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回是高堂之上,夫妻對拜,他心中除了她還是她
第二回則在這陳府,他們的家中,他跪她,心中或有天地蒼茫,卻獨獨沒了她。
他低下了驕傲的頭,牽着身邊女子的手,請她允許他娶另一個女人。
府中的人都屏息沉默着,連陳老夫人都不敢說話。
許久之後,孫婉君開了口。
她說:“好。”
***
绮雲要進門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整個京城都沸騰了,或者說是整個京城的八卦和閑言碎語都沸騰了。
同時,孫婉君以安胎為由,住了出去。她如他們所言,是大度的,可她更是驕傲的。
在孫婉君有孕期間,陳府不準備辦喜宴,可消息都出去了,禮也陸陸續續地來了,陳府便決定在月底辦一個定喜宴,宴請這些大臣。
那晚,陳府高挂紅燈籠,将京城這半邊天都照亮了。
人聲喧鬧之時,孫婉君在晚飯後,照例去後山的樹林邊上散步。
随行的兩個婢女看陳府那邊紅光漫天,便扶着孫婉君去了另一個方向。孫婉君心知她們的意思,也便随着她們了。
春寒已過,溪水的冰已經化了,潺潺流淌着發出玉佩相撞的清脆聲響。孫婉君喜歡這聲響,便在溪邊多站了會兒,婢女提醒她溪邊過寒,她摸着肚子便點點頭要離開。
兩個婢女伸手去扶她,卻突然見一物從她袖中掉落,一下子掉入嘩嘩的溪水中。
待孫婉君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驚叫了一聲,轉過身便要進那溪水中去尋。
有孕的女子情緒變化總是很大,婢女們連忙攔住她,不禁擦了把冷汗道:“夫人別急,掉的是什麽,我們去幫您尋!”
“是我的玉佩!”
兩個婢女轉身都跳入了溪水中摸尋着那東西,孫婉君站在溪邊幹着急,誰料突然肚子中的孩子劇烈地踢起來,突然而至的腹痛讓她更加驚慌。
她想喚那兩婢女,可她們已經走得有些遠了。她疼得竟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想找個平坦地方坐下,可踉踉跄跄走了好幾步都沒尋見,終于看到一個山洞她便摸着石頭朝山洞走去。
可還沒山洞中,她便痛得不行了。她躺在山洞口,下腹像是有銳物捅着一般撕裂的痛,可她一點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的孩子……”她開始哭喊,他在戰場上出事的消息傳來時,他的高籠燈火為另一個女人亮起時,她都沒有這般哭過。
她不幸遇上了難産,面對死亡的大門,她顯得那麽渺小,生育之痛尚且難以忍受,何況她一個人,在一個山洞口,終于迎來此生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刻,遠處天上還有紅燈籠映出的紅光。
諷刺之極。
最終,她的聲音漸漸平息,山洞前一片寂靜,不知是因為難産,還是因為她的哭喊用去了太多力氣,她的孩子終究沒能看看——這不知是可愛還是可憎的人間。
她亦再也沒有。
白露一直很好奇,為什麽她遇到過那麽過的亡靈在說到自己的死亡時,卻總是那麽平靜。至少她眼眶是濕了,不為別的,只為那難産的痛——她曾見過一回。
只見一回,便刻骨銘心。在聽到孫婉君一個人在山洞口求生的時候,她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痛。
面前的女鬼眼眶卻是幹涸的,她繼續道:“後來我做了鬼,發現我的孩子竟也随我變成了鬼,他那麽小那麽脆弱,有鬼跟我說只要給它提供修為,它也可以以鬼的身體慢慢長大。”
白露驚道:“竟還有這種事?!”随後看向寒。
寒點點頭,“我也曾聽說過,不過,據我所知……這種嬰魂,要想成長,必須要在死後不久吸食母親的肉體。”
驸馬聽到這句,拼命忍住胃裏上湧的沖動,閉上了眼睛,不發一言。
白露終于明白為什麽陳府沒有找到她的屍體,可……
“那孩子在哪呢?”
孫婉君難過地搖搖頭,“前幾天他走丢了,我要正在尋他。”
白露突然想到前幾日在陳府中看到的那個小男孩,轉念又想覺得不對道:“你的孩子現在不應該是十幾歲了嗎?”
