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回是高堂之上,夫妻對拜,他心中除了她還是她

府裏萦繞着的這些沉重的煞氣。

寒點頭。

白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加快了步伐,走進屋中。

白露想象過裏面的場景,這帶着沉重的死亡的煞氣的房間。寒說是死亡的氣息,她甚至想過裏面的人是不是已經……

但推開門之後,卻是有些詫異的。

并非是比想象中的更恐怖。而是,與之相反。

驚蟄已經走到了床邊。白露從門邊也可以看到,床上人臉色蒼白,兩只從被褥中露出的胳膊也是瘦弱的,穿的衣服也略顯大,垂在兩肩之下。

可是,令白露,乃至驚蟄驚訝的是,床上女子的精神看起來倒是不差。看到他們來,她仰起臉,臉上沒有脂粉很幹淨,額前的劉海也顯得很舒順,因臉龐瘦而顯得眼睛大。那雙眼睛裏沒有久病之人的倦怠與頹廢,只有些許的疲憊。

白露沒想到,她給人的感覺是這樣,竟是有些舒服的。

她看到他們來,将手上的刺繡放下,沖他們淺淺一笑,點了點頭。

管家在一旁介紹着白露和驚蟄,她亦是點點頭,聲音還有些虛弱道:“嗯,我知道了。”

驚蟄和白露行了個禮,驚蟄給白露一個眼神,白露點點頭,悄悄地向四周看着。

這屋裏煞氣很重,倒是引來了不少鬼魂,但他們都在忙各自的事情,面上蒼白而表情虛無。白露捏了張符出來,口上剛念了幾句,符光一出,那些鬼魂都吓得東逃西竄,不一會兒,屋裏就幹淨多了。

可是,這煞氣,仍未消散。

屋裏十分安靜,只有驚蟄跟郡主的大夫小聲交流的細碎聲音,驚蟄聽着也沉思着,一直在點頭。

白露看了寒一眼,示意他去看看郡主。寒道:“看過了,和剛才一樣,很重的死亡的氣息。”

白露用口形道:“郡主快要?”

寒點頭:“應該是。”

寒的話一出,白露心裏也有些沉重了起來,她又看了眼床上的人。她眼中還有很強的求生的意識和對生命的眷戀,可白露知道,她已經邁進鬼門關半步了。且這麽重的亡煞之氣,可見這一步已經相當的大。

兩人從郡主屋裏出來的時候,白露問驚蟄郡主的病情。驚蟄搖搖頭,“那大夫說,郡主的病竈已深入心肺,沒有陷入膏肓已是萬幸。”

白露點點頭,沒有說話。

中午的時候,郡主留他們五人吃了一頓飯,公主來了一趟,問了問病情,驚蟄道:“我們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要看郡主和大夫了。”

公主聽這話,也明白了大概,臉色也沉重了下來。

一個師弟小聲問道:“怎麽不見郡主的夫婿,傳說中的武狀元……”

另一個師弟拍了拍他,他才陡然閉嘴。

公主解釋道:“哦,最近宮中在準備祭典,我那妹婿走不開。不過下午應該回得來,因為長寧的病,他也忙得不輕。”

師弟點點頭,便不再插嘴多問。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地從屋檐落下,白露頗有些心緒不寧。吃過午飯,便有人急匆匆地來找驚蟄,驚蟄臉色一沉,才知道是上次去的府裏出了大事,便急忙地與白露辭別。

“白露,這兒基本沒我們什麽事了,我便先離開了。你就在這多留一兩天吧,若是趕上郡主……也便留在這幫幫忙。”

白露點點頭。

“我那需要人手。這兩個師弟我帶走了,留下一人跟着你……”

白露道,“不用了師兄,你那個事大,多帶些人手總是好的,我一個人沒問題,而且寒也在。”

驚蟄想了想,點點頭,又叮囑了幾句,便帶着三個師弟冒雨匆匆離開了。

***

公主離開後,白露坐在長寧郡主的房裏陪她。白露不是外向之人,在屋內的凳子上坐下後,便開始看大夫給郡主針灸。

她幹坐了一會兒,郡主睜開眼,聲音仍是虛弱着道:“姑娘若是坐得急,可以讓管家帶你去書房看看書。”

白露剛想說不必,管家已經應了一聲在她身邊站定了。白露猶豫了一下,便随管家去了。

這府的男主人是武狀元,書房裏自不乏各種關于武功和兵法的書籍。而且,從書籍種類來看,男主人的涉獵很廣,從兵書到文學典籍都有,白露一眼還看到一本玄學之書。她一時好奇,詢問了管家之後便走過去,想取出看看,目光卻被那本書旁邊的幾本書名所吸引。

《巧婦秘籍》《星相大全》……

白露愣了一下,好奇地問管家道:“這些書也是……”

你家主人的愛好?

