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最合适的

林予晞和李淳一感覺兩人像被老天爺捉弄了。林予晞興奮地告訴他,她星期四下午飛回香港時,李淳一郁結地說他星期四上午飛北京,留在北京半個月,再去上海半個月。

李淳一嗟嘆良宵苦短時,林予晞只能安慰他說來日方長。

兩人閑聊時,林予晞被周子正的事困擾,顯得心神恍惚,而李淳一滿腦子也被接下來的工作占了,也說得有些心不在焉,于是說了一會兒就挂了。

當周子正說周洐晴邀請她去她家裏吃晚飯時,林予晞很驚訝。她當然找不到任何可以推托的理由,只能借機給爸爸打電話,至少她要知道周洐晴和她爸爸曾經是友,是敵?

「周洐晴?」林之軒沉默了一陣子,緩緩地說:「二十五年前,我是上海中醫院的主管醫師,她是我的病人。她的病好了之後,還是經常來找我。我那時已經和妳媽媽結婚了,而妳媽媽剛懷上妳,我果斷地婉拒她。只是她的性子很倔,怎麽說也不肯離開。後來,我的工作就出現了大麻煩,被取消了中醫師資格,我沒法在上海待下去,只能去廣州找妳奶奶。妳奶奶去世後的一年,妳一歲半時,我們一家就去了香港。」

林之軒說起來聲音很沉穩,其中的大麻煩,被取消了中醫師資格說起來很輕描淡寫,像是與己無關的前塵往事。

「是周家的人找你麻煩?」

「應該不是。」

「是遠大集團的劉泾天?」

林之軒靜默了好一會,淡泊地說:「無論是誰都不重要了。二十五年過去了,什麽恩怨都該煙消雲散。」

林予晞和周子正去到周洐晴的大宅。客廳上方巨大的水晶吊燈照出一室的金碧奢華。周洐晴一身淺藍色的真絲連衣裙,身段曼妙,氣質高貴,眉眼間卻隐隐地滲出落寞的光影。

周洐晴把兩人帶到偏廳的小圓桌去用餐。管家和傭人送來的都是地道精致的上海菜。

周洐晴和周子正閑聊起來,聊了周洐龍的身體,周文昊的暑期經驗。周子正的說話裏,總是不自覺地把予晞扯進去。

林予晞看不懂周洐晴看自己的眼神,甚至連是喜,是厭也很難分辨。

「妳這小姑娘還挺有手段的,老的小的妳都搞得定。」周洐晴淡淡的一句,林予晞聽得有些頭皮發麻,不知道該怎麽響應時,周子正說:「她有的不是手段,而是有真心。」

林予晞心頭一震,心底裏不由然湧起了複雜的暖意。得到老板出言袒護本來應該是值得驕傲的事,如果老板對她沒有別的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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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洐晴微微一怔,眼角的冷銳和暖了些:「真心,多難得的東西。妳爸最近好嗎?」

「挺好的。」

「他的醫館做得怎麽樣?」

「爸爸的醫術好,生意也越來挺好。不過媽媽不想他太累,下午六點一定準時關門。」

「大醫師去開個小醫館,他不委曲嗎?」

「爸爸說過學醫者是為了幫人救人,只要能幫到人救到人,在哪都一樣。」

周洐晴凄凄一笑:「他還是沒變,一個傻好人。他一定有帶妳去什麽孤兒院,老人院吧!」

「對啊!看到比自己更可憐的人,不就會更珍惜自己所擁有的。」

周洐晴直視她,眼眶中有波光閃動:「我是他的病人時很鬧騰,他把我拉去了腫瘤科,去看一群沒有了希望卻還為了未了的心願而苦苦掙紮的病人。他說希望我看見他們能學會‘幸福’兩個字怎麽寫,知道‘珍惜’是什麽意思。可惜,我終究令他失望了。」

林予晞眼中滿滿的震撼,周子正也臉色微變。

傭人送來了甜點,是一碗有七彩顏色的酒釀丸子。周洐晴看着面前的七彩丸子,悠悠悵悵地說:「他爸爸曾經親手給我做過一碗的彩虹酒釀丸子。可惜,這滋味我再也吃不到。」

彩虹酒釀丸子,是林之軒的拿手甜品,也是林予晞的最愛,但因為做起來很麻煩,通常只在她過生日時才能吃到。他竟然為周洐晴做過?

