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回是高堂之上,夫妻對拜,他心中除了她還是她
融化一般,終于得到了超脫,逐漸消散。
寒在她身旁坐下道:“你現在怎麽想?”
白露嘆了一口氣道:“還能如何,我只能等了。我可以确定,我的符水在送進去前是沒有問題的,而二皇子中毒,則說明,要不是有人在符水送進去時趁機下了毒,要不就是二皇子是對符咒産生了反應。如果是第二種,則說明二皇子的病是與陰煞有關,那麽我就還有價值。”
“若是第一種呢?”
白露低下頭道:“若是第一種,就說明要害皇子的人是故意借我的符水對二皇子下手,二皇子就很危險,而我也逃不出幹系了。”
寒道:“不是第一種,剛才你被抓走後,我在那門前等了一會兒,聽到太醫在裏面說解讀之法,似乎并不是難解之毒。若是有人借此機會下毒,又豈會輕易讓太醫解了去。”
“那……那二皇子中的毒到底是什麽呢?”
寒點點頭,“我懷疑,他中了一種不易察覺的毒,可能因為你的符水化解了部分陰毒,使那毒素顯出。我以前就曾經見過這種毒,由一些心術不正的研習陰陽術的人制出來的。”
這話一出,白露覺得眼前明亮了許多,她道:“那意思是二皇子有救了,我也有救了。”
寒倒沒搭話了,白露想着難道還有什麽問題,卻聽寒慢慢道:“即便不是這個結果,你也不會沒救。”
白露聽後不禁莞爾,她心中感覺到一種細細的溫暖,她心想,跟寒的關系終于回到了從前了,她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終于落下了。
果然,白露平安無事地在牢中待到了晚上——沒有人來處置她,就說明二皇子那裏應該沒事了。
欣喜之餘,她又想到這個幕後黑手還沒有找到,這件事,不過才剛剛開了個頭。她還要等一個人。
當晚,獄卒都睡着之後,白露聽着牢獄的滴漏,也終于等來了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或者,已經不能稱為是人了。白露一直覺得,她一定還會出現,也一定知道些什麽。
當她一身黑衣站在白露面前的時候,白露站起身來,看着她灰暗的眼睛道:
“你就是杜衡是嗎?二皇子曾經的心腹?”
作者有話要說:
☆、心魔一念(一)
白露在很久之前曾學過看人面相,她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起書上說,下巴方正,眉腳上揚,唇常閉之人,性格堅毅,但女子有此面相,常福薄,多孤身。
她突然憶起,那天所見的二皇子的相貌,比之更甚,亦是命中有孤煞。
這樣的兩個人,若是碰到一起,白露想,不知又是怎樣折磨的一段曾經。
如今,白露問她是否是杜衡,那女子的表情也即是默認了。随即,她的聲音猶如夜中的琴聲,低沉道:“解藥在哪裏?”
白露不解道:“什麽解藥?”
“今天殿下是喝了你的藥,便一直昏迷不醒……”她盯着白露,一字一字道。
白露這才意識到,她是以為自己給二皇子下了毒。白露解釋道:“我給他喝的只是普通的符水,只是他之前身體便有異常,恐怕這符水催出了他體內的毒。”
杜衡仍是一臉懷疑,白露只道:“我若下毒,怎麽會做得如此明顯,而且怎麽會讓二皇子活到現在。”
聽了這句話,杜衡臉色方放松一些,她低着眼睛在想些什麽,白露終于将一直想問的問題問出道:“二皇子中毒這事,你可知道些什麽?”
杜衡蹙眉,擡頭道:“你問我?”
“昨日在亭中,我看你一直在他身旁……嗯,那他身上有沒有發生過什麽怪事?你既然是想救他的,倘若信得過我,那不妨告訴我。”
杜衡瞥了一眼不遠處站着的一聲不吭的寒,又看看白露道:“你是什麽人。”
“我是附近的陰陽先生,被請來治二皇子的怪症。這是我的朋友。”她指向寒道。
她微微退了幾步道:“這幾天倒來了很多陰陽先生和法師。你難道不是想抓我的?”
