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最爛的建議

所有的情感都是一條線, 總有一天會交織成為一張網。

故事來得突然，容悅在一段時間迷上過抽煙。

這件事情容懷不知道，席慕不知道，可以說除了容悅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高三高考以後，整個班級相約在唱K的廂房。容悅坐在角落裏，聽着同學撕心裂肺的嗓音, 煙瘾突然就犯了。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那麽急躁的感覺，就算解開了衣服上面的紐扣也無法纾解。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身邊人的身上，容悅趁着無人注意到他, 偷偷溜了出去。找到了安全通道的大門，他走下一層樓，在樓道裏鋪上一張紙巾，他百般不情願地坐下, 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咬在嘴巴裏。

他的動作不是很熟練，按了兩次火機才成功把火點起, 然後靠近火焰，感受到四肢被麻木的一瞬間。

在他的煙吸了個開頭的時候，樓上的安全通道門口被推開了。

容悅拿下了煙。

“淩霄，我有事情要對你說。”說話的女聲讓人熟悉, 就是白楓月。

接下來不過是尋常的畢業表白。

但是在白楓月的聲音落下後，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你很好，真的很好。”淩霄的聲音依舊沉穩。“但是……”他是思考着措辭，“你很聰明, 我不需要找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借口，我不能接受，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而是我有其他喜歡的人。”

“嗯。”白楓月的聲音低了下來，“就算她那麽喜歡容悅，你幾乎沒有機會也沒有關系嗎？”

淩霄回答讓人有些絕望，“是沒有關系的。”

“謝謝。”白楓月的聲音已經開始帶着哭腔。

上面的聲音又是沉默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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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回去了。”淩霄先開口說話，大門再次被推開。

他剛走開沒有幾分鐘，樓道裏就傳來了白楓月抽泣的聲音。

容悅将拿在手裏的香煙再次塞回嘴巴裏。他一邊抽煙一邊擡頭，然後耳邊就傳來了腳步聲挪動的聲音，白楓月猝不及防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那張臉實在是狼狽到了極點，眼淚不斷流下，本來是可愛的圓臉，現在表情醜到肉都堆積在了一起。她看到了在抽煙的容悅，被吓到眼淚線都斷掉了。“你……抽煙？”

容悅默默地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白楓月走過去坐下，容悅偏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抽了一張紙巾給她。“很髒。”

白楓月立馬接過紙巾，擦眼淚、擤鼻涕。

容悅看她這幅樣子，就把煙給掐了。

“你居然吸煙？”白楓月還沒有回過神。

“小孩子不要學。”容悅說了一個并不好笑的幽默話。

白楓月就不再追究了。“你都聽到我們剛剛的談話了？”

“聽到了。”容悅的性格有時候也是相當雞婆，他現在就在整理煙灰，把垃圾全部清除。

“容悅你會接受蔣琳琳嗎？”白楓月也是因為太過悲傷，說話都不經過思考了。

容悅想也不想，“不會。”

“我知道不會，你喜歡上次那個人吧？就是兩年前你追着去送的那個……”他表現得太過明顯，她想要裝作看不出都不可能。

“那個男人，沈眠。”容悅毫無掩飾的心，“是的，你有什麽問題？”

“容悅是你同性戀嗎？”白楓月向他要了新的紙巾，繼續擦眼淚。不過容悅是同性戀還是無性戀她都不會覺得奇怪就是了，有時候她還覺得容悅根本就不是跟他們呆在同一個世界的。

“你說的這話很奇怪。”容悅說：“你如果想要探讨我對他的迷戀，為什麽不是問我喜歡他什麽，而是要從性取向開始問？要知道來讨論男人還是女人，人還是別的生物來定論愛情，都是很荒謬的事情。”

她覺得你這種思想才是最荒謬的事情。

白楓月以為用這樣追問的方式就能讓容悅忘掉自己剛剛的糗事。“既然你那麽喜歡他為什麽不跟着他去英國，按照你這成績，稍微用點錢不是什麽大問題吧。”