管家順着白露的手看過去,倏然笑道:“不。這些是夫人平日裏愛看的。”

“哦。”白露點點頭,也不再多問,便又再拿起那本玄學的書看了。

不知是否是書讓自己的心靜了下來,白露在讀書的間隙向窗戶望去,隔着窗戶只看到雨滴一滴滴打在窗紙上,又順着窗沿流淌下來。

耳邊是春雨特有的沙沙的如蠶食般的聲音。

白露坐在凳上,一只手托着臉頰,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耳邊的一切聲響仿佛都被隔到了另一個世界。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小姑娘說話的聲音,漸漸地由遠及近,但始終如隔着窗戶一般,朦朦胧胧。白露努力地想分辨她說的聲音,也只能模糊聽到——是如泉水般的清澈的嗓音,似乎有些悲傷,可連那悲傷都是清澈的。

白露擡起重重的眼皮,面前的門不知道何時已經打開了。就在外面細細密密的雨簾中,卻站着一個赤腳的穿着白衣的姑娘。

她全身的衣服都已經濕透,頭發也濕噠噠地貼在臉頰。

白露微微眯起眼看到她的面容,長相很清秀,也很年輕,看起來不過十八歲的年紀,只是眼底很黑,嘴唇也是蒼白無血色的。

白露靜靜地和她對望,直到她又動了動嘴唇,白露又聽到那猶如浸在霧中的聲音。

很想聽聽她在說什麽。

白露站起身來,緩緩地向她走近。走出屋門,雨水開始淋到自己的身上,卻沒有被淋濕的感受。白露猶豫了一下,又鬼使神差般地想要靠近她……

然而,就在一瞬間,面前的姑娘突然皺起眉,擡起衣袖遮住眼睛,仿佛有什麽光射向她一般。就在她擡袖的一霎,她也消失在了雨簾中,消失在了白露的面前。

白露想伸手去觸她,卻突然被人抓住了肩膀。

仿佛突然從一個世界脫離,白露閉上眼感覺到一陣眩暈,待再睜開眼時,自己仍坐在書房的凳子上,頭部一沉,從托着頭的手肘上驟然滑下來。

她剛才在做夢?!

她睜着朦胧的眼擡起頭,卻見到驸馬正低頭看着她。她還未來得及驚訝,驸馬看到她醒來,便立即把在她肩上的手拿開,背到身後道:“你醒了?”

白露不知所以,懵道:“你怎麽在這兒?”目光一瞥,又看到驸馬身後的管家。

管家似乎在對她使什麽眼神,她不知所以,耳邊方聽驸馬清了清嗓子道:“咳,誰準你這麽跟本驸馬說話的?”

話中卻是絲毫沒有怒意的。

白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語氣确實不禮貌了些,才站起身來,行了一個禮道:“參見驸馬爺。”

心裏卻還惦記着剛才看到的姑娘。

那是她的夢嗎?可那,只是她一個夢嗎?

“姑娘剛才怎麽了?是做了什麽惡夢嗎?”

聽到管家的聲音,白露才擡頭道:“啊?”

“剛剛老奴聽到書房裏姑娘的聲音,不放心進來看看,只看到姑娘如剛才那般托着腮卻閉着眼,低聲喊着‘你是誰’這種話,怎麽叫姑娘也叫不醒……”

“還好驸馬爺在府中,聽到老奴的聲音走過來,推一推姑娘,姑娘這才醒。”

“嗯。”驸馬清了清喉,“我來看長寧的,中途聽到管家的聲音……”

驸馬說着,白露卻沒聽進去了。她在心裏暗想,恐怕,她是被鬼魂托夢了,托夢的便應是夢裏的那個小姑娘。可她為什麽從未在府裏見過那個姑娘的魂靈?

