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絕決

「小艾，什麽事找我那麽急？」李淳一回電話。

「出事了，出大事了。原來Liz的車禍是程璇在背後指使的。最糟的是原來周子正手上有程璇策劃車禍的證據，但他用這些證據交換了周文昊的扶養權。Liz要和周子正分手。」

李淳一震驚的同時，心裏竟亮起了一點光：「Liz現在在哪？」

「她在我家。伯母去了周莊，還不知道這件事。她現在就像一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真的好吓人。我情願她哭，她鬧，也比現在一聲不哼強。」

「那，我現在過來。」

「別！Liz說她誰也不想見。我打給你也就是想和你說說。Liz自從遇上周子正之後，真是厄運連連。伯父的去逝和周子正有直接關系，而他竟然還把殺人兇手給放了。我看，Liz和周子正真的是完了。」

李淳一努力地壓下心頭的驿動：「我還是過來看看她。」

陳艾青看了看呆住一旁的林予晞，深深地嘆了口氣：「好吧！你說話小心點，可別添亂。」

李淳一飛快地奔去停車場，此時，他的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興奮和忐忑。Liz和周子正真的是完了！那，他和她，是不是有機會破鏡重圓？

李淳一悄悄地走到林予晞身邊，輕叫了聲：「晞晞！」

林予晞沒有回應，依舊靜靜地坐着。她眼中沒有悲，沒有痛，彷佛她一切的感情都已被掏空，只剩下一片虛茫的空洞。

李淳一緩緩地在她身旁坐下，想說什麽，卻又什麽也說不出來。只是，就這樣默默地陪在她身邊，他的心安定了許多。

陳艾青看着他們倆。由一個人呆坐，到兩個人默默無語，家裏的沉重一點也沒減少。她搖搖頭，拿起調了靜音的電話，裏面有周子正傳來了十幾條短信。

「她有哭嗎？」

「她說了什麽？」

「不說話？什麽也不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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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了東西嗎？」

「妳有沒有逗她說話？」

「她還是沒哭嗎？」

「她還是坐着不動嗎？」

陳艾青深深一嘆，走進廚房煮了一大碗面。

「Liz，妳吃點吧！吃幾口也好！」

林予晞搖搖頭，突然站起來：「我想睡了。」她的語氣很平靜，卻是一種令人害怕的平靜。說完，她就走進了房間。

陳艾青急說：「妳別鎖門，我今晚陪妳睡。」她看向李淳一，大眼瞪小眼，靜默了好一陣子，才問：「要吃面嗎？」

李淳一搖搖頭：「不吃了。妳今晚看好她。她太平靜了。」

「是啊！我準備好她狂哭的。現在她這樣，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總之，妳一步也別離開她。」

「我今晚摟住她睡。」

李淳一站起來：「那，我先走了。有什麽事立即找我。我明天再來。」

車子在馬路上飛馳，李淳一打開車窗，任疾風吹打臉頰。他以為永遠失去的東西竟然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機。這會是他的機會嗎？

文森的電話打了進來：「在哪？」

「在開車。」

「Liz的事你知道了。」

「嗯，我剛剛去小艾家看過她。」

「你怎麽想？」

「我怎麽想？」

「如果Liz和周子正不成事，你是不是想離婚，然後追回Liz？」

李淳一沉默了。

文森說：「一聽小艾說這事，我第一個念頭是，Liz和周子正完了，第二個念頭是，你一定起心思了。看見你和王韻琪的客氣模樣，你倆是搭夥一起過日子的吧，哪像對夫妻？之前Liz和周子正在一起，你就什麽也不用想，也不能想。但現在出了那麽大的事，我怕你心一紅，腦袋一熱，又做出什麽錯事來。別忘了，你是有老婆的老爸。」

「不會的！我會冷靜地想清楚。」

「小艾說周子正不會輕易放手的，我也覺得周子正疼Liz像寶似的，一定會想盡法子來哄她。你千萬別沖動，免得你們倆一搶，Liz就更不知所措了。而且你把周子正惹毛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李淳一輕輕一嘆：「我知道！」

挂了電話，打開車窗，任晚風吹打他淩亂的思緒。前方到底是一道曙光，還是一片海市蜃樓？

杜成澤來到時，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已放了兩個空紅酒瓶。周子正手上拿着酒杯，臉色淩亂惆悵。杜成澤為自己倒了杯酒：「事已至此，就只能過幾天，等她的氣消了些再去哄她。你老婆一點也不難哄。」

