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幽冥沼澤
劉老爺常年在外做生意,見識遠非內宅婦人可比,雖然他也不确定家裏面的惡鬼是不是真的被除掉,但他知道元瑤派的仙師,是一定不能得罪的,特別是面前這個白頭發的,真的和神仙一般的模樣,那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仙師有問,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幽冥老祖也是個仙師,據說法力高強,就住在城東百裏外的幽冥沼澤裏,這鴻雁城裏的人有事都喜歡找他,只是這幽冥老祖……此人不太好說,有時挺好說話的,幫人降妖除魔,只需一頓好酒好菜招待即可,可有的時候,你把金山銀山堆在他的面前,他也愛搭不理,有時候行善積德,不求回報,那年大旱,他做法布雨救了一城的莊稼,大家差點沒把它當成活神仙給供起,可也是那一年,城裏有戶人家鬧妖怪,請他出手降妖,因為價錢沒談攏,他把人家一家六口全部殺了個血流成河,吓死人嘞,城裏好多人都看到了,就是因為他這做作派,游方的和尚道士說他是邪門外道,成日神神秘秘的,穿着黑漆嗎烏,看着就不像是個好人,所以我家出了這件事,我也不願意去驚擾他,萬一一個把他惹惱了,他把我們全家都殺了,怎麽辦?可是到如今,我的兩個兒子都那樣了,仙師們,仙師們也……我總不會兩個兒子一個都不剩吧?”說着,也抹起了眼淚。
“如何去請這幽冥老祖?”
“就在沼澤入口處的大松樹上挂個木牌子,上面寫好要求,願出的代價,再帶一壺好酒,若是木牌子和酒都不見了,說明幽冥老祖接了這單生意,倘若三日後,牌子在酒不在,就說明這單生意他不接,倘若三天後,牌子和酒依舊在,那只說明,幽冥老祖不在家,反正不管生意接不接,酒,肯定是不退的!”
“他好酒?”
“大概是吧!要不他怎麽會每次都叫人帶酒呢?”
“嘉善,你去一趟!”韓凝霜說着,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壇酒,在手中握上一會兒,酒壇外面就已經起了一層冰霜:“這是上等的桃花醉,跟他說,我這裏還有,他若好酒的話,應該會來的。”
“是!”程嘉善接過冰鎮的桃花醉,翻手收進了乾坤袋,乾坤袋有一定的保鮮功能,短時間內放進去什麽樣,取出來還是什麽樣,到不怕冰氣化水,陳嘉善轉身欲離去,又想起什麽,問師叔:
“師叔,就這兩瓶桃花醉,他肯來嗎?”
韓凝霜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師兄挑徒弟真是太重品性了,品行端方到連酒都不識,這兩壇桃花醉是何等價錢,豈是外間輕易能夠喝到的聖品?
“罷了,那就再加十粒凝神丹吧!”
“是!”程嘉善壓下心頭狂跳的節奏,應下後離去,一路上還是有些心下肉疼,那可是凝神丹啊,凝神丹是可以上拍賣會的寶貝丹藥,專門補充精神力的,要知道,這世上補充靈氣的丹藥有很多種,是個丹師就能煉制,可凝神丹不一樣,且不說煉制凝神丹的材料品階極高,就丹師而言,沒有結丹期的修為,休想煉出一顆凝神丹來,師叔可真大方,一給就是十顆,真不愧是元瑤第一公子,世家子弟,出手就是不一樣!
程嘉善還真說對了,韓凝霜就是世家子弟,富N代,祖祖輩輩皆是成功修士,家族之中結丹修士一抓一把,父親更是修成元嬰,成為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門。
父親這邊已經這麽厲害了,母系外家更是了不得,人數雖沒有韓家多,但有一個是一個,韓凝霜的母親是金丹後期不去提他,他的舅舅除了和他父親一樣同是元嬰中期的修士外,還是十大門派之一的劍道門掌門人,更吓人的是韓凝霜的外公,劍道門大長老,煉虛期大能!
所以說,韓凝霜是在兩大門派的高人大能們的寵愛下長大的!
就憑韓凝霜這般的身家背景,那讓程嘉善心疼不已的十粒凝神丹,在韓凝霜眼裏不過是幾粒糖豆而已,他之所以又是桃花醉,又是凝神丹的,純粹是對幽冥老祖的好奇。
“真人,我們真的要去請幽冥老祖?”姚瑾壯着膽子問到,那可是他第一次和冰霜真人人說話,真是有種三生有幸的感覺,這一次還真是沾了程嘉善的光,要不然,別說和冰霜真人說話了,就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也是奢望啊!
