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崩塌

林予晞收到了宋依琳發來的電子機票，３月１４日，早上１０點上海直飛新加坡。曾經的３月１４日已經結束，現在的３月１４日應該是個新的開始。

飛機才剛停好，林予晞打開手機，短信就進來了：「在Meeting Point等妳。」

林予晞輕輕一笑，他會認得自己嗎？

兩天前，她去了發廊，把留了十五年的長發剪掉了，把二十五年的黑發染成了紫紅色。當她戴上墨鏡回到家，連鄭慧如也幾乎認不出她來。她特意向小表妹借了一條背心款淺紫色的蕾絲連衣裙。她的衣着一向保守，和李淳一拍拖後，更知道他不喜歡她穿得招蜂引蝶的，穿着就更低調。

她戴上墨鏡拖着旅行箱，向Meeting Point走去。遠遠地看見他站在Meeting Point前，英挺俊逸，引來不少女人驚豔的回望。林予晞感覺到他的視線掃過她的臉，但毫不停留地向她身後飛去。她忍不住暗暗笑了聲：真沒認出來。

她慢慢去走過他的身邊，他還是只向着前方張望。她不落痕跡地站在他的身旁，也好像是在等人。

周子正拿出電話，按了幾下，她的電話就響了，而鈴聲就是「因為愛情」。周子正好奇地向身旁看去，林予晞舉起手機，畫面上是周子正和周文昊騎馬的照片。

她慢慢地拿下墨鏡，滿目得意洋洋的笑意：「周子正先生，請問你是在找一個在你眼前經過，站在你旁邊兩分鐘的人嗎？」

周子正有些呆住了。陽光傾灑在她身上，光影流離間，他的眼中所見是一只破繭而出的蝴蝶，縱情地展開了一雙炫目妩媚的翅膀。這是一種他從沒見過的美，是蛻變，是重生，一點一點漫入心間。

他伸手把她擁入懷中，深深地凝視她：「在我女朋友沒出現前，我要親吻妳。」

他眼中有她從沒見過的濃濃的驚喜，還有些什麽，在她能分辨前，他的唇已經覆了上來。

上了車，他握住她的手，目光中盡是笑意。

「我以為長發最适合妳，原來短發另有風情。」

「留了十多年的長發一剪掉，爸媽沒認出，你也沒認出。」林予晞輕笑地說。

周子正直視她的雙眼：「以後不會了。妳變成什麽樣我也會認出妳。」

車子開入聖淘沙，在一家酒店前停下。因為酒店還沒正式開業，入住的人都是受邀來參加開幕典禮的嘉賓，非富則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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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下車後，周子正和幾位相識的人打了招呼，杜成澤也在這時笑着迎了上來：「總算來了。還以為你又像上個月一樣放我鴿子。」

周子正微笑地說：「Liz說想來看看你這家號稱為世界最豪華的酒店。」

杜成澤瞪向他：「周子正先生，你難道忘了這家酒店你也有股份？」

「房間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對了，今晚七點一起吃飯。」杜成澤看了看表，再看了林予晞一眼，隐晦地笑了笑「還有三個小時，夠嗎？」

周子正微微揚眉，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林予晞跟随服務員走去。

這果真是一家超級豪華的酒店，他們入住的是一座複式別墅，樓下是歐式的客廳飯廳，外加一個帶私人游泳池的花園。樓上有兩間睡房，房間也是歐式設計，所有用具都是世界頂級的品牌。林予晞進了自己的房間，房中可以看到酒店外的碧海白沙，聽到袅袅浪濤。她走進衣帽間，發現裏面已經放好了幾套各式各樣的服裝，連鞋子，手袋都一應俱全。打開抽屜，裏面竟然有內衣，而且是自己的尺寸。林予晞看得有些傻眼。

