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眼萬年

戒離殇之 此生不去帝王都

建武十八年,禮國附屬國高苣起兵叛亂,二品護國将軍周志遠長子周衍拜鎮遠大将軍,揮師南下,前往開陽江平叛。

周家庶子周琨心思詭谲,素日與長兄周衍甚是親厚,背地裏卻無一日不在盤算如何拔除障礙,繼承爵位。周衍啓程,周琨派高手伺機行刺,雖未得手卻致其重傷。

周衍帶傷行軍,率部于既定日期抵達開陽江東岸。

探兵來報,前方似有土匪劫道,正與被劫者糾纏。周衍大怒,光天化日竟敢在官道上肆意妄為,遂命部隊原地休整,親攜副将左望一同前去捉匪。

匪徒所圍,乃兩名少年。身着布衣者,十八九歲,身着錦袍者,十六七歲。布衣少年虎目圓睜,拉開架勢,将錦袍少年護于身後。周衍正欲出手相救,只見一黑衣人殺将過來,此人身手了得,三五下便殺退半數賊匪。

“阿文,不要戀戰!快帶小公子離開!”布衣少年一邊大喊,一邊将錦袍少年推給黑衣人,自己則盡顯殺招,掩護在二人身前。黑衣人見狀,未再多言,帶着錦袍少年飛身離開。

左望趕忙拔劍相助,頃刻間勝負已定。不料,瀕死匪徒賊心不死,拼勁全力一掌打向布衣少年,将其推向山崖,左望分身乏術,周衍伸手營救,二人雙雙墜入深淵。

幸有繁林密枝墊身,少年只受皮肉之傷,昏睡半日便清醒,原想吾命休矣,不料睜眼仍在人間。起身輕喚“恩人”,卻不見周衍有所回應,才想起,下墜之時,此人用自己身軀全力相護,必是傷重,感恩與愧疚一并席來,情不自禁,将昏睡之人攬入懷中。

天色漸晚,少年思忖,兩傷病之人置身山林,出路難覓,而恩人乃武将裝束,與賊人纏鬥時亦有幫手,耐心等待定有援兵,此刻不如就地修養,讓恩人盡快蘇醒才是正事。主意已定,少年将周衍拖入溶洞,拾苔草為席,褪上衣為被,借雙腿為枕,使其安眠。

是夜,氣溫驟降,周衍新傷舊傷并發,體寒如冰,而此處水系發達,無法燃火,少年見狀,幾欲落淚,急中生智,脫去二人衣物,坦誠相擁,片刻,似有好轉。一番折騰,少年已無睡意,細細端詳咫尺之人,不過二十多歲,星目劍眉,面如刀刻,英武非凡,煞是好看,不覺間,已伸出手指輕描其輪廓,沉睡之人似不喜被擾,蹙眉微吟,少年一驚,立刻縮手,閉眼屏息,良久,發覺對方并未醒來,如獲大赦,面色卻已如紅霞。

清晨,微風拂面,莺歌叫早。一夜安眠,周衍神清氣爽,身上雖有疼痛之感,卻已無大礙。發現自己赤/身/裸/體,懷中少年亦是一/絲/不/挂,周衍心下一驚,但稍加琢磨,便知原由,懷裏少年仍在夢中,雙唇緊閉,睫毛翕動,秀氣的臉上裏透着七分書生之儒雅,三分俠士之英氣……周衍心知,此等精致人兒絕不可能出自普通農戶人家,定是官宦少爺貪圖玩樂,仗着有功夫在身,與朋友結伴私逃。而他二人因此相識,互救性命,也實乃緣分。

未免驚了夢中人,周衍起床、穿衣的動作都極其輕緩。正午時分,少年悠悠醒來,環飼四周,哪還有半個人影,朗聲呼喚也不見回應,少年焦急,一把抓起長衫,胡亂披于身上,欲出山洞找尋,不料剛至洞口便與采摘野果歸來的周衍撞個滿懷。

