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籃球比賽報名
上午調課,三節政治課連着一塊兒上,整個教室的氛圍跟外邊烏雲密布的天一樣,灰蒙蒙的,催人欲睡。
賀忻睡了兩節課,最後一節課實在是睡不下去了,政治老師抽背哲學內容,一排排輪着過去,要是平時賀忻肯定不願意背,罰站就罰站,但今天李言蹊轉過頭來囑咐了三遍讓他趕緊把相應的內容背出來,否則政治老師就會實行“一幫一”政策,讓他監督默寫,這樣他中午就沒辦法回去給李岸做飯了。
賀忻拳頭擺在那兒,滿臉的不情願,但一想到李岸可憐巴巴餓肚子的模樣,他煩躁地轉了兩下筆,還是将政治書翻到了第十八頁。
“輪到你應該是背這段,關于世界觀的學說。”李言蹊看了一眼前面背書的同學,在賀忻書本上點了點,“差不多三分鐘就要輪到了,這麽長一段,你背精華部分就行。”
賀忻用筆把這一段框出來,默念着拿本子抄了一遍。
李言蹊有點不放心,在最後關頭寫了一張小抄,黏在自己後座比較隐秘的位置上,以保賀忻一眼就能看到,但他被老師叫起來時,視線完全是朝着黑板的。
“人們對整個世界以及人與世界關系總的看法和根本觀點稱之為世界觀........”
賀忻沒帶什麽感情 色彩,也根本沒有停頓地把這一長段背了下來,很流暢,跟複讀機似的,李言蹊知道他之前肯定沒背過,書都是一片空白,這次完全是臨場發揮,居然基本意思全對地背出來了,挺讓人驚訝的。
本來老師都不抱什麽希望,手攥着默寫紙想要發給他,沒想到被啪啪打了臉。
“坐下。”政治老師贊賞地鼓鼓掌,朝前面沒有背出來的同學說,“考三十五分的賀忻同學都能背出來,你們呢!學習态度太不端正了!”
賀忻坐下的時候,李言蹊回頭把小抄給撕了,朝他豎了豎拇指。
賀忻用長腿勾了勾李言蹊的椅子,笑着說,“要是我好好學,真學霸的位置你就坐不上了。”
李言蹊小聲回道,“考三十五分的賀忻同學,我謝謝你。”
中午放學,賀忻趴在位置上睡覺,李言蹊走出教室又返回來敲了敲他桌子問,“你是不是在等我邀請你一塊兒回去吃飯?”
“臉呢。”賀忻擡頭捏了捏鼻梁,“我宿醉頭疼,太陽穴一蹦一蹦的。”
李言蹊想了想,把他從位置上扯了起來,“走吧,回去給你煮醒酒茶和面疙瘩。”
賀忻看了他一眼,整個人貼到他跟前,勾了勾嘴角說,“你他媽是不是在彌補昨晚讓老子睡地上的罪行?”
李言蹊沒說話,往前走了一步。
賀忻手插褲兜,非常不甘心的問,“我得罪你了?讓我貼着冷冰冰的地板睡了一晚上,你的良心不會痛嗎?”說着他指了指右臉,“我臉上蹭到的碳灰,你也視而不見,我今天早晨搓掉一層皮才把它擦掉,李岸知道他哥這麽冷血嗎?”
李言蹊轉開臉,走了幾步又轉過去面對他,“你喝醉了什麽樣你自己知道麽?”
賀忻被噎了一下,撞了撞他的胳膊,“什麽樣?”