容悅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沒意思。”

白楓月沉默。你談個戀愛還要什麽意思？

容悅端詳了她好一會兒，然後突然道：“哭夠了就回去吧。”

白楓月聞言想站起來，但是因為太胖了，沒能一口氣站穩。容悅伸出了一只手給她。

看着容悅骨節分明的手，白楓月又抽了抽鼻子。“你說我要是減肥成功，可能性會不會比較大啊？”

“什麽的可能性？”

“淩霄……接受我的可能性。”

“嘛。”容悅歪頭，給了她一個笑容。“我怎麽知道呢？”

白楓月：“……”不管他對她笑得多麽好看，她都覺得這個男人在敷衍她。應該說，除了那一次他在他們的面前嚎啕大哭以外，白楓月沒有在他的臉上見過別的類似于真情吐露的表情。

兩人肩并肩走回了包廂，容悅在前面打開了房門。

“喂，怎麽白楓月和容悅一起不見了？”聲音突兀地傳進兩人的耳朵裏。

“我知道！說不定是畢業告白！我看白楓月和容悅做了三年的同桌，可真是稀罕啊！”

“但是容悅看不上白楓月的啦，他要喜歡也是喜歡蔣琳琳這一款吧。”

大家起哄着，蔣琳琳被推了出來，左右為難。

“住口！不要說這種話！”淩霄呵斥他們。

“都是開玩笑，何必那麽認真。”有人拍了拍認真的淩霄，然後他的頭一轉，就看到了門邊的人。“呃……容悅，白楓月。”

容悅回頭看了白楓月一眼，發現她面無表情，看不出是無動于衷還是在壓抑自己。容悅嘆了一口氣，然後牽起白楓月的手朝他們揮揮，“我們兩個人有事情，就先離開了。”

“诶！”

這驚奇的聲音不僅來自衆人，還來自白楓月。

容悅笑了一笑，拉着她就走了，留下來目瞪口呆的衆人和傷心的蔣琳琳。

“哇！”在他們走後，衆人大呼小叫。

白楓月受到的驚吓不比他們少多少，等出了這個建築物以後，她才冷靜了下來。“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的行為是在告訴他們，你好像真的和我……”

“啊，秋千。”容悅看到了一個中央公園，立馬甩開白楓月的手，跑了過去。

白楓月看着容悅坐在一張秋千上搖搖晃晃，一臉無奈，只能也走過去，坐在旁邊的秋千上，跟着蕩起來。

“那你現在想要怎麽辦？”容悅一邊在她的身邊蕩來蕩去，一邊問她。

“什麽？”白楓月迷迷糊糊。

“淩霄。”容悅提醒道。

“還能怎麽樣，本來就想告訴他而已。”告訴他，真的很感謝你在我來這個班級的第一天幫我說話，謝謝你待我那麽溫柔，我喜歡那麽溫暖的你。

“真沒有意思，喜歡的東西不應該想要得到手嗎？”容悅拉着秋千上的繩子。

白楓月望着天空，“我都要搬去英國了。”

容悅的秋千突然就停住了，他專心致志地盯着白楓月。

白楓月被他那雙眼睛看得有點害怕。

“這樣好了，我幫你，你幫我。”容悅笑吟吟地伸出尾指。

“幫什麽？”白楓月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你幫我套路沈眠，我幫你套路淩霄。”

白楓月看着雙瞳中盛開花瓣的容悅，不知不覺就把手指伸過去了。

現在，歷經多年，惡魔和他的同伴終于會面。

白楓月挽着容悅的手，淩霄站在他們的旁邊，欲言又止。

“我們現在是要一起去吃飯嗎？”白楓月問。

“不吃飯。”淩霄一肚子氣，“他要是再不去學校，薛教授是會砍了我的。”