少年淚目,似有無限委屈憋于胸中。周衍常年混跡軍營,熱血剛毅有餘,溫婉柔情不足,得見此景,素日鐵一般堅硬的心,瞬間化作一汪春水:“莫怕,我……我去采些野果,用以果腹。”說着,将果子悉數置于地下,拍淨手上灰土,回身為少年整理淩亂的長衫。被人溫柔以待,少年羞紅臉頰,不禁垂頭,掩飾已難自勝的歡喜。

“此等乖順的模樣,哪裏還有絲毫拼殺賊匪時逼人的戾氣,周衍可是救錯了人?”見少年臉紅,周衍似是得趣。

“恩人名喚周衍?”少年問道。

Advertisement

“鄙人姓周,命衍。”周衍道:“小公子呢?”

“龍九,恩人叫我小九即可。”少年笑答。

“小九身上可還有不适?”周衍問。

“除了背上火辣辣地疼,別處再無不适。”少年如實回答。

“可否讓我看看?”周衍問。

少年褪去長衫,只見白皙的後背上一條血紅的傷口從脖頸延伸至腰間,裂開足有一指寬,血肉外翻,甚是猙獰。

周衍見狀心裏一緊,眉頭蹙緊道:“許是下落時樹枝劃傷。不用怕,我已在四周畫下記號,不用多久,我的部下就會尋到咱們,軍營裏有醫官,上藥後即可痊愈。”

少年微笑着伸出手指,輕撫周衍眉心,将那郁結舒開。

二人在山間尋得飲水和吃食,本以為可安心等候救兵,不料,周衍漸好,少年卻傷起炎症,高燒不退,只一日便昏迷不醒,周衍初次嘗得何為心急如焚。

兩日後,援兵來救,左望率親衛将周龍二人接回營地。

周衍命人支一張軟塌在将軍賬內,專供少年養傷。左望見狀,提醒道:“少将軍,此人雖着布衣,卻無半分莊稼人風吹日曬的痕跡,恐有詐!”

周衍擺手,不欲多言,屏退左右,只留軍醫在側。

軍醫診斷片刻道:“少将軍,此人無礙,只是多日未曾進食,又有傷在身,耗盡了精力,休息幾天便可痊愈。”聞言,周衍寬心,卻仍不肯更衣洗漱,守于榻前,直至少年蘇醒。

清醒後的龍九一心留在周衍身邊,緘口不言家在何處,周衍派醫官馬老頭悉心照料,囑咐左望等不可為難于他,身世之事只待傷好再問。

傷勢料理完畢,周衍不及休息便投入軍務。龍九不能分憂,唯盡己所能,燒水熬湯、端茶送飯,跟在恩人身邊照顧起居。

家境優渥的少爺自是不善此道,不是燙傷腳,就是劃破手,周衍看在眼裏,沒幾日便對他下了禁令:“你只呆在身邊陪着,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一日,周衍與諸将軍在帳內商讨攻打高苣都城之策,龍九自知身份,不便旁聽,自覺退了出去。剛出帳外,便被一行動詭異的士兵吸引目光,此人低着頭,腳步慌張淩亂,龍九随即跟上。

黃昏,周衍忙完,起身活動,龍九正在一旁擺弄硯臺,若有所思,見周衍落閑,便邀其散步。

開陽江地處禮國西南邊疆,氣候溫潤,植被豐富,放眼望去層峰疊起,郁郁蔥蔥,夕陽漫撒,景色自是醉人。

龍九本想尋個時機跟周衍說說下午他遇見之人,奈何,剛要出聲,卻被周衍搶了先:“小九,現下只你我二人,可願意講講你的身世?”

龍九心下犯難,故事尚未編全,這可如何是好……思考良久,決心一賭:“少将軍,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對你,我本應以誠相待。我乃官宦家族嫡子,奈何家母早逝,姨娘不仁,父親木讷,生而無望,我此番逃家,發誓決不複返!您若不棄,我願從軍,誓死追随!”

見龍九傷情,周衍不忍繼續追問,只得換了話題:“跟我打仗,你不怕?”

龍九來了精神:“不怕,好男兒志在家國!我雖武藝不精,但卻不怕吃苦。”

“好!有志氣!”周衍喜:“本将軍親自教你習武!”