門外響起敲門聲，林予晞忙走出衣帽間，叫了聲進來。

「喜歡這房間嗎？」

「太豪華了。真不愧是世界最豪華的酒店。」

「這就是阿澤的風格，什麽都要争個「最」字。今晚只是朋友聚會，不需要正裝。」

「哦！」一想起衣帽間裏的衣服，她的臉不由然發燙。

「看了衣帽間裏的衣服嗎？喜歡嗎？」

林予晞的臉燙得有點發紅：「還沒細看，是宋姐選的？」

周子正饒在深意地笑了笑：「累嗎？」

林予晞急忙搖頭。累等于要休息，等于要躺在床上。如今這個睡房是她最不想和他停留的地方。

「那去海灘走走？」周子正還沒說完，林予晞就忙不疊點頭。

酒店外是專屬的私人海灘，所以在海灘上的人并不多。林予晞被周子正牽着手，走在細軟的白沙上，像是走在雲端般，有些夢幻，有些不真實。

「我和Megan談了，她的态度很堅決。過了這麽多年，沒想到她還是那麽執着。」周子正話中透出深沉的無奈。

「那就別向法院申請離婚，沒有這個必要。Ethan才是最需要你的人。」

周子正的腳步突然止住，牽着她的手緊了緊：「是不是所有人都反對妳和我在一起？」

林予晞微微一怔，他倆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爸媽現在雖然不反對，但離贊成還是有很遠一段距離。知道內情最多的陳艾青也語重心長地勸說風花雪月一番可以，千萬別一頭栽進去。最後惡狠狠地補一句，想結束就和他上床。男人得到後就會失去興趣。

像他這種男人，本來就不是一般人會想的良配，再加上他精心營造多年的花花公子形象，湧到他身邊的女人會求財，求勢，求名，但有誰敢求他的真心？

她微笑：「你會介意根本不認識你的人怎麽想？」

「我介意他們在妳耳邊說我的壞話。」

林予晞噗嗤笑起：「你的壞話我聽太多，麻木了。」

周子正雙手把她摟入懷中，貼在她耳畔喃喃細語：「那以後我就在每天在妳耳邊說好話，讓你慢慢忘記我的所有壞話。」

他在氣息吹入她的耳窩，把她撩得又酥又癢，她忍不住，笑着推開他：「太晚了，你的壞話我全記住了。」說完撒腿就跑。只是沒跑幾步就被周子正追上，一起跌倒在軟沙上。周子正一個轉身把她壓在身上，凝視她：「給我點時間，我會讓妳在乎的人不會再說我的壞話。」

下一秒，他的唇已深深的落下。不知是他的吻太深讓她有些無法喘息，還是沙灘被烈日曬得太燙把她的身子熱得有些沸騰，她只覺得腦子裏一陣陣昏眩。

周子正把她拉起，為她拍打身上和發上的沙子時，林予晞看見不遠處的許諾和楊嘉容正向他們走來。

「Liz，妳剪了頭發我幾乎認不出妳來。」許諾滿臉驚訝。除了因為她的頭發，更多的是因為他們倒在沙灘上長達十幾分鐘的熱吻。

楊嘉容的臉上有輕淺的笑容，其中摻雜了幾分隐晦的落寞。

林予晞笑了笑：「不好看嗎？」

「當然不是，是別有一番風，味。」許諾的感覺是她身上散發的是一種令人禁不住怦然心動的綽約風情，但這句話在周子正和楊嘉容面前他說不出來。和李淳一分開後，她變的更美麗更迷人，這應該是對抛棄她的人最好的宣示。

風味？林予晞眨了眨眼，好吧，算是一種稱贊吧！

「嘉容，我看了妳的電影，妳演得太好了。這角色根本就是為妳量身訂做的。」後來林予晞才知道這部電影是杜成澤旗下的電影公司投資的，上次在餐廳遇到楊嘉容和杜成澤，周子正一起，他們午餐時談的就是這部電影。

楊嘉容淡淡地笑了笑：「謝謝！這電影是Vince牽線的，故事也是他想的。Vince最近太忙，我還沒有好好多謝他呢！」楊嘉容看了劇本後，明白周子正是想借這部電影清楚地告訴自己兩人不合适。

周子正說：「不用謝，這個角色很适合妳。其他不合适的角色就不需要勉強了。」

楊嘉容輕笑地點點頭，眼中有淡不可查的苦澀。适合他的人是她，而他真的得到了她。她曾經的未婚夫李淳一在婚禮當晚醉得不省人事，但在場的人都聽到他整晚都在叫喚晞，晞。他到底在林予晞和李淳一之間做了什麽，讓李淳一心不甘情不願地娶了王韻琪，從而能把她擁入懷中？

林予晞回了房間洗完澡，換了條棗紅色的真絲連衣裙。走到樓下的客廳，他已經換上了白色的襯衫和西褲。他溫笑地迎上，摟住她的腰肢：「今晚來的都是我和阿澤的朋友，妳都見過。當作一頓普通朋友聚餐就好。」

林予晞輕嗯一聲，任他牽手走出別墅，向餐廳走去。去到時，杜成澤和另外四個男人已坐在裏面喝酒。看見兩人十指緊扣進來，五人都起哄了：「周子正，等了六年，終于看到你的真命天女了。」