白露此時卻有些啞言,頓了頓,她才道:“我只抓害人的鬼。”
“呵,你怎麽知道不是我害了殿下?他們都是這麽以為的。”她的聲音帶着冷笑,卻有着難言的蒼涼。
白露心想,因為你還在喊他殿下啊,因為那天在亭中你看他的眼神。
“我若想捉你,昨日在亭中就能直接抓了你立了功,現在也不會在這兒了。”
杜衡擡頭看白露,白露只靜靜地看着她,她知道這些鬼魂大都敏感,她必須展示出足夠的誠意。
不一會兒,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地緩和起來,白露趁機問道:“昨晚你可有曾去過我的房間?”
杜衡搖搖頭,“我靠近不了寝宮。”
白露想了想,方小心道:“那,你為何留在這裏,還不離去?”
她說的離去自然是指去往冥間。若傳聞是真的,杜衡是被二皇子處死,既然她不為報複,又為何遲遲流連不去。
杜衡緊抿着唇,自死後,這是第一次與人再談起生前的事。
其實她從來都是不懼死的,在他手下,為他出生入死多少回,從來沒在刀劍面前眨一次眼。
所以,當那天,那把大刀插入胸口之時,劇痛之中,她也僅僅是悶哼過一聲。可是,當倒下時,看到那雙握着大刀的手展開手中被血污了的布帛,上面是他熟悉的筆跡,卻寫着要殺她的命令的時候,被刀劍刺穿的心卻如陡然掉入了寒窖中一般。
那種寒意,痛得連抽氣都來不及。
第一次覺得那麽難過,多麽委屈。
心裏一直在悲鳴,為什麽啊,為什麽。
還不離去,或許是想求一個答案,也是求一份奢望。
那個人終究是自己深埋心底的人,不能說,不能愛,所以不能想,也不能恨。
***
杜衡從十二歲的時候開始做殺手,她并不是同批人中最傑出抑或最聰明的。唯獨十六歲那年,二皇子齊佑選女侍衛,要完成一個埋伏殺人的任務。當時是寒冬時節,為了不暴露行蹤,她在冰窟下藏了一整天,待出來時全身都已凍僵了,背上的傷口凍得裂開一道大口,裏面的血液都帶着冰渣。
後來她高燒發了兩天,手腳差點就凍壞了。兩天後,她終于從昏迷中醒來,便聽說被選中做了二皇子的女侍衛。
她單獨見他的第一面,他說:“聰明的人我有,絕頂高手我也有,所以我看中的只是你夠狠。”
他坐在輪椅上,清瘦的身體微微前傾,手指冰涼,勾起她的下巴道:“對自己夠狠。”
杜衡進宮的第二天,便收到了任務,要她去劫獄,并劫獄失敗。
當晚,她在大牢中,一個人與數十名關官兵打鬥,終于腹背受敵,後背被不知道幾把長矛刺入的時候,她之前被凍腫的手指,輕輕地放開了手中的劍。
嘈雜中,她卻聽到劍落地時,“铛”的一聲,她耳邊卻忽然響起他那天清冷的聲音:
“我看中的只是你夠狠。”
“對自己夠狠。”
三天後,她被從大牢中解救出來之時,身上沒一塊正常皮膚,手腕上一片鮮血淋漓,她的一只手被廢了。
當時二皇子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為這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悲嘆,廢了一只手的女殺手,對二皇子而言還有何價值。對于沒有價值的東西,二皇子從來都不會眨一下眼。
然而,她被送回來之後,他竟将一瓶從西域尋來的極珍貴的藥膏用給了她的手,盡管最終她的左手還是不能再拿兵器了。
幾年後,她也才知道,後來他将廢了她左手的那幾個獄官都處以了極刑。
他就是這樣的人,陰戾而無常。
一個月後,杜衡身體基本恢複後,便被他調到了跟前,貼身保護他。
