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清晨，初升的太陽躍出海面，照亮了死氣沉沉的城市。

身穿修女服的瑪利亞站在窗邊，腰間挂着兩把大長刀，威風凜凜地沐浴在晨光中，宛如聖潔肅穆的女武神。

她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絲毫沒留意床榻上的男人已經睜開了眼。

奧德并不是遲鈍的人，瑪利亞不眠不休地照顧他，保護他，奧德其實都知道的。昨夜大爆炸摧毀了整棟建築物，瑪利亞更是撲到他身上，為他擋住了滾滾烈火。

奧德看了片刻，閉上眼，假裝幽幽轉醒，輕喚了一聲：“瑪利亞……”

瑪利亞一怔，驚喜地回過頭。

經歷一夜的輸血和休眠，奧德的肋骨和內髒已經逐步成型。他虛弱地支起身，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一'絲不'挂的強壯身軀。

奧德老臉一紅，撈起被子擋在胸前。

“別亂動。”瑪利亞扶他躺下，掖緊被子道，“你的身子還沒恢複，要好好休息。”

奧德偷偷地打量瑪利亞，确認對方沒有受傷才松了口氣，語氣也變得輕松起來，笑道：“你這全副武裝的，是要上戰場麽？”

整理被子的手停住了，沉默片刻，瑪利亞坐到床沿，決定如實告知：“奧德，跟你說一件事，我們懷疑病毒之王在你的朋友身上。”

奧德心裏一驚，面上依舊不動聲色道：“哦……璎珞嗎？她被帕拉圖封住了。”

瑪利亞搖頭道：“不，璎珞已經……消失了。”

奧德詫異道：“消失了？怎麽可能！帕拉圖的冰可是非常牢固的啊！”

瑪利亞道：“帕拉圖的冰還在，但裏面的人已經消失了。”

“她……她鑽了個洞，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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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冰是完整的，裏面有她的衣服，項鏈，手镯……但是人卻不見了。奧德，你覺得她是怎麽出去的呢？”

奧德失笑道：“難不成還能從冰的縫隙中鑽出去？”

沒想到瑪利亞竟然點頭道：“對，我們一直以來忽略了一個問題，病毒變異不僅是能直接在人體上進行強化，還能反過來，讓人體異變成病毒體！冰塊中水分子間的距離非常小，但對于病毒來說卻是非常好逃脫的出口！”

奧德目瞪口呆：“那她怎麽不一早逃脫呢？”

“病毒之王能操縱所有感染者，控制他們的一舉一動。”瑪利亞嘆氣道，“恐怕蘇特昨夜想逃，不惜犧牲璎珞制造那麽大的動靜。”

可惜蘇特只知道瑪利亞是精靈族，卻不了解是什麽屬性的精靈族，醫院大爆炸并沒有帶來意料中的傷亡與轟動。

奧德愣愣地聽着，他只聽清了前半句話，手抓緊被子，身子開始不住地微微發顫。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人，不管他相不相信，有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發生了，而他卻一直騙自己，一遍一遍地為對方尋找開脫的理由。

如今，這個謊言是時候結束了。

“睡吧，好好休息。”站起身的瑪利亞身子一頓，回頭看向抓着她的男人。

奧德緊張道：“你去哪？”

瑪利亞笑道：“去拿早餐，你想吃點什麽？”

奧德掙紮着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找不到衣褲，奧德索性将床單圍在腰間，故作輕松道：“躺得身子都僵了，該起身走走的好。”

一樓大堂，林林總總的糕點擺了一桌，身穿圍裙的衛龍擺好水果，又一聲不吭地鑽進了廚房。

周揚郁悶道：“為什麽只有你那盤是小兔子？”

柯雷一臉你要就給你呗的表情，把那盤精雕細琢的小兔子往周揚那推了推。

周揚道：“呵！說送就送，這麽大方啊？”

艾克斯面無表情地将盤子推了回去，寒聲道：“不準！”

周揚撓撓主角大大的下巴，笑道：“你怎麽這麽霸道啊！吃個水果都不準哦？”

艾克斯強調道：“不準就是不準！”

“好好，不吃就不吃。”周揚埋頭啃糕點，眼前推來一個小盤子。

整整一盤果子全被艾克斯雕刻成了精致的小兔兔，不僅是果子，連果核也是個可愛小兔子的模樣。

周揚詫異道：“哇！你弄的？”

艾克斯：“嗯。”

周揚：“全是給我的？！”

艾克斯：“嗯。”

周揚：“用什麽弄的？”

“這。”艾克斯指指身邊的長劍。

周揚撓撓主角的下巴，笑道：“真厲害呀！謝謝！”

