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

林予晞回到小房間，拿起電話打給鄭慧如：

「媽媽，妳最近好嗎？」

「我很好！妳在哪？」

林予晞語滞了，鄭慧如從來不同她在哪的。

「晞晞，程璇的意外我聽說。上天看到她做的事，給了她應得的懲罰。因果報應，總會來的。」

「媽媽……」

「妳也懲罰妳自己三年了。夠了！什麽事，都該放下了。回來吧，孩子。妳爸爸不會希望妳孤身在外飄泊的。妳爸爸和我最大的心願是妳有個安穩快樂的家。回來吧！子正等了妳很久了。」

「媽媽，妳不恨……」

「我不恨子正？唉，當初是恨的。之後看見他把林之軒兒童院和中醫館開遍全國，我就不知道該怎麽恨了。你爸的墓地時不時都有人去拜祭。他們是中醫館的病人，在兒童院找回孩子的父母。你爸在天上，應該聽到了很多很多感激的話。」鄭慧如輕輕一嘆「回來吧，晞晞，回家吧！」

挂了電話，林予晞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上痛哭起來。

周子正坐在電腦前，突然傳來了一提示：你的郵件已讀。他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腔，近三年來，他給她發了1937封郵件，沒有一封曾被開啓過。只是，現在有一封讀了，雖然只有一封。

「周先生，程小姐的手術很順利，現在算是脫離了危險期。不過她的脊椎嚴重受創，恐怕會下半身癱瘓。」

「有沒有治療的方法。」無論他多恨程璇，她畢竟是周文昊的母親。

「目前來看，沒有辦法。」

周子正凄凄一嘆。這就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吧！

知道程璇沒有性命危險後，周文昊的心也算是安定下來。周子正陪着他直到他入睡後才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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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電腦，當，傳來了一聲響亮的提示：你的郵件已讀。

然後，一連串的提示聲響起，「你的郵件已讀」的提示不斷地在畫面中跳出來，每一下都像一道閃電重擊他的心。

他飛快發出一封郵件：「晞，妳在嗎？我很想很想妳。回來好嗎？」

郵件發出不久，就顯示已讀，然後，一切就靜了下來。

沒有回音，像一顆投入了無底深淵的石子。

「我會等妳，一直等妳，等到妳原諒我，等到妳回來。」

郵件發出，未讀！周子正盯着屏幕，分分秒秒都是火燒似的煎熬。

當，你的郵件已讀。

當，你有新郵件。

「謝謝你！對不起！」

周子正的血液徘徊在冷火交融處。對不起？對不起她還是放不下？對不起她還是不能原諒他？

三年了，他唯一從她那得到的，就是這六個字！他的血一點點涼了下來。

林予晞不知為什麽參加了一個當地的旅游團，前去玉門關。坐在有些颠簸的車子上，林予晞靠在窗邊睡着了。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玉門關在哪？」

「在甘肅和新疆的交界處。」

「爸爸，你去過嗎？」

「沒有。爸爸小時候讀歷史，就覺得玉門關是個很悲壯的地方。這個關就像是将士們一條不歸路，是世界的盡頭。有機會，爸爸也想去那看看！」

她半夢半醒地轉了個身。

「晞晞，回家吧！」

「什麽？爸爸，你說什麽？」

「晞晞，回家吧！妳的流浪去到盡頭了！」

林予晞猛地醒過來。

「前面就是玉門關了，王之渙的涼州詞中‘春風不度玉門關’指的就是這裏了。」導游說「古時候，過了這個關的士兵多半是有去無回的。各位待會可別玩得流連忘返。忘了上車的時間，那可就有去無回了。」

車子裏哄堂大笑。林予晞卻完全聽不到導游在說什麽，腦海裏只有那一句清晰得讓她的心發痛的話。

晞晞，回家吧！妳的流浪去到盡頭了！

林予晞下了車，遠遠看豎立在黃土大地上的玉門關舊址。它就這樣，那麽孤獨，那麽寂寥地留在這兩千多年。

萬幸是，人沒有兩千年的壽命，不用忍受兩千年的孤寂。而人，能有另一個人可以相依相伴，有一個家可以安然地停靠。

「小姐，怎麽停在這了，不去拍個照？怕有去無回？」導游玩笑說。

林予晞坦然地微微笑起：「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鄭慧如在店裏整理物品，身後傳來了一聲：「媽媽！」

鄭慧如的身體突然梗住了，她慢慢地轉過身來，看向站在她面前的林予晞。

她瘦了，頭發長了，臉色有些蒼白，雙眼有些朦胧。

「晞晞，妳回來了。」

「媽媽，我回來了。」

鄭慧如眼眶泛紅了：「回來就好！餓了嗎？媽媽給妳做碗面。」

「好！」

鄭慧如轉身進走去廚房，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潸潸而流。她笑着擦了擦淚，大步地跨進廚房。

店內的布置和店外的景色都沒變。走過的左鄰右裏看見她，都吃驚地打招呼。

「予晞，妳回來了。」

「予晞，喲，多久沒見了？妳去哪了？」

林予晞微笑地和鄰居聊天時，鄭慧如捧着面出來：「晞晞，來，快吃點！」

林予晞夾起熱騰騰的面條，吃在口裏，熟悉的溫暖，熟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鄭慧如仔細端詳她：「妳瘦了！回來就好。慢慢養回來。妳也不小了，過了生日，就三十歲了。長大了，能放下的，就放下吧！」