也是從那時起,她才知道,他們其實是一類人。
他的母後壽辰,太子邀衆皇子一同在宮中陪母後看戲,太子府的下人卻再給他倒茶時,“不小心”将剛燒開的茶水直接澆到了他的腿上。
當時已是夏初,衣着較薄,那熱水澆到他的腿上時,濕透的衣服下皮膚已微微透出燙傷的紅。皇後最心疼的便是他的殘疾,當時就焦急地抱着他喚太醫,後來近一個月都沒有理太子。
事後,她給他上藥時,看到他腿上被燙褪了一層皮,起了很多水泡。她才明白,他也是對自己極狠的人。
他們是一類人,他們都太不會愛自己。那時的他們并沒有想到,太相似的兩個人大抵是不能相愛的。
**
在他身邊的日子,過得卻也平靜,他不是愛說話的人,她也不是,所以她可以陪他從早看書看到尾,兩人卻不說一句話。
只是他漸漸養成了一些不大好的嗜好——他受苦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放過她。
他身寒體虛,幾乎每天都要喝一種極苦的藥,有一次,他突然問大夫,正常人能不能喝。大夫點頭了後,每次,他的藥,她都有一份。
她不知道他為何執着與此,也從不多問,每次他都要看她喝下後才喝自己的藥。
而她受苦的時候,他也從不放過。
有時候她會出去執行任務,每次帶着傷回來,他看到後都會親自去大夫給她療傷的過程。
大夫給她用藥、包紮,她疼得皺眉,有時候也會疼得吸氣,他就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書。
那時的她,便覺得,每回在他面前受苦疼痛,都會比平常時候感到痛得多。
她并不知道,疼,只有在在乎的人面前才是真的疼。
可惜她此生,曾經不知多少回,與他一同嘗盡苦澀,卻終究沒有同甘的緣分。
作者有話要說: 默然相愛,寂靜歡喜。這是我個人非常喜歡的一種相愛模式。
☆、心魔一念(二)
杜衡在二皇子齊佑身邊近一年的時候,終于來了新的人。
那人出現時,一身紅裙,面容妖冶豔麗,杜衡看到她的時候,遲疑了一瞬道:“師姐。”
這人正是杜衡的同門師姐,名喚赤瑾。當年,杜衡剛入門的時候,赤瑾剛好被一個富商買下,專門為其效命。而如今,齊佑能将其收歸囊下,定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赤瑾眼中微微起伏,瞥了杜衡一眼,嘴角扯出一絲笑道:“哦,是師妹啊。”
赤瑾來的第二天便不見人影,而當晚,她提着一只被血染透的手臂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杜衡推着齊佑從屋中出來時,赤瑾勾唇一笑道:“殿下,這是赤瑾的誠意。赤瑾的第一個任務,您還滿意嗎?”
她一身紅裳,被血染透,在夜色中顯得嗜血而美豔。
很明顯,齊佑是很滿意的。那天晚上,他和赤瑾獨自在屋中說了近半個時辰的話,杜衡一直在外面守着門,直到腿已經凍僵了,才聽到門的聲響。
杜衡扭過頭去,一聲紅裙的人從門中走出來,臉上帶着一絲冷豔的笑,連看也沒看她一眼,便直接走遠了。
“進來。”
夜色中他的聲音清涼如水,她走進屋去,他正坐在書案前,桌案上擺着十塊紅色的木牌。她走近後,才看清那牌子上黑字寫着的,正是她們十個女侍衛的名號。
在十塊牌子旁,還有一塊嶄新的木牌,上面寫着“赤瑾”二字。
她心裏不由一沉,腳步不覺放慢,走到他身旁。
他拿起“赤瑾”的牌子,正對着那十塊牌子,問她道:
“你覺得,應該換掉哪塊?”
