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番外·小時候】2 (1)
【番外·小時候】2
蘭月以為自己捅了這麽大簍子,肯定要遭到全班同窗的報複了。她惴惴不安地過了一個晚上,第二日來到班裏的時候,見邊巍正在和孫胖鬥螞蚱,圍了一圈的人在瞧。
沒有人找她麻煩,也沒有人搭理她。蘭月在座位周圍仔細瞧了瞧,并沒有什麽故意吓人用的小動物。他們這是怎麽了?這麽大一件事,就這樣風平浪靜的過去了?
夫子來了,他們把螞蚱扔到窗外,乖乖上課。課間的時候,蘭月以為邊巍會有點什麽動作,可令她奇怪的是,小霸王一直興高采烈的讨論着自己的螞蚱,根本就沒提昨天挨打的事。
秦立也是寒門子弟,不過一般的寒門學子都有點唯唯諾諾,他不一樣,敢說話。快上第二堂課的時候,邊巍說的敗了興,他就趁機說道:“邊巍,聽說你家的甜竹林是咱們蘇城最大最好的,四月裏的甜筍最好吃了,明日休課,能不能讓我們去你家林子裏挖甜筍呀?”
提到好吃的,小家夥們都來了興致,紛紛附和着說也要去。邊巍滿不在乎的把手一揚:“行啊,都來吧,說好了,要來就都來,我讓管家準備好午飯,咱們一起吃,多熱鬧啊。”
“好啊,好啊!”衆人拍手稱快,可以去山林裏撒着歡兒的玩耍,有誰不樂意呢?
蘭月不知道他說的都來是否包括自己,不過她很想去挖甜筍。這個季節的菜蔬很貴的,像甜筍這麽好的菜在野外早就被搶光了,只有私家園林裏有剩餘的。糖比鹽貴,可是甜筍曬成幹兒就能當糖用,放在菜裏、粥裏都好吃。
放學之後,同窗們都走的差不多了,邊巍收拾好書包正要往外走,卻被蘭月扯住了袖子。“邊巍,我也去你家竹林裏挖甜筍嗎?”
邊巍詫異地看她一眼:“不是說好全班的嗎,我連你的飯都打算好了,你不想來?”
“不是啊,我很想去的,可是我以為你不樂意。昨天,你因為我挨了打……”蘭月嗫嚅道。
“嗨,不就打了幾下戒尺麽,這算什麽大事?你就一起來吧,咱們一個班的在一起玩一天,多好玩啊。”邊巍已經把昨天的事情忘了,歡歡喜喜地拉起蘭月的小手一起往外走。
蘭月可不想這樣被他牽着手走,趕忙抽了出來:“你先走吧,我的書包還沒收拾好呢。”
“行,那我走了,明天你一定來呀。”邊巍笑嘻嘻地離開了,蘭月看着他的背影莞爾一笑。
婁慕臺到門口來叫蘭月回家的時候,就見她正站在那裏傻笑。轉頭望一眼剛走到庭院中的邊巍,他似乎明白了什麽:“蘭月,今天怎麽這麽高興啊?”
