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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之人似乎小聲笑着,又推了推門,輕巧的扣住門框,“母親,是我。”
蘇郁聞聲籲了口氣,起身之時,才發現自己渾身是汗,便用帕子擦拭幹淨,抽下門栓,迎面跳上來一個粉色人影,撒嬌一般挂在蘇郁脖頸,噌着她的下巴笑道。
“母親,今夜我來陪你睡覺,可好。”顧月瑩嬌嗔,兩只烏黑的眼睛環視一周,蘇郁重新合上門,撫了撫她的長發。
“多大的人了,還這般小孩性子。”
“多大也是你的女兒,母親,父親呢。”
顧月瑩走到桌前,拾起一塊酥糕便往嘴裏塞,渣皮掉了滿桌,蘇郁微微捶了捶肩膀,道,“在書房忙公事。”
顧月瑩嗯了一聲,三兩下塞完酥糕,靠着蘇郁坐下,“母親猜我方才作何去了?”
“不會又闖了禍,讓母親收拾吧。”
蘇郁有些頭疼,卻還是滿眼慈愛的望着顧月瑩,替她把嘴邊的渣子擦下來。
“沒有,我方才為母親報仇去了。”顧月瑩的眼中閃着無比自信的光芒,她雙臂抱起來,走了兩步,又扭頭道,“我去東院了,在那病秧子茶水裏加了瀉藥,誰讓他欺負母親,便該不得好死。”
小小年紀,眼中全然都是狡黠狠辣,說到瀉藥,甚至十分激動的拉着蘇郁的手,“沒想到我那麽容易便得手了,下回我定要買副毒/藥,毒死那壞東西。”
蘇郁摸着她的手背,捋了捋垂在腮邊的頭發,随口問道,“為何睡不着來找母親,夜都深了,你就不怕父親在?”
顧月瑩搖頭晃腦的起來,哼哼笑道,“本來我是想去珍姐姐房間的,她那床大,又暖和,可沒人,我這才想着過來叨擾母親。”
蘇郁喉間一冷,厲聲道,“珍兒沒在房內?”
“沒有啊,怎麽了母親,你找她有事?”顧月瑩不解,俯下身,伸手在蘇郁面前晃了晃,“珍姐姐許是在園中散步,母親你怎麽了。”
蘇郁捏緊拳頭,定了定神,與她解釋,“我想起有些事情還未與你父親說,你先睡,別再出去着了風寒。”
她将顧月瑩推到床邊,獨自一人往書房方向走去,抄手游廊盡頭,朱桑悄悄避開身形,連人帶影隐沒到暗處,待蘇郁繞過去之後,這才尾随其後,一路來到書房。
蘇郁站在廊下許久,似乎心中百轉糾結,最後長長吸了口氣,小心翼翼走上臺階,站在門口,将耳朵湊到門上。
房內熄了火燭,卻有女子的吟哦聲傳出,嬌而妩媚,婉轉妖嬈。蘇郁的拳頭壓在身側,光影下的臉斑駁不定,她喘息着,腦中一片混亂。
顧淮卿的聲音低沉肅穆,兩人翻來覆去,靡聲不斷,蘇珍年紀小,聲音輕柔生動,薄顫的破碎從嘴中溢出,激的顧淮卿更加無法自持,他捏着那截酥腰,聲聲哄勸,“珍兒,好珍兒…”
蘇珍頭發散亂,披在腦後,有些沾了汗水,黏膩在身前,将那張素臉勾勒的愈發嬌俏,她嗯額了兩聲,便彎下腰去,任由顧淮卿吃力的操縱。
蘇郁大口喘着氣,手指哆哆嗦嗦戳開窗紙,透過那一個小孔,她幾乎立時望見書案上大敞的蘇珍,那是顧淮卿辦公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兩人茍且偷/情的絕佳之地,上好的花梨木書案,薄薄的紗衣散落一地,雪白的中衣挂在蘇珍肩頭,被顧淮卿銜在嘴邊,撕扯着解了下來。