“謝少将軍!”龍九畢竟年少,心思單純,周衍只一句話便讓他破涕為笑:“少将軍,我們先學什麽?馬術?射箭?對了,那日,少将軍打土匪的劍法好厲害,能否教我?”

……

二人回到營時,天已黑透。左望等在帳內等候多時。

“少将軍!”左望拱手見禮,而後看向龍九,神色一凜,道:“來啊!把這奸細押起來!”兩彪形大漢一左一右擒住龍九,龍九吃痛,大呼救命。

周衍驚,看向左望,似是詢問。

左望:“禀少将軍,此人乃高苣國奸細,下午與潛伏軍中的同夥見面,被人發現!”

左望招手,一年輕士兵走上前來:“禀少将軍,今天上午,屬下見一可疑兵士在軍醫帳篷處鬼鬼祟祟,趁四下無人,往将軍的藥裏放了東西,離開後碰上龍九,二人私語許久。”

言畢,士兵所言奸細被五花大綁推進軍帳,龍九一看,正是他跟蹤之人,可恨,散步時本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周衍,誰知……

“聽聞此事後,臣立刻将人綁了,他招認,确是高苣國派來的奸細!”左望拱手。

“你可認識他?”左望指着龍九問那高苣國奸細。

“認識!”奸細冷笑。

“胡說!”龍九氣極:“少将軍,下午我出營帳見此人行蹤詭異,便跟了上去,與他說話只是想聽他口音……”

龍九憤恨交加,滿眼希冀,緊盯周衍。周衍表情凝重,目光清冷,不發一語。

左望見周衍不應,便發號施令道:“來啊,拉下去,大刑伺候!”

周衍正欲制止,忽聞帳外一人大喊:“将軍!可否聽卑職一言!”來者正是曾給龍九致傷的軍醫馬老頭。此人跟随周家父子征戰二十餘年,在軍中頗受尊重。

周衍:“馬伯,你怎麽來了?”

馬老頭:“禀少将軍,龍九确實冤枉!下午他來找過屬下,說是有人動了将軍的藥,我仔細查看,是開陽江一帶特有的慢性毒草!這不,我悄悄又熬了一碗幹淨的送來!”說着擡了擡手上的藥碗。

“那……龍九既知道那人給将軍下藥,為何不抓,還放任其行!”左望道。

“放長線,釣大魚啊,左将軍!”馬軍醫恨鐵不成鋼:“少将軍,還是先把龍九放了吧!”

周衍揚手,龍九被松,胳膊似斷裂般疼痛。

如此大鬧一番,龍九不肯再住将軍賬,馬老頭将其攙至軍醫處。褪下衣衫後,肩頸上大片淤青躍然眼前,觸目驚心。

“怎地下手如此之重!”馬老頭取來藥油,為其治傷。

“謝謝馬伯。”龍九道。

馬老頭看出龍九心中郁結,一邊按摩傷處一邊緩緩勸之:“你莫怪少将軍,他身居高位,擔負數萬将士安危,你不肯說明來路,此事又諸多疑點,他一時不察也是有的。”

龍九:“我沒怪他。”

馬老頭知其口不對心,繼續安慰道:“此前,剛從懸崖脫險,你昏迷不醒,少将軍不休不眠榻前相守,喂飯上藥不假人手,這等情誼,如何作假?待你醒來,又将你留在帳內,一來怕左将軍等人欺辱于你,二來也是方便親自照顧,你看他自己吃的什麽,和士兵們一樣的粗茶淡飯,再看看你,為了讓你養傷,每餐都特意加菜。”

“馬伯,莫要再說……”龍九黯然:“少将軍對我的好,我心裏知道。”

“少将軍還有一個弟弟,名喚周琨,身在京城,這一南一北,已是數年未見……我猜,他是把你當成弟弟了……”馬老頭說:“既以兄弟相待,就沒有隔夜的仇,一會兒還是回去将軍帳吧,可好?”