可惜寒現在不知道在哪,不然他應該知道怎麽回事。

幾人在這兒正說着話,大門口突然傳來聲音,有小厮冒着雨匆匆從院外趕過來,帶着一身濕意進了書房,對管家通報道:“大人現在在衙門,晚上之前可能趕不回來了。”

“衙門?!發生了什麽事嗎?”管家驚道。

“剛剛大人從京郊那邊回來,在河邊發現了一具女屍……”

白露正認真聽着,突然聽見寒喊她。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身上有種雨水的清新味道。

白露剛想問他去哪兒了,他已然低頭對她道:“跟着他們去衙門。”

***

段府門口,幾個段府的侍從已經騎上馬準備往衙門走。

驸馬的馬車也準備好,要往衙門走了。白露坐在馬車裏,眼睛看着窗外,頗有些不自在。

驸馬瞥了她一眼道:“你借我的馬車去衙門幹什麽?”

“……”白露想了半天,吞吞吐吐道,“總之,可能會對郡主的病有幫助。”

她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驸馬也摸不着頭腦,又一想她做的事向來都神神秘秘的,關于那些東西的……

可其實白露也不知道寒讓她去衙門幹什麽,寒說完那句就不見了——大概是驸馬在旁邊,他不能出現的太久。

可衙門離段府挺遠,外面還下着雨,她沒辦法,只好請驸馬幫忙——正好他的馬車就停在府外。

驸馬聽到郡主的病表情有些沉靜了下來,他的聲音低低道:“長寧的病怎麽樣,你有辦法嗎?”

白露搖頭,“我們也愛莫能助,她的病,應該跟鬼魂無關。”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驸馬才緩緩道:“上次跟她見面時她還好好的,沒想到不過幾個月沒見……”

白露看了他一眼,道:“生離死別,都是轉瞬的事。本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兩人略顯沉默地坐了一路,不久後衙門就到了,白露剛下馬車,便看到一群衙役擡着一具女屍往後院的停屍房走。屍體上還蓋着一張棉被。

白露又走近了幾步,心裏升起一陣詭谲的感覺。

離那屍體越近,那種感覺越沉重,壓在心上,她連呼吸都是沉重的。

站在雨中,雨水落在她的身上,濕意席卷全身。她也終于看清了那女屍的臉!

渾身一震。

雖然那屍體在河水中浸泡了許久,面部也已經浮腫,頭發濕噠噠地貼在臉頰,整張臉是死人特有的慘白,因浮腫而有些透明。

雖然如此,但她可以确定。

這女屍,正是她在府中夢見的那個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了~~有情人沒情人的都快樂哦~

☆、莊生迷夢(二)

衙門陳屍間。

潮濕以及腐舊的味道刺入鼻中。四周窗戶都是已被封死的,房內一片昏暗。

白露和驸馬艱難地在一架架陳屍臺中間摸索着前行,時不時還會摸到一些……奇怪的東西。當驸馬第三次被手下的觸感驚到的時候,不禁咬着牙對走在前面的人道:“你到底在這找什麽?”

“噓。”白露回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便繼續貓着腰向前走。走過一個架子時,突然低下腰對着那個架子小聲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一定又看到什麽了。

驸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好随着她往前走,雙臂緊貼腰部,避免觸碰到那些冰冷的屍體。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伸出手便拉住前面白露的衣領,一把把她拉得蹲下,同時自己也立刻蹲下。

白露饒是一驚,卻也明白了驸馬的意思,一動不動屏住呼吸,兩人就這樣蹲在了一架陳屍臺後。

果然,從不遠處便傳來了腳步聲,和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

過了一會兒,驸馬才悄悄地探出頭去,白露也輕輕地扒着陳屍臺的一邊,一點點探出目光。

房內極其昏暗,他們只能看到,在隔着兩個陳屍臺的地方,一個高大的男人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那裏,似是在低頭看他身前的那具屍體。

白露隐隐有種感覺——那具屍體正是她要找的。

而那個身影那麽安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一般。白露不知道他在看什麽,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在看,他這樣的死寂讓人心中有些發毛。

