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誤會
葉翀臉色比梁檢還要難看,沉着殺氣,鉗住他的胳膊,火冒三丈地把人拖回屋裏,反手和上門,跟在後邊的胡未遲差點貼門上,摸着鼻子默默給郡王殿下點了根蠟。
葉翀今日負責朝貢大會的外圍安全,根本進不到禁宮內,聽到木邦出事,就知道是梁檢和仰阿莎搞的鬼。
沒等他進宮,永林派來小珰向他傳了消息,皇上降下雷霆之怒,要讓臨江郡王離京巡視皇陵,人被罰跪在養心殿外。
葉翀被他算無遺策、信誓旦旦的保證騙得團團轉,這才知道他家殿下又作死去了!他趕緊遞了腰牌,趕在宮門落鎖前沖進坤寧宮求了皇後娘娘,這才好歹把人弄出來。
“你知不知道,再有一次,我就要闖宮了!”葉翀不管不顧地将他摁在床上,氣息都是抖的。
梁檢下意識揪住他的胳膊,掌心傷口被帶到,渾身寒氣散去,這才覺得鑽心的疼,不由抿嘴輕“嘶”了一聲。
葉翀對他一息一動都特別敏感,立刻松手問道:“你傷哪了?”
梁檢知道自己騙了他一次又一次,底氣不足不敢罵人,只好伸出雙手舉到他面前,讪笑着賣慘讨軟道:“平雲,我手疼得厲害。”
他手上全是被碎瓷片紮的細碎傷口,剛被衣服蹭到,帶出細細的血絲。
葉翀捧着他的手腕,倏得眼角就紅了,“怎麽弄成這樣?你是皇子,難不成還有人敢對你動刑?”
梁檢見他眼圈都紅了,本想讨個心疼少挨點罵,沒想到把自己弄得心疼不已,他頭發都是濕的,也不知道在細雪裏等了多久。
“我自己摔的。”也不管掌心裏還紮着細瓷屑,郡王殿下張口就開始瞎胡扯,掙開葉翀的鉗制手背在他臉頰蹭了蹭。
“狗屁!”葉将軍氣得直爆粗口,攏住他亂動的手,起身到門口把胡未遲揪了進來。
洛常舉着燈,葉翀抓住梁檢的手腕,胡未遲使一只小銀夾,将梁檢掌心中每一處傷口都翻了一遍,确保沒有瓷屑留在裏面,這才洗了傷口,裹上藥。
今夜落雪,卧房燒了地龍,還擺了個炭火籠,獸金炭無聲無息地燃着。
葉翀想着梁檢雙手有傷,自己不好留宿,怕給他磕碰着,但他低估了郡王殿下的臉皮厚度,一會冷一會熱一會要喝水,一會傷口疼要吹吹,好生不講道理,把葉将軍指使得跟碎催似的團團轉,再大的心火脾氣全都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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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到大半夜,葉翀沒轍了,只好匆忙擦幹頭發,跳上床抱住他家這個大作神,拿出幾分三軍統帥的威嚴,沉聲說道:“睡覺。”
梁檢舉着被包成粽子的爪子,不太靈活的手指鑽進他的發間,随心所欲地玩起他墨黑的發絲,美味當前,心潮湧動,又不是老和尚睡個鬼的覺。
“你還來勁兒了是不是?”嘴上說得不客氣,葉翀還是極其溫柔地攬下他的手,從手指一點一點親到手腕,最後解恨似的在手腕上咬了一口。
他們小時候經常這樣手足相纏地睡在一塊,梁檢想起就覺得葉翀笨得有些不可思議,十四五歲半大小子,親親摸摸抱抱睡在一塊,愣是不分男女,也是個實心秤砣的腦子。
“你笑什麽?”葉翀喉頭動了動,不堪勾引。
“笑你是個傻子!”梁檢眼中盈滿笑意,胳膊懶洋洋地挂在他脖子上,不由分說含住他的嘴唇厮磨起來。
葉翀睜着眼被親了個措手不及,隔了半晌才眯起眼,柔情蜜意地加深這個吻。
直到葉翀解開他的裏衣,埋首在他頸窩裏又親又咬,色令智昏的郡王殿下,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個低級錯誤,他那雙沒用的爪子,連葉将軍的褲帶都解不開!
“平雲,手疼……”臉皮堪比城牆拐子的梁檢,哼哼唧唧地開始撒德行。
葉翀的色心再洶湧澎湃,聽他叽歪一聲,也立刻停口住手,拉過他的手捧在胸前問道:“碰到了嗎?我看看。”
他小心掀開裹傷的細布一角,輕輕吹着,傷藥裏有生肌去腐的龍腦,絲絲清涼的酥麻感順着脈搏而上,一路沖進梁檢心頭,可憐郡王殿下雙手不便,只能咬牙忍下渾身躁動。
這麽一折騰,葉翀徹底不敢有動作了,輕手輕腳地将梁檢放好,整了裏衣,摟緊在懷,“快躺好,睡吧。”
梁檢湊過去,順着他的嘴角又親了親,難耐地嘆口氣,兩人都默默捱着□□蒸騰,最後被彼此溫暖的體溫哄睡了。
葉翀多年行伍醒的很早,只覺肩窩裏睡得昏深的梁檢鼻息有些燙,連忙在他臉上摸了一把,果然昨夜喝下的驅寒湯藥一點用都沒有,還是發了低熱。
葉翀三兩下束上發,披起外袍就去找胡未遲。
金蟬、黃雀都是易解難除的慢性毒.藥,梁檢身帶兩種奇毒,身體不比尋常人,細小的傷風着涼,像葉翀這種粗人連藥都不用喝,而他都能引起不必要的其他病症,這也是無論如何胡未遲都呆在他身邊的原因。
胡未遲進門時候梁檢已經半醒,只覺有些頭暈不當回事,帶着些起床氣不耐地說道:“些許傷風而已。”
胡未遲撇撇嘴,撈起他的手腕直接搭脈,擡眼正好瞄見梁檢脖頸間散着幾處淤紅,梁檢體制特殊不敢怠慢,他提起精神又仔細診了一遍脈,确無遺漏,就是有點寒濕引起熱症,也不嚴重。
葉翀見他診視半天不吭聲,以為怎麽了,擔心地問道:“胡先生,殿下如何?”
