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宋不羁”隔牆聽了一會兒牆角,再想到剛才從俞曉楠問話那聽來的,更加認為這個什麽老盧真是可疑。他在案發當晚,歐傑被刀刺中前離開了至少半小時。

接到KTV內有人要鬧事,去處理,說得通,估計也是真的。但處理完了之後……就很令人深思了。

小老鼠的腦袋在門口探來探去,房內那倆人抽煙也實在抽得兇,吸入鼻子裏的盡是煙味。

“宋不羁”快速瞅了那倆人一眼,見他們專注在吸煙扯淡上,沒注意到他,便“嗖”的一下竄了進去,鑽進了沿牆的一個櫃子底下。

“哎,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黑影過去?”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撞了旁邊那人一胳膊。

“昨晚沒睡好吧?這都出現幻覺了,說吧,昨晚上哪個小妖精那快活了啊?”另一人猥瑣一笑,抖了抖手上的煙灰。

“去,你真沒看到黑影?”第一人顯然比較警覺,甚至伸頭朝門那邊張望了下。

“有人經過不會有腳步聲啊?咱這門也沒動過,哪來的人?”

“也是哈,前天那殺人案鬧得我心慌,總覺得咱這有殺人犯。”

“去,咱這誰不是知根知底的啊?有殺人犯要殺人,早殺了,用得着等到現在嗎?”

“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了,我跟你說啊,昨晚……”

“宋不羁”一邊聽着他們扯淡,一邊蹑手蹑腳地在櫃子底下鑽,左聞聞右聞聞,東摸摸西摸摸。

這一排櫃子似乎是個衣櫃。“宋不羁”瞅見一件襯衫的一角從一個櫃子裏掉了出來,差幾毫米就拖到地上。

正在這時,在說話的其中一人站了起來,說:“我先換個衣服啊,昨晚那娘們不小心把口紅沾我衣服上了——喏,你看,還能看出印子呢。”

說罷他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

“咦,我衣服呢?你小子有沒有看到我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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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衣服我怎麽知道?不在這就是帶回家了吧?”

“衣服這不是今年剛發的嘛,我還沒帶回家呢。哎,奇怪了啊,怎麽不見了?不會是誰穿錯了吧?”

“嗤,誰會穿錯你的衣服啊,你這身高,也就盧哥和大仁能吧?但盧哥是會穿別人衣服的人嘛?顯然不是啊!大仁連借張餐巾紙都要和人說一聲的,拿了你的衣服會不跟你說?”

“聽起來還真是這樣啊,哎難道我真帶回家了?”

這人放在櫃子裏的衣服不見了……

“宋不羁”心中一凜,那麽極有可能是兇手當時真是沾上了血,然後換了身衣服……

沒有錯了,肯定是那姓盧的!

“宋不羁”腦海裏強烈的直覺又出來作祟,直覺鎖定的兇手就是盧浩才。

但眼下,關鍵是找到證據。

等衣櫃前那人走回椅子上坐下後,“宋不羁”挪動着小短腿,悄無聲息地往外撤。

然而就在這時——

“蹬蹬蹬——”

“噠噠噠——”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這房間就在樓道邊,一出門就能看到樓梯。

“宋不羁”這剛一踏出房門,就對上了一個人的視線!

那人剃着一個板寸,露出的額頭寬闊堅毅,棱角分明。他嘴角下垂,臉上一絲表情也無,看過來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一股冷意。

是那個姓盧的!

“宋不羁”雖然沒見過他,但憑着強烈的直覺以及老鼠敏銳的嗅覺,他知道眼前這個剛從樓下上來的家夥就是先前在走廊追他的那個!

“老鼠……”男人身後,樓梯上又上來了倆人——紀律和俞曉楠。

俞曉楠的這兩個字,好像某個神秘咒語,剛落下,前後各有一陣風襲來!

“竟然有老鼠!”

“肯定是你小子平時零食吃多了!”