白露和驸馬已是安靜地等着,大氣都不敢出。

突然間,那個身影微微動了動,就在兩人緊張以盼之際,黑暗的房間中突然有了微弱的光亮。

是那個男人,他點燃了一只蠟燭。

那只蠟燭只有拇指高,火焰亦是搖搖晃晃,只能照亮蠟燭周圍的一片地方。

那個男人的臉還在黑暗中,他握住蠟燭的手因為用力而青筋突出,他緩緩地将蠟燭移到屍體的頭部,昏黃的燭光照亮了那個屍體的臉。

隔着兩架停屍臺,白露看着他的動作,不禁有些緊張了起來。直到蠟燭停到了死者的面部,照亮了那個因為浸泡了很久而浮腫的面龐,白露的感覺終于被證實——就是那具女屍!

正是她在衙門口看到的那具女屍,也是她下午剛剛夢到過的那個姑娘。

白露心中充滿了疑問,更加緊緊地盯着那個男人的行為。

他看到屍體臉部的瞬間,手也微微顫起來,燭光跟着他手的顫動而搖晃着。随即,他緩緩地低下身來,燭光的掩映中,終于浮現他的臉。

白露看到了那張面容。

陌生的,蒼白而堅毅的,唇緊緊地抿着。在他的眼中有燭光晃動着,可那眼裏更多的是恨與痛。不知因痛而恨,還是因恨而痛。

他的情緒強烈和節制,卻在顫抖的布滿青筋的手上敗露無疑。

白露有一瞬怔忡,他的痛意那麽明顯,卻被他強烈地壓制着,那般別扭。

在她一旁的驸馬,在盯着黑暗中那個人的面容許久之後,終于想起了他是誰。驸馬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在黑暗中呼吸沉重了起來。

白露聽到他呼吸的變化,便要側過頭去看他。

兩人距離很近,她轉頭時并未料到,剛轉過頭去,便感受到了他溫熱的呼吸撫在她臉上,她的鼻尖幾乎就要碰上他的鼻尖……

還未等驸馬反應,白露已經下意識地向後彈開,手肘卻不小心撞到了臺子腿。

“咚!”很輕的碰撞聲。可在這安靜的陳屍間,這聲音已是巨大無比。

白露暗道不好。可身體本就後傾,加之緊張,她一時沒抓住陳屍臺邊沿,竟向後一下子直接坐到了地上。

就在墜地的一瞬間,從側面閃過劍光,她耳邊是冷峻的一聲:“誰!”

劍鋒倏地從眼前閃過,下一秒就要直刺面門,她下意識地用手去擋!

在血肉之軀與劍相抗之前,随着“砰”的一聲,一旁的驸馬已然握着臺子的一只腳一把掀起了他們身旁的陳屍臺,生生擋住了握劍的手臂。

劍從眼前驟然抽起,白露側滾出了那片區域。再回過頭去,驸馬正在豎起的臺子周圍靈活地躲着劍。持劍的正是剛才那個男子,他此刻一身黑衣,面容緊繃,握劍的手亦十分靈活,能看出來武藝匪淺。

驸馬一直用架子當盾,可對方武功水平他心知肚明,他心中一急,便用力拆下了架子的一條木腿來抵擋他的劍。

誰知那木腿才剛與對方的劍交鋒,便生生地斷成兩截。

“小心!”白露叫了一聲,驸馬一路後退,直到後背已經貼上了冰冷的牆。

“段筠!你要刺殺本驸馬嗎!”驸馬的聲音陡然傳來,持劍的人已經停下了腳步,劍剛剛将驸馬手上剩下的半截木棍截斷,随着“咔嚓”一聲響,劍已經無障礙地停在了驸馬面前。

白露終于舒了一口氣。段筠面色極冷,看了眼前的人半晌,終于收了劍,道:“原來是驸馬。下官不知,差點誤傷了驸馬。”

屋內的打鬥聲也引起了衙役的注意,此時一群衙役也破門而入,見到牆角的兩人,都蒙住了。還是捕頭站出來,對着兩人尴尬道:“額,段大人,驸馬!”