他的聲音太平靜了,仿佛那只是一個游戲。她的目光從所有牌子上略過,也略過寫着自己名字的那塊,只覺得無比刺眼。
她沉默不語,手心冰涼,她不知道他這樣做的意圖。甚至,他将她的生死也擺到這張桌子上,就這樣讓她挑選,她心中在猜測着,可惜她總是猜不透他的。
齊佑的食指輕輕點了點手中握着的木牌,示意她該回答了。
杜衡悄悄握緊了拳頭,又松開,仿佛這樣能使她看起來不那麽緊張——他很不喜歡看到她緊張的樣子。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其中一塊木牌,上面寫着鬼珠。
“為什麽是她?”他緩緩道。
她垂下眼眸道:“三個月前,她去刺殺張大人,失手了。”
他的手指轉着手中的木牌道:“為什麽當時我不知道。”
“因為後來,我幫她殺死了張大人。您便沒有聽到消息。”
齊佑手中轉着的木牌停了下來,他突然伸出手,緩慢地将她左手的衣袖捋起。在她的左手腕處有一條極長極醜陋的舊傷疤,在舊傷疤上蜿蜒着一條很深的劍口留下的疤痕,那正是她三個月前幫鬼珠殺張大人時留下的。
那一晚,情勢十分兇險,劍口差點割斷了她的經脈。幸好那幾天,齊佑出門不在。
他看着兩條傷疤,一新一舊,舊的是他親自送她去受的,因此廢了她這只手。新的,是他安排鬼珠去死時,她突然闖入而致。當晚,他下足了人手,确保鬼珠可以為完成任務而喪命,可是中途卻聽到她也加入了打鬥,他趁着臉色,立刻下令撤去了人手。
即便如此,這條傷疤也差點要了她的命。
這一切她自是不知道,她低頭看着他的頭頂,他蒼白的手掀着她的黑色衣袖,目光停在了她的兩條傷疤上。
似乎過了許久,他才放下她的衣袖,擡起頭微微皺眉,他看着她的眼睛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條命是我的。”
她怔了怔,便立刻跪下道:“杜衡知錯,願意領罰。”
她低頭看着地面,拼命壓制住手的顫抖。
很久之後,她才聽見木牌翻動的聲音,緊随着“咚”一聲,鬼珠的木牌掉在她的面前,她将木牌撿起道:
“杜衡領命。”
赤瑾的加入,對她們并未有多大的影響。赤瑾來後,沒過幾天,便又消失在了這片宮殿。
杜衡從前便聽說,赤瑾最擅長的便是易容和模仿,所以極有可能被派去冒充什麽人。
又過了幾天,杜衡身邊的女侍衛便開始一個一個被換去,沒有人議論,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個月過後,她身邊也僅剩下兩個熟悉的面孔了,而這場安靜的殺戮終于也這樣結束了。
杜衡在他身邊三年,曾經看過兩次這樣的換血,而到第三年,當被換的人終于變成她的時候,她想,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別人總說她是特別的,所以,聽着聽着,還真以為自己是不同的呢。
不過是這樣。
那一年,離她在他身邊滿三年前的兩個月,她收到了一個任務:要去接從邊境來的一個和親公主。
迎親隊伍的人數衆多,她作為二皇子的人,被直接安排到了離公主最近的一隊。她早已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其實她也早就聽說,皇上已經準備将這次的和親公主許予二皇子齊佑。
她出發前,齊佑只簡單地吩咐了一句,保護公主。她照常領命,像以前出發的每一次一樣。
護送公主的一路尚算順利,只不過在快到京城的時候,遇到了一群蒙面之人。他們五十多人,從山路的上段躍下,将護送隊伍堵在了山路中間,一群人直沖着公主的轎子來。
她一直護在轎子旁不離開,不一會兒,便看到黑衣人已殺出重圍一路逼近轎子。她出劍迎戰,卻在第一回合交手時便識出了來人的身份。
與她交手的黑衣人手腕上有一個标志,那是二皇子手下的秘密護衛才有的标志。她驚訝之餘,退後幾步,看向其他黑衣人,在混亂的交戰中果然看到了熟人——赤瑾。她雖然蒙着面,但是杜衡一眼便能看出。
不一會兒,赤瑾就已經殺到了杜衡面前,她低低道:“讓開!”
杜衡看着其他黑衣人,有片刻的猶豫,可是齊佑只對她說要保護公主。杜衡再三猶豫之下,還是頂住了赤瑾的手中的劍。
兩人一交鋒,赤瑾下手便尤其得狠,杜衡的功夫不敵她,被她一直頂到轎子上。
赤瑾趁她沒注意,便向轎子中的公主刺去,随着公主的一聲尖叫,杜衡的右手臂生生擋在了劍前。劍入骨肉時,赤瑾也吃了一驚,杜衡便趁機用肘頂她的後脊。
赤瑾叫了一聲,反手杜衡抵到了一邊,看着她灰白的臉冷笑道:“你是真蠢還是想裝可憐。你左手已廢,若再失去這只手,對殿下還有何用?還是你以為殿下會顧及情面,留一個沒用的人。你當他是普度衆生的菩薩啊?”