“你又做什麽了？”白楓月對于他的個性是摸了個七七八八。

容悅不以為意。“教授稍微管太多了，我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不能太過分哦。”白楓月警告他。

容悅撞了一下她的手臂。

淩霄在旁邊看着，一臉不可思議。“你們看起來真熟稔。”

容悅和白楓月對視一眼，然後互相擊掌。

淩霄是懶得理會他們了，趕緊去學校吧。

他們兩個人挽着手，像是普通的情侶一樣。淩霄本來想随便他們的，容悅的心思他從來都不想猜。但當他們三個人走在學校街道的時候，一個人影闖入了淩霄的眼眸。蔣琳琳在不遠處看到了他，然後跑了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淩霄一把拉住白楓月的手，把她從容悅的手裏拽過來。容悅看着白楓月從自己的手裏脫落，然後撞上了淩霄的身上，他無動于衷。就在他在想接下來做什麽反應好的時候，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攬過他的脖子，把他給拉走了。

“容悅同學。”

容悅擡頭，“沈眠老師。”

白楓月在淩霄的懷裏怦然心動了一會兒，随即就是下意識地回頭找容悅。“容悅。”救命！

淩霄把她拉了回來。

他是覺得蔣琳琳被一個男人打敗已經算是可憐了，要是連女人都也同樣贏不了，大概會喪到今晚都誰不着覺吧。

沈眠看着拼命掙紮的白楓月，一時間也沒有認出這個小姑娘，他低下頭，問她：“同學，你是我們學校的嗎？”

白楓月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沈眠，愣愣地搖了搖頭。

沈眠把她的腦袋扳回淩霄得到身上，眼神冷冽似寒冬，“那麽你不能随意進來。”

白楓月不死心地重新把腦袋轉過去看容悅。

沈眠跟淩霄的眼神對上，兩人從來沒有過如此的默契，一個人拉着一個人，迅速把他們兩個人隔離開來。

“我要去見薛教授的。”容悅看着把自己推走的沈眠，忍不住提醒道。

“乖，我現在就帶你去見薛教授。”

“我要帶白楓月一起去。”

容悅的話一出，沈眠的腳步就頓住了。“那個是白楓月？”他默了一瞬，“真是女大十八變。”說完，他低頭看他，“你的變化倒是不大。”

容悅把過長的頭發撩到耳朵後面，聞言擡眼看沈眠。

沈眠捏了一下他的臉，不為所動。“就是沒有變。”

容悅默然不語，被他推着繼續前進。

“所以，我到底是哪裏不行呢？容大少爺。”沈眠突然停住，然後問他。

容悅也被帶着停在了原地，他眯着眼睛看沈眠。

還不夠。

等你愛我就像是我愛你一樣。

等你這一輩子都不再願意從我的身邊挪動一步的時候。

等你意識到，當年你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離開我是多麽不應該做的決定以後，并且以後無論是什麽原因，你都不會選擇放棄我。

後來歷經數年，沈眠知道容悅的想法以後，給跪了。

大少爺，你要是直接跟他說了，他們也不用那麽折騰了。

沈眠帶着容悅去辦公室，薛老師一早就在等他了。沈眠摸了一下他的腦袋，“去吧。”

容悅看了他一眼，然後打開辦公室的門，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

沈眠看送人完了，正準備離開。誰知道他一轉身，就看到了一裘白裙。熟悉的白色裙子，熟悉的臉龐。蘇秋雨歷經多年，再次突兀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好久不見，沈眠。”

沈眠的眼神一如既往。

“你還是對這個小鬼不死心呢。”蘇秋雨對着他說。

“同性戀、戀童癖、變态！”

沈眠定在原地看她。

想起這個人，沈眠只能想起她的控訴。“這就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嗎？你喜歡他就要毀掉他嗎？你自私！你腦袋有問題！你如果真的愛他，那就應該給他最好的、恰當的愛，你不可以選擇他！”

“你給的建議真是我見過最爛的建議。”當然，更爛的是聽從了你的想法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