蘭月背上書包飛快地跑了出來,跟着房東哥哥回家。“慕臺哥哥,明天我們全班都要去邊巍家的竹林裏挖甜筍了,我已經兩年沒吃到甜筍了,鄉下野竹林裏的甜筍根本就搶不上,以前還是我爹爹去挖來的呢。”
婁慕臺點點頭:“邊巍雖然是個小霸王,不過也是個仗義的,現在年紀小,難免調皮些,以後就好了,說不定他會成為你們班的頂梁柱呢。”
蘭月此刻也覺得邊巍人不錯,起碼夠豁達,不會因為一些小事斤斤計較。
回家跟娘說了挖甜筍的事,芸娘也很高興,給蘭月找了一個小麻袋,讓她多挖點回來。第二天一早,蘭月吃飽了飯,就把小麻袋卷成一卷,用繩子捆了,拎上一把小鎬頭,早早地去學堂門口集合了。
富家少爺們不會在意幾個甜筍,他們只是想單純的玩而已,都是兩手空空的嬉笑打鬧,讓自家小厮拿着鐵鍬和籃子。
和蘭月一樣自己抱着工具和麻袋的,都是寒門學子,其中秦立抱的麻袋最大,可見是要大幹一場的。蘭月悄悄往秦立身邊湊了湊,這樣會顯得自己的麻袋小一點。
邊巍帶着兩個跟班邊小五、邊小六來到門口,見大家都來齊了,高興地大手一揮,挖筍大軍朝着城外走去。小男娃們自然不肯規規矩矩的走,一路上嬉笑打鬧,到了郊外的時候,已經喊的嗓子都幹了。
這是自家大少爺第一次宴請同窗,管家不敢怠慢,早早地等在了莊子門口,見小爺們來了,點頭哈腰地請大家進去。竹棚裏已經備好了茶點,都是極為精致美味的。小男娃們一擁而上,連手都不洗,就歡快地吃喝起來。
蘭月第一次吃這麽好吃的糕點,茶也特別香,吃着真過瘾!只不過,這些人喝茶都是飲牛一樣的,沒有慕臺哥哥那麽優雅。
吃飽喝足,小男娃們撒腿跑進竹林,起初大家興致都很高,掄圓了鎬頭、鐵鍬比賽,看誰挖的又多又快。邊巍連着挖了五個甜筍出來,扶着鐵鍬瞅瞅衆人,哈哈大笑。“我家的甜筍還是聽我的話,看我挖的多快。”
兩個跟班趕忙跑過來收起五個甜筍:“這可是咱們家大少爺親手挖的甜筍呀,拿回家給老太爺吃,老太爺肯定特別高興。”
胖乎乎的孫滂挖了三個就累的滿頭大汗了,在青草地上一坐,剝開一個甜筍吃了起來:“真甜呀,我年年吃甜筍,卻都沒有這個甜,你們快嘗嘗。”
一聽這話,幾個富家公子都不挖了,坐在草地上剝甜筍吃。蘭月望了他們一眼,又看看專心挖甜筍的秦立,決定跟着秦立學,先挖夠了再吃。
秦立感受到了旁邊的目光,轉頭一瞧是蘭月,就低聲說道:“蘭月快挖,別管他們,咱們挖夠了回家吃,一會兒他們回去的時候,咱們就不能留下挖了。”
蘭月點點頭,高高揚起小鎬頭,努力挖筍,很快就裝滿了半麻袋。她擦擦額頭的汗,繼續幹活,卻沒想到,吃了幾口甜筍,閑着沒事的邊巍又來找她的事兒了。
莊子上有一條彪悍的大黃狗,跟別人都不親,就跟邊巍親。他去把狗牽了來,想吓吓蘭月。你不是不怕小動物嘛,這次讓你見個大的。
他牽着大狗撒着歡兒跑過來,快到蘭月身後的時候,就撒開繩子把狗往前一推:“大元帥,去。”
大黃狗歡快地沖向蘭月,圍着她跑了一圈,停下來,虎視眈眈地盯着她。蘭月剛把一個甜筍放進麻袋裏,看看自己快要裝滿的袋子,很是滿意。蹲久了忽然起身頭有點暈,忽然看見身邊站着一條黃狗,恍惚間竟以為是蘭家莊的鄰居王奶奶家的大黃,就擡手摸了摸狗的頭頂。
許是被她摸的很舒服,大黃狗竟然一臉享受的模樣,仰起頭配合着她的動作,還乖順地搖起了尾巴。
邊巍在一旁氣的,雙手叉着腰,使勁兒瞪眼,指着狗鼻子大罵:“你個大叛徒,白喂你肉吃了。”