“這種孩子,不是按正常孩子的年歲長大的。”寒答道。
孫婉君發現了白露的異常,她抓着白露道:“你是不是見過他?”
白露正猶豫着,耳邊卻突然聽見寒淩厲的聲音:“小心!”
還未等白露緩過神來,手臂突然被人一抓,她重心不穩,便整個人跟随着那個力量跌倒在地!
手臂傳來劇痛,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驸馬正跟她一起倒在一塊石頭旁,而那石頭上插着一把羽箭,箭已沒石近一半。
而那箭上燃着的常人看不見的火焰是……
散魂焰!
來人要攻擊的不是她,而是……
她連忙爬起來跑向孫婉君,寒已經在孫婉君身旁,卻因她身上熊熊燃燒的火焰不能再走進一步。
“這是你們門內的東西?”寒問。
白露點點頭,卻看着被灼燒着的孫婉君,眉頭緊蹙。
孫婉君面上是痛苦的,可眼中卻有解脫,她伸出手伸向白露,白露握住她還未燒着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邊樹林不遠處亦傳來了來人的呼喝聲:“哪裏的貓妖!”
聽到這喊聲,驸馬臉色卻是一白:
只因,來人他再熟悉不過了。
拉開弓,準備再射出帶着散魂焰的箭的。
便是他舅舅,陳瑾珩。
白露看驸馬口形,更是一臉震驚,她剛想擋住孫婉君的視線,卻見火焰中孫婉君手一抖,林子這側突然生出濃霧來。
霧外的人看不到這裏面,裏面的人卻完全能看到外邊。
白露心裏一顫,看向孫婉君的時候,她還直直地看向霧外。
霧外那人,雖過了十幾年,在她心頭卻依舊沒有變。一身铠甲,雄姿英發,是她十幾年前的夫君,今日卻要燒得她魂飛魄散!
“白露姑娘,別讓他看見我……”
白露點點頭,眼淚竟開始不停地落。
“你能保護我的孩子嗎……”
白露點頭,她卻不忍心告訴她,自己本來準備帶她去陰間,與她孩子或許還能見上一面,說不定下輩子還能再續母子緣,可如今……
孫婉君的表情突然平靜下來,仿佛火焰灼燒之痛與她而言亦不算什麽。她眼中亦沒有氣憤與惱恨,或許這與十幾年前他傷她之痛相比也并沒有什麽了不得。
火焰已經燒到了她的胸口,她突然攥緊了白鷺的手道:“我有一事相托……”
“你說……”
“在我那山洞中,有一個盒子,前幾日我遇到一個人,他送給我的。請白露姑娘一定要将那盒子毀掉。”
“那盒中……”
孫婉君看着霧外道:“請姑娘一定毀掉。”
說完這句,那火焰依然漫到她的頭部,白露看着她就這樣消失在了火焰中。
陳瑾珩就在外面,可這世上,再也沒有了他的孫婉君。魂飛魄盡,生生世世,徹底消失在了天地間。
***
從山洞出來,白露拿着木盒子,寒道:“那些怨氣應是由這盒子帶來的。”
白露打開盒子,裏面竟是!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盒裏是陳瑾珩的關于過去的所以記憶。
“所以,她想讓我毀了這些?所以她明明可以讓他恢複記憶的……”
“白露……”
“我只是在想……如果十四年前的陳瑾珩看到今天,會是多麽的難過。”
寒捏住了她的手腕,白露看向他,他淡淡道:
“痛苦的人已經夠多了,何必再添一個。白露,尊重她的意願吧。”
說完,那些承載記憶的淺藍色珠子突然燃起了綠色的火焰。
在他們面前,燒的幹幹淨淨,就如孫婉君一般,徹底消失在這世間。
再也沒人記得她,記得他們的愛情了。白露擡頭看向剛剛破曉的天際。
再也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篇完。對這個結局有疑問和不滿的,歡迎大家跟我交流~
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再見~
☆、春雨驚春(一)【捉蟲】
正值冬末春初時節,京城雙福酒樓的一樓現已坐滿了賓客,這種時節在酒樓裏溫一壺小酒,吃一碟小菜,亦是極惬意之事。
不過,坐在床邊的一桌看起來似乎很不平常,這是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其中三個男人是類似道士一樣的打扮——白底襯着青蘭色的圖紋的長袍,頭上是整齊的髻;而女子則打扮平常,穿着一件洗的有些發白的袍子,身上斜挎着一個有些破舊的小包,包裏鼓鼓的。
掌櫃先生把他們要的食物算好,讓小二送過去,看小二一臉好奇的樣子,低聲道:“看見他們手上的桃木劍嗎?哪裏是道士,是這附近山上的有名的陰陽先生——青玄先生門下的弟子。”
小二一聽是“陰陽先生”——這與鬼打交道的人,便莫名有些不寒而栗,立刻把菜端過去,恭敬地給他們擺好,便連忙弓着腰走開了。
這時,從門外又走進來一個穿着相同衣服的人,他看上去卻是氣度非凡,頭頂插着一支青玉簪,一雙桃花眼帶着很輕的笑意,更像是大戶人家飄逸不凡的公子哥。
桌上幾人見他走進來,都笑着站了起來:
“二師兄!”