李言蹊沒想到他能順着話茬問下去,他琢磨着該說點兒什麽,但又覺得不如讓往事随風,說出來顯得矯情。
昨晚賀忻說完那句“你左邊的酒窩比右邊的深”後,就閉着眼睛不動了,李言蹊放下靶子,走到他那兒遞給他紙巾,賀忻沒接,吐出的氣息裏混着濃濃的酒味,半晌睜開眼安靜地看着他不出聲。
李言蹊發現他環臂而坐,露出了清晰流暢的肌肉線條,揚起的脖頸又透着點少年獨有的清瘦鋒直,保持着這麽個姿勢不動,氣氛實在有些詭異,于是李言蹊站了起來。
賀忻用腳攔了他一下,繼而微微眯起眼睛,停頓片刻突然來了句,“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緊接着李言蹊感覺左臉頰的皮膚被什麽東西輕輕一蹭,他怔神,發現賀忻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窩。
如果李言蹊是女孩,這會兒應該狠狠踹賀忻一腳,然後潇灑地甩袖而去。
不會喝酒就別喝!
喝完撒酒瘋算什麽意思!
要臉嗎酒窩是他媽随便給人戳的嗎?
但李言蹊還是那個功力不太夠,心腸又非常好的李言蹊,他只是蹲在原地跟被定格了似的沉默了一分鐘,然後稍稍斂容,把他丢在地上自生自滅了。
雖然最後還是給賀忻扛了床被子,但李言蹊不是很想回憶昨晚的細節,姑且算是被一個男人耍流氓的事,其實挺丢面兒的。
“到底怎麽了?”賀忻有點好奇,“我酒量不怎樣,但吳睿以前一直說我挺安靜的,喝醉就睡。”
“呵呵。”李言蹊笑了下,裝傻道,“中午吃青菜雞蛋面疙瘩,還是肉末筍幹面疙瘩?”
“青菜筍幹。”賀忻說,“你走那麽快幹嘛?”
李言蹊加快腳步,将冷酷進行到底,愣是回家都沒再跟賀忻說一個字。
這周的學習任務比較繁重,有兩門課小考,周五還有家長會,針對這一學期的種種事項做一個具體明确的闡述,要求每個人都交一份學習目标上來,貼在教室後面的“仰望角”上。
賀忻從沒交過這些東西,嘴上向來說的好聽,不幹實事壓根就是屁,糊弄糊弄自己而已。
所以他随便填了一個,“成績總分超過李言蹊。”
把這東西交上去後,王美人心生一計,挖了個坑讓賀忻跳。
她準備了一個懲罰箱,讓大家抽簽,這學期誰沒完成目标,誰就要接受紙條裏小小的懲罰,全班同學見證。
賀忻點兒太背了,別人都是什麽擦黑板一個月,包幹區一星期,跑步三千米,他抽到的居然是高二下學期運動會開幕式穿女裝跳舞。
非常殺人不眨眼的懲罰了,賀忻敢确定他們王老師已經成功的對他粉轉黑了。
誰他媽理你,賀忻把紙條團成一團後,丢進了抽屜。
十一月初的運動會已經在籌備中了,他們班是文科班,所以每個男生都身兼三四個項目,拿不拿分不是最重要的,王美人的意思就是,走個過場博博存在感就行,畢竟他們班顏值很高,校花校草都在呢。
李言蹊報了四百米接力,三千米長跑和跳遠。賀忻報了八百米、兩百米、跳高和四百米接力,他們兩個爆發力和耐力都不錯,應該可以跟理科班的男生争一争。
這段時間恰好是南方的臺風時節,天氣很差,連續一個禮拜都是陰雨綿綿,操場上練習跑步的人都改成去室內打球了,賀忻偶爾會跟許瀾來上幾場,但許瀾這段時間也學乖了,一到點兒就準時放學回家,說是要改過自新了。
賀忻從他臉上的淤青看出了些端倪,确實被他哥揍慘了,倒黴孩子敢恨不敢言,日子過得挺凄慘。
那天打完球時間有點晚了,正值飯點,許瀾邀請賀忻去他家店裏吃飯,說最近換了個廚師,讓他品鑒品鑒。
賀忻跟他來到胡同口的第一家店,裝修得很小清新,四周都是綠植,擺着倆秋千和一架擺設鋼琴,門口白漆新噴的招牌上赫然寫了三個大字——養豬場。
“就這名字,沒人進店打你們嗎?”賀忻朝他比劃了下拇指。
許瀾拉着他往裏走,“進了我家的豬圈,就是我家的豬了,恭喜你,小豬佩忻。”
“滾蛋。”賀忻彎腰鑽了進去,店裏人還挺多,外面的位置幾乎都坐滿了,轉頭看他們,像極了一群嗷嗷待哺的小豬仔。
“陳師傅。”許瀾招呼着,“我跟同學進裏面包廂了啊,給我做兩碗龍蝦蓋飯。”
賀忻吃飯的時候不怎麽愛說話,許瀾埋頭風卷雲殘了一會兒,扯了張紙巾問,“吱個聲呗,味道怎麽樣?”