蘭月這才發現狗的主人跟在後邊,這不是自己認識的大黃。她收回手來,可是那條大狗卻像是沒被摸夠,竟然湊上前來,用狗頭在蘭月腿上蹭。
這下邊巍氣的就差七竅生煙了,走過去牽起繩子,把狗拽回籠子裏,吩咐小厮餓它兩天。雖是被大叛徒氣個半死,卻也沒影響邊巍請客的熱情。中午這頓飯十分豐盛,十幾個孩子坐了滿滿一大桌,吃的嘴角流油,直打飽嗝。
蘭月一邊吃一邊覺得可惜,可惜娘不能來,真希望娘也有機會吃一頓這麽好的飯。吃飽喝足,大家歡歡喜喜地回家。秦立背起自己的大麻袋,吭哧吭哧走的特別帶勁。蘭月就不行了,她年紀小,身體又弱,即便麻袋比秦立的小了好幾圈,可背在她身上就顯得特別大。從後面看,幾乎看不見人了,只瞧見一只麻袋自己在走路。
邊巍實在看不下去了,吩咐跟班邊小五幫蘭月背着。蘭月自然不好意思麻煩人家,畢竟人家肯白給這麽多甜筍,還管一頓飯,已經特別不好意思了。
“蘭月,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要是不讓小五背,這些甜筍你就留下吧,不給你了。”邊巍板起了臉。
秦立趕忙在一旁打圓場:“蘭月,這麽好的事你還不趕緊從了,你要是特別樂意背,就替我背吧。”
蘭月只能乖乖的把麻袋交給小五,羞澀一笑:“謝謝你啊,邊巍。”
邊巍得意的笑笑,心裏已經有了下一步的計劃。他也要跟着去蘭月家瞧瞧,若是她家特別困難,以後就不欺負她了。若是一般人家,條件還是可以的,以後就繼續拿她尋開心,畢竟學堂的日子太難受了。
到了兩扇紅漆大門前,蘭月真誠地鞠了個躬,感謝邊巍和幫自己背麻袋的邊小五。邊巍擡頭望了一眼三間青磚大瓦房,心裏頭笑了,看來她家也不算太差呀,還是可以繼續鬥智鬥勇的。
芸娘見蘭月背回來整整一麻袋的甜筍,趕忙接了過去,既高興又心疼:“你怎麽挖了這麽多呢,是不是把肩膀都勒紅了?”
“沒事兒,是我同窗家的小厮幫忙背回來的。我只負責挖,不過挖這些筍也沒費太大的力氣,他們家林子裏的甜筍特別多,還沒被挖過,可好挖啦。”在偌大的山林裏,她那一小麻袋甜筍并不顯眼,可回到自家的小廚房裏,就顯得特別多了。。
母女倆剝了筍皮,洗淨甜筍,趁着鮮嫩就吃起了生的。蘭月剛剛吃過飯,還不餓。芸娘可是餓壞了,吃着鮮嫩多汁的甜筍特別解饞,滿臉歡喜:“我家小月真能幹,還能交到這麽好的朋友,讓咱們白挖這些甜筍來。”
蘭月知道娘親一向舍不得吃好東西,把好的都留給自己。此刻見娘吃的高興,她心裏也非常歡喜。可是不知為什麽,芸娘吃着吃着就落下淚來。
蘭月趕忙安慰母親:“娘,您別哭呀,您要是愛吃,等咱們吃完了這些,我跟邊巍說說,再去挖幾個來,他應該也能同意的。”
芸娘擡手用袖子抹了一把淚,說道:“你爹那個窮命鬼,這麽好吃的甜筍,他卻吃不到。”
提起爹爹,蘭月也想哭。她咬了咬唇,哽咽着說道:“娘,我前兩天做夢,夢見爹爹了,他說很快就回家來。”
芸娘堅定的點了點頭:“對,咱們要相信你爹,他肯定會回來的。來,小月,咱把這些甜筍曬成筍幹,慢慢吃,夠吃一年了。等這些甜筍吃完的時候,你爹肯定就回來了。”
母女倆把一麻袋甜筍清洗幹淨,切成薄片在院子裏晾曬,芸娘還特意做了兩大盤香烤甜筍鍋貼,讓蘭月給吳婆婆和婁慕臺送過去。
忙活了一中午,芸娘該去繡坊上工了。蘭月乖乖的端着兩大盤子甜筍往後宅走,既然要路過慕臺哥哥的房子,那就先給他一盤吧。
蘭月進門的時候,婁慕臺正在默寫一本書,聽說她和同窗們玩的開心,他也真心的替她高興。
