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空間狹縫——

小聖嬰一個人徘徊在走廊，四周黑漆漆的，他覺得自己肯定迷路了。本來跟在傑克身邊，轉過拐角的功夫，傑克不見了。

小聖嬰沿着樓梯一直往上飛，飛了好久不見盡頭。他好累，坐在牆角耷拉着腦袋，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樓梯上方傳來彈珠的聲音，小聖嬰擦擦眼，擡起頭，正好與一個圓球撞了滿懷。小聖嬰暈頭轉向地滾了幾滾，那圓球也跟着滾了幾滾。漂亮的眼珠子像是寶石，晶瑩剔透地倒影着小聖嬰。小聖嬰被它撞疼了，生氣地拍了一掌，塑料眼珠滾到牆角又反彈了回來。

小聖嬰索性抱起眼珠子往上飛，他天真地認為，既然眼珠子會落下來，那麽說明上面肯定有（傑）人（克）！然而，走廊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小聖嬰四下看了一圈，發現一個沒有頭的洋娃娃，洋娃娃身邊放着另一顆眼珠子。是誰放的呢？剛剛是不是有人來過呢？

藥房裏亂七八糟地堆滿了雜物，濃烈的血腥味從休息室裏散發出來。小聖嬰飛進去轉了一圈，還掀開破爛的棉被檢查了一遍，然後又飛了出來，抱着眼珠子愁眉不展地坐在沙漏上。他有種感覺，仿佛傑克就在附近，可不知為什麽就是看不見他。地上還有零星幾瓶藥劑，小聖嬰放下眼珠子，改去撿藥瓶。左手抱一個，右手抱一個，剩下的沒法拿，只好用腳丫子往外踢。踢着踢着，他看到門口有個圓圓的東西。

那個本應該放在斷頭娃娃身邊的眼珠子，不知什麽時候滾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擋在大門前。小聖嬰回頭看看，被他放地上的另一顆眼珠子，竟然滾到了沙漏旁邊。

小聖嬰滿頭問號地嘤了一聲，當然，沒有任何人回答他。小聖嬰繞着沙漏飛了一圈，然後抱着沙漏想把它翻轉過來，結果沒抱穩，沙漏哐當磕在牆上，玻璃殼裂開道大口子。小聖嬰小心翼翼地将沙漏放穩，上方的沙子開始往下落，一邊落，一邊往裂縫外面灑。小聖嬰心虛地用小手捂裂縫，正頭疼該怎麽修補時，耳邊傳來奇怪的聲音。他轉過頭，發現場景不知什麽時候變了，一只滿身血紅的長爪怪物鑽出大門，消失在漆黑的走廊中。

裏空間——

那種奇異的感覺又來了。

四周的一切變得緩慢，身體變得輕盈，與當初争分奪秒地沖去隔離牆的時候一模一樣。周揚記得系統好像說了什麽，但那時候他根本無暇顧及，如今想來，估計是特殊的能力被激活了。

周揚笑道：“看！我的速度能趕上你了！”

艾克斯冷冷淡淡地嗯了聲。

周揚失望道：“你就不能給我點個贊？”

艾克斯道：“你跑得過後面那只再說吧。”

兩人飛奔至樓梯口，艾克斯和周揚借着沖力同時往牆上一蹬，直接踏在牆上沖進了樓梯裏。血族的強化驚人，他們的速度早已超越了普通人，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但盡管如此，血屍速度不減，甚至比他們還要快。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周揚已經感覺到來自身後的恐怖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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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斯道：“不要分心。”

周揚冷汗直冒，還故作輕松地調侃道：“你的速度比我更快，要不你牽着我跑？”

血屍張開裂縫，帶有刀刃的長舌一下子甩了出來，周揚前腳剛擡起，刀刃緊随而至砍在了牆上。周揚轉過拐角的瞬間，看到血屍的舌頭再次掃了過來。這一回，距離更近，周揚幾乎可以預料到腳骨粉碎的場面。