周洐晴看向林予晞:「妳有你爸爸的照片嗎?」

林予晞點點頭,拿出手機,很快找到一張她們一家三口和李淳一站在維多利亞港聖誕燈飾前的照片。周洐晴接過手機,靜靜地看着照片,林之軒,身型依舊纖瘦,只是頭發斑白了,微笑的眼角現出了魚眉紋。他輕搭着妻子的肩膀,臉上的笑容是幸福的。周洐晴心中湧起無盡的酸楚,他老了,滄桑了,但他眼神中依舊蕩漾着那讓人沉溺,讓人難忘的溫柔。

林予晞不自覺地看了周子正一眼,周子正眼神中的凝重說明了他并不知道他姑姑的前塵往事。

過了好一陣子,周洐晴說:「這男人是妳的男朋友?」

「是我的未婚夫。」

周洐晴瞥了周子正一眼:「未婚夫?什麽時候結婚?」

「明年三月。」

「他和妳很般配。」

林予晞甜美一笑:「謝謝!他對我很好。」

周洐晴淡笑說:「如果有對妳更好的,條件比他更優越的人追求妳,妳會心動嗎?」

林予晞心頭一震,旋即斬釘截鐵地說:「不會。他是最好的。」

周洐晴了然的點點頭:「妳未婚夫有福氣。」

周子正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他默默地吃了口酒釀丸子,不知為何,酸苦得難以下咽。

林予晞去上洗手間時,周洐晴給周子正拿了杯紅酒:「怎麽樣,沒想過自己會撞上塊鐵板吧。」

「我會有辦法的。」

「她真的這麽好?六年來,你交了那麽多女朋友,你就只帶她來見我。」

「她不是最貌美的,不是最聰明的,不是最溫柔的,更不是最有趣的,她只是最合适的。我的心空了這麽多年,就只有她鑽了進來。」

「你突然改變主意投資王氏的項目是為了她?」周洐晴凜然地看向他「這項目的風險大,實際回報率偏低,若不是有別的原因,你是不會加入的。他的未婚夫是不是也參與了這個項目?」

「姑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周洐晴嘲諷一笑:「在愛情面前,再聰明的人也會變成傻子。別忘了,你傻過一次,傻完的苦果你到現在還擺脫不了。」

周子正搖晃着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口腔混雜在甘醇和酸澀中:「二十四歲的沖動叫傻,三十四歲的堅執叫心甘情願。我會讓她明白我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周洐晴眼中的嘲諷漸漸消退:「希望你最後不會被傷得遍體鱗傷!」

第二天林予晞才知道晚上要參加的是遠大集團五公子的婚禮。她下午回到酒店做準備時,化妝師,發型師已經在等待她。林予晞坐在鏡子前,任她們擺布她的臉和頭發,聽着不時飄出幾句職業化的贊嘆。裝扮好,她換上禮服,站在全身鏡前細細端祥,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打扮前後有着驚人的差別。不過也是,若沒有神來之筆的功力,誰還願意花重資請化妝師,發型師?