沒有和他多說,蘭月趕忙端上另一盤到後宅找吳婆婆。吳婆婆正在屋裏裁布料,看樣子是要給旁邊的小娃娃做衣裳。兩歲的葛小班在床上呼呼大睡,身上蓋着一個薄薄的小被子,露出圓圓的小腦袋,特別可愛。
“婆婆,這是我娘做的甜筍鍋貼,給您送來一盤嘗嘗。”蘭月乖巧一笑。
吳婆婆放下手中的剪刀,拿起一塊嘗了嘗,連連點頭:“真好吃,外焦裏嫩,甜水還挺多。婆婆嘗了一塊就夠了,你拿回去吧,留着你們慢慢吃。”
吳婆婆知道他們孤兒寡母的日子不好過,自然不肯從他們嘴裏搶吃食。
“沒事的婆婆,我們家還有好多呢,我今日去我同窗家裏挖來的,挖了一麻袋。”小姑娘頗為自豪的挺起了胸膛,一張嬌俏的小臉兒映着午後暖暖的陽光,特別好看。
吳婆婆笑了,愛憐的摸摸蘭月的頭:“小月真是個能幹的好孩子,只可惜是個小男娃,要不然我們家還真想留下你當媳婦呢。不過男娃有男娃的好,長大以後能掙錢養家,能保護你娘。你娘為了養活你可不容易,以後得好好孝敬她,知不知道?”
蘭月認真的點點頭:“嗯,我知道。婆婆您忙吧,我去找慕臺哥哥念書了。”
“好,小月真乖。”吳婆婆送她走到門口,瞧着她歡快的走去婁慕臺的屋子。
經過一個月的學習,蘭月的《千字文》已經跟上了夫子的進度,目前正跟着婁慕臺學《三字經》。有《千字文》做比較,學習《三字經》就顯得比較簡單了。
就着桌子上的一盤香烤甜筍鍋吧,兩個人邊吃邊學,偶爾打趣兩句,時光輕松而快樂。
吳婆婆抱着葛小班進門的時候,正好是背完了一段《三字經》,中間休息的時候。婁慕臺在喝茶,蘭月在吃甜筍。
“你們倆幫我看會兒孩子,我那衣裳還差兩個袖子就做完了,這小家夥睡醒了,非要拉着我往外跑,就是不肯讓我縫完那幾針。”吳婆婆把葛小班交到婁慕臺手上,轉身就往外走。
“婆……”小男娃不肯乖乖留下。掙紮扭動着撲向外婆。
蘭月一見,趕忙拿起一 塊甜筍鍋巴給他:“小班,這裏有好吃的,快吃啊!”
葛小班一見有好吃的,這才安靜下來。二人一個抱着,一個哄着,小男娃乖乖地吃了起來。蘭月見他一邊吃一邊蹭,把兩個臉蛋兒都蹭髒了,就用自己的帕子輕輕柔柔的幫他擦。
“蘭月,等你将來有了孩子,肯定是個慈父。”婁慕臺抱着孩子,笑吟吟的看着蘭月。
蘭月擡起頭來,與他坦誠的目光對視一眼,幹笑了兩聲:“嘿嘿!也許是吧,我覺得你肯定也是啊,你看你抱着孩子多有耐心,他肯乖乖讓你抱就不錯了,以前在蘭家莊的時候,鄰居王奶奶家的小娃娃都不肯讓我抱的。”
剛誇了一句葛小班,小家夥就十分不給面子的在婁慕臺懷裏扭來扭去,像是掙紮着要下地的模樣。
婁慕臺只得把孩子放到地上,想帶他到院子裏去玩一會兒,可是沒等邁步,“嘩”的一聲,小男娃直接在地上尿了。
婁慕臺怕他尿了褲子,搶步上前,蹲在地上抱起他兩條小短腿兒,讓他尿的更方便些。
一連串的動作,只在眨眼之間,蘭月沒搞清楚狀況,就彎下腰探頭去瞧。這一看,剛好看到個小班撒尿的樣子。他穿的是開裆褲,看的特別清楚。
蘭月不是沒見過穿開裆褲的小男娃,只是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直接面對,還是第一次。她白淨的小臉騰的一下紅了個透,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
葛小班撒完了尿,掙紮着想落地。婁慕臺卻不肯撒手,朗聲喊蘭月:“蘭月,你看看他拉粑粑了沒有?屁股是幹淨的嗎?”
