精會神，根本無暇看他們這邊的情況。

“沈眠。”容悅喊他。

沒禮貌，叫沈哥哥。

沈眠一邊想好臺詞，一邊擡頭。

就在他擡起頭的一瞬間，容悅的吻落在他的額頭上。

沈眠一愣。

“容悅！你要不要來休息一下？”蔣琳琳喊他。

容悅沒有看沈眠一眼，立馬跳下椅子，然後走了過去。“好啊，休息一下吧。”

沈眠捂住額頭，心跳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