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惡魔的低語

後來沈眠回憶自己和容悅的漫漫戀愛長路,年輕的時候似乎總是很不順利。每當他有一些苗頭的時候,他的人生總會出現一些大事,而這些事件讓他不得不把心思從戀愛的地方挪走,所以,他對于那一份感情的清晰,花費了很多的時間。容悅那個死小鬼是怎麽想的他還沒有去問過,但是于他而言,那時候的感情就猶如霧裏看花。不太清楚,但是又隐隐約約看得到。他就算他想要騙自己什麽都沒有看到,那又是騙人的。

這個世界上,最好騙的人是自己,最難以欺騙的人也是自己。

他在那時候就沒有辦法漠視那個小孩對于自己的特殊性。

雖然這話說出來有些自誇,但是他自認為确實心智過人,也不是什麽愣頭青了,那些不是親嘴唇的玩意兒都是騙小孩子開心的小手段,他犯不着為了每一個額頭吻、臉頰吻而怦然心動,進而胡思亂想大半夜。

過去的事情,在長大以後說出來可以風輕雲淡,但在當時,他确實又為了他而在床上翻滾了一夜沒有睡着。

第二天,他頂着黑眼圈,在下午放學的間隙,悠悠閑閑在操場上晃蕩。除了高三以外的學生都可以放學回家了,整個學校,漸漸就留下一些熟面孔。

雖然是有那麽一些寂寞,但是他們現在就是準備沖鋒的戰士,備好了盔甲,拿好了刀刃,就等着與高考那個強大的敵人進行一番厮殺。

他們壯志淩雲,席卷着一身書生的驕傲氣息,迫不及待、毫不畏懼。

老師聞言,一本書砸下來,“就你們這些弱雞!也不鍛煉一下身體,小心高考來臨之前身體就垮了。”

老師太過強勢,他們不得不每天都要來操場跑兩圈。

沈眠今天很累,但是跑得都比別人多,然後大汗淋漓地靠在操場邊行走。

就在他被鹽分過多的汗水刺激了雙眼的時候,一張紙巾塞到他的手裏。

“謝謝。”沈眠想也不想就擡手擦汗,雖然他不知道給他紙巾的人到底是誰。

“嘩嘩。”沈眠的耳邊傳來了一陣水聲。那個人又給了他一張沾濕了冰水的紙巾。

“謝謝。”沈眠的這句謝謝比起第一句要來的真情實意。用沾冰水的紙巾擦眼睛比幹巴巴的紙巾好多了。而且在這炎熱的天氣運動,有什麽比冰涼的水還要撫慰人心。沈眠擦好了臉,然後終于可以睜開眼睛,他想要看清楚自己恩人的樣子。

他的恩人只到他的胸口,柔軟的黑發在風中飄揚,就算是穿着老土的校服,也好看得像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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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悅把手裏的礦泉水遞給他,“喝吧,我剛買的,除了剛剛擰開來給你沾濕了一下紙巾以外,沒有再用過。”

沈眠一愣。

容悅看他不接,幽幽地補了一句,“你一身汗臭味,不許碰我。”

“死小鬼!”他這麽一說,沈眠就撲過去,用自己的一身汗臭味沾染他。

容悅嘆氣,用力拿開他的手,然後把礦泉水塞到他的手裏。

沈眠拿到了瓶裝水,擡起頭,“咕嚕咕嚕”就喝了一大口。

容悅擡頭看他,看他喝水的時候,喉結上下滑動。因為太熱,沈眠把袖子撸高,可以看清楚他緊致的肌肉,雖然沈眠是真的不怎麽顯肌肉的身材,但是有一直鍛煉的人就是不一樣,起碼比那些一直呆在教室裏讀書的人好多了。

“你怎麽還沒有回家?”沈眠喝完水以後,終于找着機會問他了。

容悅眼睛也不眨地看他,“剛剛班主任找我談話。”

“因為成績?”沈眠已經猜得到了。

“嗯。”

“多餘,我可以擔保不出幾日,你仍舊是年級第一。”

“嗯。”

沈眠覺得他的這兩句“嗯”太過敷衍人,而且他這個擡頭望人的角度也很要命。最重要的是,他仍然覺得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在拼命向他訴求。沈眠覺得口渴了,于是擡起礦泉水瓶,再灌了一口冰水,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喝完以後,他的心是沒有那麽煩亂了,但是一低頭還是又對上了容悅的眼睛。“不許這樣子盯着我。”他惡狠狠威脅道。

容悅笑了笑,然後低下頭。

他太過聽話,沈眠也覺得對自己的心髒不好。

“還不回家嗎?”沈眠想要趕走他了。

容悅點頭,“就要走了,陪你走完這一圈吧。”

沈眠連點委屈都不想他承受,難道還會做把他趕走這種事情嗎?于是本來都打算轉身就回教室的沈眠又跟着容悅在操場上走了一圈。

微風輕揚,夏日的傍晚火燒雲層。

沈眠既想走完這條路,又不想走完這條路。

等圍繞了一圈以後,背着書包的容悅就對他說:“那我走了。”

“嗯吶。”他有什麽資格叫你不要走。

容悅揮了揮手,很快就離開。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型男靠在校門口。周彥憲的耳釘閃閃發亮,腳後跟抵在牆上,低頭玩手機的風景讓男男女女都忍不住走過看一眼,路過看一眼。容悅瞄了一眼,随即當做沒有看到一樣,徑直離開。

“喂喂喂。”周彥憲看到了他的反應,哭笑不得,立馬就快步走上去,拉住他的書包。“容悅,不要那麽冷淡嘛。”

容悅嘆氣,然後問他:“你又有什麽事?”