被喚作二師兄的男子已經走到桌前,沖他們展顏一笑,輕輕一轉身,手順手搭着那桌上那一唯一女子的肩膀便坐了下來。
三個師弟随意地瞟了一眼師兄不知有意無意的手,暗暗地互換了一個八卦的眼神,便對着對面的師兄師姐咧嘴傻笑了。
“二師兄辦完陳府的事了?”
他們跟着二師兄驚蟄從不遠處一個鎮子回京,在京城外恰遇到趕着回府的陳瑾珩将軍。驚蟄想到前幾日正是陳府上請他去清宅子,他将這事交給了白露,還不知辦的怎麽樣呢,便準備和陳瑾珩一同回去看看。
路遇陳府後山的時候,發現那裏陰氣極重,便将散魂焰交給了陳瑾珩。那散魂焰是他們門內的法寶,能沿着煞氣追随着鬼魂,一擊即中,魂飛魄散。
驚蟄點點頭,手指輕輕拍着低頭夾菜的白露道:“師妹,你今日為何不願與我同去陳府了,陳夫人還跟我問起你呢。”
白露擡頭,淺淺道:“早上不才從他們家出來嗎?有些麻煩,不怎麽想去。”
早上她從後山回陳府後,默默收拾了行李後,便直接出門去了。從門口遇到與陳瑾珩一同進門的驚蟄,也只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倒是離開陳府時,突然看到陳府門口陰影投下的角落裏,一只黑貓懶洋洋地卧在那裏,身體蜷成了一只球。
它雙眼依舊空洞,卻突然給她一種十分踏實的感覺。
又走了幾步,看到正準備出發回府的驸馬。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驸馬便上轎子了。她在轎前愣了愣,才敲了敲轎上的窗子。
“什麽事?”他的臉色也不大好。
“你沒有說……”
“沒有。”
她點點頭,又道,“剛剛在山上……謝謝。”
她鞠了一個躬,便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他反應了一瞬,才想起她謝的是在山上,拉開她幫她躲過那只箭的事。他從窗中探出頭,她離開的背影孤獨而堅韌,他抿抿唇便對轎夫道:“走吧。”
此時的客棧中,驚蟄挑挑眉,知她不想說,便沒有問下去了。他深知白露的性格,她平日就是很喜歡亂想,但有什麽心事一般也不會主動說出來。
他也早已習慣了,只随意道:“嗯,不過你見過他們府內的那個驸馬嗎?他可是很強的驅鬼體質。”
白露擡頭看他,“嗯,我發現了。”
驚蟄點點頭,順便把剛挑好的魚肉夾給白露道:“嘗嘗這個。”
……
因驚蟄下午在京中還有約,他們幾個便暫時在京中一個小客棧歇下,待驚蟄傍晚回來再一起回去。
幾個師弟都是剛招進來的,對門中的事還有很多好奇的地方,便拉着白露在客棧後院的一個涼亭坐下問東問西的。
“師姐,我們是可以喝酒吃肉的是吧。”
白露點點頭。
“那……娶妻呢?這方面……”
白露想了想,面色有難回答道:“陰陽調和本就是天理,我們自是準的。可是……這方面還是有度的好。”
看衆師弟懵懂的表情,白露又補了句:“一切都應以中庸為度,你們日後會學習其中道理的,而且這方面的事,還是去找你們的師兄們比較好。”
一師弟聽後臉色凝重道:“找師兄們……原來我們門內是這種癖好……”
白露吃了一驚,連忙揮手道:“不、不是提倡龍陽之好……是讓你們這方面的事找師兄們問問。”
“哦,師兄不是跟師姐……嘿嘿……”
白露納罕:“什麽意思?”
