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顧紹祯素來不愛甜食,今日卻是破例吃了兩顆湯圓,且一股腦将湯汁全部喝光,房中處處彌漫着甜絲絲的氣息。
溫良良命人收了碗,又換上清口的茶水,安靜的坐在桌邊,與那人相看無言。
“好。”
吃飽喝足,顧紹祯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他撚着手心的汗,暗地裏卻是另有一番打算。
他不是個重欲的人,卻對溫良良無法釋懷,既是如此,自然要想些法子讓她乖乖回來。
溫良良遞給他一方巾帕,面上也漸漸恢複如常,“顧紹祯,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
“想過你,每天每夜都想過。”
顧紹祯回答的坦然,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倒讓溫良良瞬間啞了火,原本想說的話也被忘得一幹二淨,只得張着嘴巴,渾身冷汗直冒。
“你呢,溫良良,你可想過我?”
他擦完嘴,将巾帕握在掌心,狹長的眸子被長睫蓋住,忽然兀的一擡,仿佛奪魂攝魄一般,溫良良被他問住,愣了半晌也沒回複。
“你這樣沒良心的人,問了也是白問。”
他扔掉巾帕,翻身躺下,将錦被往上一拉,怪聲怪氣道。
“我睡了,點上蘇合香吧。”
……
睡到夜裏,房中除他以外空無一人,顧紹祯盤坐在床上,望着随風飄蕩的簾帳,胸口無端的跳了一下。
他趿上鞋,帶了金質面具,只披上雪白披風,便推門而出,走到二樓與其他樓閣的交接處,憑欄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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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閣有人醉酒,像是失意喪氣之徒,抱着酒壺吆喝了幾句醉話,便撲在花叢間嘔的昏天黑地。
顧紹祯皺起眉頭,方要移開視線,便見一抹熟悉的人影轉了出去,他頓住腳步,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
醉酒之人吐完之後便渾渾噩噩的趴到桌上,動也不動,仿佛睡了過去。溫良良從臂上取下錦衾,為其蓋上之後,站在原地看了許久。
這期間,顧紹祯說不出是什麽感受,他想揪起那人的腦袋看個究竟,是他長得更為俊美,還是他有特別過人之處。
可他忍下了,這感覺讓他很是不舒服。
溫良良看夠了,轉身欲走,醉酒的人忽然直起腰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面上水光漣漣,顧紹祯眯了眯眼睛,驟然呼吸一滞。
是他!
竟是宋昱琮來了。
溫良良腕上被他握的生疼,宋昱琮用了全身的氣力,腮上滾着紅暈,雙眼迷迷瞪瞪,搖搖晃晃的起來,他不知喝了多少酒,如今滿是酒氣。
溫良良立時掰他手指,一根根的往上撬,忽然便被他莫名嗚咽的聲音驚得渾身一顫。
“為什麽,為什麽…”
他哭的很是滲人,一連問了幾句為什麽,好似受了莫大的刺激,他往後一倒,後腰撞到桌沿,卻渾然不覺,雙手撫過發髻,青絲淩亂。
“公子醉了。”
沈香君走上前,搖着團扇将兩人隔開,妩媚的眸光猛地一沉,四周侍候的小厮霎時圍了上來,手中握着短棍,嚴陣以待。
“我醉了,沈老板說得對,最好是我醉了。”宋昱琮晃了幾下,手臂壓着桌沿,半邊身子靠了上去,一雙迷蒙的眼睛避開沈香君,定定的望着戴了面紗又垂眉不見的溫良良。
顧紹祯面上已是十分難看,他打量着宋昱琮,尋思着是卸掉他亂碰的手腳,還是找人挖掉那觊觎的眼珠,這般琢磨着,朱桑便踮着腳尖跟在他身後,湊上前小聲說道。
“公子,是殺還是剮。”
顧紹祯捏了捏額頭,陰沉着眸子回道死死盯着溫良良的舉動。
沈香君似乎想要着小厮将宋昱琮攆出采薇館,那人喝得意識全無,嘴裏嘟囔着聽不懂的言語,這樣的客人司空見慣,多半借酒澆愁,無處發洩。
“沈老板,由着他吧。”溫良良拉住她的胳膊,又道,“你找個丫鬟在這守着,別讓他着涼便好,等明日酒醒,他自會走的。”
沈香君雖不明白,卻還是找了個得力的丫鬟,自己一轉身忙跟上溫良良,發間的步搖晃得厲害,她便伸手扶住,又松開衣領,小聲道。
“你老相好?”