姚瑾的心思韓凝霜明白,那種粉絲見偶像的心情,他更明白,從小到大擾不勝擾早已生出了免疫力。
大少爺看似兇險,其實已無生命之憂,七日未進食水,聽着吓人,但也僅限于凡世間,修士之中,七日未食真的不算什麽,有一種存在叫辟谷丹,吃一粒便可三日不進,辟谷丹是最基本的丹藥,只要大少爺服下,便能保證他的性命,他身上的陰氣也就不以為懼了,就算不用靈力幫其化解,就算什麽也不做,曬曬一年太陽,陰氣也可自然消退。
小少爺的情況到确實麻煩一些,是他自己不願意醒,誰也沒招,只是小孩子玩性大,他現在在夢中樂不思蜀,等他哪天玩厭了,玩膩了,自然而然就會醒過來,同樣的,只要有辟谷丹在他總有醒來的一天,只是之前介于劉夫人的态度,元瑤派的衆人沒有把這相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說給劉家人聽而已。
聽着劉老爺的講述,這個“不大好說”幽冥老祖,勾起了韓凝霜的興趣,不是因為他一頓好酒好菜就能打發,也不是因為他一言不合就殺了人家六口,而是冥冥之中有種直覺,他一定要會會這幽冥老祖,否則,他會後悔終身!
他的直覺一向很靈。
程嘉善終于知道自己的潛能有多麽優秀了,他這一輩子從來沒跑那麽快,快到不知不覺竟已禦起了劍,築基期方能的禦劍本領,自己居然在煉氣期提前體會了一把,從理論上說,這對自己築基的幫助是極大的,但是現在……
一百多裏的路程,對于一個煉氣九層的修士來說,并不算什麽,就算是走夜路,最多也不過一個多時辰而已,而回來的時候,奪命狂奔,連半個時辰都沒有用到,就跑回了劉府,可一到劉府,卻差點沒被劉府的下人當成妖怪給打出去,要不是這身元瑤派的道袍做不得假,就連姚氏兄妹也差點沒能認出他來,可當他一被認出來之後,之前的驚訝全部變成了笑話,堂堂一個元瑤派掌門的嫡系再傳弟子,居然變成了一個豬頭?
腦袋大了足足兩圈,眼睛腫成了一條縫,姚勤相信程嘉善要是再晚點回來,他連這一條縫都會消失掉,最可笑的是一個鼻子變成了三個大疙瘩,裝在那張大餅臉上,好像粘上去的似的,應該說,他那整張臉都好似一個三歲幼兒捏泥巴捏出來的失敗造型。
姚瑾年幼,笑得沒有一絲大家閨秀的斯文。
“這還不到兩個時辰,你怎麽換了個頭?”
姚勤畢竟是哥哥,稍稍穩重一些,強忍住笑意,關心的問:“這是幽冥老祖幹的?”
程嘉善頹廢的往地上一坐,從乾坤袋中取出消腫去毒的藥膏,一邊呲牙咧嘴的往臉上抹藥,一邊口齒不清的講述了整個經過:
“唉!別提了,我連幽冥老祖面都沒見着!”
鴻雁城緊臨雁湖,而幽冥沼澤,其實也是雁湖的一部分,嚴格的來說,是塊雁湖濕地,只是那裏灌木叢生,常年不見天日,陰氣極重,便滋生了一些妖邪之物,久而久之,那裏變成了人類的禁地,人類也慢慢的把它和雁湖區別開來,稱其為幽冥沼澤。
為了防止幽冥沼澤內的邪物出來害人,曾有高人在沼澤與雁湖的交界處建了一個大壩,但時間久遠那坐大壩早已坍塌,但是,大壩的遺址還在那裏,于是大家就把那裏默認成了幽冥沼澤的入口,那個地方并不難找,陳嘉善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裏,并且找到了劉老爺說的那個挂木牌的大松樹,上面還挂着好幾個牌子。
出于好奇,也出于學習的态度,看看別人是怎麽寫的,他翻看了之前的幾個木牌,誰知道,第一個就差點讓他沒給噴出來!
請幽冥老祖為奴家兄長報仇,奴家願意以身相許!
下面是一溜地址,姓名,還附了一張小像。
第二個:幼子被拐,若幽冥老祖能夠尋回犬子,願以十畝良田為報。
第三個:願意,黃金萬兩,延壽十年!
第四個:翠兒要許配給別人了,我該怎麽辦?望幽冥老祖告知,若如我所願,今生為奴為仆,來世做牛做馬。
……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幽冥老祖又是什麽來頭?這麽神通廣大,什麽雞鳴狗盜之事他都管得?原本挺威武的一顆大松樹,生生的被幽冥老祖的粉絲搞成了許願樹,就差系上幾條紅絲帶了。
程嘉善嘆了口氣,随便在地上撿了一個舊木牌,抹去原有字跡,指尖灌注靈力,在木牌上寫下了本次的目的、報酬,邊寫邊想:
這個幽冥老祖到底靠不靠譜?真不知道師叔是怎麽想的,非得讓我來請他,唉!……
挂好木牌,放下桃花醉,看着酒壇子外面的冰霜在空氣中漸漸褪去,不免覺得有些可惜,陳嘉善雖是不懂酒的人,但是他也知道,這桃花醉冰鎮之後的口感才是最好的,若任由其放到天亮,這幽冥老祖才出現,豈不是錯過了師叔的一片心意?
于是,陳嘉善運起靈力,對着幽冥沼澤深處大聲喊到:
“以十粒凝神丹為禮,特請幽冥老祖出山,化解劉宅陰氣,特奉上極品桃花醉一壇,望請笑納!”