雖然只是一個兩歲的小娃娃,可蘭月真的不想看……
可是不看又不行,只能硬着頭皮把頭湊過去瞧了瞧:“是幹淨的,你把他放下吧。”
“蘭月,你臉怎麽這麽紅?”婁慕臺好奇問道。
“沒……沒有啊,沒什麽,是我被太陽曬的。對對,就是太陽曬的,我去河邊洗把臉啊。”蘭月落荒而逃。
小家夥不肯在屋裏悶着,邁開小短腿兒,追着蘭月的腳步往外跑。一直跑到了露臺邊的臺階上,摔了一個屁股墩兒。
婁慕臺笑呵呵的抱起他走下臺階:“蘭月,你洗完臉,幫他洗洗屁股吧。”
洗屁股……
蘭月愁得簡直不知說什麽才好,索性臉都不洗了,搶過葛小班抱着,哼哼唧唧的說道:“我不知道該用多大勁兒,怕弄疼了他,還是你給他洗屁股吧。”
婁慕臺也沒多想,就掬起一捧水,認真的幫葛小班洗屁股。洗完之後,發現蘭月的小臉兒更紅了,可是這個時候紅日偏西,他們蹲在房屋的陰影裏,并沒有被陽光曬。
蘭月心裏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生怕被神童哥哥追問。他聰明過人,還怕他一下子看穿自己。好在葛小班調皮,回到露臺上撒腿就跑。二人趕忙去追孩子、哄孩子,沒有人再關注她緋紅的臉色了。
第二日去學堂上課,蘭月發現全班同窗更加和氣可親了,畢竟課下在一起玩耍,和課上在一起念書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她心裏一下子就輕松了不少,看來以後可以輕輕松松的念書了。
可是,她高興得太早了。
消停了兩個月之後,百無聊賴的邊巍又開始琢磨壞點子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蘭月從來不去茅房啊?”同窗這麽久,邊巍從來沒見蘭月去過茅房。
一到課間,小男娃們三三兩兩的勾肩搭背去茅房是最常見的事情,可是大家确實沒見蘭月去過,于是孫滂貢獻了一個壞主意。
第二天上課前,邊巍帶來了兩大包糕點,請全班的同窗一起吃。蘭月知道他仗義疏財的性格,也沒多想,就跟大家湊在一起吃了兩塊兒,邊巍看她吃的少,還特意多塞給她幾塊。
沒下課就有人忍不住了,跟夫子請了假,飛快的往茅廁跑。蘭月也覺得自己肚子咕嚕咕嚕的,她用雙手按住肚子,咬牙忍着。
終于,時辰到了,夫子宣布了下課,轉身出門。蘭月捂着肚子就往中院跑,卻忽然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她扭頭一瞧,竟是邊巍和孫滂追來,吓得她沒敢直接進後院的茅房,而是跑進甲班去找婁慕臺。
蘭月先看了一眼班裏的人數,三名學子都在,看來那茅房應該是空着的了。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婁慕臺的袖子:“慕臺哥哥,我肚子疼想去茅房,可是邊巍和孫滂跟了來,好像要幹壞事的樣子,你能不能幫我守着門口,別讓他們進來。”
婁慕臺看她滿臉焦急,額頭都冒汗了,自然滿口答應。跟着她出了門,站在茅房門口幫她守着。
邊巍一瞧機會來了,繞過婁慕臺就想往裏沖,可是就算他壯的跟小牛犢子似的,終究也只是一個八歲的小男娃,婁慕臺已經是十二歲的少年郎了,比邊巍高了大半個頭。他一把抱住邊巍,厲聲喝道:“你幹什麽,裏面已經有人了,你去前院。”
邊巍自然不肯,嘴裏嚷嚷着:“不行啊,我忍不住了,現在就要去,你快讓我進去啊!”