“誰不知道二師兄和師姐你……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啊!”
白露微驚,揮手道:“我與驚蟄師兄是兄妹之情……”
衆師弟:師姐好官方!我們才不信。
白露暗嘆了一口氣,這些小師弟剛進門就滿腦子什麽啊。
她擡頭,寒靠在他們背後不遠處一棵樹上,正閉目歇息。
他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睜開眼看她,白露知道他們剛才的對話都被他聽去了,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應是不喜這些蜚短流長的事的。
白露沖他微微笑了笑,他便閉上眼繼續休息了。
***
到了傍晚,驚蟄風塵仆仆地從外面回來了,看天色不早,幾人便匆匆上路,盡量要在天黑之前回去。
只是,走到京城街道中,卻見前方路上,很多百姓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麽,擋住了路。
傍晚,京城的街道就這樣堵了起來。
白露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背的裝着法器的小包,謹防着有小偷摸走了這些寶貝。正低頭檢查着,卻聽見身邊師弟道:
“咦,聽說是什麽公主啊。”
不知道是聽到了什麽詞,白露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順着人群踮起腳往前面望去。
不遠處,一群官兵攔着圍觀的百姓,一輛華麗的轎子停在一個府門前,有奴才跪在地上準備迎接轎中人。
轎中先是一雙手掀開了轎簾,在百姓期盼的呼聲中,方有一雙穿着金色靴子的腳穩穩地踩在那跪着的奴才身上。
這是宮中迎人的禮儀,在民間自是少見。
在百姓熱切的目光中,一個女子穿着縷金的雲緞裙,披着白色的軟毛織錦披風緩緩走下轎子。一群婢女奴才在她身邊簇擁着,亦是看不清容貌。
就在此時,從府中走出一身紫色直襟長袍之人,披着雪白的的狐裘長披風,長相俊俏,帶着天生的貴氣和驕傲。
他走到公主面前,公主将手搭在他手上,兩人一同進府去了。
在旁人眼裏,兩人無疑是一對璧人,無論身份、相貌都是天作之合。
進了府門,公主微微慢下了腳步,看了看驸馬,巧笑嫣然:“驸馬這幾天過得可還好?”
驸馬微斂眉,沒有看她,也笑着道:“自然沒有公主過得好。”
兩人面上仍帶着笑容,語氣卻極為客氣。府門關上之時,公主慢慢地從驸馬手上抽出手,低聲淡淡道:“驸馬不必拘束,我只是回來取些東西,後天還會繼續去宮中陪太子讀書。”
驸馬放下手,微微一笑,便獨自往庭中走去了。
***
因為在街道上看了驸馬迎公主回家這段,天色已黑,驚蟄衆人卻剛出京城。
幾人在城門口停下,正準備買些吃的東西先墊墊肚子,誰料正在路邊吃着,他們卻突然聽到兵器的聲音,猛然回頭,才發現一排官兵六人已經在他們身後停下了。
三個師弟都吓壞了,丢了筷子,緊張地看着他們。白露用手帕不漏痕跡地擦擦嘴,驚蟄仍是一臉笑容,把手中的燒餅收起來淡然道:
“幾位官爺有何指教?”
六個官兵巋然不動,過了片刻方從他們後面走出一男子,他沖官兵揮了揮手,他們才退下,他倒是臉上帶着笑作揖道:
“不好意思,驚了幾位。”
驚蟄微笑以示客氣。
只見那人又俯首,緩緩道:
“幾位,公主有請。”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故事就要開始了~
前一個故事的評論我都看了也回了,其實我都明白大家的意思,要說的我都說了,不需要說的也說了……其實大家心裏怎麽想都是可以的,本來寫出來的故事就是嫁出去的女兒~~
咳,總之一句話,就是第一個故事是個虐得很別扭也很憋屈的故事,如果讓大家心塞了,一宵給大家順順毛——2月14號給所有留過評的讀者發紅包哦。可能每次錢數不多,不過一宵盡量做到多發幾次~
來,下一個故事感情的部分就簡單多了~
☆、春雨驚春(二)
白露怎麽也想不到,下午剛剛瞻仰過的的公主,晚上便要出現在他們面前,而此時亦沒有想到,下次回山的時候,已經在外面待了半月之久。
此刻,他們一行五人坐在驸馬府中,安靜地喝着茶,等着公主來。
一個小師弟等的有些耐不住,小聲在驚蟄耳邊道:“這公主請我們來,怎麽自己遲遲不到?”
