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番外一 段霆
我不喜歡堂兄。
段家與我同輩的人都不喜歡他。
他總是仗着自己是家主長子的身份,趾高氣昂目中無人,把我們這些宗族弟子呼來喝去,當成奴隸一樣喝耍。
可我們都知道,堂兄之所以如此狂妄并非因為家主,而是在他的娘親。
家主在外面風光無量,可段家人都知道他怕老婆,不是因為有多寵她,單純只是怕。
靈墟段家和西仙源雲家自來有姻親,在段家人實力大不如從前的情況下,能有雲家這樣的後盾,可以确保其不被仙門六族中剔除。
“兄長太優柔了。”
父親不止一次這樣對我說。在他眼中,家主就像一條對家主夫人,或者說是雲家人卑躬屈膝的狗,為了不惹怒他們,什麽都可以忍受,什麽都可以妥協。
“他就是靠這個才坐上家主之位的。”
父親為此忿忿不平。
我是意外地聽父親提到過那個女子,被家主關在後院的小黑屋裏,平日裏忍受着非人的虐待。
她其實是家主的真愛,當年前家主在外面把奄奄一息的她撿回來,雖然不如親生女兒,但也待她不薄,她和家主就是青梅竹馬的存在。
可是她不能結元魄。家主不可能娶一個不能結元魄的女人。
據說家主夫人當年一眼就看上了家主,有的時候緣分就是那樣奇妙,父親因此而錯失了家主繼承人的競争,而家主娶了她。所以他能當家主。
只是令父親不齒的是,家主娶了她,卻将那個女人關在了後院,限制了她的自由,并且還強迫自己和他有了孩子。
那個女子特別美,美到清新脫俗人神共憤,盡管我只是貪玩時在後院遠遠地看了一眼她,卻總是無法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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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女人的孩子,名字就叫段衡。
他的眼睛和她一樣漂亮。
我第一次看到段衡時,堂兄揪着他的頭發,在風雪交加的除夕夜,将衣衫單薄的他重重摔在地上,然後踩着他的臉,笑着跟我們說:“這個小雜種,是我新的玩具。”
那個女子被發現了,被家主藏了十多年,終于被家主夫人發現了。而那時的段衡,才不過四歲的年紀。
托段衡的福,堂兄很久都不再捉弄我們。他新的樂趣是同我們一起,戲耍他的新玩具段衡。
一開始我下不去手,總是覺得有那樣一雙眼睛的人,應該是被人疼着寵着的,也許是我覺得那個女人太可憐了,所以總是對段衡網開一面。
也因此,堂兄就不爽了。
他突然開始針對我。比如,讓我當衆學狗叫,讓我脫光衣服在雪地裏奔跑,讓我跪在地上張着口接他吐的口水……都是一些我拼上性命都不會做的事。我即使不是家主的公子,但父親在段家并不是毫無地位,只要我橫着脖子說不幹,他實際上也并不會對我怎麽樣。
可是我拒絕的所有事,堂兄都一一讓段衡照做了。
我知道堂兄是什麽意思。因為我的懈怠,讓段衡如此被羞辱,他想惡心我,或者讓我知道,這樣微不足道的良善會讓別人陷入更加絕望的境地。
他想讓我覺得抱歉。
但是他想錯了,我并不良善。我并未因此而覺得對不起段衡,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是誰做的事,就該由誰承擔。
所以在堂兄欺辱段衡時,我像平常一樣,跟着其他孩子一起放心大膽地笑。
他娘親力弱無法保護他,他父親像從未有過這樣一個孩子一樣不聞不問,他最親的人都改變不了他的處境,我憑什麽覺得抱歉?
我在等。
等哪一天段衡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生活,而奮起反抗的那一天。
他被堂兄折辱時,眼睛冷漠無神,不哭不喊,就如行屍走肉。但我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他恨堂兄,或者說,恨所有我們這些段家人。
直到有一天,段衡不知道因為什麽,終于觸了堂兄的黴頭,向來只是拿他當樂趣的堂兄,那天居然想下殺手除去他。
他跪在地上,咬着牙,一句求饒的話都不說,堂兄手中的黑雷怒吼。倘若穿過段衡的胸膛,那我一輩子都等不到段衡翻身的那一天了。
我攔下堂兄。
“堂兄,你今天把他殺了,不僅家主那裏不好交代,咱們也少了個樂趣不是?再說,你才從天門山回來,要是抹殺幼弟的事情被天門山知道,段家肯定在天門山擡不起頭來。”
堂兄有些遲疑,因為天門山的關系,他确實在努力當一個乖寶寶。
他收起手中的黑雷,輕蔑地看着我:“你今日怎麽會為他求情?”
因為想看到有一天段衡親手報仇。
心中這麽想,面上我卻笑嘻嘻地貼着他耳朵道:“你将這個小雜種借給我兩天,等還給你的時候,我保證他比現在還有趣,如何?”
他不信,我就将在段霄那裏聽來的,如何亵玩男童的事跟他完完整整講了一遍,他終于肯放過段衡。
堂兄是個重口味的人,我向來知道。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光榮事跡還是被天門山知道了。家主出奇地頂住夫人的壓力,在祠堂狠狠地罰了他一頓,然後以仙術不精為由,将他拘在身邊,親自教授他仙法咒術。
段衡因此一直在我這裏。
恰好我到了年紀,要被送去天門山,段霄在我屁股後面賤兮兮地問我:“你是不是還要帶那個小雜種去啊?”
“小雜種說誰呢?”我回頭,冰冷的眼神将他後面的話都吓了回去。
段衡不是小雜種,有那樣美麗娘親的人,不是小雜種。
可當我站在段衡面前,等待他朝聖般感謝我救他于水火時,他嘴邊那抹諷刺的笑,讓我的表情一瞬間僵硬。
“我不會謝你。”他說。
我是不知道,一個一只腳已經踏出懸崖的人,怎麽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
但如我所想,段衡恨所有的段家人,這裏面,當然也包括我,雖然我并不覺得當年害他被堂兄那樣折辱應該抱歉,但段衡卻一定是因為那件事恨我了。
無所謂,我也并非是差這樣一個人情。
所以,一開始想好的,要帶段衡去天門山的說辭,被我爛在了肚子裏。
可段家宗族被送去天門山的弟子名單中,依然還是有了段衡的名字。
我隐隐覺得,也許并不只是我一個人對段衡感興趣,對段衡如何翻身,如何将這樣一個破落的段家踩在腳下感興趣。
一定還有這樣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腰疼使我甜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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