随着身後那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吐槽,他們也快速抄起了一旁的棍子凳子,朝門口那只小老鼠撲去——

而前面,樓梯口剛上來的盧浩才眼神一凝,右手往前一伸,看似也要抓老鼠——

“宋不羁”覺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神經敏銳到了極致,他後腿微彎,前腿緊繃,做了個随時能起跳的姿勢。

哪裏哪裏?!

前後都有人,看來只能是左右了!

左還是右,左還是右!

而這時,俞曉楠又說道:“這老鼠竟然沒跑?”

說時遲那時快,身後一人掄着棍子毫不留情地往小老鼠所在的位置捶了下來。“宋不羁”一驚,後腿用力一蹬,蹬到了旁邊,然而另一人又舉着椅子過來了!

卧槽!

這倆人怎麽回事啊?

不就是只老鼠嗎?

這股趕盡殺絕的氣勢是怎麽回事?

“哎,你看準點啊,別讓它跑了!上次我櫃子裏的香腸肯定就是這老鼠吃的,你看它身體肥的……”

“是你沒看準吧?它去你那邊了!抓住抓住!”

“熟門熟路的,還不怕我們!上次大仁放桌上的甜甜圈也是它吃的吧!”

倆人一左一右夾擊,“宋不羁”躲得苦不堪言,可是每當他抓住機會想往左或往右逃竄時,那倆人就偏偏剛好把他逼回來。

簡直了!

反而是盧浩才,“宋不羁”明明感覺到他也想動手,但這人偏偏沒動,伸出手後只是整了整西裝外套,又把手放了回去。

不行不行,再這麽躲下去不是辦法……

雖然作為老鼠來說,耐力不錯,但“宋不羁”完全不想在這種狀況下實驗耐力。

就在“宋不羁”思考對策時,一股大力揚起的風從身後襲來,他匆匆往後一瞥,瞥見了對于老鼠來說的巨大的棍子,棍子眼看着就要落下——

卧槽!

“宋不羁”慌忙一躍,他沒看自己躍起的方向,他只感覺到身體騰空,然後“刷”地往一邊飛去。

等他确定躲過身後那巨棍,他這才驚恐地發現自己沖的方向竟然是盧浩才的方向!

黑豆眼瞪得再大還是黑豆眼,“宋不羁”瞧見盧浩才的唇角扯了扯,竟露出了一絲冷笑!接着他又擡起了手……

不行不行,不能落到他手裏!

四肢在半空只能夠蹬啊蹬,“宋不羁”拼命把航線往一旁偏去。

突然間,畫面定格。

“宋不羁”一切動作都停止了。

怎麽回事?

“宋不羁”眨眨眼,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竄進了一個人懷裏。

而這個味道是……

他擡起小小的鼠頭,黑豆眼對上了紀律看下來的大眼。

……果然是紀律。

等等,那盧浩才呢?

他是怎麽穿過盧浩才,而進了紀律的懷抱?

“宋不羁”回過頭,往周圍看了看,發現紀律竟然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盧浩才的前面。

而身後那倆掄棍子舉凳子的,一時間也像被按了暫停鍵,動作都靜止了。

幾秒鐘後,那倆人面面相觑,一個放下棍子,一個放下凳子,從門口走出,說:“這老鼠……怎麽回事啊它……”

小老鼠現在老老實實地窩在紀律懷裏,和衆人大眼瞪小眼。

紀律高深莫測地看着小老鼠,不動也不說話。

俞曉楠卻是一驚,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紀律的胳膊,說:“紀隊……老鼠,你還抱着嗎……”

她內心卻瘋狂地彈着彈幕:“天吶天吶這只老鼠這麽作死竟然跳進了紀隊懷裏!誰不知道咱刑偵大隊的紀隊有潔癖啊!除了執行任務時能忍着外,就沒見他忍過的!連去年老王不小心把髒外套放到了紀隊的椅背上,紀隊都直接把椅子換掉了啊!這老鼠整個身體都鑽進了紀隊懷裏,還不得被弄死?!”