婁慕臺死死抱着他不撒手,使勁往前一推,就把他推出了幾步遠:“我不會讓你進去的,你要去就去前院。”
邊巍轉頭瞧了眼孫滂,焦急的喊道:“胖子你幹什麽呢?快拉住他呀,不然我怎麽進去?”
誰知孫滂的肚子忽然一陣絞痛,哎喲了一聲,撒腿就往前面跑:“邊巍,我讓你少放點巴豆,你這是放了多少呀?我受不了了,要趕緊去茅廁。”
邊巍氣得一跺腳,直起了腰,指着孫滂的背影怒罵:“你個沒出息的,誰讓你吃那麽多,你要少吃兩塊不就沒事了嗎?”
蘭月這才明白,原來是邊巍故意下的巴豆。這小子太壞了,肯定是因為沒見自己上過茅房,覺得蹊跷,才故意想出了這麽一個壞主意。幸好有慕臺哥哥幫自己守着門,要不然……
回到學舍裏,蘭月狠狠的瞪了邊巍一眼,十來天沒有搭理他。
不過日子久了,這點小仇恨也就慢慢淡忘了。打打鬧鬧間過了幾個月,再沒有發生什麽大事。臨近中秋,蘇城來了一個專門演皮影戲的小戲班子。皮影戲是孩子們的最愛,班主也很聰明,直接把攤子擺在了學堂附近。
放學之後,大家都看到了皮影戲的棚子,趕忙跑回家吃晚飯。等夜幕一落,這邊鑼聲一響,就牽着自家的大人來這裏看戲了。
這出戲演的是哪吒鬧海的故事,神氣的托塔天王,鼓着大肚子的李夫人,活靈活現的哪吒,還有一條惡龍,小男娃們看得特別起勁兒。
第二天到了班裏,大家還在興高采烈的讨論昨天的皮影戲,只見邊巍啪的一拍桌子,蹭地一下站在椅子上:“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昨天小爺已經把皮影戲攤子買下來了。今天放了學,咱們就去攤子上随便玩兒,咱們自己演。”
這一下大家都激動得手舞足蹈,紛紛搶角色,這個說要演黑龍,那個說要演托塔天王,卻沒有人說想演哪吒,因為大家都知道,主角肯定是邊巍的。
可是人們沒想到的是,邊巍并不想演哪吒。
“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家夥,我才不想演呢,我要演就要演他爹,托塔李天王多神氣呀!”一邊說着,他從椅子上跳下來,端着自己的沉香木筆筒當寶塔,在屋裏大搖大擺的走了起來。
“好好好,太像了,你演的太像了!”衆人拍手稱快,蘭月也好奇的瞧着他,卻沒有說話。
可她即便不說話,還是吸引了邊巍的注意,就在那家夥走到夫子的講桌前,轉身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蘭月,笑嘻嘻說道:“蘭月你給我演媳婦吧,你看你白白淨淨的,跟個小姑娘似的,就适合演人家媳婦。”
小男娃們哄堂大笑,蘭月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啐了他一口說道:“呸,誰要給你演媳婦,像你這種滿肚子壞水兒的,将來肯定打光棍,有人樂意嫁給你才怪,我要演觀世音菩薩。”
邊巍把手裏的筆筒摔在了蘭月的桌子上,瞪着一雙虎目,不服氣的說:“我告訴你蘭月,你要真是個小姑娘,我還非娶了你不可,讓你天天跟我作對。”
“誰跟你做對了,分明是你總跟我過不去。”蘭月也不示弱。
“算了算了,小爺懶得跟你計較。孫胖,你來給我養媳婦吧,就你那肚子,跟懷了個哪吒差不多。”
小夥伴們哈哈大笑,高高興興的等着今天的課結束。
夜幕降臨,大家都跑去皮影攤子那兒看邊巍他們演戲。雖然他們只是舉着個小人兒在那裏瞎胡鬧,在孩子們的眼裏看來,也覺得很有意思了。
其實蘭月心裏特別喜歡皮影戲,她真的想演觀音菩薩,可是邊巍還記着她不肯給自己當媳婦的仇,就把“觀音”扔給了秦立,讓他來演。
邊巍揚起脖子挑釁的看着蘭月問:“最後問你一遍,要不要演我媳婦兒?”
