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尋覓（三）

盒中究竟是否有他們要找尋的東西？

“啪！”

盒子被打開了，掉出來的是丹藥、丹藥和……丹藥。

如同下雨一樣掉個不停。

就在衆人擔心這“丹藥雨”何時會停之時，最後掉出的三兩件法器，其中就有看似不起眼的一柄盞。阿初眼疾手快地在盞落地之前接住了它，随即被巨大的沖擊力砸得全身都要跪下去。

“老君，此物……”一旁的寧無塵蹙眉，面色又帶了幾分驚喜。

“錯不了，”天玄老君笑道，“此乃交予沈明妍保管的縛魂盞。”他對阿初道，“你這小貓，做得不錯。那盞，接下來我替你開啓。”

阿初鄭重地點點頭：“多謝天玄老君。”她微微松開手，縛魂盞從她手中飛起，劃出一個弧度，最後慢悠悠地落在天玄老君的手掌心上。

天玄老君閉上眼，口中念念有詞，幾柱香時間後，突然睜眼，迅速掐了幾個口訣。那速度是寧無塵從未見過的。電光火石之間，天玄老君大喝一聲：“啓！”

只見縛魂盞開啓，盞中萬象，似森羅地獄——有數名仙人和修士的魂魄已經被煉化得無法挽救，交融在一起，在縛魂盞中痛苦掙紮。

“終究是遲了。”也不知誰說了一句，天玄老君也長嘆一聲，那嘆息中的痛心無以言表。遲了，仙人與修士，熟悉與陌生的氣息，如今都不可分辨，魂魄熔煉在一處，只能由自己将他們超度了。

他一擡手，欲再行法決，将那些無辜的生魂送入輪回，阿初卻下意識地喊出聲：“且慢！”

“你又待如何？”天玄老君有些不悅，超度亡魂如何求慢，這團子實在不合時宜。

阿初卻有熟悉的感覺，那感覺從她前夜的夢中開始就未曾淡去。從那成百上千的魂魄中，她感受到了一絲沈雲夢的氣息。那氣息同她的神識一起嗡嗡作響，甚至有些眩暈了。

阿初斷定：“老君，雲夢星君的天魂亦在其中！”

一旁圍觀的海東青經過阿初的反應後，也感受到了些許異樣：“阿初姑娘說得确實不錯，請老君細細查探一番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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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老君妥協道：“也罷。”他招呼寧無塵上前，“無塵吶，過來。”這二人合力，用神識向內窺探，的确感到不同尋常，再往內探索，竟然發現了一抹凝聚的，未曾和其他魂魄糾結在一起的天魂——

沈雲夢的天魂在其中的一個角落，被什麽屏障包裹着沒有消融，但那屏障已是極為脆弱，仿佛一碰就會破碎。

但也僅此一魂罷了，二人從盞口探到盞底，幸存的也只有底下的天魂。明率先用縛魂盞吸收了沈雲夢一人的魂魄，卻沒有最先成功煉化她，可見沒有徹底摸索清奧秘，吃下縛魂盞這一大殺器，反倒草草丢了性命。

天玄老君大呼：“為時不晚！”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道，在縛魂盞中留有魂魄真是個奇跡，即使是尚未完全解封的縛魂盞。如今能救一個是一個，剩下的好好超度。

老君再度發力，将沈雲夢的天魂救出。但那起包裹保護作用的屏障已被侵蝕了幾處，沈雲夢的天魂不再完整，已有損耗。

天玄老君和寧無塵合力護住沈雲夢的天魂，卻犯了難。

“如何帶回去？”寧無塵甚至問一旁的海東青。

海東青也覺得無奈，這問題問她作甚？她雖能破解咒術，卻不精通醫術。照她所想，讓沈明妍把沈雲夢的身體帶來就好了，怕只怕路上颠簸，三魂不穩出什麽茬子。直接拿百納盒把天魂裝回去，也存在同樣的風險，畢竟這不是完好的天魂，而是受了傷，需要好好養一養的。

“我可以嗎？”這時，阿初問道，“就像之前那樣，将天魂留在我的神識中，由我帶回去，可以嗎？”

“！”海東青和寧無塵同時驚了驚，寧無塵正色道，“不愧是無塵老祖我的徒弟，如同我一般聰慧過人！”

天玄老君皺起了眉，責問道：“這法子之前用過？”這麽亂來的法子，現在的年輕人……

三人點點頭，表情各異，讓天玄老君到嘴邊的教訓說不出來了。

“也罷了，随你們小輩折騰吧。”看得出阿初是個有心的，天玄老君擺了擺手，示意寧無塵和海東青一起協助他，将天魂放入阿初的神識中溫養。

放入之後，天玄老君又将阿初端詳一陣，突然寬心道：“這小貓兒，果真有趣，我算是明白你為何會喜愛她了。”

寧無塵打着哈哈：“這話可不能讓阿炎聽到，得跟我鬧了。”他又對阿初問道，“可有不适？”

阿初應道：“并無。”這一次比上一次想必沒有太多實感。沈雲夢的天魂進入後，她的神識內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的起伏。