白露站在另一邊,驚魂未定地看着他們。目光一瞥,寒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了那具女屍旁,低頭看着。

白露輕輕走過去,擡頭問寒道:“你怎麽發現她的?她與郡主府有什麽關系麽?我下午被她托夢……”

“我知道。”他打斷她,又側頭看了看女屍,對白露道,“除了托夢,她身上的氣息你可曾察覺?”

白露不知所以,看向女屍,愣了一會兒才猛然抽氣道:“這……郡主府裏的煞氣就是……她身上的煞氣。”

寒已經點點頭,“我一直覺得奇怪,郡主府裏的煞氣明明是死煞,可她分明還沒死。現在一看……”

“你意思是,郡主是沾了她身上的死亡的煞氣?”

“嗯,長寧郡主一定與她的死脫不了幹系。”

白露突然看向牆角的段筠,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就是長寧郡主的夫婿。

而他剛才看向這個女屍的眼神……那個眼神裏明顯帶情。這麽說的話,這個女屍和郡主便是情敵……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背後很有可能是一個郡主的殺人案。白露攥緊了手,心中掙紮着。

“白露,接下來怎麽做,我都随你。”

“我……”白露看向他。這件事本已經快與他們已經無關了,且郡主也沒有多少時間了。如果此時把這件事說出去,背後不知還有多少洶湧。且他們只是憑這些無痕跡的猜測,真正的證據他們能找到嗎?

白露突然看向身邊的屍體,她想起在院子中見到她時,她年輕的面容。又想到剛才燭光中,段筠看向她的屍體時,眼中深深壓制的痛苦。

“寒,說實話我很同情長寧郡主,也挺喜歡她,可是,同樣是生命不是嗎?”她低頭将女屍身上的白布蓋上,想着在院中她要對她說的話。

是“幫我報仇”嗎?還是只是“幫幫我”。

白露似是下定了決心,又突然皺起眉道:“那我們該報官嗎?”

寒搖頭。白露想了想道:“也是。”随即擡起頭看向牆角的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

“要不告訴他?段筠。”她心裏想,這天下,願意為這個無名無姓的女屍出頭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寒卻又搖頭,“他不适合。他本身在這個故事裏,當局者迷。”

白露心裏驟然暗了下去,那麽,對于這件事,還有什麽人是可以信任和依靠的呢。

寒見她迷惑,又道:“白露,還有一人。”

白露擡起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另一邊那一群人,緩緩道:“是。還有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萌萌噠的存稿箱君,主人今天去考科目一了O(∩_∩)O:

謝謝16242170的地雷(直接用客戶號作昵稱,如此任性的ID~)

話說玄幻當真如此冷嗎,還是我個人的問題。。我怎麽覺得有榜沒有榜都一樣呢……

不過個人覺得我的評論數還是很不錯的,都是你們的功勞,所以,我們再接再厲?麽麽噠~

☆、莊生迷夢(三)

夜色降臨。衙門後門,驸馬着眼前人的一番描述,面上由驚詫逐漸變為冷淡,最後在她說完時,他沉默了半晌才道:

“白露,你以為我是誰?禦史大夫,還是青天大老爺?你以為你懷疑的人又是誰?”他頓了頓,又道:“而且,你知道我和長寧的交情嗎?”

他沒有再說下去了,他身後的馬車也已經準備就緒。白露也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沒有想讓你還誰清白,只是想托你幫忙查清……”

“我勸你。”他打斷了她,“相識一場,我勸你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且段筠和那死去的女子關系匪淺,你也看到了,你找他幫忙伸冤都比我靠譜。”

“嗯。”白露低低地應了一聲,擡手向他行禮道:“還是謝謝驸馬,今天在停屍間若是沒有驸馬,白露早就沒命了。”

驸馬沒說話,身後馬車的馬已經在不安分地踢動着,驸馬便轉身朝馬車走去了。

白露一直低頭等着馬車走動的聲音傳來,才擡起頭看馬車遠去。她閉上眼想了一會兒,才緩緩起步朝一個方向走去。

不一會兒,寒又出現在了她身後,跟着她靜靜地往前走。

幸好此時雨已經停了,空氣很潮濕,帶着初春早梅的香氣,她倒也覺得胸中舒暢得多。

“寒。”她輕輕喊道。

“嗯。”

“你還記得一年前,有一回我幫一個鬼翻案,後來被二師兄罵死了那次嗎?”