最終,外圍的人逐漸聚了過來,赤瑾看了看周圍,二皇子交代她的她也已經完成,便帶着幾個黑衣人便離開了。
待她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她也成功護送公主到了皇宮。
在聖上面前,公主還稱贊了杜衡的護主行為。杜衡站在齊佑身後,低着頭默默地聽着。
公主說到杜衡為了保護她,不惜用她自己手臂擋劍時,齊佑摩挲着茶杯的手指突然停下。
在他身邊這麽多年,杜衡便知道,他此時心情不是很好。
最終,皇上誇贊了二皇子的手下忠心護主有功,又賜了二皇子齊佑府邸,待擇日完婚。
齊佑起身謝恩,可眼中是冷的。
一切都按他想象的在進展,皇上會調查行刺公主的事,最有嫌疑的自然是觊觎齊佑娶公主的幾個皇子,而他的人護主有功也讓皇上十分滿意。
沒想到的是什麽?他想過她會奮力保護公主,他也讓赤瑾跟她随便交手即可,可是沒料到她盡心護那個公主,已經到不惜犧牲自己手臂的地步了!
這一切,在他聽起來是那麽刺耳。
回去後,杜衡便收到口傳的命令,因她手臂受傷,不能擔任原職,即日起調到兵器庫,由赤瑾頂替她原來的位置。
她跪下領命,右手臂的傷口還在作痛,差點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第二天,她收拾了行李到兵器庫,一路上皆是冷眼,見了她便如瘟疫一般。
所有人心裏都很清楚,二皇子一不用無用之人,二不用做事不力之人。這兩條她都有,任憑功勞再大,怕是也躲不過今年這一劫。
她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到了這一刻,她卻也始終沒有恐懼過。
盡管如此,夜裏因臂痛而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之時,也會想,今天沒有她先喝藥,他的藥喝了嗎?他也會讓赤瑾先喝才會喝藥嗎?他會殺她嗎?她的那塊陳舊的木牌也會被扔到塵土裏嗎?
這些想法像細小的火焰撩着她的心,那麽微弱而卑微,卻又讓她輾轉不能忘。
一個月後,她的手臂終于好得差不多了。雖然很多招式還用不了,但基本的提劍拔劍已經沒問題了。
這一個月,她沒有見過他一次。只是偶爾聽說他好像染了風寒,什麽時候又發了脾氣種種。
又過了半個月,她終于再一次收到了命令——去城外将鄰國陪送的公主的嫁妝護送回京。
嫁妝都已經到了,看來婚事也近了吧。
她當天領了命,便即刻出發了。走的時候,還按齊佑的吩咐,帶了不少一群人去。
嫁妝有三大車,由她帶的人和官兵一同護送。而京城外的那段山路又易攻難守,所以她帶的人和官兵走了另一條比較曲折但相對而言比較安全的路。這也是齊佑交代過的。
護送的第二天傍晚,官兵們喝茶的時候,突然來了一群山賊打扮的人要劫貨。兩方見了面便打了起來。
然而這一切也在杜衡的意料之中,出發前,傳達命令的人便已告訴她,要她靈活保護這批財物,配合我方的人。
杜衡一邊和“山賊們”周旋,一邊适當地受些小傷,使一切都更自然一些。
打鬥了半天,她終于看到了熟悉的眼睛。那人是二皇子的親信之一,也是二皇子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杜衡在齊佑身邊時曾經與他多次接觸,知他為人忠誠可信。
他也一眼看到了杜衡,提着刀便從人群中殺了過來。
杜衡也一步步地向他靠近,兩個人都緩緩地向裝着財物的車後移。
兩人間僅隔一人時,杜衡揮劍欲斬殺那人,轉過身去,冰涼的刀峰便直接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她被刀直接沖到了後背的嫁妝車上,眼前是一片血色,她還下意識地抱住刀鋒,看着眼前的人從胸前拿出一張布帛,那布帛已被他胸口上濺的血染了色,他展開布帛,上面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字跡。
她眼前一片虛晃,只看到自己的名字,還有前面的“殺”字。
殺杜衡。她偏偏只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三個字。她從前是很喜歡看他寫自己的名字的,他的字跡清瘦而有力,字如其人,她曾經描摹過他筆下的她的名字。
那一刻,真的很疼啊,她的眼淚在不覺中竟流了下來。
面前的人道:“奉殿下密命,姑娘好走。”
他驟然拔出插在她胸口的刀,在她閉眼之際,重新插入她的身體,将她釘在了車上。确認她已經喪命之後,才拔刀離開,将手中的布帛撕成了碎片。
他擡起頭看那天的天色,正是傍晚,夕陽已下沉了一半,依然灼燒着天際。
宮中,齊佑正喝着苦澀的藥,擡頭望向窗外的天色,突然胸口一陣痛,如重擊一般,猛然将剛才還未咽下的藥咳出,伴随着血液的腥甜味。
日與夜之間,血色的交替。這一天,火紅的殘陽終于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
正如她的生命,他的殘生。
作者有話要說:
☆、心魔一念(三)
第二天一早,便來了人将白露牢房的門打開,請她出去。
雖是料到齊佑不會為難自己,但是也沒想到會這麽快便被放出來。白露跨出牢門前,問杜衡道:“今天距你離世,有多少天了?”
