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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成長公主派人去接了三娘子過定遠侯府,賈管家亦趕到了定遠侯府求見,許老夫人聽是姚四郎帶了人來清點三娘子的嫁妝,也沒有多言,只抹着眼淚嘆息一聲。

楊老夫人聽了這話卻很是不悅,不滿的道了一句:“沒個規矩,哪有人上親家府上查點外嫁女的嫁妝的,這樣的事也就商賈之家能做得出來。”

福成長公主不喜楊老夫人用這般輕蔑的語氣說姚家,當即刺了一句回去:“如今勳貴人家都能作出克扣媳婦嫁妝的事來,姚四郎做這樣的事又能算得了什麽。”口中這般說,卻還是叫了下人去宣平侯府把姚四郎叫過來,免得他鬧出更大的笑話,連累了她的阿卿。

別人姚四郎可以不理會,福成長公主他卻是不敢忤逆,見她派人叫他過府,猶豫了一下,便吩咐下人繼續查點三娘子的陪嫁,之後又叫了一小厮去尋五郎到定遠侯府去,安排妥當後這才跟着定遠侯府的下人同往。

兩兄妹在定遠侯府外碰了面,三娘子咬了咬下唇,低聲說道:“母親脾氣不好,府裏的人又不好相與,四哥若受了委屈且別與他們計較,只當是耳旁風罷了。”

姚四郎咧嘴一笑,反過來勸慰三娘子道:“五妹妹不用擔心,我已經叫人去尋五郎來了,有什麽事都有他頂在前面,你莫要被她們唬住才是。”

若說早先三娘子怕是會心軟,被人連哄帶吓一番自是會乖乖的跟着許老夫人回了宣平侯府,如今她卻是打定主意絕不松口,以免因許二郎的事叫姚顏卿不好做不說,繼而還連累了他的前程,三娘子雖是一個軟性子,卻也有逆鱗,她與姚顏卿可以說是相依為命,最為看重這個弟弟,事關他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她這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氣。

許老夫人三娘子動之以情,又叫了宣平侯夫人過來與她賠禮,三娘子卻是避身讓開,口中柔柔道:“我與四郎君緣分已盡,硬湊在一起也不過是成了一對怨侶,反倒是鬧得府裏上上下下都跟着不安生,我亦知自己身份與四郎君委實不相配,這四年來委屈他屈就于我,心裏也是難安,與其日後成了怨侶,倒不如東南雀飛,您也好為四郎君尋一門當戶對的女娘來相配。”

許老夫人眸光一閃,有些對三娘子刮目相看了,不想她不在府裏這些日子竟叫這面團捏的人也有了脾氣,想來是有兄弟撐腰,這才底氣十足了。

“華娘這是恨上我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只要你消氣,要如何我都是肯依你的。”宣平侯夫人泣聲說道。

三娘子輕輕的搖了搖頭:“您無需這般說,不過是門戶不當之過,是我配不上四郎君,但求他讓我離去。”

“怎麽與你母親一般,竟說些孩子氣的話,和離可是這樣容易的。”楊老夫人嗔怪的說道,拉了三娘子的手,溫聲道:“好孩子,咱們女兒身最為不容易,和離不過兩個字,可你仔細想想,和離後你要不要再嫁?難不成再嫁的夫婿就能比現在的好了?聽我一句勸,夫妻還是原配的好,況且,你也要為你弟弟想想,五郎可不曾說親呢!有一個背了和離之名的姐姐,外人要如何想他。”

楊老夫人不愧是人老成精的典範,說出的話直擊三娘子要害,甚至紮了福成長公主的心窩,她待三娘子自是與姚顏卿有所不同,哪怕三娘子曾在她身邊生活過一段時日,可也不及姚顏卿在她心裏的分量,在她心裏,姚顏卿才是姚修遠真正的骨血。

福成長公主秀長的眉輕輕動了一下,因楊老夫人的話,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心頓時偏了去,想了下,便道:“你祖母說的也無措,阿卿如今正是說親的年紀,倒讓我費了不少的心,原他的出身就不貴重,說親上便挨了人家一截,若是在有個和離的姐姐,只怕相宜的婚事卻是談不成了。”說罷,輕輕一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偏心,我還是以你的意思為主,你若是真想和離,我便為你做這個主。”