窗角默默燃着一爐熏香,氣味令人神志盡失,淫/靡至極。
蘇郁恨不能咬碎那一口銀牙,她想踢門進去,将那不要臉的女子拽下來,扔進湖心喂魚,又想将她綁到柱子上,狠狠抽打幾十鞭子,不要臉,簡直就是狐媚子托生。
眼下這情形,蘇郁便是再明白不過了。藥是蘇珍換的,想要攀上顧淮卿,順道借老趙之事,抖出當年大夫人和老太爺死亡真相,事成之後,她便能獨占顧淮卿,偌大的相府,她一個落魄戶,想的倒是太美了。
蘇郁悄悄從階上下來,涼風習習,她卻覺得渾身燥熱,不由撩開領口,站在湖邊吹了半晌的冷風,回房之時,顧月瑩已經橫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顧淮卿的脾氣她最是清楚,但凡給足顏面,他便任由拿捏,萬不可與之強行沖撞,明日晨起,他會跟自己怎樣解釋,亦或者佯裝如常,繼續茍且。
蘇珍與自己已然不是同心了,自打她決定用藥争取顧淮卿的那一刻,便打定了主意跟自己去搶相府的榮耀。蘇郁眼裏容不得沙子,她想了半宿,在一切毫無頭緒之時,決定按兵不定。
東院月明星稀,薄霧籠在雲端,将那月色勾勒的愈發曼妙。
溫良良穿戴好,又理了一下帷帽帽沿,轉身往窗外看了看,扭頭嘆道,“你們相府的風流韻事,着實不體面。今夜倒是印證了一件事,天底下沒人算的過你。”
顧紹祯不以為意,虛虛靠在廊柱上,将她堵到面前,手指一撩,挑開潔白的紗,對上那雙圓滾滾的眼睛,不由笑道。
“和離後你倒是長胖不少,臉上都有肉了,原是我委屈你了,叫你吃不好睡不好。”
他笑的眉眼彎成一條線,露出幾顆牙齒,白白的,風流中有股稚氣。
溫良良伸手扯回紗,捏在手心繼續瞪他,“說的對極了。”
“你不是喜歡我麽,溫良良?”
溫良良的手落在門框上,聽到這話,不由渾身一怔,連忙反駁,“你聽誰說的?!”
“彭叔,還有朱桑,朱陌。”顧紹祯漫不經心的走上前,将她開門的手拍掉,自己橫在前面,背靠着門框,挑釁一般,斜斜瞟向帷帽下的小臉。
溫良良的臉微微發熱,她咬了咬唇,悄悄挑起眉眼,“他們那是诓你。”
顧紹祯慣會使詐,溫良良見他一動不動,便上前想将其拽開,豈料顧紹祯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腰,很是正經的低頭,從底下的紗尾進去,兩人便被罩在一方帷帽下。
呼吸噴在彼此的臉上,滾燙如同剛從籠屜裏出來的包子,冒着熱氣,騰騰缭繞。
“他們诓我作甚?”
他探着身子,将唇貼在溫良良的耳邊,若有似無的擦着她的鬓角滑到耳廓上,說完,又啄了一口,溫良良的臉霎時通紅。
她有些結巴,明亮的眼睛睜的愈發滾圓,“你…顧紹祯…你放肆!”
那人笑了笑,得意道,“這叫放肆?”
說着,顧紹祯便又蜻蜓點水一般,就着她粉嫩的耳廓微微一親,“三人成虎,溫良良,既說他們诓我,那你便親口答我,你喜歡我麽?”