弟弟?龍九心裏莫名一痛,竟比被冤枉時更加失措。

将軍帳內。衆人退下後,周衍與左望獨處。

左望不甘:“少将軍,此人雖非高苣奸細,但臣仍不放心,那開陽山上不是還有土匪嗎?!”

“龍九此人,舉止不凡。言語桀骜,行事卻得體。初遇鎮遠将軍,不畏反喜,似見慣文武高官,而未與人深交便輕言信任,定是初落凡塵,未經人世險惡。山裏土匪和高苣的蠻夷怎能養出如此氣質的翩翩公子。”周衍道:“莫要再尋他不是!”

左望聞言一時無可反駁,悶聲退下。

周衍大軍計劃在開陽江進入枯水期後對高苣都城發起總攻。高苣自知勝算不大,欲使詭計,一面出兵襲擾,一面派細作暗害周衍,不料細作被擒,消息傳回後,高苣王決心孤注一擲,派出殺手,誓要在枯水期來臨之前解決周衍。

這天晚上,龍九被喧鬧聲吵醒,出帳一看,将軍帳方向火光沖天,方知片刻前營地混入高苣死士,意欲行刺。龍九大驚,直奔将軍帳。此時,将軍帳外已經被士兵們裏三層外三層圍住,龍九根本近不了周衍的身,帳內兵士、軍醫亂作一團,隐約看到一血人仰面躺于榻上,不省人事。龍九誤将此人認成周衍,瞬間失神,只覺喉嚨一陣腥甜,嘔出大口鮮血。

“九兒!”忽聞有人喚他,随即陷入一個溫暖懷抱。龍九定睛一看,竟是周衍。

周衍毫發無傷,龍九喜極而泣。

“軍醫!”看見龍九嘴角的殷紅,周衍心急如焚,大聲召喚。

“将軍無事就好!”龍九臉色蒼白,眼裏含笑,一瞬不瞬盯着周衍。

受傷之人乃周衍貼身衛官,有功夫在身,以一敵十,全殲刺客,雖身受重傷,好在未損要害,只需靜養。

經此一劫,周龍二人重歸于好。周衍自知細作一事錯在自己,坦誠道歉後,承諾必不再犯,龍九同樣自責,未能體諒周衍處境,着實狹隘。二人險些生離死別,自是苦澀難當,更因将大好時光浪費在互相置氣上而懊悔不已,也就分外珍惜得來不易的相守。

龍九搬回将軍帳,聽了周衍的話,每日乖乖留在帳內養身,待周衍外出歸來,為他遞筆研墨。龍九本不是好靜之人,可執拗的脾性在面對周衍溫言軟語時,竟不能使出半分。

自從周衍駐紮開陽江東岸,已挫高苣數次襲擾,如今,枯水期即将來臨,大部隊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只等周衍一聲令下,直奔高苣都城而去。越是臨戰周衍越是繁忙,經常獨自熬到深夜方才休息,龍九堅持不住,總會伏在一旁提前睡去,睡姿拉扯到背上的傷口,夢裏也疼得皺眉,周衍親自将他抱于軟塌之上,蓋好被子,端詳過他恬靜的睡顏之後,才重回案前。

如此一來,在朝夕相處的溫柔滋養下,山洞落難時埋在二人心裏的種子,不知不覺,業已發芽。兩人互生情愫,分外珍惜天賜良緣,送龍九歸家之事便一拖再拖,閉口不談。直至中秋那一晚,二人對月小酌,龍九不勝酒力昏昏欲睡,周衍收了碗筷,将龍九抱回軟塌,正欲離去,卻被拽住衣袖。

“将軍。我心存一事,若不得解,恐夜夜難眠……”龍九半閉着眼,面色頹然。

“小九且問。”周衍柔聲道。

龍九:“周将軍可有一胞弟在京?”

周衍:“是。”

龍九:“那我……可與他有幾分相似?”