杜衡想了一下道:“今天是第十天。”
白露點點頭,對她道:“我馬上就要去見他了。我會把一切都弄明白的,你……可有什麽想讓我轉告他的?”
杜衡搖頭道:“不用了。我這條命本就是他的,這一切,我都認。”
寒卻突然開口道:“事情仍有蹊跷,在一切弄清楚之前,你也不用太難過。”
“而且,給二皇子下毒的人還沒找出來。這兩件事連的如此之近,其中未必沒有聯系。”白露補充道,“對了,杜衡,親那天手殺你的那個人,他現在在哪你知道嗎?”
“他死了。”杜衡道,“那日我死後,晚上他回來複命時,便被殿下賜死了。”
白露一震,“有沒有可能,二皇子從頭到尾都沒有想讓你死,是有人利用了那個親信,害了你。後來二皇子知道後,才殺了他。”
白露這麽一說,杜衡眉頭也是一皺,白露道:“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杜衡也擡頭道:“嗯。”
白露握緊了手道:“或許,我們想到的是同一個人。”
**
帶路的人直接将白露帶到了二皇子的寝宮前,便躬身退下了。
白露沿着臺階走上去,在門外便聽到了裏面的談話聲。
剛聽到那個聲音,白露就停住了。光聽聲音她也知道裏面還有誰,從她得知這麽早被放出來時,她就知道定是有人幫忙。
在這皇宮中,能幫得上忙的,還有誰。
她看了眼身邊的寒,他面上毫無驚色,她道:“是你,去找的他?”
寒淡淡道:“我能接近他嗎?”
對啊,白露這才反應過來,“那是?”
“是驚蟄。你昨晚入獄之後我便傳信給他,他派人找了驸馬吧。”
白露身後的侍衛已經在催白露進去了,寒道:“我反正也接近不了你們,我先去‘那個人’房間找吧。”
“好。這裏的事辦完,我就去找你。”白露道。寒點點頭,轉身便消失在了門口。
白露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手指抓着身上包的帶子,緩緩地走進了屋中。
一進屋,便看到二皇子坐在床上,驸馬就坐在床邊,看到她來,也只輕輕掃了她一眼。
“民女參見殿下,驸馬。”
齊佑讓她起身,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驸馬道:“先前并不知道,白露姑娘原來是妹婿的朋友。而中毒之事已經查清,還要謝謝姑娘的符水。”
白露看到他的臉色果然比先前好一些了,想是體內的毒應是除的差不多了。她道:“不敢,殿下貴體應該很快就能痊愈了。”
“來人。”齊佑揮手道,“給白露姑娘準備銀子。”
白露趁機瞟向齊佑周圍,只看到兩個穿着深色侍衛衣服的陌生女子,在一旁遠遠地站着,卻不是第一天所見的穿紅衣的赤瑾。
赤瑾今天不在?
銀子端來的時候,白露收了目光,手上卻遲遲沒有接下銀子,她看向齊佑:“殿下可有查出下毒之人……”
此時,齊佑臉上的笑容已經斂去,他随口道:“這事,姑娘就不用管了。”
白露猶豫着還想說些什麽,突然看到窗外寒的身影,他用口型對她說;白露,快過來。
寒剛剛去了赤瑾的房間找證據,現在這麽急着叫她,難道是發現了什麽。白露低頭握拳道:“殿下,既然無事的話,白露先告辭了。這銀子,待殿下病好後,白露再收。”
她看向齊佑的時候,目光與驸馬的剛好相撞,驸馬便低下頭掀茶蓋了。
白露心中莫名想到了剛才齊佑的那一句“妹婿”,剛準備離去,又低頭補了句:“謝謝驸馬。”也并未看他的回應,便轉身退下了。
白露跟着寒往赤瑾的房間走,她問道:“怎麽了?”