他問的小心翼翼,便連鼻間,都沁出一層汗來,他今日如同毛躁的小子,得了一點甜頭,便愈發不知深淺。
“不,我頂頂讨厭你。”溫良良脫口而出,根本未曾思慮。
他圈住溫良良的腰身往裏一收,那人踮起腳尖,鼻梁撞上他的臉頰,不知為何竟有些惱羞成怒,被人揭短的羞恥。
“明知你會這般回絕,卻總要問個明白。溫良良,我且不管你心裏有誰,有些話,今日我一定要跟你講。
你被擡進顧府的那夜,我雖病着,心裏卻是歡喜的。你守了我幾日,為我擦洗喂食,那時我想,能茍活着,也是極好的。
我原以為,待你好一些,你便會心甘情願留下,卻從未想過,有人早就先我數年,與你私定了終身。”
溫良良驚詫的張了張嘴,見他神色恍惚,不由搖頭道,“你胡說什麽。”
顧紹祯所指,自然是宋昱琮。
“是不是胡說你心中清楚。”他還惦記着那封讓溫良良險些私奔的信函,想起字裏行間宋昱琮對她的想念,渴望,情深至極。
“你是說…三…三皇子?”溫良良想起什麽,話到一半便改了口,狐疑的盯着顧紹祯,那人點了點頭,一副你看我說的對吧的樣子。
“我何時如何與他私定終身的?”溫良良有些哭笑不得,但見顧紹祯一本正經,繃住臉面,便也不好嬉笑,只是鄭重其事的搖了搖頭,“我從未與他承諾過什麽。”
“真的?”顧紹祯抓着她的雙臂,眸中溢出一絲欣喜,溫良良點點頭,“不騙你。”
“如此說來,你可願意嫁我?”
溫良良頓時愣住,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只是一臉茫然的看着顧紹祯,那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有些情急的逼問道,“願意麽?”
這人思維委實有些跳躍,與三皇子沒有關系便一定要嫁給他嗎?
溫良良正遲疑如何答他,卻見顧紹祯死死盯着她的唇,情急的呼出熱氣,“你不點頭,我便當你應了。”
溫良良連忙搖了搖頭,“不,你容我仔細緩緩,相府嫡子,無論如何也不該與溫家扯上幹系…”
“別跟我提什麽門當戶對,罪臣之女,我若是想娶你,憑誰都攔不住。”
“顧紹祯,我們已經和離了。”溫良良眼裏蓄着霧氣,平白被他惹得鼻酸眼紅,心裏卻是五味雜陳。
“那不算數,離了便是離了,日後我會風風光光迎你進門,叫滿京城的子弟都來吃酒。顧府如此浩大,我總要娶個夫人執掌中饋。
思來想去,你着實不錯。”
顧紹祯捏着她的粉腮,揉了揉,像逗弄孩子一樣。
夏日的細汗很快濡濕了衣裳,溫良良就像一只飽滿的桃子,便是連呼吸都甜絲絲的動人。顧紹祯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他摳着掌心,忽然轉頭往床邊踉跄兩步,啞着嗓子道,“你且回去,快走,快些走。”
彭吉便從外頭開了門,一襲涼風将混沌中的溫良良激的猛一清醒,她半咬着下唇,便疾步跟在彭吉身後,夜色美的像一幅山水畫,濃墨淡彩,盈盈流動。
顧紹祯走到床前,扯了薄衾覆在身上,右手藏進衾被下,窸窸窣窣的響動在靜谧的房中顯得突兀而又磨人,隐隐夾雜着男子的急速喘息聲,低沉痛苦。
不一會兒,便聽到他長長的一聲嘆息,猶如燭火滅掉最後一縷花火,滋啦一聲,燈油浸濕了燭心,周遭恢複了清寧。
窗外的蟲鳴依舊不斷,微風劃過縫隙送來習習清涼,顧紹祯直起身子,去洗了把手,清理了身子之後,轉眼瞥見那盞涼透的茶水。
顧月瑩進房的時候,他的呼吸很是薄弱,饒是她竭力放低了腳步聲,那股嘈雜卻始終惹得他頻頻蹙眉,顧紹祯耳力極佳,自然聽出茶水晃動,而後顧月瑩得意離去的動靜。
他推開窗子,将那盞茶悉數倒掉,合上的時候,仿佛聽到遠處傳來女子的啜泣聲,嗚咽嘤咛,如泣如訴,他斜挑着眉望了眼暈黃的月,天若亮了,所有醜事便也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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