紀律像是突然被戳醒了一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懷裏抱着什麽。不過他也只是動了動手臂,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

俞曉楠忐忑地看着紀律空出一只手,然後……然後捏住了這只老鼠細長的尾巴!

她看到了什麽啊啊啊!!!

紀律彎下腰,小老鼠被輕輕放到了樓梯上。

如果不是紀律全程端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單看他的動作,俞曉楠絕對會以為他在對着什麽心愛的寵物。

小老鼠站在臺階上,穩了穩跳得迅疾的心髒,然後回過頭,朝紀律咧了咧牙,發出“吱吱”聲響。

俞曉楠把下巴合了回去,發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聲音:“這小老鼠,挺可愛哈,離開前那是在道謝嘛哈哈。”

紀律卻是看了盧浩才一眼,說:“繼續帶路吧。”

盧浩才一指面前的房間:“紀隊,俞警官,請。”

進去後,盧浩才從桌上拿出一個A4大小的本子,遞給紀律,說:“記錄都在這,紀隊随意看吧。”

房內煙味實在重,俞曉楠忍無可忍去開了個窗,然後說:“看不出你們每次處理事情都有記錄。”

盧浩才沒什麽笑意地扯了扯唇角,沒接。倒是旁邊一人說:“規範化管理嘛,我們老板要求我們這樣——哎,警察同志,這沒什麽問題吧?兇手不可能是我們這的吧?”

俞曉楠一邊翻看本子,一邊回了句:“你們好好配合嘛,我們也能早日查出兇手。”

本子上确實記錄了3月16日淩晨2點31分,盧浩才出去處理一個鬧事。上面寫着回來時間是2點59分。

“這時間是你們出去前和回來後分別寫的?”俞曉楠問。

“有時候是出去前和回來後分別寫,也有時候是回來後一起寫,反正就是記個大概嘛,沒那麽精準。”

俞曉楠點了下頭。

“這櫃子怎麽回事?”紀律突然出聲,看向那剛才被翻亂的衣櫃。

“哎,找衣服呢警官!”找不到衣服的那人說。

紀律心中一凜,不動聲色地問:“找不到了?”

“不愧是警察啊!一猜就中!這可不是找不到了嘛!可能是被我帶回家了吧!”

紀律:“衣服是什麽樣的?”

“就是我們發的制服呗,喏,西服和襯衫,和現在身上穿的一樣。”

紀律:“什麽時候不見的?”

“剛剛!”

紀律:“剛剛?”

“哎,剛剛我想換衣服嘛,才發現衣服不見了。”

紀律斂下眼皮,就是說不知道衣服到底是什麽時候不見了的。

---

警方從嗨秀KTV完全撤出已是半天後的事。

經過兩次對嗨秀的勘查,以及兩次對嗨秀員工的詢問,該了解的都了解清楚了,想找到的卻還沒找到。

紀律讓其他人先回去,自己走回到了車內。

宋不羁還沒回來。

他坐在車內,一邊接收案件進度報告,下達指令,一邊注視着嗨秀KTV的方向。

一個小時後,一個穿着白襯衫黑色長褲的纖瘦身影出現在他視線裏。

外面風大,吹得這人頭發直往臉上撲。他晃了晃腦袋,頭發沒晃到後面,他又伸手撩撥了一下,露出清晰的眉目。

他走得有些快。

紀律的視線随着他的走動而移動,直到他走近了,走到車門邊。

一打開車門坐進來,他就快速開了口:“兇手的衣服上沾了血跡,他在後門看到我報警後,重新回到KTV裏。從我報警到你們過來,十五分鐘左右。就在這十五分鐘內,兇手換了衣服,處理了染血的衣服和兇器,還删了監控。”

“紀隊,兇手很厲害,腦袋很清晰,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要做什麽。我沒在裏面找到兇器,也沒找到血衣。我認為它們已經不在KTV裏了。”

紀律沒說話,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斜着身體看他。

宋不羁略低着頭,頭發往兩側垂,擋住了他的臉。

“你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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