“不要。”蘭月響亮的喊了一嗓子,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衆人的哄笑聲,蘭月能聽到不少人都在奚落邊巍。說他無人肯嫁,将來要打光棍了,說他太壞,沒人能看上他。
蘭月知道邊巍是個愛面子的人,那些話雖然只是小夥伴們開玩笑的,可邊巍肯定會生氣,會覺得臉上挂不住。可她也生氣呀,上次被他下巴豆的氣還沒消呢,憑什麽給他演媳婦?
蘭月氣呼呼的回了家,正要去河邊洗臉,就見婁慕臺站在露臺上,正在月下練簫。簫聲低沉婉轉、如泣如訴,聽之讓人沉醉。他的身影挺拔如竹,墨色長發披散,美的有若天上谪仙。
蘭月不知不覺的走到他身邊,驚擾了旁邊的練蕭人。婁慕臺轉頭看一眼蘭月,本來沒打算停下吹奏,可蘭月的表情讓他着實有些納悶,就放下玉簫,輕聲問道:“蘭月,你怎麽了?跟誰生氣了?”
“哼!還能有誰,自然是邊巍呗。他把皮影戲的攤子買下來了,想讓我給他演媳婦,我才不演呢。若是有了這檔子事兒,将來免不了被他們說笑,以後人家還怎麽嫁人呢?”蘭月沉浸在自己的氣憤之中,無法自拔。
婁慕臺驚訝的眨了眨眼,腦海中千回百轉:“蘭月,你是說嫁人嗎?你要嫁人?”
蘭月一時沒有轉過彎兒來,耿直說道:“對呀,我當然要嫁……”
她忽然明白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瞠目結舌的瞧着婁慕臺,滿臉尴尬。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麽才好,只得轉過頭看向水面,胡亂找話搪塞:“我的意思是說,別人嫁給我,要是,大家都知道我給別人當媳婦兒了,以後還有哪個姑娘肯嫁我?”
其實在婁慕臺看來,一時口誤并不算什麽,倘若蘭月沒有如此窘迫、如此着急的解釋,或許他還不能肯定心中的猜想,可是蘭月越是紅着臉急着解釋什麽,他就越發覺得自己不是在瞎想。
那天看到穿着開裆褲的葛小班,蘭月的臉就紅了。讓她給小娃娃洗屁股,她也不肯。而且蘭月從不去學堂的茅廁,這一點讓他的同窗們都起了疑心,才有那次邊巍故意下巴豆,想跟她一起去茅廁的可笑事件。
莫非……難道……看來是真的!蘭月不是長得像個小姑娘,而是真的是一個小姑娘!