「他第一次帶他的Liz出來時我就知道有貓膩，你什麽時候見他帶過女的來見我們，一帶就是位美麗的助理，當時還死活不承認。」

「怎麽樣也要罰酒三杯。」

周子正帶林予晞坐下：「好，今晚我舍命陪君子，我老婆不會喝酒，你們不許勸酒。」

林予晞呆住了，我老婆？

這句話一出，衆人嘩然叫說弟妹不給哥哥們敬酒可不行。

林予晞眼皮直跳，這是普通朋友聚餐嗎？

杜成澤給兩人倒了兩杯紅酒：「Liz，說出來妳可能很驚訝，我們這些哥們的聚會Vince六年來都是單人匹馬來參加。在外面他演的是多情公子，在我們面前就回歸純情宅男。他身邊美女如雲，竟然找不到一個讓他滿意的，我們私下有懷疑他是不是受了打擊後，性向變了。」

周子正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若是變彎了，一定會先泡你。」

前菜還沒上，周子正就已經發小們灌了三大杯紅酒，在衆人的起哄下，每一杯林予晞都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林予晞知道他的酒量很好，但空着肚子灌酒很容易醉。她輕輕地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喝慢些。周子正靠在她耳邊低語：「來之前吃過些東西，不會醉。」

六個男人越喝越肆無忌憚，杜成澤調侃說：「Liz，上個月妳不聽他電話，他失落極了，把我叫去他家喝了一晚上的酒，我被他灌得第二天根本起不來。以後哪天妳再生他的氣，通知我一聲，我再不敢陪他喝。」

林予晞臉紅了起來，在衆人的喧嘩調笑中，默默地喝着龍蝦湯。

突然手機震了起來，她拿出手機，在屏幕上跳出了一個她以為再也不會出現的名字：淳一。

她的身子猛地僵住了，掌心中傳來的震動再一次撕裂她剛剛愈合的心。電話震了許久，終于停了下來。在停止的一刻，她彷佛才能從窒息中緩過氣來。

「怎麽了？」周子正看見她緊繃的臉龐，目光落在她的手機上「是誰打來？」

林予晞還沒回答，手機又震了起來，還是他，李淳一。她猛地站起，失神地說了句不好意思，就推門走出房間外的沙灘。從落地玻璃窗中，周子正看見她癡癡地看着手機屏幕，雙眼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她沒有聽電話，但很快，電話又打來了，锲而不舍。林予晞閉上雙眼，兩行熱淚滑下，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打來，而且還是今晚，３月１４日，她們原定的結婚日。曾經許下的一生一世，早已灰飛煙滅。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打來？

電話第四次響起，林予晞的手顫顫地按下接聽，把手機放在耳邊。

「晞，妳在哪？老婆，妳在哪？妳在哪？」

淚水傾刻間如暴雨般傾盆而下。

「老婆，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妳去哪了？那背景板他們做對了，晞與淳１３１４，他們把少了的１字補上去了。妳去哪了？晞，妳快回來，我在宴會廳等妳，等妳………」聲音停了，随後傳來叫喚聲：「李先生，李先生。」「快扶他起來，他喝醉了。」

電話斷了。

林予晞的手在抖，身子在抖，顫抖得她握不住手機，任它掉落在沙裏。

她的心被抖成了粉碎，再被烈火瘋狂地燒起。她看向漆黑的大海，海潮聲在黑暗中帶着令人心寒的深幽，卻是她此時最需要的冷。

為什麽？淳，為什麽？

她的眼睛模糊了，她的腦袋空白了。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邁開，向海潮聲奔去。淳，你在哪？你在哪？

砰一聲，玻璃門被周子正猛地推開。

「晞，回來！」周子正用盡全力追去，沖入海裏。「晞，回來，晞，晞。」周子正一邊游一邊猛叫。

林予晞奮力地向前游。她游得很快，周子正游得更快。過了五分鐘，終于追上她，雙手把她緊緊地摟住。

「放開我！放開我！」林予晞在他的懷中拚命掙紮，兩人在海裏載浮載沉。叫喚聲在漆黑的海面上回蕩，凄厲而悲怆。

周子正努力地把兩人帶出海面，嘶啞地在她耳邊安撫：「晞，我在這，我在這，妳要找的人就在這。」

林予晞的掙紮戛然停止，海浪拍打在她的臉上，眼裏，澀得她不斷湧出眼淚。

「晞，我永遠不會離開妳，永遠不會放開妳的手。晞，我在這，我在這。」

在幽寒得令人窒息的海面中，在無處可依的飄泊裏，林予晞摟住他溫暖的身軀。他在這，他在這。給了她依靠，給了她懷抱。

林予晞記不起是怎麽被救生艇救起，又是怎麽回到房間，和周子正一起坐進浴缸，任溫暖的水流沖洗身體。

霧氣氤氲的浴室裏，她無法分辨，是釋放，還是沉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