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答案

醫生說過，林予晞有太多未知數。她能不能醒來，醒來後會不會因為腦部曾受撞擊而失憶，或身體功能受損，這一切困擾了周子正三個多月的未知數都成了過去。只是新的困擾是，孩子和林之軒的事。他和鄭慧如談過，希望可以把林之軒的事保密，以免她知道失去懷了五個月的孩子後，再承受沉重的打擊。鄭慧如含淚點頭，以他們父女感情的深厚，這殘酷的事實越晚揭曉越好。于是，大家都只能騙她說林之軒受了重傷，還是留在法國醫治，由表姑和表姑夫幫忙照顧。

林予晞醒來後三天就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撫住自己平坦的腹部，心中的禁不住絞痛。ＢＡＢＹ在她肚子裏踢來踢去似乎還是昨天的事，今天就什麽也沒有了。

周子正扶着她慢慢地在病房裏走動：「妳快點把身體養好，ＢＡＢＹ我們以後會有的。」

林予晞輕嗯了聲，慢慢說：「我記得車禍時，爸爸撲到我面前護住我。我傷成這樣，那爸爸是不是傷得比我更重？」

周子正有些語滞：「爸爸是傷得重些，所以不能從法國回來。妳放心，有最好的醫生為他治療，他也會慢慢好起來的。」

林予晞點點頭：「那我要快點好起來，去法國看他。」

這一天，來了林予晞意想不到的客人。

「小媽咪。」周文昊蹦進病房。

林予晞也有一年半沒見到他了，不過其間的電話，電郵，視頻來往不少。自從周子正求婚後，他就改口叫她小媽咪了。他長高了許多，模樣長得和周子正更像，帥氣精巧的五官慢慢展開，像只快要振翅高飛的小鷹。

林予晞很意外，自從周子正要求離婚後，周子正和周文昊的連系幾乎全被卡斷了。

「妳好些了嗎？」

林予晞點點頭：「好很多了。Ethan，你長高了。」

周文昊站在周子正身旁比了比，長到他的下巴了：「對啊，再過幾個月就會比妳高了。小媽咪，我現在已經看完了三國演義的簡版，新學校下個月剛好要演三國演義的舞臺劇，我會演趙子龍。妳一定要來看。」

周子正微笑地說：「Ethan一個多月前回香港了，以後會和我們一起住。他在新學校上課也有一個月了。」

林予晞詫異地看着他，想問的話在周文昊面前卻問不出來。

周文昊看向周子正：「是不是小媽咪一出院，我就從爺爺家搬回來和你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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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一陣子吧，等小媽咪身體再好些。」

周文昊走後，林予晞忍不住問：「Ethan怎麽可以回來？」

周子正給她倒了杯水：「離婚的事已經辦好了。Ethan的扶養權歸我。」

林予晞很詫異：「她為什麽會同意？」

周子正眼中浮起痛苦的閃爍：「我，手上有她的把柄。不提她了，都過去了！」

那天就在杜成澤離開程璇家後不久，他暗地放下的偷聽器錄下了一段程璇的對話。程璇打開電話的擴音器，兩人的對話一清兩楚。

「怎麽樣？人死了嗎？」程璇問。

「車子撞成這樣，一定必死無疑。」

「碓定是這輛車？」

「ＸＸＸＸ車牌，一定不會錯。我們全程緊跟，确定林予晞上了車。」

「一場車禍讓我等了那麽久。」

「程小姐吩咐過不可以傷了周董，周董一離開法國，我們就着手安排了。」

「好！把林予晞确定的死訊發給我！」

這一段錄音，加上之前她親口承認安排車禍，他幾乎可以肯定能把她定罪。只是，如果真的這麽做，他和程家就結下了深仇，他們很有可能把周文昊藏起來，他以後就真的別想再見到他。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他不能再失去文昊。

就算再恨，就算他多想讓程璇得到她應得的懲罰，他也不能不考慮他這麽做的後果。

林之軒下葬的時候，周子正在他的墓前默默地停留了很久。他是林予晞至愛的父親，他給了她一道在夜色下溫暖的風景，一份永不冷卻的關愛。他離去了，林予晞要承受如何撕心裂骨的痛。

爸爸，請原諒我不能為你讨回公道。就算能把程璇定罪，她也一定會用盡一切方法開脫。能不能真的把她關進牢裏，又能關多久，我真的沒法估計。但如果我真的把她告上法庭，我會失去文昊。爸爸，請你諒解我，我真的不能失去文昊，文昊對我太重要了！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他在林之軒的墓前黯然流淚，除了痛心，更是愧疚。