門鈴響起,林予晞認得來的人是周洐晴的助理,她拿着一個錦盒,送到林予晞手中:「林小姐,這是周董請妳今晚戴上的。」

林予晞打開錦盒時,雙眼被震攝了。一套三件的首飾,單顆水滴形粉紅鑽項鏈,粉紅鑽垂堕耳環,和粉紅鑽的手鏈。全是很簡約流線的設計,和她的禮服相配可謂相得益彰。

化妝師,發型師也被這套首飾驚震住了:「這單顆粉紅鑽至少十卡以上吧!這套首飾一定過千萬。」

林予晞怕得手有些發抖:「這,我來戴,不太好吧!」

周洐晴的助理笑着說:「這是上海天正最近引進的一個歐洲的珠寶品牌L&V,這是其中一套主打的設計,周董是想林小姐今晚好好展現這套珠寶。」

林予晞快要蹦出胸腔的心直墜回原地,太多心了,他再大方也不可能送她這麽昂貴珠寶。

化妝師小心冀冀地為林予晞配戴上首飾。精致的裝扮,雍容的禮服,奢華的首飾,原來真的可以把不起眼的小麻雀變成耀眼的鳳凰,更何況林予晞本來就不只是只小麻雀。

化妝師,發型師陪林予晞下到酒店大堂時,周子正已經換好禮服坐在沙發上等着。林予晞的出現引起了大堂一陣陣驚呼,男女老幼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周子正擡起頭看見林予晞時,手驟然抖了一下。雖然知道打扮後的林予晞絕對會有令人驚豔的美,但親眼所見,這美麗依舊超出他的想象。她的美是素雅的,清和的,內斂的。她不是一株美豔奪目的芙蓉,而是一片令人怡然神往的熏衣草。

她走向周子正,怯怯地問:「周董,今晚會有保镳跟着我嗎?」這套首飾若有什麽閃失,她這輩子也賠不起。

「我就是!走吧!」

林予晞瞬間呆滞無語,足足愣了兩秒才微微提起裙角,緩步走到周子正身旁。

周子正瞄了一眼她十二公分細跟的Valentino鞋子:「今天需要保護的不僅僅是首飾,還有這雙鞋子,挽住我的手吧!別摔壞了鞋子。」

這鞋子三萬大元,她可不想陪。十二公分的鞋子已經非常難穿,十二公分細跟的鞋子更是要命,不小心扭一下腳踝可就要醫院修養幾個星期。周子正挑這樣的鞋子給她,真是捉弄人。她猶豫地看了一眼周子正拱起了手臂,伸手挽了進去。心中默念,別多想,只是為了工作,只是為了工作。

周子正的眼角溢出了抑制不住的笑意:傻傻的有些小聰明的女人,果然很讨人愛。

周子正為她開車門,小心地護着她上車。

「周董,如果有記者問起這套首飾,需要我說什麽介紹嗎?我只知道它的牌子叫L&V。」

「妳認為呢?」

林予晞認真的想:「整套首飾以水滴形為主,水滴又像是淚,又像顆梨。代表着就算在人生的雨天時,傷心的落淚時,心也不離不棄。」

周子正微笑地看向她:「妳哪天不想當助理,可以轉行去做廣告。」

婚宴在上海最頂級的酒店舉行,因為是遠大集團最小的五公子的婚禮,新娘子又是位國內的當紅明星,酒店內外有大批記者在守候,每位下車的來賓都在鎂光燈籠罩下入場。

林予晞想開門下車時,周子正把她拉住。他自己從另一邊門下車,再去為林予晞開車門,極為紳士地把她扶出車子。

「是周子正,快!」記者們浪潮般湧來,瘋狂的鎂光燈讓林予晞幾乎睜不開眼。

「周董,請問這位是你的新女友嗎?」

「周董,今天黎嫣在家中為情自殺,你有沒有什麽看法?」

黎嫣自殺?林予晞震住了,不會吧!她不由然地看向臉色從容的周子正。周子正停下腳步:「這位是我的助理林小姐。至于黎小姐自殺一事,我希望她可以早日康複。但我可以絕對肯定地說,黎小姐自殺與我無關。」說完,拉住林予晞的手在向酒店走去,而保安出手隔開了記者為兩人開路。這一段不長的路林予晞走得踉踉跄跄的,若不是緊緊地挽住周子正的手臂,她不知摔了多少回。她的心在狂跳,不知是因為第一次體驗這種狂潮般的追訪,還是和他的親近。