艾克斯忽然伸手一拽，周揚撞進他懷裏，兩人雙雙摔在地上。艾克斯落地的瞬間摟着周揚就地一滾。血屍的長舌掃在地上，頓時煙塵四濺，力氣之大，竟然把地面砸出了一道深坑！

艾克斯無暇細看，牽起周揚繼續狂奔。周揚這時候的感覺，就像是被飛機牽着，速度快得幾乎要飛了起來。艾克斯牽着他連上好幾層，鑽進了一處房間中。

大樓斷電後所有感應門全部失靈，得靠手動關門。兩人合力将超合金大門閉合，擰上方向盤似的門鎖，随着咔噠一聲，大門落鎖。周揚松了口氣：“這下安全了！”

艾克斯：“嗯。”

周揚好奇：“你怎麽知道這裏有線索？”

艾克斯冷淡道：“不知道。”

周揚：“……那你為啥要進這房間？”

艾克斯：“這扇門厚。”

好吧，無懈可擊的理由。

周揚拿着電筒打量房間，原來這兒是放射性治療室，難怪門比其它的要厚實許多。他們剛進治療室沒多久，血屍撞擊在門上，發出砰砰的聲音。

大門材料特殊，血屍一時半刻弄不開。兩人趁機在治療室裏翻找，希望能找到一點關于血屍的記錄。一般實驗品的記錄，會存放在固定的檔案室。周揚其實早已經想到了，但還是懷着一點希望到處翻找。記錄沒找到，倒是被他翻出一張醫院的平面圖。

“有平面圖也沒用啊。”周揚嘆氣，醫院就那麽大，跟個血屍玩躲貓貓？躲起來之前人家早追上來了好嘎！

“辦公室在樓上。”艾克斯指着平面圖道，“我一會引開它，你從這兒繞上去，找資料。”

周揚道：“萬一沒有呢？”

艾克斯道：“沒有你就下來。”

周揚：“……哦。”

他們位于五樓，辦公區在六樓。周揚心想，只要不上到七樓，應該就不會遇上大BOSS露德琳娜的吧？

一只血屍就夠頭疼了，要是再加上大BOSS的話……那畫面太美簡直無法想象。

周揚摸摸兜，朝艾克斯道：“你給我點錢吧？”

艾克斯問他：“你要錢幹嘛？”

周揚道：“給我一個銅板也行。”

艾克斯給了他一個銅板，然後看着對方把銅板丢了出去。游戲中的逆天技能舍命一擊并沒有發動，銅板落地，叮叮當當地撞到牆角又滾了回來。

要技能沒技能，要力量沒力量，傑克這個角色簡直連後宮MM都不如啊！

外空間——

大堂裏靜悄悄，同事A望着窗外稀裏嘩啦的酸雨發呆，奧德用尾巴撓撓他道：“唉，傑克怎麽還沒回來呢？”

同事A：“就是啊，都上樓好久了。”

奧德問：“你懂配藥不？”

同事A：“當然，配藥是最基本的必修課，做研究的都懂。”

奧德：“要不我們上去找他們吧，順便弄點藥，哎喲疼死我了……”

白月和李程沒吭聲，帕拉圖拍拍褲子道：“我跟你們一起上去吧。”

奧德笑道：“行啊，那邊的兩位呢？”

李程冷淡道：“我們等雨停了就走。”

白月溫和道：“你們去吧，不用管我們。”

李程和白月不知是什麽來頭，被酸雨淋了也沒見受傷。有這種能力的，肯定不是普通人類，沒準等級比合成獸還要高。這種家夥，能不招惹就千萬別招惹。奧德拎起同事A，幾個起落躍過雜物堆。他選這邊的樓梯是故意的，雜物堆對于他來說簡直小菜一碟，對于人類來說卻是難以攀越的障礙。他回過頭，看到帕拉圖站在身後，還感嘆了一句：“哇，垃圾堆得真高啊！”

奧德沒有吭聲，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他不知道帕拉圖是用什麽方法翻越雜物堆。奧德根本沒有聽見任何動靜，仿佛帕拉圖沒有碰觸雜物堆，直接出現在了奧德的身後。