“喲！是什麽好東西啊？有我份不？”奧德在瑪利亞的攙扶下緩步走下樓梯。

艾克斯冷淡道：“沒有！”

“……好吧！”奧德坐到同事A身邊，胳膊一圈，将他摟懷裏揉腦袋，“老子傷那麽重，為什麽不來探望我？嗯？”

同事A頂着雞窩頭，暈乎乎道：“還想着一會給你帶早餐上去，你自己就下來了！”

奧德：“怪我喽？”

同事A：“嗯哼……哎呀，臭流氓！你摸哪呢！”

瑪利亞有些緊張地摁上刀柄，斜下裏探出一只手，輕輕地将出刃的刀又推了回去，柯雷沒有看她，朝餐桌上的衆人道：“來，別客氣，趁熱吃啊。”

“糕點上齊了！”衛龍完成任務，恭恭敬敬地站在柯雷身後。

帕拉圖和小聖嬰還在睡大覺，座位空了一個，柯雷朝衛龍道：“你也坐吧。”

衛龍坐下了，位置正好夾在同事A和柯雷之間。

氣氛有點凝重，同事A埋頭啃蛋糕，忽然看見艾克斯放下刀叉，開口道：“将軍，你把我們聚集在一起到底有什麽目的？恐怕不是請吃早餐那麽簡單吧？”

柯雷沒吭聲，反而是瑪利亞拿出一塊黑色的小東西。那東西是一塊黑水晶，只有指甲蓋大小，上面扣着銀色的花式卡扣，看起來像是用于挂項鏈的小墜子。

但是，當瑪利亞解開卡扣時，有個人的臉色微微一變。

那人偷偷地捂着胸口，努力壓抑洶湧的情緒。

這種感覺好熟悉，仿佛帶有某種無法抗拒的召喚力……是父親的角嗎？這塊小挂飾，難道是用父親的角做成的？

那人表面上依舊若無其事，心裏卻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精靈真是活膩了，竟然敢用大惡魔的角來做挂飾！

瑪利亞解開封印後，臉色變得鐵青，身子開始不住地發顫，在那人看來，她像是被惡魔角的力量震撼住，身子不由自主地要臣服膜拜。

柯雷面無表情地喝光一杯酒，然後垂下手，默默地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奧德圈着同事A的脖子哈哈大笑，指着水晶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原來是挂飾啊！”

同事A也笑道：“就是啊，但這水晶黑中帶紅，看起來不像自然形成，難道是什麽未知的名貴礦物？”

“不是礦物。”柯雷道，“是由大惡魔的角提煉而成，專門為病毒之王制作的禮物。”

同事A道：“大惡魔不是被封印在深海嗎？怎麽還能找到他的角？”

柯雷道：“普通人不行，但卡卡和朵朵可以。”

同事A喝了口茶，語氣輕松道：“呵，跟惡魔交易可是要付出巨大代價，你給了她們什麽？”

柯雷道：“一張卡。”

同事A：“……裏面有多少？”

“忘了……哎，對了，那卡好像沒有還回來哦？”大土豪問衛龍。

“是……”衛龍汗了一下，心想，将軍你叫人家随便刷，人家肯還你就怪了！

奧德也喝光一口酒，喝得太急，嗆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出來了，他抹了把臉，咧嘴笑道：“既然要送給蘇特，那你們找到他了嗎？”

柯雷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周揚硬着頭皮舉手道：“蘇特會惡魔角産生反應嗎？”

柯雷道：“會。”

周揚道：“那……那他會産生異變嗎？”

“那得看他願不願意……但某些變化他根本不知道，也沒法控制，你說是不是，蘇特？”不等對方反應，柯雷锵一聲拔劍出鞘，然而，有道刀光竟然比他的劍更快，瑪利亞帶着洶湧的殺意，如閃電一般直劈向同事A。

病毒之王蘇特，H病毒的原種，一切災難的罪魁禍首。當看到無數人被感染，無數的家庭家破人亡，瑪利亞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掉蘇特，将這災難的根源徹底斬殺于刀下！

突然，“锵”的一聲，一把泛着銀光的長劍自下而上地蕩起，劍光與長刀相擊，硬生生地截住長刀的去勢，然而瑪利亞這一擊極其兇猛，刀刃驚險地擦過同事A的臉，削進了他身後的牆壁裏。

一縷碎發緩緩斷落，刀劍交錯的倒影中，同事A終于看見自己滿是圖騰的面孔。這是他對惡魔角産生的呼應，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畢竟從未有人用這種方法試探過他。

“你……”當瑪利亞看清格擋開長刀的人，滿是殺氣的臉變得驚詫。劍是艾克斯的劍，但持劍的人卻不是艾克斯。

鮮紅的血從奧德握劍的手中緩緩淌落，為了擋下這一刀，奧德的手骨幾乎震得粉碎。所有人都呆住了，就連蘇特也瞪大了眼。

奧德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他看着瑪利亞，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開口說了幾個字。