“吱。”賀忻頭也沒擡。
“操。”許瀾樂了會兒,“這麽老的梗還玩,你無聊麽。”
賀忻放下筷子,吐掉嘴裏的蝦殼說道,“無聊啊,我腦門上就差刻上這倆字了。”
許瀾仰頭喝了口湯,搓了搓鼻涕後,趴在桌上,用那種滿眼都是小星星的眼神看着他,特別遭人惡心。
賀忻說,“騙我回來吃飯就是為了讓我加入籃球隊吧。”
許瀾咧咧嘴露出了個笑,“這麽聰明又善良的你,應該不會再拒絕這麽楚楚可憐的我吧。”
“你哥哥電話多少?”賀忻擡了擡眼皮。
“我操,是不是兄弟啊。”許瀾滿臉憂傷,“這可是我最後一次一雪前恥的機會了,有你和李言蹊加入的話,一定能把他們都打趴。”說着拿出報名表推到賀忻身邊,“您就賞臉組一局?”
賀忻低頭瞟了一眼,許瀾已經擅自把他們名字都填上了,這人不到黃河賊心不死,還把李言蹊的蹊給寫錯了。
翻到後頁是比賽獎金類別,代表市裏參加比賽,得了第一名有一萬塊的獎金。
平攤下來,一個人也有兩千多。
賀忻不缺錢,他不想參加的比賽哪怕十萬塊都無法讓他心動,但李言蹊缺錢,前幾天他出去抽煙,聽見李言蹊壓低聲音跟人打電話,談的是李岸的上學問題,他沒趕上報名時間,現在再往學校裏塞名額就得多付一半的錢,加上李岸一個月需要吃的藥,靠李言蹊東拼西湊的工資,壓根負擔不起這兩座大山。
關乎于錢,李言蹊或許會重新考慮加不加入,多一千塊兩千塊也能為他捉襟見肘的生活添上一把希望的柴火。
賀忻将報名表折好,塞進褲兜裏,對許瀾說,“我回去問問他,他如果參加,那我無話可說,一塊兒上呗,反正無聊。”
許瀾差點跪地給他高唱征服,剛興奮地開了個嗓,他哥提着公文包進來,掐住了他後頸,往後一摟,“作業寫完了嗎?”
許瀾順勢想打,看見他哥不懷好意的笑臉後,十分沒有原則地伸手過去,“領子翻起來了。”
“德行。”許琛晏看向賀忻,問道,“東西好吃嗎?”
賀忻點頭,“還成,不看店名是一家好店。”
許琛晏笑起來,他今天沒有穿警服,看起來倒是比平日裏年輕了不少。
賀忻把書包背起來,看了一眼窗外暗沉沉的天,揮手示意道,“走了。”
許瀾給他撈了把傘丢過去,“下雨呢,這兩天降溫了,別感冒啊。”
許琛晏一手搭着他肩,一手揮了揮,“有空再來我家做豬。”
許瀾正樂着,被許琛晏一巴掌拍到腦門上,“趕緊寫作業去。”
賀忻撐開傘,覺得許琛晏跟許瀾耍起貧來的樣子還挺像,他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根煙叼着,走進了蒙蒙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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