沒反應這件事本身是讓人有些沮喪的，她多想聽到星君的聲音呀。但她也不再沮喪了。順着線索摸索到甚至成功找到沈雲夢的天魂，這是她之前從未預料到的；而老君的一句“為時不晚”，将天魂小心救出，更是給阿初吃了一顆定心丸。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大千世界中，她活了下來，沈雲夢也并非身死道隕。如今她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保護好自己，自己的神識和體內星君的天魂，不出一點差錯。

見形勢穩定下來，海東青總算為這卦象松了一口氣，也有了向寒凝交代的素材，便拜謝了衆人返回九霄仙門。阿初則是在聽了寧無塵的教誨後，向老君認認真真道了謝，便踏出了大殿，要返回開顏峰。

“小貓兒，有什麽事，只管來找我們這些老頭子！”天玄老君在她身後說道。

“老頭子什麽的。”寧無塵嘀咕了一句，便接着與天玄老君處理正事。

阿初回眸，望向已是流了一身汗、脫了一層皮的天玄老君，他還在與一旁的無塵老祖對那些生生死死的魂魄吟誦超度，眉目疲倦，卻沒有停下來。她想，未來的路，還有很長要走，不止是一個人的，兩個人的，更多時候還是一群人的。

阿初折返回開顏峰途中，只覺太陽穴跳動，節奏帶着幾分危險。她撫上眉頭，神識中好像有個聲音在喚她。她細細去聽，又聽不到了，腦海中空空蕩蕩，耳邊有風呼嘯過，卻是一支支尖利的翠色羽毛穿破雲霧而來，密密麻麻，最近的一支帶着醇厚的黑氣貼着阿初的臉就過去了。

阿初沒能想到，小翠也沒能想到，她們能狹路相逢。而先發現對方的小翠恐懼了幾秒，在看到阿初只身一人時，貪婪的欲♀望又蠢蠢欲動。終于在離阿初越來越近，聞到那香甜的九命貓妖內丹的香味時，那赤♀裸的欲♀望噴湧而出，化作全部淬毒的尾羽，迅猛而致命。

她損耗了全部的尾羽，只為這一刻偷襲成功，捕獲屬于她的美好的獵物。

小翠饑♀渴難耐，見尾羽攻勢竟未能一擊即中，癫狂地大叫道：“我要為明大人報仇，你去死吧！”她深陷自己的情緒無法自拔，說是報仇，其實只是想吃了阿初；那個男人沒能留給她任何有用的法器，反倒落個狼狽的結局，真是個沒用的廢物！害她最後只身一人苦苦修煉，采補了好幾個人，終于修為進了一步，容顏卻不知怎麽地枯槁。但如今碰上這貓妖，一定能令她煥發，在各方面。

去吧，小翠的內心對她嘶吼。貓妖勢單力薄，再攻擊一次一定能得手，這貓妖看似厲害，不過也是依靠了那些上仙，甚至誤打誤撞殺死了明。沒有了那些仙人，她就只是一個小妖罷了！小翠又想起了自己在南溟之南時，對阿初垂涎而不得的心情。現如今貓妖得了些機緣，內丹更為香醇，堪比唐長老的肉。只要吃了她的內丹，擁有了她的九條生命，何愁在明夷大世界立足？不老的容顏，無敵的戀人，她想要的，全部都能得到！

阿初見那黑霧化作實體，霧中驚現一張蒼老而充滿惡意的女人的臉。由那武器，她想到了這是小翠，是明的姘頭，更是令人無法容忍、頗有心計的幕後黑手。只是自己不會上第三回當了，這一次，絕不會放過她！

阿初閉上眼，輕笑道：“你不逃嗎？”

“逃？該逃的是你！我為什麽要逃！”小翠瘋狂地大笑起來，“但你逃了也沒用，不如乖乖被姐姐我吃了，算是你至高無上的榮光，還能跟你那短命的下仙做一對同命冤鬼！”

戳在阿初死穴上的小翠沒有想到，這是她在這世上說的最後一句話。因為從下一秒，她的存在将徹徹底底消亡，無論從乾坤小世界，還是明夷大世界。

讓小翠完完整整地說完不能實現的惡毒詛咒，是阿初對她的最後一點點容忍。閉上眼的那刻，問出話的瞬間，阿初就已經集中全部的注意力，聽空氣的流動，聽仇敵的聲音，随後用玄冰戟——一擊殺死。

幹淨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雖然在一瞬間各種黑暗的念頭紛紛湧上來，想慢慢折磨死對方，但她只想快點和沈雲夢團聚。至于小翠，讓她灰飛煙滅再起不能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她将小翠捅了個透心涼，直接把內丹從小翠腹中怼了出去，一時間血肉飛舞，純白的法器上沾滿了血色。

美如畫。某種意義上。

“呼。”阿初睜開眼，看着眼前的“美景”，喃喃自語道，“可比殺死明快多了。愚蠢的女人。”她走向已經化作翠鳥的屍身，那鳥沒有尾羽，屁股上光禿禿的，翻白的小眼睛還帶着滿滿的對這個世界的不屑。

阿初撿起已經破裂的內丹，在衣服上擦了擦，正欲吞下，手到嘴邊動作卻停了。她現在養着沈雲夢的天魂，吃掉這種不幹淨的玩意兒該不會對星君産生不好的影響吧？

還是不吃了吧。嗯，就是這樣！

以防萬一，阿初啪叽一聲，捏碎了手中的內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