用靈力發出的聲音,聲振林木,有沒有驚動幽冥老祖不敢保證,但他保證,把幽冥沼澤的一衆蛇蟲鼠蟻全給驚動了!
那黑壓壓的一層,一團,一片……算了,情急之下也想不出更确切的形容詞了,反正就是很多很多很多,多的像雲一樣,遮住月光的蟲蟻之類,從四面八方無孔不出的穿了出來,瘋了一般,對聲音的來源地,也就是陳嘉善撲了過去,陳嘉善也算反應極快,見勢不對,拔腳就跑,這一跑就跑出了人生速度的巅峰!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叮了個滿頭大包!
“你們知道嗎?那幫蟲子追了我五十裏啊?五十裏啊!那些蟲子平日裏吃的都是些什麽呀?這麽能飛?”
藥膏的氣息辣入了眼睛,熏出了幾滴淚,當然,陳嘉善現在确實也有個想哭的心,自己都那麽慘了,那兩個人居然還在笑?
姚将軍兄妹強忍住笑,因為韓凝霜走過來了,他看着像豬頭一樣的師侄,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小瓶,丢給了他:
“用這個,用完還給我!”
程嘉善用類似于熊爪一般的手接過,不僅是他,就連姚氏兄妹也很好奇,冰霜真人賞的是什麽靈丹妙藥?
打開瓶塞,一股菊花香甜的氣息飄來,裏面是小半瓶水狀的液體,陳嘉善和熊爪不方便,姚瑾接過小瓶,到了點出來,小心的塗在陳嘉善面孔上的腫包之上,清涼之意襲來,立竿見影,腫包處馬上就不疼了,清清涼涼的,好不舒服,一點也不辣眼睛,比自己的藥膏要好太多了。
用完之後,陳嘉善把小瓶還給師叔,問道:
“師叔,這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好?”
“花露水。”
程嘉善見師叔不肯多言,也不敢多問,規規矩矩的退下,和姚氏兄妹們一起在院中說笑,說着幽冥沼澤的一些事情。
韓凝霜的聲音有點沉,他的聲音一向清冷,旁人聽着倒也不覺得,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花露水與他而言真的不同。
韓凝霜接過花露水,并未立即放入乾坤袋,而是盯着這個小瓶發呆。
老實說,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花露水三個字也是他随口胡說,他只知道,這個小瓶子,一直在他的乾坤袋裏放着,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上,至于這是什麽?從哪來的?派什麽用處的?他自己一概不知。
他找人驗過,那人告訴他,這是鮮花精露,是有靈性的鮮花産生的,鮮花精露這種東西,說珍貴也珍貴,但要說有多珍貴,也不見得,只要有錢,有時間,還是能夠取得到,都是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姐用來美容護膚之用,也可以調配在美食之中輔以香氣,但總的來說,都是屬于奢侈品的範圍,但奇怪的是,既然是奢侈品,又怎麽會用這麽便宜的,普通的小瓷瓶去裝呢?
韓凝霜自小家境優越,吃穿用度無不講究,一應用具皆是精致奢華,特別是這種裝丹藥的藥品,為了防止藥效失去,藥瓶有時比裏面的丹藥還要貴重,因此,韓凝霜随身攜帶的藥瓶,無一不是精品,就算這鮮花精露是他從別處得來的,也會在第一時間換到這種精致的藥瓶之中,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普通的小瓶,他卻始終不舍得換掉。
這東西應該是別人給他的,可自己身邊的人非富即貴,又有誰會用這種普通到有些低賤的小瓶呢?這麽多年了,他始終想不明白。
陽光明媚的好天氣,陳嘉善吐出了胸口的那一口濁氣,整個人清爽了不少,師叔給的花露水真是好用,這才不到中午,臉上的紅腫已經消了個七七八八,雖然還沒有恢複到原來的俊美容顏,但好歹像個人了。
這面容一恢複,心情也變好了,只是沒好多會兒,劉老爺又湊了上來:
“程仙師啊!那幽冥老祖那裏,你遞了牌子沒有啊,你是不是得罪他了?怎麽到現在還沒有來呢?”
劉老爺原本也沒有想到陳嘉善的腳程會這麽快,一般一天來回的路程,他一個時辰就跑完,在他深深的相信程姚等人真的是元瑤派仙師的同時,又深深的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去幽冥沼澤走了一趟。
陳嘉善毀容,足以證明他去過幽冥沼澤了,可這滿頭大包,是不是也說明他把幽冥老祖給得罪了呢?那滿頭大包會不會不是他說的被蚊蟲所咬?而是被幽冥老祖懲戒之後留下的呢?
劉老爺那個糾結哦!想問又不敢問,又心裏着急,兩個兒子現在都沉睡不起,媳婦又哭又鬧沒個消停,這幾個仙師又不敢得罪,劉老爺覺的他這一輩子都沒這麽揪心過。
“劉老爺,這才半天,你不是說他接任務要三天的……”程嘉善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發現,屋檐之上,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黑衣黑袍黑衣蒙面,一身陰森幽暗的氣息,卻偏偏站在了陽光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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