難不成他是用飛的？

他有翅膀嗎？有翅膀的話，怎麽沒聽見振翅的聲音？

“在二樓，那個方向。”帕拉圖道。

奧德哦了一聲，心裏卻在琢磨着，這家夥……到底是怎麽翻越雜物堆的呢？

裏空間——

“你給我用這個？！”周揚郁悶地捏着一把手術刀。

艾克斯道：“除了這個，你還能用什麽？”

“……”周揚憤憤不平地指着機器上的鋼條。

艾克斯削下鋼條丢給周揚，周揚有模有樣地揮舞鋼條道：“看！還是這個順手！”

哐當！鋼條挂在機器上，周揚脫手把自己摔了出去。

艾克斯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最終還是面無表情地扭過頭。

周揚扶腰，龇牙道：“笑！想笑就笑，別忍着！”

艾克斯：“無聊。”

周揚：“你笑起來挺帥的，真的，不騙你，笑一個呗？”

艾克斯不理他，貼着門聽外面的動靜。

周揚也貼着門，門外安安靜靜，血屍不知是不是走了。按往常，血屍應該不停地用手指戳門才對。難道門太厚，手指戳疼，血屍中場休息了？

“走吧。”艾克斯道。

“好……哎喲……”周揚一手扶門，一手扶腰。

艾克斯又默默地扭過頭，周揚心裏嘀咕，別以為板着臉我就不知道你在笑！

“最近的樓梯在右邊。”艾克斯的手搭在門鎖上，“現在外面還不知是什麽情況，你別急着跑，等我指示。”

周揚神色淡定，實際上緊張得不行。面對血屍這種怪物，只能與之周旋，極耗體力。艾克斯身上劇毒未解，周揚叮囑道：“你也要小心點。”

艾克斯沒吭聲，但周揚發現他的耳朵有點兒發紅。兩人合力旋開門鎖，随着大門開啓，陰冷的黑暗席卷而來。艾克斯橫劍戒備，然而門外什麽都沒有。

走廊裏空蕩蕩，血屍不知跑哪兒去了。

周揚緊跟在艾克斯身後，兩人如同閃電般掠過一扇扇門，上樓時不知哪兒傳來一聲巨響，整棟樓震了一震。周揚當時感覺頭都快要炸了，以血屍的體積很難造成這種動靜。唯一的可能，就是又出了一只體積巨大的BOSS級怪物！

轟——

整棟樓又震了一震，艾克斯拽住周揚，飛快地沖上六樓。周揚玩游戲時，就是在其中一間辦公室裏找到開啓七樓隔離牆的密碼。游戲裏通往七樓的樓梯都有一道厚厚的超合金隔離牆，剛剛上樓時，周揚還特地往七樓看了一眼。

黑黝黝的樓梯并沒有隔離牆，甚至連防盜門也沒安裝，随随便便走一走就能上到BOSS關卡。這情況讓周揚感到驚慌，劇情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在檔案櫃了翻了半天，果然沒找着隔離牆的密碼條。其實也對，沒有隔離牆，還用什麽密碼呢？

露德琳娜的資料櫃早被洗劫一空，剩下的都是雜七雜八的日常記錄。帕加索斯并不需要這種東西，他要的是實驗數據，從來不關心實驗品的日常。在放密碼條的位置，有一本積滿灰的小本子。裏面的字被血泡花了，周揚費了好大勁才分辨出幾行字。原來這是N077的日記本，零零碎碎地記錄着一些日常瑣事。N077不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日記寫到最後，已經是無意義的亂塗亂畫，力透紙背，大片大片全是血跡。周揚發現N077身邊似乎有個叫娜娜的人，N077對娜娜說睡不着，身上疼，傷口出血了，做噩夢了……周揚猜測，娜娜應該是照顧N077的護士。在N077看來，就跟知心姐姐似的。除了知心姐姐娜娜，N077還有個哥哥。這個神秘的哥哥也被寫進了日記裏，N077非常想念哥哥，她斷斷續續寫到夢見哥哥帶她回家，夢見哥哥給她買糖……