溫良良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瑩白的臉上沾着不自在,“沈老板,你倒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那你今日為何如此反常,那小白臉長得确實好看,但你也是有過見識的人,顧家病秧子出了名的俊美無雙,你還能……”
溫良良腳步一停,轉過身子雙臂一攔,沈香君急急站定,仰着脖子笑道,“你果然不對勁。”
“沈老板,許是我要走了,你便胡亂開我的玩笑。”
聞言,沈香君神色一淡,捏起帕子擦了擦唇,“蒹葭閣才熱鬧了幾日,眼看名聲鵲起,你倒好,急流勇退。
對了,你要的東西給你備好了,随時找我拿。”
“多謝。”溫良良斂了眸色,沈香君趁機與她并行,又道,“趙家再拿不出銀子了,你想怎麽辦?”
“跟縣衙要回狀子吧,她們該得的報應有了,沒必要再糾纏不放,讓他把馮玉璇放出大牢吧。”
“還是心軟。”
沈香君跟到門前,方要一同進入,卻見溫良良回身擋在門側,眉心一展,盈盈笑道。
“沈老板,不送。”
沈香君眯起眼睛朝她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唇,牡丹花斜斜倚靠着珍珠步搖,迎着月色折射出斑斓的光芒。
“出閣了?”
溫良良面上一紅,漣漣眸光瞬時湧起一層淡淡的水霧,她将人往外一推,佯裝愠怒,“我可真惱了。”
……
房內靜悄悄的,溫良良平息了神色,蹑手蹑腳轉過屏風,方一擡頭,險些把魂吓沒。
本該在床上睡着的人,眼下正負手站在窗前,清冷的風裹着月的纏綿,将他的披風吹得簌簌作響,散開的發烏黑一片,帶了些蘇合香的味道。
溫良良拍了拍胸口,從容不迫的走到塌前,與他遠了距離,“怎的不睡了?”
顧紹祯轉過頭來,月光如洗,将他的身形雕刻的芝蘭玉樹一般,他似乎笑了笑,聲音也異乎尋常的輕柔起來。
“溫良良,若我走了,誰能庇佑你?”
“啊…”
溫良良被他突如其來的疑問擾到,還沒回他,便見那人三兩步走上前來,右手很是自然的撫在她頭頂,輕輕揉了揉,這舉動叫溫良良有些毛骨悚然。
“顧紹祯,你在呓語?”溫良良忽然汗毛聳立,她伸手在顧紹祯面前晃了晃,試探着輕聲安撫,“那邊是床,去睡,別晃悠了。”
顧紹祯忍住笑意,存心戲弄,便順着她的意思繼續說道,“夫人,我睡不着。”
溫良良确定,顧紹祯定是睡迷糊了,夜游呢,否則,怎會喊她夫人,怎會這般溫聲細語。
傳聞夜游時,萬萬不能将人叫醒,亦不能出大聲驚吓住他。
溫良良從他手掌下面繞出來,攙着他的胳膊帶人一轉,朝着床榻慢悠悠指引,“乖,好好睡覺,別鬧。”
顧紹祯嘴角抽了抽,溫順的随她往前走,胳膊上的熱度愈發明顯,來到床前,溫良良仰面看着他的俊臉,從胳膊上移開手,貼到顧紹祯的耳上,用力一擠。
“好孩子,快躺下睡覺。”
顧紹祯覺得,溫良良是伺機報複,因為她嘴角挂着得逞的笑,如同真的在哄勸孩子,葡萄似的眼睛亮到心底。
鬼使神差,顧紹祯探手環過她的細腰,下巴蹭在溫良良的頭頂,像讨要關注的孩子,喃聲道,“抱着睡。”
說罷,往後兀的一倒,溫良良被她圈住了腰身,動彈不得,跟着一同紮進床裏,她的額頭撞到顧紹祯的胸膛,兩人滾了一圈,溫良良從下面被撈到上面,正好貼在顧紹祯的懷裏,好容易喘過氣來。
她往後擡頭,腰上的力道分毫不減,溫良良開始懷疑顧紹祯在假寐,她趴上前去,臉幾乎貼到顧紹祯面上,她噴了口熱氣,手指暗地裏勾住顧紹祯的頭發絲,用力一拽。
顧紹祯一動不動的抱着她,狹長的眼睛失神一般的望着上空,真的沒有反應。
溫良良籲了口氣,又安穩的趴下。
手指圈成圓弧,在顧紹祯胸口寫了幾個字,那人覺得很癢,卻又不好立時醒轉,只能咬住後槽牙,努力保持冷靜。
“還是睡着的時候不惹人厭。”
溫良良嘻嘻笑着,下巴颌擦着顧紹祯的胸口劃過,就像綿密的雨絲,窸窸窣窣的一點點濕透了衣裳,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采,此刻正專注的看着顧紹祯的臉。
許是睜的有些乏了,顧紹祯淡定的合上眼皮,右手壓住溫良良的後腦勺往身上一按,幹啞着嗓音平靜無瀾。
“夫人,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好冷,收藏灌溉都不動,還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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