周彥憲用手指摸了一下他的後頸,“我的心情不好,陪我去打游戲。”

容悅拒絕:“我還是初中生,不能出入那種場所,你不要帶壞我。”

周彥憲嘿嘿一笑,然後提着他的書包,順手把他拖走。

容悅知道,這個人外表看起來笑嘻嘻,但是其實心裏不爽極了。具體表現就是,他一到了游戲機廳,直直就奔向了打拳的地方。他帶好了手套,然後狠狠集中機器。機器一接收到他的力道,立馬顯示出了一個驚人的數字。容悅瞄了他一眼,然後往投硬幣的地方再扔了一塊硬幣。周彥憲看機器啓動,再狠狠打了一拳,力道不減。

容悅覺得這個人玩這個游戲實在是太費錢了,于是找了一個投兩個硬幣,然後可以打擊個不停的游戲給他。

周彥憲現在只要一個可以發洩的地方,所以他就這樣,用盡一切辦法宣洩自己的情緒。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周圍已經圍着有人了,尤其是容悅的旁邊,不少的人想要調戲他。但是容悅視他們于無物,只是一心一意在看游戲機的進度條,在等下一個投幣的時機。

“切。”周彥憲生氣地扔掉手裏的拳套,然後沖着周圍的人喊:“滾!”

“大家都是朋友,可以一起玩的嘛。”有人故意靠了過來。

周彥憲眉毛一擰,随時随地就會沖上去打飛發聲的人。說話的人敏銳地發現他身上的殺氣,立馬跟朋友對視一眼,随即逃之夭夭。

“還玩不?”容悅問他。

“玩毛線!”周彥憲用鼻孔看人,然後撿起地上的書包一甩,就朝着容悅招手。“走。”

容悅把剩餘的硬幣塞回周彥憲的口袋,然後就跟着他離開了。

兩個人走在路上,周彥憲提出要送他回家,容悅乖乖跟在他的後面。周彥憲走在路上,順手買了兩瓶水,給了容悅一瓶,自己拿了一瓶狂灌。容悅拎着一瓶水,并沒有擰開。周彥憲看了容悅一眼,然後壞笑。“你也真是有心思。”

容悅不懂他的意思,歪頭微笑。“你在說什麽?”

周彥憲喝完了一瓶水,把空瓶子扔進了最近的垃圾桶,動作潇灑又漂亮。“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特意在門口等你,然後很久都沒有看到你出來,就進去找你了。”

“我被班主任叫去談話了。”容悅解釋。

“是啊,然後我就在外面等你。本來看到你出辦公室了,很快就會出校門,所以我就又出去等你。随後,我在那裏等你,你還是沒有出來,我就去看看,你似乎一直站在走廊那裏看着沈眠跑步。”

容悅一愣,然後撇頭,“哼。”

“然後你看着差不多了,就去買了水找他。”

容悅玩弄着水瓶,不說話。

“你這家夥。”周彥憲捏他的臉,“為了泡仔,連家都不回了。”

“我不是泡仔。”容悅不承認,拿開他的手。

周彥憲一頭大汗,然後朝他要紙巾。“你這行為不是泡仔,難道是做慈善嗎?我都不忍心打擊自己了,沈眠什麽都沒有說,你就眼巴巴去送紙巾去送水,我就站在你的旁邊,不要求一下,你也不懂得照顧一下我。”

容悅把背包裏的一包紙巾都給他,然後悠悠然道:“你是在你養父那裏吃虧了吧,不要找我宣洩這些東西。”

“切!”周彥憲生氣。

“而且我不是泡仔。”容悅重新糾正他的說法。

“我知道,你是在做慈善嘛。”周彥憲截住他的話。

容悅看他這樣的态度,笑了一笑。“我在誘惑他。”

周彥憲:“……”這有什麽區別?

“選擇的是沈眠,我只是在指引他做出選擇而已。”他摸着張長了的頭發,精致的面容隐入黑暗中,他猶如從深淵的最低處走出來的惡魔,正在闡述自己的主張,扭曲人間的價值觀。“惡魔不會幫人類做出選擇,只會在他們的耳邊低語,引導他們做出選擇。要怎麽樣是他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幹擾他的決定。”

容悅微微一笑,仿佛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麽可怕的事情。“你現在只是引導那個人失敗,所以來找我發脾氣吧。”

周彥憲感覺喉嚨很幹,所以抽走了容悅手中的礦泉水,他喝了一口以後,才敢看着容悅說話。“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容悅:“我一直都知道。”

不論這份感情是什麽。

我想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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