大樓又傳來巨震，桌椅搖晃，櫃子倒塌。一頁護士檔案滑到周揚腳邊，周揚靈光一閃，埋頭在檔案堆裏翻找起來，還朝守門的艾克斯道：“你也來找。”

“不。”艾克斯低頭看着腳邊的裂縫，裂縫從門外一直蜿蜒到門內。

又一次震動過後，艾克斯問：“還沒好嗎？”

沒有得到回應，艾克斯轉過頭，看見傑克兩眼發直地盯着一頁紙。

外空間——

“你對這兒很熟悉嘛！”奧德埋頭撿藥時，有意無意地點評了一句。

“以前來過。”帕拉圖撿起塑料眼珠放在斷頭娃娃旁邊。剛松手，那眼珠子又滾了下地，帕拉圖從雜物堆裏翻出小盒子，将斷頭娃娃和兩粒眼珠放了進去。盒子仿佛是為娃娃量身打造，大小正好合适。可惜有一邊破了，露出娃娃的塑料小手。帕拉圖将娃娃的小手推進盒子，再找出膠布封住了大破洞。

奧德和同事A撿藥瓶，帕拉圖翻着雜物堆找娃娃的頭。

奧德說：“你來過這家醫院看病？”

帕拉圖拉開抽屜道：“陪妹妹看病而已。”

“那你的妹妹呢？”

“死了。”

“噢……抱歉。”

“沒關系。”帕拉圖翻完抽屜翻櫃子。

奧德假裝不經意地又問了一句：“是露德琳娜嗎？”

此話一出，同事A馬上緊張起來。帕拉圖卻輕笑一聲，搖搖頭道：“當然不是，露德琳娜是獨生女，沒有哥哥或姐姐呢！”

“哦……也對，露德琳娜的事情發生在多少年前來着？”

“五十多年前吧。”

“這醫院荒廢了五十多年哦？”

“嗯，差不多。”帕拉圖将碎發勾向耳背，露出英俊的側臉。

奧德盯着他，一字一字道：“那麽……你今年，多少歲了呢？”

裏空間——

周揚盯着檔案上的兩個名字。

帕拉圖-N-克羅克（兄）

亞莉克希亞-N-克羅克（妹）

帕拉圖這個名字其實滿大街都是，周揚玩游戲跑城鎮，遇上過N多叫帕拉圖的NPC。所以當遇上牧羊的帕拉圖時，周揚習慣成自然地把他歸類為NPC一族。

唯獨克羅克這幾個字，讓周揚如五雷轟頂，呆立當場。

《黑暗血源BLOOD》裏有不少隐藏BOSS，其中，有個被稱為幻術之王的大魔法師克羅克。周揚通關好幾次，一次都沒有遇上過。網上有人發攻略，說這個BOSS根本沒法打，克羅克能把自己變成幻影，攻擊再強也砍不到他身上。最後那玩家總結，大魔法師克羅克沒準是個BUG，遇上了就趕緊讀檔重玩吧！

“帕拉圖？”艾克斯只認識一個帕拉圖，他皺眉道，“是那個放羊的帕拉圖嗎？他的檔案怎麽會在這？”

檔案落款的時間是五十多年前，普通人早成老頭兒了。

但如果……帕拉圖是大魔法師的話……

轟——

地面傾斜，周揚一頭撞向大門，滾了出去。大門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走廊竟然坍塌了大半，破洞裏伸出來幾根古怪的紅色魚刺。又一聲巨響，魚刺傾斜，鋒利地劃破了地面。周揚被艾克斯用劍挑着才沒有掉進空洞，他把電筒往下照去，強光之下，他看到一只紅色的蜈蚣纏在一只巨型怪物身上。那只巨型怪物身披堅鱗，扇動翅膀将大蜈蚣切成一段段。

聖嬰掙脫蜈蚣，擡起大腦袋，開心地朝周揚嘤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