周衍搖頭:“無論長相還是性格,均無相似。”

龍九:“若非把我當了親弟弟,那将軍為何對我這麽好……”

周衍啞然。對龍九的好發自肺腑,卻從未深究過原因。

龍九緩緩睜眼,與正盯着他的周衍四目相接,少将軍羞赧,連忙轉過頭去。龍九輕笑一聲,緊接着便奉上一副軟唇,任君采劼。周衍瞬間情動,一吻纏綿。

“一切……只因你是龍九。”言畢,周衍欺身而上。

執戟持劍的雙手壓抑着極具摧毀性的力量,用從未有過的溫柔滑過龍九的每寸肌膚,所到之處皆是一片顫栗。一番颠鸾倒鳳之後,龍九的家世被抛九霄雲外,二人許下生生世世海誓山盟,莫說天各一方,此刻就算讓二人分榻而眠,也是斷斷做不到的。

白天,周衍率衆将研習水文、練兵備戰,夜裏,與龍九溫柔缱绻、難分難離,身體雖是疲累,心裏卻是前所未有的意氣風發。

高苣畏懼周衍威名,以開陽江天險為屏障,占禮國西岸領土,不再動作,周衍哪肯罷休,制定妙計,主動出擊,率軍殺至西岸,與敵大戰三百回合,大獲全勝。

西岸安營紮寨後,周衍立刻着人迎接龍九,不想帶回來的卻是龍九被抓的消息。

抓龍九的不是別人,正是周衍的舅父方士儒。原來,周琨行刺不成,便在軍中安插了眼線,了解周衍一舉一動,以圖後事,不料眼線傳來的消息被方士儒截獲,戳破周琨謀害周衍陰謀的同時,也知道了龍九與周衍的□□。小兒陰毒,大兒放蕩,周父震怒,軟禁周琨後,派方士儒親往開陽江以正家法。

方士儒帶着龍九抵達西岸。意氣風發的鎮遠大将軍看到被打得沒了人形的愛人,怒痛交加,幾欲瘋魔,一手抱着龍九,一手緊握長劍,赤紅雙眼咆哮道:“擋我者死!”

方士儒冷笑着将脖頸置于周衍劍下:“老朽不死,你二人就不要妄想踏出将軍宅邸一步!”

舅父從小偏愛周衍,亦師亦友,恩重如山,周衍自是下不去手,僵持許久,也只能丢棄長劍,屈膝而跪,彈了男兒淚。

周衍冒雨跪在方士儒帳外一整夜,颠來倒去只一句:“沒了小九,周衍身雖在,心已死。”失魂落魄,情真意切,卻也未得方士儒半分讓步:“你自衡量,若我與你父母雙親及家門榮辱加起來都不及一個龍九,那你便帶着他走吧。皇上禦賜婚約,自有周氏一族項上人頭替你擔待!”

思及家族,周衍進退兩難。

周衍一天不肯低頭,龍九重傷就不得治,此乃是方士儒逼迫周衍最後的手段。周衍絕食以抗,加之思念成災,只數日便沒了人形,骨瘦如柴,面如菜色。方士儒心疼周衍,對龍九一番威逼利誘之後,方才安排二人見面。

再見愛人,周衍心潮澎湃,擁住遍體鱗傷的龍九道:“小九莫急。我以命相挾,搏咱們一個未來,若不能成,你我便共赴黃泉不遲。”

“龍九與少将軍生死相随!”龍九伏在周衍的頸窩,目光決絕。

尚不及周龍二人搏命,欽差攜皇命而來。一行人抵達将軍府時,龍九已被暗衛解救,衆人齊齊跪拜:“世子殿下!”見狀,周衍再難自欺,霜打一般,喃喃自語:“裕王世子,名喚…龍珺。”

龍珺,當今聖上胞兄裕王爺的嫡長子,頗受聖寵,能與諸皇子一同排序,位列第九,遂被長輩昵稱小九。那日被他護在身後逃走的錦袍少年,乃是嘉儀貴妃所出十皇子龍淵,嘉儀貴妃與龍珺生母裕王妃是親姐妹,龍珺與龍淵二人親緣無人能比,又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極深。