“嗯。”

“當時二師兄就跟我談了很久。他說我們陰陽先生觀鬼聽鬼,不是除鬼,亦不是幫鬼。我們真正的、最大的職責是維護陰陽間的平衡,是維護這其中規則。無論在陰間還是陽間都有其懲惡揚善的規則,陰陽間互不相擾,也不該相互幹擾。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又多事了。我是不是又偏向于鬼魂了?剛才驸馬其實說的很對,他不是青天老爺,我也不是。”

“白露。”

“嗯?”

“你忽略了,你也是這陽間的一份子,你也是這陽間懲惡揚善法則的一部分。。”

“可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白露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寒。他嘴角倒難得地輕輕勾了勾,白露疑惑,只聽他道:

“白露,你學陰陽之術第一天學了什麽?”

白露想了想道:“道法自然……”

“嗯。道法自然,同樣,道觀陰陽,道聽魍魉。白露,這世間還有一條最強大的,甚至不能謂之規則的規則,叫做道。與其迷惑不解,不知其可,不如順其自然,且看它如何發展。”

白露擡起頭,眼中有光亮,正欲回他話,卻見他突然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她眼前。

随之,有噠噠的馬蹄聲傳來,她側過頭去,便見到一輛馬車停到了她身旁。

馬車的車廂簾子被人打開,面容清俊的某驸馬打量了她一眼:“去哪兒?”

白露一愣,“段……府。”

驸馬道:“你還真的去找段筠啊……你以為他是善類嗎,今天下午你在停屍間看到了他對那個女屍深情的全過程,他多半不會留你的……”

白露想跟他解釋自己并不是想找段筠,只是她是被郡主府請去的,總不能不明不白地走了。

可驸馬已經手一松,簾子一閉。過了一會兒,從車廂傳來他的聲音:

“上馬車。”

……

馬車颠簸中,白露看向窗外問驸馬道:“這是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白露瞥了他一眼,心想他這是大少爺脾氣又犯了吧。她也懶得答理,便也安安靜靜地坐着。

過了一會兒,她便看到燈籠掩映下“陸府”的大字。

所以,他們是要去驸馬府?!

“等一下!”白露突然喊道,盯着驸馬,“為什麽是來這裏?”

驸馬看到她的眼神好像一只警惕的小貓,有點好笑道:“你以為這是哪?這是我的府。你不會不知道我姓陸吧。”

白露在心裏悱恻道:原來他的口頭禪是“你以為”……

可白露一擡頭看到那個“陸府”兩字便立馬清醒道:“我……不去。”

“為什麽?本驸馬是好心才收留你,不然你今晚去哪住,去做段筠的劍下鬼還是露宿街頭?”

難道沒有一種選擇……是住客棧嗎?

白露搖頭道:“我可以住客棧……”

驸馬坐直腰清了清喉嚨道:“這麽晚了,京城的客棧價都很高,你付得起嗎?”說完看着她一身洗的發白的白衣袍。

白露吸了一口氣道:“不勞驸馬費心,我有……”

随之手往腰上的荷包裏一摸……

……裏面居然才幾個銅板。對了,她去陳府的酬勞二師兄還沒給她,昨天吃飯又是她掏的錢,所以……

驸馬看她的表情便了然了,擡起下巴道:“你有什麽?”

白露咬着下唇道;“那我也不去,我可以去……陳府,陳夫人肯定願意收留我。”

“為什麽?”驸馬叫道,“我府裏是有獅子還是老虎?現在好像本驸馬求你去一樣,不去算了,你去陳府吧,走着去,不送。”

說罷便從白露身邊跨過,直接下了馬車,白露也跟着下了馬車。驸馬下了車之後,便直直往府裏走,也不管她。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驸馬門前一片寂靜,兩邊就是空蕩蕩的街道,她感到一陣冷風,正猶豫着,擡頭便看到驸馬府的大門還開着,門童聽了主人的安排在寒冷的風中把着門,還在等着她。

這樣的情景好像不止一回,從山上他們巧遇時,他對她手下留情反倒被她卸了胳膊,以及後來在危險時刻把她撲下躲開了那只箭,到今天他的去去又回,和現在的離開留門。

她說不出的內心一動,低下頭便快步走上了階梯,走進大門後,門童把門給扣上。

她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要跟公主……說一聲。”

驸馬有些詫異,這才明白她想的原是這一處,他眼中目光閃動,片刻後答道:“不用,她晚上一般不在這住。”

***

第二天早上,幾乎日上三竿時,驸馬吃完了早飯對着一旁的丫鬟道:“昨天那個白露姑娘呢?”