「她沒哭！」

「什麽？」

「她沒罵我，也沒哭！」怎麽樣的絕望才會無話可說，無淚可流？

杜成澤皺眉說：「那，你明天去找她，死纏爛打把她帶回來。反正她恨你，也不怕再多恨一點。」

「我怕的不是她恨我。我怕的是她對我絕望。」

杜成澤拍了拍他的肩膀：「過幾天，等她冷靜一些，再好好和她談。她知道你的苦衷，就算一時半刻接受不了，假以時日，也會慢慢理解的。」

「希望吧！」周子正心裏有着難言的恐懼。

突然周子正想起林之軒的一句話：「有些心事，晞晞會藏得很深。她的心眼不小，但如果起了心結，也不容易解。」寒意傳遍全身。這個心結，他能怎麽解？

林予晞躺在床上，陳艾青在她身旁已經熟睡了。她睜開雙眼，悄悄地爬起來。她站在客廳，看向夜空中一輪下弦月，像一只飄搖在天幕中的小船。

「爸爸，嫦娥會不會坐在月亮上劃船？」

「會啊！」

「那她要劃去哪裏？」

「劃到小朋友的夢裏去。誠實善良的小朋友就會在夢裏看見她。」

「那我今晚會夢見嫦娥嗎？」

「會的，小晞晞！妳是最誠實善良的小朋友。」

林予晞喃喃自語：「爸爸，你在天上看見嫦娥劃船了嗎？」

這一切是誰的錯？是誰把爸爸牽扯入死亡的旋渦裏？是程璇？是周子正？還是她自己？

她把爸爸扯入旋渦，而爸爸用了他的生命把她推離。

她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流不出眼淚？為什麽感覺不到痛？為什麽感覺不到恨？

原來，痛苦去到了極致，整顆心就會撕裂燃燒，把一切都燒毀，包括眼淚，包括痛楚，包括愛恨，最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燼。

陳艾青醒來時已是早上八點。當她找遍了屋子也沒看見林予晞時，慌亂地自責：「豬，我怎麽睡得那麽沉啊！」

荼幾上放着一張紙。陳艾青拿起來：

「小艾：

原諒我不告而別！我會活下去，但我留不下來。對不起，我出席不了妳的婚禮，但無論我身在何處，也會祝福妳。我不知道我會去哪？會去多久？請不要找我！

晞」

陳艾青抱頭慘叫一聲，立即打了林予晞的電話，但已經轉去了留言信箱。

「天啊！林予晞，妳別這麽對我。我們二十年朋友，妳要是不出席我的婚禮，我，我就和妳絕交。我是認真的。無論妳要去哪，半年總該夠了。半年後就回來，好不好？答應我，半年後回來出席我的婚禮！」

她沒敢再等，立即打給了周子正和李淳一。

周子正動用了一切可能的搜尋方法，甚至找了黑客去查海關出入境人員的資料，最後終于查到，林予晞當天早上七點從香港去了深圳。但之後，就再也沒有蹤影了。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就像一條小魚鑽進了太平洋，一粒沙子掉進了沙漠。

「周董，周太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我們會派人守着。」林之軒的墓地，周莊表姑住所，林之軒在上海的舊居，上海中醫院，甚至林之軒母親在廣州的故居都已經安排了人盯住。

周子正悵然地點點頭。他看着手上林予晞的信，悲凄地呢喃：「妳就這麽絕決，連一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嗎？」

林予晞坐上去了沈陽的火車。當她去買火車票，票務員問她去哪時，她答不出來。

去哪？她可以去哪？周莊？她沒辦法面對媽媽。那，還能去哪？

後面的人叫說：「妳買不買？不買讓我來，一張去沈陽北的。」

林予晞回過神：「我也是去沈陽北。」

當林予晞看着窗外的風景發呆時，廁所傳來了騷動。原來一個懷孕八個月的女人作早産。林予晞急步走過去，圍觀的人很多，但人多口雜，孕婦反而更驚怕。

「把她扶到我的床上。」林予晞大叫一聲「圍觀的人散開，孕婦需要新鮮空氣。」

「妳是誰？」

愣了一瞬，林予晞堅定地說：「我是助産士。」

鄭慧如在上海時曾經是婦産科的護士，林予晞就見過她在路邊為一名突然作動的孕婦接生。她懷孕的時候，鄭慧如教了她許多有助順利生産和減痛的呼吸法。

因為這句話，孕婦的慌張減少了。躺在床上，在林予晞的引導她呼吸，用力，半小時後，孩子平安降世。

孕婦對林予晞萬般感謝，她的家人和林予晞聊天時知道她只是想四處走走，就極力邀請她去她們家作客。于是，林予晞跟着她們去到了一個離南昌四小時車程的小鎮。

走出去了，就會遇上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經歷不一樣的起伏。給了生活一個新的模樣，給了死寂的心一絲喘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