胡未遲被他一聲叫了個醍醐灌頂,用看巨型人渣的眼神盯着他說道:“殿下無礙,喝一副退燒的藥就可以了。”
他順便給梁檢換了手傷的藥,走到葉翀身旁低聲說道:“世子,借一步說話。”
梁檢發着低熱精神有點短,迷迷糊糊地靠在迎枕上短寐。
胡未遲垂目,在外間門口說道:“世子,殿下身帶奇毒,不似常人康健,晚間作息不易打擾。”
葉翀瞬間知他所指,尴尬地咳嗽一聲,可他真的很冤啊,昨夜還什麽都沒幹呢!
“世子,我寫了殿下日常作息的禁忌,可參考一二。”胡未遲摸出那張剛寫好的紙,遞給葉翀。
世子爺迎着胡大夫集合了色狼、人渣和禽獸的複雜眼神,默不作聲地接過來,連辯解的餘地都沒有,得了,在大夫眼中,自己八成已經成了趁人之危、辣手摧花、霸王硬上弓的絕世大淫.魔。
***
盛雪時節,天寒地凍。
陸澤在晉南監護流民安置,後又奉旨就地督訓府軍,一直折騰到入冬,回京已是銀裝素裹、冷月寒霜。
陸将軍簡直是一顆肉眼可見的掃把星,他和西南八百裏加急軍報撞在一塊,沒喝上一口兵部的熱茶,就聽兵部尚書怒喝道:“什麽?刀帕反了!”
“咣當”一下,鬥大的石頭直接砸陸澤腦袋上,還有完沒完了!老子剛從晉南平亂回來,屁股都沒坐熱,怎麽西南又反了?
陸澤抱拳告辭拔腿就跑,生怕變成池魚。
兵部尚書也不是吃幹飯的,想了想大啓西南将領——老弱病殘外加王八蛋,頓時惡向膽邊生,伸手狠狠撈住陸将軍的腰帶,“陸将軍乃我大啓棟梁,邊關緊急軍情,還請将軍留步。”
陸澤雖挂将軍銜,本質是個慫包弱雞書生,兵部尚書自幼尚武,雖未得戰場厮殺,倒也練就一身雄健體魄,把陸将軍輕拿輕放地摁在椅子裏,吩咐手下通報內閣。
梁檢、葉翀得到消息匆忙進宮,在養心殿偏殿候旨處,見到了被兵部尚書綁架來的陸澤。
陸澤滿臉生無可戀,愁苦得仿若會試落榜十八載。
他心中明鏡似的,大啓哪裏還有可用之兵可派之将,要不皇上怎麽可能放着西北不讓他們回,而是落地兩頭督訓府兵。但募兵成軍哪裏是一朝一夕之事,弄不好這倒黴差事還得落在西北軍頭上。
這次被叫來的還有留在京城等木邦消息的仰阿莎,她最後到,退下了雷苗盛裝,一身箭袖武服,披肩甲,獅蠻玉帶封腰,英姿飒爽、顧盼神飛。
內閣四位大學士是第一撥趕到的,向永寧帝報告了基本情況,除了內閣次輔岳修民在暖閣內待命,其他三位大人退出來,梁檢一行便被叫了進去。
對刀帕這種千裏激情送人頭的舉動,除了事件策劃者梁檢和仰阿莎,其他人都是一腦袋霧水,十八番想不明白。
木邦是個挺倒黴的少民部落,夾在兇神惡煞的混球緬邦,和吃人不吐骨頭的滑頭大啓之間,歷代部落統領皆是頂天立地的二杆子,左右開弓打得不亦樂乎,致使民不聊生,直至罕溫統一德宏等北部部落後,向大啓稱臣,受冊土司,木邦才開始安定下來,專心致志地搞緬邦。
如今刀帕拒不接受永寧帝敕谕,沿喳理江擺開陣勢,于情背信棄義、篡權奪位的惡名坐實,于理左豺狼右虎豹,陷入緬邦與大啓的兩面夾擊中,但凡腦子正常的人都幹不出這麽作死的事兒來。
永寧帝本着誰捅得婁子,誰收拾爛攤子的原則,先劈頭蓋臉狠狠罵了梁檢、仰阿莎,還有之後搖車的岳修民一頓。
梁檢在一片胸有定見中,略微吃驚,原來那日頂撞父皇,進去求情的不僅僅是皇後,還有這位內閣次輔岳修民大人,他趟這場渾水安得又是什麽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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