進了酒店,周子正把她帶入電梯後,她終于松了口氣。

「黎嫣絕不會是為我自殺的。」周子正重重地再強調一次。

「哦!」其實他沒必要向她解釋什麽。

「我是付錢讓她扮演我女朋友的角色,合約裏有列明所需要做的事項和報酬,我和她之間從來沒有過任何感情和任何親蜜接觸。」

「哦!」這次林予晞的語調帶着一抹上揚的餘音,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如此,他真還不至于那麽沒有品味。

「我和她的合約已經結束,而且裏面沒有讓她可以利用我的條款。明天的娛樂新聞頭條會有她真正自殺的原因。」他的語調中有些寒意。

「哦!」利用?

當,電梯門打開了,林予晞走出去時,腳又不聽使喚地又絆了一下,周子正伸手扶住她後,很自然地又拉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緊扣地向宴會廳走去。熱度從他渾厚柔軟的手掌傳入她的掌心,燙得她的心有些無所适從。

「挑鞋子的時候忘了妳不會穿高跟鞋。」

林予晞暗暗叫苦:是真的忘了,不是故意刁難?

周子正牽着她走入宴會廳時,遇見了楊嘉容。她驚訝的視線從林予晞的臉開始劃下,在她脖子上的項鏈和交握的手上都停駐了半秒。

「嘉容,妳也來了。」周子正禮貌地微笑,慢慢地松開了她的手。

「新娘子是我的朋友。」她微笑地看向林予晞「林小姐,妳的項鏈真美。」

宣傳的機會來了。「這是公司最近引進的歐洲珠寶品牌L&V的最新設計,今天是特意戴出來展示的。」

楊嘉容意味深遠地笑了笑:「妳今天真是完美演示,Vince應該要付妳代言費,又或然者讓妳的未婚夫用優惠價買下套鑽飾送給妳作結婚禮物。」

林予晞唬住了:「他可買不起。我們是普通人家,不需要這麽昂貴的首飾。」

「妳未婚夫真有福氣,能娶一位即漂亮,又平實的好老婆。不過好的東西就會有人觊觎,他可要把妳看緊點。」

林予晞讪讪一笑時,周子正淡淡地看向楊嘉容。林予晞看不見周子正的目光,只看見楊嘉容眼中的笑意漸漸沉了下來。

跟在周子正身邊,又打扮得如此高貴亮麗,林予晞很難不令人矚目。各位貴太紛湧而來和林予晞打招呼,而「妳的項鏈好美。」「妳的禮服好美。」幾乎成了指定話題,林予晞也很盡職地做起代言的工作。

婚宴進行了一半,林予晞去到洗手間時赫然發現楊嘉容滿臉通紅地坐在洗手間的地上。林予晞急忙上去想把她扶起,卻無奈地發現,看起來很纖瘦的楊嘉容原來很重,她一個人,特別是穿着讓她站都站不太穩的高根鞋,根本就拉不起來。

「楊小姐,妳沒事吧!」她滿身酒味,是喝醉了。

楊嘉容擡頭望向她,雙眼漸漸湧起了淚水:「為什麽我走不進他的心裏?我到底還要做些什麽他才會愛我?」

林予晞愣了愣:「楊小姐,妳喝醉了,我安排車子送妳回酒店吧!」

「林予晞,妳有未婚夫,妳是不會喜歡Vince的,對嗎?」

「楊小姐,周董只是我的老板,請妳不要再誤會了。」

「我很愛他,我還是很愛他。」楊嘉容淚流滿面地拉住林予晞的手臂,她臉上的妝容漸漸被淚水沖得支離破碎。

林予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在她身旁坐下,輕輕地摟了摟她的肩膀:「哭吧,哭出來就會好的。」