“赤瑾死了。”
白露微微一怔,心裏沒覺得輕松,反倒一沉,連忙加快了步伐。
剛到赤瑾所住的院子,她便看到從房門跑出一個一身紅衣的女鬼。
正是赤瑾。
随後,兩個面色蒼白,手持招魂鈴的陰差已經随她而出。
白露連忙跑了過去,攔在了陰差面前。而寒也已經從後面穿出,一把抓住了正欲逃跑的赤瑾。
“陰差大哥!”白露小心道,“陰差大哥稍等,我們還有幾句話想問這個魂魄。”
一個陰差臉上露出反感道:“怎麽又碰到你們。”
白露有些尴尬地笑着,随即想到以前驚蟄是怎麽應付陰差的,便在包中摸索了一會兒,終于找到幾錠冥間的金元,塞到了他們的手中。
“就一會兒,你們先休息一下。”
兩個陰差相互看了一眼,默默地把錢財收入囊中,不耐煩道:“那你們快點。”說完,他們便消失在了白露的面前。
白露舒了一口氣,轉過身去,寒正抓着一臉灰暗的赤瑾,她一臉狼狽,嘴唇還在顫抖。她看着慢慢走過來的白露道:“你不是陰陽先生嗎?你能救我嗎,我不想死!”
白露在她面前停下道:“你是因何而死?”
說到這,赤瑾一臉頹喪又帶着怒氣道:“還能有誰,我為他盡心盡力,我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殺手,可他居然三番兩次要殺我……我在他心裏還比不過那個沒用的丫頭!”
白露皺眉:“是你殺了杜衡?”
赤瑾冷笑道:“是他先要殺我的!那日他卧病在床,我偷看了他下的密令,他居然要我去護送那批東西,還要對我下殺手!所以,我幹脆把他的那條密令上的名字給改了……”
“真的是你?”杜衡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白露的身後,看着赤瑾。
赤瑾看到她更加猖狂道:“是啊,那天傳命給你,讓你去護送財物的人就是我扮的。”
是啊,杜衡心中立即了然,赤瑾最擅長的就是易容和模仿。她在齊佑身邊也有不少日子,可以模仿他的字跡也不足為奇。
所以他,其實沒想過要殺她嗎?
“杜衡,就連你自己不也認為他要除了你嗎?你現在這幅傷心的表情給誰看啊!”
杜衡擡頭,看着赤瑾道:“你呢,你怎麽死的?”
赤瑾咬牙道:“因為今天是第十天。自你死後,他就沒有再給過我解藥。”
“解藥?”白露納罕,杜衡也一臉不解,但随即,她的表情有了微微的變化。
看到杜衡的表情,赤瑾似乎更加氣憤道:“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服過那藥丸?”
杜衡眼皮輕顫,白露也已猜到那藥丸是怎麽一回事。她以前就曾聽說,那些主子為了控制手下的人,會給他們服下特制的毒,只有按時吃解藥才能活下去。
白露對赤瑾道:“你們都吃過那藥丸?”
赤瑾沒說話,便是默認了。
所有的侍衛都服下了那藥丸,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沒在他身邊超過兩年,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沒有嘗過他那苦澀的藥,除了她。
然而,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竟然要下令殺她,也除了她。
寒卻突然對赤瑾道:“所以,給齊佑下毒的人不是你?”
“下毒?呵,他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
白露和寒都沉默了。白露心中的預感更強烈了——不是赤瑾的話,是他嗎。他終于又要出現了嗎?
随着一陣鈴聲,兩個陰差已經回來了,赤瑾聽着他們手中招魂鈴,連忙捂着耳朵,表情也扭曲了起來。白露示意了寒一眼,寒已經帶着杜衡離開了這裏。
赤瑾抱着頭,看到杜衡被寒帶離,指着杜衡離開的方向紅着眼道:“為什麽不抓她……”她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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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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