福成長公主若是未提及姚顏卿的婚事,三娘子尚且猶豫了一下,擔心因自己之故拖累了他娶親之事,此時聽了福成長公主的話,那猶豫的心思頓時抛到九霄雲外,她實在不相信福成長公主的眼光,哪裏敢讓她為姚顏卿說親。

“我已是打定了主意母親,還請您成全。”三娘子嗓音一貫的柔和,語氣卻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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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成長公主輕蹙了下眉頭,沒有想到三娘子竟這般不為姚顏卿考慮,眼底便帶出了幾分不悅之色,只是說出的話卻是不好反悔,只淡着臉沒有做聲。

許老夫人見狀,忙開口道:“華娘,你祖母和母親的話說的無錯,你就看在給你弟弟說一門好親事的情面上,給四郎一個機會,我保不叫他在犯渾,你細想想,你若和離,叫人如何看你弟弟,他品貌再好也會因這事給耽誤了,你又怎忍心,再者,便是和離了,你要住到哪去,總不好留在京中住在你弟弟的宅子上,他将來娶了親你如何自處,若說回了廣陵,孤身一人的,叫人如何放心得了,便有你兩個伯母照看,時間長了,難道你堂嫂們就不會非議嗎?家和萬事興,你也不會忍心叫你兄嫂失和不是?”

姚四郎因堂內都是女眷,是以先前并未開口,如今聽了這話,卻是忍不住了,沉聲道:“這就不勞老夫人費心了,我姚家再不濟也養得起五妹妹,且家中嫂子個頂個的賢惠,絕不會有所非議。”

姚四郎說這話時,小厮正引着姚顏卿進來,他聞言朗聲一笑,撫掌道:“四哥說的沒錯,姚家還不至于落魄到養不起五姐姐,老夫人實不必擔心,若五姐姐願意另尋良人,我自會奉上陪嫁送姐姐出嫁,若姐姐不願意,便是養她一輩子又能如何。”

三娘子聽了兄弟兩的話忍不住紅了眼眶,眼中淚光滾動。

姚顏卿掏了帕子與她,低聲勸了幾句,随手拱手見禮,說道:“老夫人也不必尋了我姐姐與四哥來,我是三房長子,這事自有我來做主,您門第高貴,我姚家高攀不起,也不敢再高攀,還請高擡貴手放我姐姐一條活路。”

許老夫人未曾想姚顏卿瞧着一副翩翩俊美少年郎的模樣,開口說出的話卻是這般不留情面,她何曾被人這般頂撞過,眼底頓時閃過一抹怒色。

福成長公主聞言卻是出言勸道:“自來都是勸和不勸離的,你這孩子,便是心疼華娘受了委屈,教訓許四郎一番就是了,何必鬧得兩人和離。”

姚顏卿目光淡淡的看向福成長公主,聲音中透着冷意:“教訓他一頓他也未必會長記性,我又不是他家中長輩,何必為了讓他成人反倒讓我嫡親的姐姐受這樣大的委屈,您不知其中緣由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若您知曉,必不會覺得還有勸和的必要。”說罷,輕輕一擊手掌,他帶來的小厮便領了連個妙齡女郎款款進了屋。

宣平侯夫人瞧見這兩個女娘頓時一怔,随後反映過來自己上了姚顏卿的當,綠羅與紅裳并未被人牙子發賣,而是叫姚顏卿私扣下來,為的便是今日給她一個難堪。

綠羅與紅裳雙雙跪下請安,之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為三娘子叫起了冤來,把許四郎種種不堪添油加醋的道了個幹淨,便是收兩人為房,都說是強行逼迫。

宣平侯夫人被兩人之語氣了個倒仰,厲聲道:“一派胡言亂語,誰教的你們說這些污蔑四郎的話。”

紅裳紅着一雙眼睛,淚珠滾落在頰邊,泣聲道:“沒有人角奴婢,奴婢所言絕對是污蔑之言,奴婢願以死以證清白。”說罷,便起身,作勢要一頭撞死。

綠羅趕緊把人攔住,哭道:“你又了倒是痛快了,娘子的委屈又該誰來替她說。”