楊嘉容愣愣地看着她,漸漸地,身子栗栗而顫,淚水滾滾而下,她伏在林予晞的肩膀上,溫熱的淚水從她的肩膀上滑下,沾濕了她的禮服。

「他說我和他不合适,為什麽?我們在一起時很開心啊,為什麽就不合适?」

楊嘉容伏在林予晞的肩膀上絮絮叨叨,林予晞無言以對,只能溫柔地輕掃她的背安撫她。

過了一陣子,楊嘉容不再說話,林予晞輕喚了她兩聲也沒回應,看來是睡着了。林予晞悄悄地拿出電話,找到了楊嘉容助理的電話號碼,打去和她講了個大概,要她安排好車子再來洗手間接楊嘉容。電話才剛挂,她的電話就響起,是周子正來電。

「妳在洗手間出事了?」林予晞這才意識到她已經進了洗手間很久。

「楊小姐喝醉了,我在陪着她。已經叫她的助理來接她。」

周子正沉默了兩秒:「外面有很多記者守着,我和妳先走,引開記者。」

「哦!」

「十分鐘後妳出來。」

「知道!」

楊嘉容助理來到後,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兩人,看來她也從來沒有見過一向儀态萬千的楊嘉容會如此儀态盡失。

「我和周董五分鐘後走,盡量引開記者,妳安排車子從後門離開。」要是讓記者拍到楊嘉容這個模樣,又不知道會怎麽大做文章。

「謝謝!」楊嘉容助理有些手忙腳亂地走到楊嘉容的另一邊,和林予晞一起把她撐了起來。

楊嘉容助理是北方女孩,身材很高大,扛得住1.75米高的楊嘉容的重量。林予晞打開門時,就看見周子正站在門外。他看了半昏睡在助理肩上的楊嘉容一眼,示意她倆盡快離去。

周子正拿出袋口巾遞給林予晞:「進去擦一擦肩膀。」林予晞這才發現右肩膀上沾滿了黑色的淚痕。她接過袋口巾,忍不住說:「楊小姐可能觸情傷情。她,很傷心!」

周子正的目光隐隐一沉,他深深地注視她:「我們三分鐘後離開。」

坐上車後,周子正脫下外套,披在林予晞身上,淡淡地說:「待會記者拍照時,自然點就可以了。我的外套足以引他們跟來。」

「哦!」外套上淡淡的古龍水味在她鼻間萦繞,帶來一種澀澀的輕香。

果然,車子一出酒店,記者們就洶湧而上狂瘋地拍照,林予晞也想表現得自然,可閃光燈把她的眼刺得睜不開。突然,一股溫熱來了她的面前,周子正伸出手為她擋住了刺眼的閃光。

為了引來記者,司機開得并不快,就在車子慢慢地向酒店的左邊開去時,楊嘉容的車子悄悄地從右邊開走。

糾纏了兩三分鐘,車子終于順利離開酒店。

「明天報紙會注銷妳的照片,有需要就和妳男友報備一下。」

「哦!」

「嘉容,和妳說了什麽?」

「嗯,她喝醉了。她說,她還很愛你。」林予晞說出來後,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喘。

周子正微微轉過頭,看向窗外光影婆娑:「我嘗試過,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感情是勉強不了的。」

林予晞不知道可以接什麽話,只能選擇沉默。一路上兩人靜默無語。回到酒店,電梯去到13樓,林予晞把外套拿下遞還給他的同時,說了聲晚安。周子正接過外套時有些怔怔失神,在電梯門快關上的時候才說出句晚安。

林予晞走進了房間,脫下鞋子,幾近虛脫地倒在床上,躺了快十分鐘,才撐起來,走到浴室慢慢地脫下項鏈,摘下耳環。突然,她看着空無一物的手腕,身子僵住了,手煉呢?

二十分鐘內,她幾乎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最後絕望地相信手煉不會在房間裏。當司機打電話來說他找了車子每個角落,沒看見手煉時,林予晞慘叫一聲,心沉入萬丈深淵。

手煉,鑽石手煉,價值超過百萬的粉紅鑽石手鏈,不,見,了!