另一個師弟了然地小聲插嘴道:“公主嘛,總要有些架子的……”
驚蟄不置可否,只微笑道:“我們等便是了。反正今晚也回不去了。”
一個師弟看着裝潢華麗的府宅,驚喜道:“是哦,還能在這白吃白住呢,怎麽算都是我們賺了。”
“小聲點……”另外兩個師弟壓低聲音提醒他,結果三個人便開始小聲地議論起來。
白露哈着熱茶水的熱汽,眼睛偶爾也四處瞟瞟。驚蟄靠過頭,悠然道:“有看到什麽嗎?”
白露搖頭,眼睛被熱茶熏得濕漉漉的,又看了一圈府裏道:“府裏還比較幹淨。大概,是因為有驸馬吧。”
驚蟄緩緩地點了點頭,白露側頭問他道:“對了,驸馬叫什麽名字啊?”
驚蟄想了一會兒,“驸馬是陸右丞的兒子……哦,對了,他叫陸子晟。”
“陸子晟?”
驚蟄比了一個小聲點的手勢,白露才不好意思地在椅子上往後靠了靠,在這驸馬府中直呼驸馬名諱總歸是不好的。
驚蟄習慣地分析道:“這名字起的合适,晟乃光亮,和驸馬這體質倒是很合。”
“是麽?”白露很快反應道,“我看是缺什麽補什麽,那驸馬長那麽秀氣,臉那麽白,所以起一個陽氣盛的名字吧。”
驚蟄被這個“陽氣盛的名字“逗笑——她的分析當真毫無章法可循,只得哭笑不得:“師妹你這話可不能說出去,不然別人都不敢找我們看風水了。”
“師兄,我開玩笑的……”
驸馬正從前院穿過,卻瞥見大廳還有亮光,思忖片刻還是走了過去,把門推開一條縫便看到大廳裏亮如白晝,似乎還很熱鬧。
坐在廳中正中央的不正是早上跟着陳瑾珩一同去陳府的那個陰陽先生。
好像叫……驚蟄?
坐在他旁邊的那個白衣女子他倒一點都不陌生了,她正與驚蟄說笑,不知驚蟄說了句什麽,她突然眼睛一彎笑了起來,笑中竟還有玩笑、頑皮之意。
白露正欲跟驚蟄解釋自己的玩笑,突然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幾人都擡起頭來,看着門口站着的人。
驚蟄最先反應過來,站了起來,對着驸馬作揖道:“參見驸馬!”
一聽是驸馬,其他幾個師弟才恍然想起眼前這公子,不正是下午迎接公主的那個驸馬,連忙從椅子上起來。屋子裏一時都是椅子挪動的摩擦聲。
“拜見驸馬!”
白露的聲音也在他們中間。
“你們為什麽在這?”
驸馬身邊的管家小聲道:“是公主請他們來的。好像……是為了郡主生病的事……”
驸馬微異:“郡主?哪個郡主?生了什麽病找他們?”
驸馬說話并不回避,白露一衆人也聽到了這事由,相互看了眼,靜靜地聽他們說。
管家有些尴尬道:“是與您打小便一起玩的長寧郡主,她生了一場病,好久了,看過好多大夫都沒好,公主就說許是府裏有什麽邪物,讓陰陽先生給看看。”
“長寧?”驸馬只重複了這兩字便沒有再說了。他看了眼屋內五個人,說道:“那讓他們繼續等吧。”便轉身走開了。
驸馬前腳剛走不久,門又被推開了,幾人剛坐下便又連忙站起來,這回卻是公主了。
白天沒看清容貌,這回見了公主,幾個師弟便暗暗感嘆果然是與市井女子截然不同的氣質。公主容貌很清秀,許是此時是晚上,便也沒有畫濃妝。
他們一起彎腰作揖道:“拜見公主。”
公主微微一笑,展開一只手臂道:“各位不必客氣,請坐。”
待公主坐下,他們才陸續坐下,只聽公主娓娓道:“這麽晚找來各位實在不好意思,只是本宮的堂妹長寧郡主病情着實緊張,怕幾位回去後,我們再找就難了。”
幾個師弟心裏暗暗琢磨着,這公主對與驸馬青梅竹馬的郡主堂妹這麽上心,恐怕其中有貓膩啊……
驚蟄面上仍是客氣的笑,“能為公主和郡主效力自是我們的榮耀,只是不知郡主所患何病?”