龍珺在王府備受疼愛,之所以逃家,全因龍淵。宰相次女明珠傾心龍淵,宰相默允,算是公開支持十皇子奪嫡。貴妃大喜,龍淵卻因心有所屬并不情願,貴妃、裕王、王妃等輪番勸說不成,便設計生米煮成熟飯,不曾想,龍淵早有察覺,讓龍珺幫忙,敲暈明珠,扔在城外尼姑庵裏整整一夜。事情敗露,婚事如龍淵所願暫時擱置,龍珺因此被裕王爺關了禁閉,在阿文的幫助下偷偷逃走,龍淵玩心大,半路悄悄跟了上去,于是就有了開陽江邊周衍救人的一幕。此事關乎皇家顏面,龍珺自是不能為外人道。

龍淵被阿文救走後,與龍珺分隔千裏,為免牽腸挂肚,龍珺便允許暗衛将其消息告知龍淵,方士儒囚禁龍珺,暗衛本欲出手相救,奈何龍珺怕暴露身份後無法與周衍雙宿雙飛,不許暗衛行動,龍淵心如刀絞,情難自已,思量再三,将龍珺行蹤禀報皇帝。皇帝只當小兒頑劣,并未降罪,着龍珺親舅,也就是貴妃和王妃親弟,梁瓊為欽差,前往開陽江護送龍珺回京。

看到梁瓊,方士儒心中暗叫不好,未調查清龍九身份便動用私行,着實太過魯莽。然,面對梁瓊詢問,龍珺只說路遇賊匪,謀財害命,周衍大義救人,恩重如山。方士儒方才放下心來。慮及龍珺傷勢嚴重不宜遠行,梁瓊派人回京禀報後,決定暫留開陽江西岸将軍府,待世子傷好再走。

周衍夜不能寐,幾經思忖:龍九身份被揭,亦喜亦憂。喜的是,傷勢得治,性命無憂。且,朝中,諸皇子明争暗鬥,不遺餘力拉攏各方政治勢力,裕王爺為幫十皇子籠絡軍權不肯得罪周家,而自己不論是應了皇命迎娶宰相長女明玉,還是與龍珺心意相通,都注定成為十皇子一派,父親和舅父都沒傻到放着大腿不抱,反要以卵擊石。再說宰相那邊,同為十皇子一派,即便自己為了龍珺悔婚,他也不好發難。憂的是,龍珺皇親國戚,身份貴重,禮國視同性之戀如惡疾,即便兩人都終身不娶,也無法長相厮守。

方士儒捉住龍珺時,已是山窮水盡,梁瓊帶着聖旨抵達開陽江後,又見柳暗花明,然,細細想來,眼前看似利大于弊的局勢,根本還是一道難解之題。周衍想得到,龍珺也想得到,是夜,月下傷神影成雙。

接下來的日子裏,周衍風雨無阻,日日來向龍珺請安,梁瓊雖猜到二人有私,卻不阻攔,且多番以貴妃之名稱贊周衍青出于藍,國之棟梁。須臾,周衍便看透梁瓊心思,為保龍珺安樂,順勢對嘉儀貴妃一派示好,承諾将盡全力助十皇子一臂之力。

話說回來,梁瓊也是龍珺的親舅舅,暗地裏對外甥也是一番好言相勸,風流乃才子本性,但不可用情太深,那周衍已得皇上賜婚,切莫為了無果之事,傷了自己。龍珺嘴上應下,心裏卻是另外一番盤算。

數月後,龍珺傷愈,再無借口滞留。臨行前,梁瓊特為二人提供方便,周衍潛入龍珺房內,思念之情席卷,恨不得将人拆骨入腹,一番雲雨過後仍不肯松開半分。

周衍輕撫龍珺發絲,柔聲道:“小九且耐心等待,為夫發誓,只需數年,你我必會重聚,彼時,我們只談相守,不訴離觞!”

龍珺狠狠點頭。

天已微亮,啓程在即。

“微臣恭送世子。”一個行禮。

“少将軍好自珍重。”一個還禮。

龍珺身披紅色大氅,立于東岸山巅,與一江之隔的周衍遙遙相望,一眼萬年。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