林予晞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來回地在房中踱來踱去,努力地回想最後一次看見手腕上的手鏈是什麽時候。和貴太們聊天時一定還在,她們還拉起她的手細細看過。晚宴開始時還在,宴廳的射燈照來,手鏈閃燦如星。那一定是在廁所,照看楊嘉容時弄掉的。她急忙給楊嘉容的助理打電話,得到的回複是她們那什麽也沒有。

最後,林予晞只能叫了的士回到婚宴的酒店,飛奔入洗手間,幾乎把整個洗手間翻了個底,還是什麽也沒找到。她只能去找酒店經理詢問洗手間是哪位員工負責,酒店經理很幫忙地叫來了負責的員工,是位中年婦人。她發誓沒見過手鏈,也自動自覺地拿出自己的手袋讓林予晞檢查。酒店經理知道林予晞的身份,更知道手煉價值不菲,叫來了所有今晚在婚宴現場的近百名員工讓林予晞一個個盤問,以及檢查他們的手袋衣物用品。折騰了近四個小時,能問的都問了,能翻的都翻了,最後只留下絕望的絕望。

酒店經理說:「林小姐,報公安吧!這麽貴重的首飾,公司一般都買了保險,報了公安,就能證明是丢失,應該可以向保險索取賠償。」

夜深人靜時,林予晞只能搭的士去到最近的公安局。在等著錄口供時,林予晞才意識到自己依舊穿着禮服,而禮服的裙身已被污漬沾染得斑斑駁駁,裙腳已被勾得破破爛爛。十萬塊的Valentino禮服就這麽沒了。林予晞深深地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如果周子正真要她賠,多十萬少十萬也沒差了。

直到了清晨七點,她才從公安局裏出來。遇到上班的高峰期,她根本叫不到的士。折騰了一夜,雖然已經累得不成人樣,她也只能拉起裙擺,在路人奇異的目光中慢慢地向酒店方向走去。

八點,她的電話響了,是周子正的來電。審判的時候終于避無可避地來了。她重重地吸了口氣,按下了接聽。

「妳在哪?」

「我弄丢了鑽石手鏈,昨晚我去過的地方都找了,沒找到,後來就去報公安。剛從公安局出來不久,叫不到的士,現在從淮海路走回來。」林予晞一鼓作氣地講完後,腿已發軟得不聽使喚。她只能在路邊的花槽邊上坐下,靜靜地等候他的宣判。

「淮海路哪裏?」

林予晞報了座大廈名,周子正說了句:「留在那,不要再走了。」

也好,反正她也走不動了。

十五分鐘後,周子正的車子去到了林予晞面前。林予晞從花槽邊下來時,腿一軟,整個人撲倒在街道上。周子正跑了上來,把她抱起走回車子。

上了車,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怕,林予晞的身子止不住顫抖。周子正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這時候她的樣子糟透了,暈開的眼線和睫毛液把她弄成了熊貓眼,臉色蒼白得沒有血色,頭發淩亂不堪,裙子又髒又破。她眼中的惶恐疲累像一根根細針,刺得他的心發痛,發酸。

「妳發現手煉不見了,不告訴我,自己瞎折騰一個通宵?」周子正的語氣中透出了怒意。

「我,我以為,可以找回來。」林予晞的聲音有些哽咽。

「妳真是夠傻的。妳沒想過鑽飾都買了保險?妳難道會以為我會要妳賠?妳一個人穿成這樣子在深夜滿街跑,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拿什麽賠給妳父母?妳的安全重要還是那條手煉重要?」周子正的聲音滿滿的責備。

林予晞垂下頭:「對,對不起……」淚水壓也壓不住地向下滑。

周子正重重地嘆了口氣:「剛才有沒有摔傷?」

林予晞搖搖頭,她的腦袋已經混沌得失去了疼痛的感覺。

車子到了酒店,林予晞剛下車,就被周子正抱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早已受刺激過度,無法思索,她想不出任何可以反抗他抱起的話,任由他在衆目睽睽下抱她走過酒店大堂,走進電梯,走入房間,放在床上。