福成長公主被許四郎的行徑氣的渾身發抖,少年郎風流些也是有的,可卻不該這般下流,實在是太過不堪,聽了這些話她都覺得髒了耳朵。

許老夫人這一刻在沒有裝腔作勢,眼中泛着冷冷寒光,看向姚顏卿,沉聲道:“你可能代表姚家行事?”這話隐有威脅之意。

姚顏卿淡淡一笑:“家長長輩已叫我全權做主,再不叫姐姐受任何委屈。”

“好,我許家也不是沒皮沒臉的人家,既華娘不願意過下去了,許家也沒臉再挽留。”許老夫人自不相信自己孫兒會是兩個小丫鬟口中那樣的不堪,只是姚顏卿既有人證,又有她兒媳婦動了華娘嫁妝的物證,可謂是人證物證俱全,且瞧着他的樣子竟有魚死網破之意,她許家是白瓷,豈能與瓦罐相撞。

“如此甚好,既老夫人在此,我也無需等明日再登門了,一會便與老夫人同行到府上拿和離書。”姚顏卿微微一笑。

“好,我便叫我那不成器的孫兒寫下和離書,只盼你勿要後悔才好。”許老夫人對于姚顏卿的厭惡之情幾乎明晃晃的寫在了臉上,她承認自己失算了,才叫這毛頭小子占了上風,既他要他姐姐和離,她便成全了他,今日之辱卻是不敢忘懷,必要回敬了他,讓他明白一下做人猖狂的下場。

“我只會感激您老的成全。”姚顏卿嘴角輕勾,那雙慣來讓人辨不出喜怒的眸子此時陰冷的似淬了毒的利刃。

許老夫人點頭連聲道了三個“好”字,扭頭與楊老夫人道了今日叨擾之過,楊老夫人亦被這番變故驚住,她未曾料到許四郎竟是這般不堪,心中頗為慶幸沒将五娘子許給他,又覺得姚顏卿鋒芒過露,得罪了宣平侯府必沒有姚家的好果子吃,保不準還叫宣平侯府怪罪到定遠侯府,誰讓這樁親事當初是福成長公主一手促成的。

楊老夫人越想越是惱火,口中與許老夫人客氣了一番,卻眼風都為給姚顏卿一個。

姚顏卿亦不在意,只略一拱手,便叫姚四郎先帶了三娘子回臨江胡同,他則去宣平侯府拿和離書。

這一次宣平侯倒是痛快,命許四郎當面寫下和離書,随後姚顏卿命留在宣平侯府的下人把三娘子的嫁妝全部擡走,他則拿着羅鑫呈上的單子一目十行的掃過,哪怕宣平侯補了十萬兩的銀子還是有所差,零碎的他便當喂了狗,可有一樣他卻是要拿回來,漫不經心的一撣單子,姚顏卿與宣平侯道:“還缺了一尊漢白玉的求子觀音,還請侯爺尋出來後派人知會一聲,我好叫人來擡。”

宣平侯臉色微微一變,他自然記得那尊漢白玉的求子觀音,當日嫁妝送到府裏的時候,那尊漢白玉的求子觀音雕像惹得不少人豔羨,他心裏也曾驚訝于姚家的大手筆,竟舍得給華娘陪嫁這樣價值萬金之物。

“賢侄放心,我必會原物歸還。”宣平侯沉聲說道,不用想也知這東西落在了誰的手上,

姚顏卿微微一笑:“我自是相信侯爺的人品,絕不會貪圖五姐的陪嫁之物。”說罷,撣了下一塵不染的石青色官袍,提步而去。

許四郎立在一旁,看着一箱箱東西被擡出宣平侯府,在看向姚顏卿時,眼光幾乎可以吃人,姚顏卿卻是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過,至于他那威脅之言何曾會被他放在心上。

出了宣平侯府,他回身仰頭看了一眼高高懸挂的匾額,露出一個冷笑,想要威脅他,也要瞧瞧自己還有沒有這個本事,還當如今是先皇在位,宣平侯府依舊煊赫不成,他且先拿許二郎開刀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何為日薄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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