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
終于來了一輛出租車,兩人上車。
車駛上演武大橋時,賀季青望着海上燈光依舊明亮的鼓浪嶼說:“我在西班牙待了幾個月,也是一個海上小島,和鼓浪嶼一樣大,島上有很多彩色的房子,陽光特別好,居民只有三千人,大家都認識彼此。”
林舒不問他為什麽要去西班牙。
“以後我們一起去好不好?”賀季青說。
林舒望着窗外,燈光裏的鼓浪嶼看起來金碧輝煌,以前它不是這樣。
“我沒有護照。”他說。
賀季青笑:“那就辦一個。”
“你看,那是鄭成功。”林舒指着窗外說,“據說,能幫廈門擋臺風。”
賀季青無奈地笑。
“那個圓圓頂,好像是八卦樓。你去過鼓浪嶼嗎?”林舒問他。
“很早以前去過。”
“我也是。”
“好巧。”
兩個人擠在一起笑。
“改天一起再去吧。”林舒主動邀請。
賀季青當然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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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兩人随便洗洗便躺下了。林舒像以前一樣,窩在賀季青懷裏。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他每天都要說一遍。
失而複得的人,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方式,才能完整的表達心中的歡喜。
賀季青聞他剛洗過的頭發:“你也很好聞。”
林舒在他懷裏拱啊拱的,像一只小狗。他找了最舒服的位置躺穩了。
賀季青卻微微側身,抓着他的手放到身下:“替我摸摸。”
和失而複得的人躺到一起,每晚都是折磨。
“你是不是很難過?”林舒邊摸邊問他。
賀季青捏他耳朵,喉嚨裏發出忍耐的低吟。
“我不想你再進醫院。”他說。
下面的手微微停滞。
“其實也可以的。”林舒說。
賀季青吻他嘴:“這樣就好。”
林舒手上不停,拼命回吻。現在他能為賀季青做的,好像只有這麽多。
賀季青釋放時,摟緊了林舒,在他耳邊呢喃着:“不要再離開我。”
林舒趴在他胸口,拼命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他多想,時間能夠回流啊,重回到兩個人剛剛相遇的時候,他一定會全心全意的好好愛賀季青。
現在的他,還有擁有賀季青的資格嗎?
兩人一覺睡到九點。屋內采光不好,哪怕沒有遮掩窗簾,看起來都好像剛天亮。賀季青先起,進到浴室洗澡。他洗好出來時,發現林舒抱着左腿,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躺在床上。他皺着眉頭,看起來很痛。
賀季青扔了毛巾撲到床上,幫他掰順了左腿,一邊按摩一邊問他:“怎麽又抽筋了?”
他過來住了已有半個月了,已經見過林舒抽筋很多次了。
林舒咬着牙:“醫生說,這是正常的,再過一陣子就好了。”
賀季青沉默地給他揉着腿,順着肌肉的方向,一下一下,慢慢的揉順了。他也是前陣子在網上學的。
幾分鐘後,林舒說:“好了。”
他蹬蹬腿。賀季青抱着他的腿不放,他看着林舒滿頭汗,身上的T恤也濕透了,整個人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我帶你去美國看腿好嗎?”賀季青又說。
林舒嘆氣:“醫生說的都差不多,國內的醫生不比國外的差。”
賀季青繼續輕輕揉他的小腿,上面手術傷疤明顯。醫生給他看過片子,裏面有四顆釘子。
“我之前還要坐輪椅呢,現在都能自己走了。”林舒說。
賀季青摸他的傷疤,從腳踝到膝蓋。
“它在慢慢好。”只是不知會好到什麽程度。林舒無意間聽到過醫生們的閑聊,像他這樣的,就算治好了,上了年紀也會比較辛苦。
“看你這樣我很難過。”賀季青低頭,吻他的腳趾頭。
林舒吃驚的往後縮,被他拉住腳踝。
“髒不髒啊!”林舒羞恥的縮着腳趾頭。
“是你我就不嫌髒。”賀季青又吻他腳心。
腳心敏感,柔軟的嘴唇貼上,有點癢有點暖。林舒心底,是沸騰的汪洋大海。他是多麽幸運啊,賀季青居然還能愛他。
賀季青擡頭,發現林舒眼眶發紅。他放下他的腿,幫他脫掉濕衣服:“快去洗澡。”
在林舒洗澡時,賀季青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打向國外的,他催促對方,将治療方案趕緊發過來。
等林舒洗完,兩人一起上工。賀季青先送林舒去辦公室,他自己再趕去片場。自從他來了之後,林海的戲拍得越來越順利,甚至連投資方塞進來的新人,從一開始的懵懂無知漸漸也找到了狀态。
轉眼,又是半個月。廈門進入六月,天徹底熱了。
賀季青每日在劇組泡着,曬黑了一些。這日,他跟林海請假:“明天我就不來了。”
其實劇本大致都改好了,有些細節林海自己就能改。林海知道,他願意天天跟着劇組風吹日曬,不過是因為林舒。
“去趟鼓浪嶼。”賀季青看起來興奮不已。
林海不用問,就知道是和林舒一起。最近美術組比較閑。
“好好玩。”林海說
一個多月的相處,賀季青已經和林海成了朋友,他喜歡這個豁達單純的年輕導演,他抓着他肩膀說:“謝謝。”
隔天一大早,林舒早早的起床,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沒有下雨欸!”