「好好洗個澡,吃完早餐,睡上一覺,睡醒後再打給我。」他的聲線很沉,臉色更沉。

「周董,對不起!」她的聲音顫顫怯怯,輕輕地飄入他耳裏,卻激起了千重浪。周子正陡起攥緊拳頭,把驟然湧起的強烈的沖動硬生生地壓下。她的憔悴落魄,她的焦慮不安,刺痛他的心,激起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渴望,他多想抱緊她,深吻她,安撫她,甚至,更多!他猛地轉身離開,他無法想象再留下來他是不是還能壓制得住。

洗過澡後,門鈴響起,服務員送來了早餐。她吃過後,倒在床上就昏睡過去。醒過來時,已是下午三點。她梳洗了一下,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充上電後收到好幾個留言和短信,都是楊嘉容的。原來手鏈勾在楊嘉容的禮裙上。

楊嘉容親自把手煉送來,臉上滿滿的歉意:「聽Vince說妳為了找手煉奔走了一個通宵。我的助理太不小心,竟然沒看見手鏈勾在我的裙子上。」

林予晞接過手鏈,嘴角淺淺一揚,萬般感慨:「找到就好。」

「昨晚我喝多了,如果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請妳當作沒聽見。」

「妳沒說什麽!」

楊嘉容微微一笑:「謝謝妳的肩膀,沒想到妳這麽苗條,肩膀還是很靠得住。」

林予晞笑道:「我未婚夫總說我肩膀沒肉,硌他,今天算是平反了。」

「妳未婚夫真幸福。回到香港,我請妳吃飯。」

晚上七點,周子正和林予晞飛回香港,在飛機的報紙上看到黎嫣的新聞。報紙偷拍了黎嫣和一位中年男子前去酒店,在酒店停留了三小時,再從酒店出來的整個過程。其間兩人十指緊扣,并有親密的熱吻,而那中年男子是一位上市公司的主席,已婚,有兒有女。新聞的巨大标題是:黎嫣為孽情自殺。看來這就是周子正所說的黎嫣真正自殺的原因。

林予晞仔細地看了新聞,黎嫣割脈自殺,傷得并不深,連住院都不需要,但在醫院時就哭哭啼啼地說她用情至深,難以自拔,一時感傷才會做傻事。她最近半年公開的男友就只有周子正一人,她這麽說分明擺周子正上臺面,卻同時向她真正的男友施壓。本來的确是出好戲,可惜,她利用了一個她惹不起的人。這照片是一個月前拍下的,現在才被爆出來,想必是周子正一怒之下把她的底牌給掀開了。

因為這震憾的新聞,周子正和她的照片隐沒在一個小角落,根本沒有激起任何漣漪。身在北京的李淳一忙得不見天日,連黎嫣自殺的新聞都不知道,林予晞自然就沒提自己上報紙一事。

李淳一有些沮喪:「周子正的律師團要求真的很高,高的很離譜,我之前的調查報告被他們責問得體無完膚,幾乎快要重新再寫一份。我以為這麽專業的盡職調查報告周子正不會看細節,昨天收到他的郵件吓了我一大跳,問了十幾條問題,針針見血,比起他的律師團的問題還更尖銳。看來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又不用睡了。」

「他做事很仔細,很認真,你千萬別想着可以忽悠他。他問的問題若是真的答不出來就坦白承認,再盡快找出答案,千萬別杜撰。你用心去做他會看到的。」

「難怪所有人都說周子正手下個個都是超級幹将,被他折磨完還能存活的早就練成了人精。想想妳上班第四天就進了醫院,之後又要去當保姆,真是辛苦妳了。周子正出手是很闊綽,但用人也絕不含糊。」

「我都是在做些雜活,不辛苦。你做歸做,別忘了休息。」

「老婆,我真的好想妳。做完了這次盡職調查,我們去旅行好好放松一下。哎,不如趁旅行把婚紗照也拍了。老婆,妳想去哪?」

突然,林予晞的腦海中竟然蹦出兩個字:南極。她愣了愣,輕輕地搖搖頭。

「讓我好好想想,你忙完再說吧,不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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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