「阿澤，我這麽做，對嗎？」

杜成澤說：「理智上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只是感情上，就說不清了。」

周子正苦苦一嘆：「Liz醒過來，如果她知道這件事，她會恨我嗎？」

「別讓她知道。這件事無論你心裏有多恨多惱，也只能你自己吞下去，受了。不過，這兩段錄音可以讓你搶回Ethan，也就值了。」

他足足掙紮了一個月，終于派出律師拿上錄音和程璇談判。

于是，在分開了近八年後，他和程璇終于正式離婚，拿回了周文昊的扶養權。

林予晞身體恢複得很好，當可以自己單獨行走後，她再一次叫鄭慧如去法國照顧爸爸。

「媽，雖然有表姑他們，但有妳在旁邊，爸爸一定會恢複得更快的。」

鄭慧如轉過身去剝橘子，暗暗地擦去湧在眼眶的淚水：「沒關系，妳還沒出院呢。子正雖然可以照顧妳，但還是我在比較放心。」

「爸爸還沒醒我真的很擔心。今天我問了醫生，如果恢複得好，最快一個月後我可以搭飛機，我真的想快些去看爸爸。」

鄭慧如的身子一震，放下手中的橘子，聲顫顫地說：「妳先睡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她走出病房，走進電梯時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電梯門打開時，周子正看見哭得搖搖欲墜的鄭慧如，心頭一緊，急扶住她：「媽媽，妳怎麽樣？」

鄭慧如搖搖頭，淚水紛飛而下：「我，不能再上去了。你去看着晞晞。我先，回家。」

回到香港後，周子正怕鄭慧如睹物思人，就叫讓她和表姑表姑夫一起住進他家裏。

「好，我叫明叔送妳！」

送走了鄭慧如，周子正打電話給表姑，叫她立即回家陪鄭慧如。他深深一嘆，到底還能騙多久？

一個星期後，林予晞終于可以出院了。

周子正摟住她感嘆地說：「我們終于可以回家了。以後不用每晚睡在醫院。」林予晞住院的日子，周子正每晚都陪她睡在病房裏。

林予晞點點頭，擡起手輕撫過他兩鬓的斑白：「你的頭發會黑回來嗎？」

「怎麽，你嫌棄我？妳再晚些醒，可能我所有頭發都會白了。」周子正緊緊地摟她入懷「答應我，以後不許再睡那麽久，不許離開我那麽久。這種等待實在是太漫長，太難熬了，我好像是等了一輩子。」

林予晞雙眼發酸，卻揚起嘴角：「那我以後就陪你一輩子補償你。」

周子正深深地吻下她的唇：「老婆！我都快等不及我們的婚禮了。」

「那也要等爸爸醒過來。表姑說這幾天爸爸的手好像有反應，媽媽去陪他多說話，爸爸一定會很快醒過來的。」

林予晞出院後，周子正只能安排鄭慧如和表姑住在別處，騙說鄭慧如已經去了法國。

「不如，你安排一下視頻，不能親自去看爸爸，我想通過視頻看看他和他說說話。」

周子正心一緊：「我不是說過嗎，其他電子産品會影響病房的儀器運作。所以就算是手機也不能帶進病房的。」

林予晞皺眉：「現在病房要求還是那麽嚴格嗎？」

「妳別想太多。爸爸有最好的醫生照看着，妳要相信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妳的身體。」

「醫生說我一個月後就可以坐飛機了，我想去看……」

「不行。妳不養上三五個月，哪也不許去。」周子正一口否決。

「可是……」

「別可是了。有媽媽在陪他，妳還不放心？」

林予晞臉色微微地沉了下來：「這麽久，爸爸還不醒……」

「他年紀比你大那麽多，當然沒妳恢複得快。妳都睡了三個月，他當然要更久些。醫生說他恢複進展算不錯。妳不安心，會影響妳的身體，對爸爸也沒幫助。」

林予晞拉住他的手，凄然地說：「那個開貨車的司機為什麽要喝酒，就算把他關再久，也挽不回幾條人命。」

「別再問為什麽了。不可能有答案的。」周子正緊握她的手，他的臉是從容的，心卻是波動的。不是沒有答案，只是這個答案他永遠不想讓她知道。「很晚了，快睡吧！」

林予晞在他懷中很快入睡了，只是周子正就怎麽也睡不着。他悄悄下床，倒了杯紅酒，坐在露臺上。

居高臨下，露臺下的海港燈色依舊璀爍得淹沒了星光，只是絢爛下的陰影又是如何地令人沉淪。

「Megan，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了愛就只有恨？為什麽生了怨恨就泯滅了良知？

不是沒有答案，只是答案讓他錐心地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