瑪利亞愣住了，定定地看着他。那幾個字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潑下，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後，瑪利亞的臉色霎時一白：“不……”

就在這時，蘇特推開奧德，只一瞬間便閃到窗邊。在他破窗的同時，柯雷緊随而至，也許是滿腔的憤怒終于得以發洩，柯雷一出手便是極其淩厲的必殺一擊。“轟”一聲巨響，蘇特捂着流血的肩膀，與窗臺的碎塊一起，如斷線的風筝跌出窗外。

“奧德！等……”瑪利亞沒來得及抓住奧德的手，眼睜睜看着他化身為狼人，躍出了窗臺。

“奧德！回來啊！！！”瑪利亞失聲驚呼，不顧一切地朝外面追去。

“将軍！”緊跟着躍出窗臺的衛龍在半空伸展開翅膀，振翅恢複成龐大的原型。

仿佛狂風過境，餐桌上眨眼只剩下呆洩的周揚和氣定神閑的艾克斯。

周揚回過神，連忙蹦上坐騎：“追！快追啊啊啊！！！”

坐騎聽話地馱起周揚，将吃了一半的面包塞進對方嘴裏，淡然道：“替我保管好，別掉了。”

地下道具店——

“咦？”朵朵感應到熟悉的力量，猛然擡起頭。

“你的好哥哥出現了。”帕加索斯翹着腿，也擡頭望向昏暗的天花板，“不上去打個招呼嗎？”

朵朵挽着帕加索斯的胳膊，笑嘻嘻道：“不去，有啥好去的，我又跟他不熟，你才是我的好哥哥呢！”

惡魔之間感情淡薄，倆姐妹出生後從未與蘇特見過面，兄妹之間沒有任何情誼可言，有的只是力量的共鳴。

蘇特善于僞裝，也善于聲東擊西，那些感染者是他的棋子，想用就用，想棄就棄，若不是被逼入了絕境，蘇特絕不會輕易動用惡魔之力。

而他一旦使用了惡魔之力，卡卡和朵朵必然會有所覺察。

“落日之都有你們倆在，所以他才會急着往外逃吧。”雖然事務纏身，帕加索斯未能離開研究所，但一直留意着蘇特的動靜。分布在各大城市的眼線不停地傳來情報，包括全國各地一夜之間病毒爆發，以及随後從鐵道鎮緊追巨狼而來的活屍大軍。蘇特不能暴露自己，只得利用活屍千方百計地阻攔。他成功地分散了全國的兵力，尤其是最難纏的龍戰騎兵，卻沒料到，被譽為帝國戰神的柯雷将軍竟然留在了落日之都。

帕加索斯懶懶地望着天花板，只盼柯雷将軍下手輕點，不要一下秒殺了他的寶貝小白鼠。

朵朵把結賬單放到帕加索斯面前，眨眨眼道：“好哥哥，你倒是舒服，不用流血不用流汗，坐着白等撿現成的。”

“嘿，什麽叫白撿現成的，我也出過力好吧！”帕加索斯拿起賬單，“也不想想是誰教你們制作水晶，沒有我的話……”

看到賬單上的數字，帕加索斯一口氣沒喘上來，瞪眼半晌，擡頭道：“一杯自來水也要八萬八千八百七？！”

朵朵道：“好哥哥，這是蒸餾水，才不是自來水呢！”

帕加索斯氣道：“你以為我瞎的？！自來水還好意思收八萬八千八百七？！沒錢，不付！”

朵朵遞給他一張契約紙，依舊笑嘻嘻道：“好哥哥，艾克斯指定由你代付，三萬八千八百七加收百分之八十的利息，賴賬可不好哦。”

帕加索斯氣得臉都白了：“你這哪是百分之八十的利息，分明是瞎改，把開頭的三改成了八！再說我跟他無親無故，幹嘛要幫他付啊？！”

朵朵道：“艾克斯來自P-301異種實驗所，見了你還得喊一聲所長呢。”

帕加索斯：“……沒有沒有！”

朵朵道：“卡卡姐去實驗所查證過了，艾克斯确實是你家的人，好哥哥，你不承認也得承認呀！卡卡姐還說，你那兒好多好東西，有龍啊有精靈的，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呢！”

帕加索斯底氣洩了大半，四處張望道：“卡卡呢？叫她出來！”

朵朵道：“還沒回來哦。”

帕加索斯噎了噎：“那她……？”

朵朵揚揚契約紙，笑嘻嘻道：“還在你的研究所裏哦！”

帕加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