“白露姑娘洗漱之後就在房裏一直沒出來,而且……”那個回話的丫鬟吞吞吐吐着。

“而且什麽?”

“她……一直在房裏……自言自語。”

不一會兒,驸馬就走到了她屋門口,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他知道她的世界很“熱鬧”,可仍是忍不住想,若他不知道,一定會覺得這樣的人不可理喻。那麽這麽些年來,她一直這樣,不知會被多少人認為是瘋子、有病,能活到現在也真是不易的。

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聽到她聲音越來越小,好像已經說完了,便推開門去。

門剛一打開,便看到她坐在凳子上愣愣地看着他,好像被他突然的推開門驚到了。

然而,随後,她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寒又因為驸馬的到來而突然消失時,不由得沉了沉呼吸道:

“驸馬……能不能,暫時先出去。”

驸馬:“你知道這是誰的府嗎?”

白露知道他的較真勁又來了,只好跟他解釋道:“我正在跟我的朋友說話。他因為你的進入,而沒法現身。”

“就是上次那個,看不見的朋友?”

“嗯,他叫寒。”

突然,驸馬像發現了什麽似的,驚道:“什麽叫他因為我進來,而無法現身?他很怕我?”

白露這才想起,好像還沒有告訴過他這個驅鬼體質的事,“不是,是因為驸馬你體質很特殊,是驅鬼體質。”

驸馬明顯大吃一驚,眼睛眨了眨,擡起手比劃道:“等一下,那麽說,那次在山上,我中了……我前舅母的煞氣是假的?”

白露擺手,“不,那次是真的,因為那是在晚上,而且山上有作過法,所以你的體質有削弱,但當時你觸到她的手時她的手就立即消融了……”

“我又看不到她的手……再等一下,那麽那次在山上你說我身上有很多惡心的小鬼,還讓我離你們遠點,其實也只是因為我靠近,你那個朋友就不能現身了?你在騙我!”

“……”白露道:“這……只是一時的玩笑。”

“那,第一次見面那晚,你把符貼到我頭上那次呢?!”

白露表情突然一緊,道:“對啊,為什麽那時那只貓靈可以靠近你?我當時都沒注意……”

驸馬不知她這回應是真是假,但對自己這體質還挺滿意,看她表情也像真的在沉思一樣,以為是她在逗他,也便慢慢平下氣來,問白露道:

“對了,你剛才在這裏和你的鬼朋友說了半天在說什麽?我聽到‘夢’什麽的。”

白露聽言,也将那暫時未想通的事先抛到一邊,擡頭看驸馬道:“恩,我昨晚被托夢了。”

驸馬被她突然沉下了的語氣感染,臉色也沉了下來,靜靜地等着她說。

只聽白露道:“托夢的,正是昨天在停屍間見到的那個姑娘。她叫莊蓮。”

“她不是可以直接跟你說話嗎?為什麽要托夢?”

“因為,她要跟我說她的故事,而她白日沒有機會和我說這些,只好将我帶進她的故事裏。關于她……和段筠段大人的故事。”

她與段筠之間有情,這是昨日他們都有目共睹的,驸馬并不算驚訝。

然而,在莊蓮那不算漫長的回憶裏,段筠和她是算不上情的。她想,他對她或許只是一種同情或是順從,而她負了他,這是毋庸置疑的。

作者有話要說:

☆、莊生迷夢(四)

作為莊義镖局的二小姐,莊蓮與姐姐完全不同。姐姐從小習武,武藝匪淺,性情堅毅。而比姐姐小兩歲的她,倒也不閑着,整天就是跟着镖師、镖頭家的小子們東跑西玩。以至于到十四歲了,也沒個擅長的武器,沒個拿得出手的功夫。

父親看她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實在着急,自己又事務纏身沒法親自教她,便在招镖師的時候專門給她找了個武術師父。

這師父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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