他的父親遠走西北已經兩年多了,如今她和母親離開蘭家莊,來到城裏,把她扮成一個小男娃,的确要方便得多。而且她的娘親想讓她進學堂念書,那就只有裝扮成男娃這一條路了。
看透一切的婁慕臺沒有多說什麽,只認真的點了點頭:“蘭月,你說的對,不能給他演媳婦兒的。他那麽壞,總是故意欺負你,以後你但凡要出恭就來找我,我幫你守着門,免得他們做壞事。”
蘭月滿肚子的氣腦和不安,在神童哥哥的安慰下,很快就平靜下來,歡喜的朝着他一笑:“慕臺哥哥謝謝你,你真好,要是我們班的同窗都能像你一樣好,就太幸福了。”
婁慕臺看着她如花般的笑臉,心裏暗暗想着蘭月穿上女裝的模樣。一雙翦水秋瞳溫潤水靈,鼻尖兒小巧挺翹,小嘴紅潤潤的,額頭的美人尖讓這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顯得更為精致。這樣的小姑娘,的确美得不可方物。
次日到了學堂,蘭月和邊巍互相惡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各自落座上課。蘭月只是不想理他,可邊巍卻咽不下這口氣。
這一場冷戰足足持續到了臘月,眼見着快到學堂放年假的時候了,邊巍打算放假前狠狠的治她一回。
不肯讓我演你男人是吧?好,那我就演一回你爹。
這日午後,蘭月正在婁慕臺的書房裏默寫《三字經》,忽然聽到外面的院門被人拍的山響。吳婆婆帶着葛小班去別人家串門兒了,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婁慕臺自然要走去門口開門。
“蘭月、蘭月,快開門呀!”孫滂把門敲得山響,正想醞釀一下滿臉焦急的表情,卻見兩扇紅漆大門一開,婁慕臺從裏面走了出來。
婁慕臺一直被人們稱作神童,是三元學堂裏的風雲人物,孫滂自然認得他,只是沒有想到他會從蘭月家裏走出來,莫非邊小五帶錯了路?
“那個……神童哥哥,這是蘭月家嗎?”孫滂撓着頭問道。
婁慕臺點了點頭,沉穩答道:“是,你要找蘭月,我去幫你叫她。”
蘭月沒想到孫滂會來家裏砸門叫她,當婁慕臺告訴她的時候,便暈暈乎乎的站了起來,去門外見孫滂。
“蘭月,有個人在土地廟門口扭了腳,走不了路了,他讓我來叫你,那人說是你爹。”這一路上,孫滂已經把詞背熟了,連個磕巴也沒有,直接了當的說了出來。
可是沒想到,只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把蘭月定在了原地。她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孫滂,愣了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焦急問道:“孫滂,你說什麽?有一個人說是我爹?”
孫滂被她異樣的反應吓的有點兒不知所措,磕巴道:“是,是啊,他他他自己說的是你爹,我也不知是不是。”
“是的,肯定是的,我爹回來啦!太好了,我爹回來啦!”蘭月高興的差點跳起來,扯住孫滂手腕就往前跑:“土地廟在哪?快帶我去。”
孫滂沒想到自己的任務完成的如此順利,見蘭月輕松的上了鈎,他反而心裏有點愧疚了,可是蘭月扯着他跑得飛快,也不容他多想,只能陪着她一路飛奔,一口氣沖到了土地廟門口。
“爹……爹您在哪兒啊?我是小月亮,我是小月亮呀!”蘭月激動的沖進門去,眼淚在眼圈裏打轉。
“爹在這兒呢。”一個悶悶的聲音傳了過來,蘭月看到牆角的稻草堆動了動。
她驚喜的撲了過去,雙手狠命的扒着稻草,嘴裏激動的喊着:“爹呀,你快出來呀!”
“好,爹出來啦!”稻草堆猛的一散,伸出來兩只手,緊跟着就露出了邊巍的腦袋:“哈哈哈,小月亮,看着爹是不是很眼熟啊?”
蘭月驚呆了,難以置信的盯着邊巍,讷讷問道:“我爹呢,他在哪兒?”
邊巍笑得肚子都疼了,這只傻月亮,竟然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兒,就拍着胸脯笑道:“你爹在這兒啊,你不是要找爹嗎?來,你喊一聲爹,我馬上答應。”
蘭月的一顆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窖裏,卻還抱着最後一線希望扭頭看了看四周。土地廟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這裏空蕩蕩的,只是一間破屋子,除了這堆稻草,根本就沒有能藏人的地方。所以,這裏并沒有自己的爹爹。
“邊巍,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看沒看見我爹?”從剛剛的狂喜到現在的絕望,蘭月眼裏氤氲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沒想到蘭月會是這樣的表現,不就是發發壞,扮演下她爹,占她一點小便宜嘛,不至于哭成這樣吧?這一年來,他和蘭月之間的小摩擦不斷,卻也從沒見她哭過。更不知道她哭起來的時候,這麽讓人心疼。
蘭月皺巴着一張小臉兒,雙眉緊鎖,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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