昨晚兩人看天氣預報,說是今天有雨。
林舒探出半個身體,仰頭望天,想要看天上有沒有積雲。賀季青從洗手間出來,便看到他半個身體在外邊,兩只腳都墊起了。他趕緊上前抓住他:“掉下去怎麽辦!”
林舒指指天:“雲不多,不會下雨。”
“下雨也沒關系。”賀季青将他從窗口拖回室內。
林舒嘟着嘴,不敢告訴他,他淋雨腿會痛。
兩人在東渡坐船,游客很多,兩人排在隊伍裏,林舒在前,賀季青在後,林舒被他半擁在懷裏。
看到人這麽多,林舒有點後悔。
“你會不會嫌人多?”他問戴着墨鏡面無表情的賀季青。
賀季青将墨鏡移到頭頂後才回答他:“你不要想太多。”
他揉他頭,林舒太在意他的感受,他不想他這樣。
“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不多。”賀季青重新戴上墨鏡。
林舒一下子安靜了很多。西藏行,是他曾經最懷念的,也是最難過的。
賀季青似乎察覺他在想什麽,雙手擱在他肩膀,推着他跟着隊伍往前走。
“以後我們還要去很多地方呢,有些地方比這裏的人還要多。”他說。
林舒回頭看他,哪怕隔着墨鏡,他都能感受到賀季青眼底的熾熱。
“小心,上船了。”
賀季青半摟住他,雙臂用力,他被拎上了船。
“小朋友,不要老是回頭看,要朝前看。”他一語雙關。
林舒聽懂,默默低頭。他也想往前看。
賀季青牽起他的手:“我們去上面。”
兩人太親密,不少人側目。兩人都毫不在意,賀季青大大方方的牽着林舒,而林舒坦然的和那些好奇的眼神對視着,這是他獨自訓練了很久的技能。兩人走到尾部,尋了座椅坐下。
電子鈴響,輪船啓動。海風四面八方的湧進來,林舒回頭看船尾氣流沖出來的白浪。
海風吹亂了他的發,賀季青伸手将遮眼的發拂到腦後。林舒好像曬不黑,哪怕經常毫無遮攔的在太陽底下走,一張臉依舊白的透明。
他低頭輕輕吻過他的嘴角。
林舒被他的動作吓到,他很快看到左邊一對年輕人驚訝的眼神。他笑了,拉過賀季青的頭,快速的回吻了一下。他也能做到,光明正大了。
賀季青盯着他,心潮澎湃。
林舒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別過頭繼續看船尾翻滾的浪花。
賀季青握着他的手,笑得滿足。
兩人終于上了島。島上人更多,一個導游帶着一群人,大喇叭喊着,烏壓壓的人群擠來擠去。
林舒和賀季青看着人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以前不這樣的!”林舒說,他來的時候是2003年。
“确實不這樣。”賀季青來的時候更早。
“好吓人。”林舒皺着眉頭。
賀季青牽起他的手:“既來之則安之,總能找到人少的地方的。”
兩人專挑人少的地方走,結果還真找到了人少的地方,鼓浪嶼基督教信徒墓園。墓園裏野草叢生,白色的野花點綴其間,遠處的山牆上爬山虎和三角梅茂密濃烈,搶占着地盤。
兩人站在一片墓碑前,對視一眼,笑出聲來。
“這裏人也不少。”林舒說。
“比外邊的人好,安靜多了。”賀季青笑。
兩人已經走了很多路了,盡管一路賀季青都照顧着林舒,不敢走太快,但時間長了,他還是擔心他。
他幹脆的在一處墓碑前坐下來,從包裏掏出礦泉水,擰了瓶蓋給林舒:“坐下來休息會兒。”
林舒挨着他坐下,剛好一陣冷風吹來,他回頭看了好幾眼:“你不覺得這裏陰森森的嗎?”
“植物茂盛,又背陰,不陰森才怪呢?”賀季青向來不懼這些。
他不信鬼神,林舒早就知道。賀季青又從包裏掏出一條毛巾,他讓林舒背對他,将毛巾塞進他後背。這是他特意看書學的,身體虛弱的人最怕後背受寒着涼。
林舒撇嘴:“小孩子才這樣。”
“我再大你幾歲,就能生出你了。”賀季青将毛巾在他後背鋪平。
林舒回頭看他,賀季青擡頭對上他雙眼。兩人的眼睛裏,都有很多東西。
“我也有害怕的東西。”他将林舒身體掰正:“我也怕老,怕沒錢,怕突然變得難看,怕我愛的人不愛我。”
“我不是完美無缺的。”賀季青捧着林舒的臉:“你是第一個,毫不猶豫的靠近我的人,你知道嗎?”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林舒略顯慌亂,他轉動着眼珠,不敢和賀季青對視。他心虛了。他不是毫不猶豫,是孤注一擲。哪怕也付出了真心,但是不純粹的。
看到他躲避的神情,賀季青輕嘆着揉`捏他的臉:“你害怕什麽呢?”
林舒幹脆垂目不言。
賀季青将人摟到懷裏:“你什麽都不要怕,愛我就夠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他有多需要他的愛。他的愛,是他人生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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