公主道:“今天天色已晚,明天便帶各位去看看。今晚各位就先留宿在府內吧,本宮已經給各位安排好房間了。”
白露他們起身要走之時,白露回頭一看,寒不知哪兒去了。不過,他夜晚有時候會獨自一人離開一會兒,他不說,她也很少過問。這次估計也是,白露想,便跟着前面的人一同去房間休息了。
白露進房間便随手貼了一張符在門框上,在外面住總會有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總要防着些,不然一夜就別指望睡覺了。
她剛坐下,倒了杯茶喝,便傳來敲門聲。白露打開門,正是二師兄驚蟄。
“師兄?……進來坐吧。”
驚蟄點了點頭,便進門來拉了把凳子在桌邊坐下。
“怎麽樣,這屋裏還算幹淨吧?”
白露點點頭,“我貼了符的。”
驚蟄才放心道:“嗯。”頓了頓又道,“還記得跟你第一次一起出去看宅時,在那住了一晚,你半夜裏跑來我屋裏哭着說有鬼纏着你……”
白露難為情道:“那都什麽時候的事了,而且,也沒有哭吧……”
“有。”驚蟄很肯定,摸着茶杯道,“那時你才十二歲,才到我胸前這麽高,哭都是小聲地哭。”
白露不好意思地笑笑,低着頭喝茶,不久後道:“師兄,我們好像很久都沒這樣聊過天了。”
“恩,這幾年一直都很忙。”驚蟄擡起頭看她,眼睛裏都是溫潤的光,“記憶中你還是很不喜歡說話,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在屋裏,不過現在看起來好些了。”
白露笑道:“嗯,這些年遇見的人和鬼越來越多,感覺長大了不少,也逐漸想通很多事吧。”
驚蟄點點頭,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白露才想起孫婉君的那個木盒帶來的煞氣,背後似乎還有陰謀,便對驚蟄說了木盒的事。
“師兄,如果木盒真的是有人故意交給她的,那這個人目的是什麽?”
驚蟄思忖後嚴肅道:“木盒你還帶在身上嗎?”
“嗯。”白露從包袱裏找出木盒,交給驚蟄,“就是這個。”
驚蟄摸了摸木盒的四周,又打開看了看,“盒子倒沒有什麽特別的。照你所說,那個人把木盒給她,是為了讓陳瑾珩重拾記憶?是陳瑾珩的仇人?”
白露搖頭,“仇人的話應該不會用這麽麻煩的方式吧,如此設計?”
“情仇?”驚蟄又道,不過很快又推翻道,“似乎也不像。”
“是要報複陳夫人?!孫婉君染了煞氣攻擊的人是陳夫人,陳瑾珩得到記憶的話,到時苦的也是陳夫人。”
驚蟄盯着木盒看了半天道:“不管是為了什麽,白露,找人提醒陳夫人和陳将軍。這次若是人作祟,我們也插不上手,只得靠他們。”
“可……他們并不知道孫婉君的事,孫婉君也不願讓他們知道。”
“沒關系,那便告訴他們這個惡貓靈或許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讓他們加強警惕。若再有鬼靈作怪,便再去找我們。”
“嗯!而且……驸馬是知道整件事的,可以讓他也小心看着些。”
“驸馬知道?”驚蟄琢磨道,“難怪那晚,陳瑾珩射出箭後,他會那麽激動沖陳瑾珩走過來,在衆人面前打掉了他手中的箭,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白露似乎又重回那一幕,心中有些堵,看着杯中茶的水汽道:“師兄,你覺得我做的對嗎?瞞住陳将軍和陳夫人。”
驚蟄語氣舒緩道:“白露,你若問我的看法,我是支持你的。我們看過太多已死之人放不下執念,去影響陽間的人,最後往往都釀成悲劇。因果報應,六道輪回,自有其法則,既然都已走入了另一個世界,何苦還拽着過往的一切不放。白露,我們是觀鬼,不是除鬼,可也不是幫鬼,他們有癡念妄念時,我們可以同情,卻不能不顧天道盲目地去幫他們。”
“孫婉君此事亦然。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麽,還有什麽遺憾,她既已死,此緣已盡,便不該再插手這人間的事,何況此事無關人間善惡正道,只是情事罷了。還好她看得透,沒有要求你什麽,不然怕是你已經插手其中了。”
白露蒙了蒙,方緩緩地點點頭,想了許久只道一句:“恩,我明白了,不過孫婉君或許并非看透,或許……”
或許,只是不忍。
白露驟然又想起她消失前的樣子。
這場情與命運的較量中,命運還是差了一籌,終究竟還是情贏了。
驚蟄站起來拍拍她的肩膀,道:“別想太多了,好了,你早點睡吧,我走了。”
白露點點頭,站起來将他送到門口。
門一打開,外面的冷風便灌進來,她揮手向驚蟄告別,心裏卻有種莫名的孤獨。
明天還要去看那個生病的郡主,她一邊回屋一邊想,最近京中真的是不大太平。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過渡,去見傳說中的郡主後故事就開始了。公主在這幾章只打了個醬油,後面會慢慢解釋一下她跟驸馬是怎麽回事,不過你們放心女主絕對絕對不是小三,也不會做小三,也就是說驸馬跟公主之間沒有感情,當然也沒有夫妻之實的,不管是雙c控還是1v1控都可以放心哈~我只能劇透到這兒了!
另,喜歡的朋友收藏一下吧,有什麽想說的給一宵留留評啊,不要沉默了~14號就發紅包咯~
☆、莊生迷夢(一)
第二天一大早,京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他們出門之時,方聽說公主有事,不能随他們一同去郡主府中了。
待幾人上了馬車,一個師弟看了看周圍,小聲分析道:“我昨晚就說,這公主對自己的丈夫的青梅竹馬這麽上心,肯定不是什麽好心思。你看,這第二天直接就不來了……”
二師兄和師姐不吭聲。
另一個師弟也鄭重道:“我看啊,是想故意作出賢淑的樣子給驸馬看的。”
二師兄和師姐不吭聲。
最後一個師弟也加入了進來,提出更有見地的想法:“我猜,是不久前驸馬和公主才因郡主吵過架,然後公主為了挽回驸馬所以作出關切郡主的樣子,來博得驸馬的心。不然你看,昨晚,公主驸馬都不在一處出現,對彼此的事也都不了解,而且昨晚驸馬的心情明顯不是很好,肯定吵過架在冷戰。”
“對!”
“對!”
三人一拍即合。
二師兄和師姐:……
一個師弟問驚蟄道:“師兄你覺得呢?”
師兄:“嗯,能看出來戲本子看了不少。”
……
下車之時,驚蟄撐着傘等白露下來,兩人站定了後擡頭看到府名,才問身邊帶路的人道:“這,怎麽是段府?”
“幾位不知嗎,長寧郡主的夫婿是前年的武狀元段筠,段大人。”
“哦,原來如此。謝謝。”驚蟄應道。
帶路的人扣了門,不久後,便有腳步聲傳來,門“吱悠”一聲打開。
剛打開門,驚蟄和白露便立刻互望了一眼。
——這府中,确有很重的煞氣。
幾人步入庭中,驚蟄環視着四周,側頭對三個師弟說:“這庭院中有十處禁忌,你們就在這幫他們拆兇,正好試試你們的堪輿之術。”
“是,師兄!”
白露和驚蟄繼續往前進入了廳室,白露回頭望了一眼,對驚蟄小聲道:“有十處?我怎麽只看到兩三處……”
“憑他們剛才的本事,找十處不成問題。正好連隐患都排除了。”
“……哦。”
“白露。”寒在她身邊突然道。白露側頭看他,回了一個疑問的眼神。
寒沉聲道:“死人的氣息。”
他的聲音本就清冷,現在突然這樣一說,白露突然覺得那涼意已經透骨,她驟然停下了腳步,看向四周,并沒有看到新亡的游魂,只有角落裏,有一些看起來就沉寂很久的無害的鬼魂。
此時,驚蟄沒注意她的落後,已經掀開門簾,走入一間屋中。
難道是?
白露緩緩擡起手,指了指那個屋子,道:“寒,是從那個屋子吧。”
整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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