「我知道！」

「子正時不時來看我。頭一年，我不想見他。之後以你爸命名的兒童院，中醫館越來越多，有不少媒體來找我采訪。我不想接受采訪，他就叫人全擋了下來。有一次，我忍不住去了一家林之軒兒童院，就看見文昊在那給孩子們當老師，而子正就給孩子講自己的成功故事。唉，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麽，他真的幫助許多孩子，很多病人。這是你爸爸的心願。他代你爸爸完成了心願。」

鄭慧如從衣領裏拿出一條珍珠項鏈：「還記得這條項鏈嗎？」

怎麽會不記得？在車禍前林之軒親手為鄭慧如選的生日禮物。

鄭慧如把珍珠項鏈摘下，為林予晞珍而重之地戴上：「子正拿了回來，送還給我。」

她深深地看着林予晞，眼中沒有了怨，沒有了恨，只有一片平和清徹：「攜爾之手，同見白頭。我和你爸做不到，我希望妳和子正能做得到！」

霧氣彌漫在林予晞的眼眶中，她心頭最後一片鳥雲被悄然地吹散了。

楊嘉容和許諾的婚禮在一個小教堂舉行，沒有奢華的布置，卻溫馨典雅。

賓客陸續前來，行禮的時間快到了，許諾站在教堂前方，等待着新娘子的到來。他詢視的目光看向文森和陳艾青，兩人都搖了搖頭。

許諾暗暗一嘆，林予晞還是沒來。

音樂響起，白色的身影從教堂外緩緩步入。按慣例，先入場的是伴娘。

伴娘走進來時，所有人都轉身回望，然後有抑制不住的驚呼聲傳出：「林予晞。」

林予晞伴随所有人驚訝的目光走在紅地毯上。周子正霍然在座位前站起，無法置信地凝視着她。

兩道目光對上的一瞬，四顆眸子，兩顆心都顫抖了。

林予晞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狂跳。她微微地轉過頭，看見無比愕然的許諾，向他輕淺一笑，用口形說：「恭喜！」

昨天下午，她回到香港後就打電話給楊嘉容。震動無比的楊嘉容抛下了一句不容抗拒的話：「做我伴娘。」

文森張大嘴，半天合不起來。陳艾青已經淚流滿面，恨恨地輕聲說：「妳這小混蛋，終于回來了。我的婚禮妳不來，許諾的婚禮妳當伴娘，這筆帳一定要跟妳好好算！」

周子正再也聽不到牧師說的話，也看不到楊嘉容和許諾深情地擁吻，他眼中只有這個他思念了很久很久的身影，這個就算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也會銘記的身影。

林予晞覺得她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聲音，包括牧師說的話，楊嘉容和許諾的宣誓。她微微轉過臉，就對上了周子正灼熱得可以把她熔化的目光。

楊嘉容和許諾手牽手走出了教堂，賓客也跟随走出在教堂外和新人拍照。

文森一手把要向林予晞走去的陳艾青拉住：「別不識趣。」再拍了拍呆滞的李淳一：「走吧！Liz不是為妳回來的。」

李淳一看向林予晞，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平和的，只有看周子正時才是顫抖的。他在她的心裏已經一平如鏡。他凄苦一嘆，放了手，就再也找不回來。交彙六年，終究是錯過了，終究只能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他默默地轉身，一步一步踏出教堂，踏出她的人生。

于是，教堂裏就只剩下周子正和林予晞兩人。

周子正慢慢地走向她，他的步伐那麽輕，像是怕驚醒了一場美好得難以置信的夢。他站在林予晞面前，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開口蹦出了一句：

「妳，回來了。」

「嗯！」

「妳的珍珠項鏈很漂亮。」

「是媽媽送給我的。」

「攜爾之手，同見白頭！」

「嗯！」

「對不起！」

林予晞看着他，原來斑白的雙鬓已經染黑了，讓他看起來比在電視上精神了許多。

「你染頭發了？」。

「啊，是的。為了嘉容和許諾的婚禮染的。白頭發太多了。」

「看起來精神多了。以後接受專訪前要把頭發染一染。」

「妳看電視了？」

「嗯！都看了。」過去兩年的１２月２５日，電視臺都會播出他的專訪，也播出了一群孩子對她的生日祝福。

「彩虹酒釀丸子，我做的很好了。今年妳生日，我做給妳吃，好不好？」說到「好不好」三個字，周子正的聲音微微地顫動了。他注視着她，惆悵地期待一個等了三年的答案。

林予晞的眼中浮起一絲暖意：「只有生日才能吃嗎？」

這不是他期盼的答案，卻比任何答案更融化他的心。

周子正的心激動得快要跳出胸腔：「妳什麽時候想吃都行。」

「不能吃點別的？」

「妳想吃什麽都行。只要妳回來！只要妳回來！」話中盡是患得患失的渴求。

「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時，說的第一句話嗎？」

周子正怔了一秒，第一次見面，應該是面試的時候吧：「我為什麽要請妳，給三個理由！」

「那，我為什麽要回來，給三個理由！」

「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

林予晞的眼眸霎時被什麽擊中，那麽堅執，灼熱。淚水從裂縫中慢慢地滲出，把已經解開的心結融化。

周子正張開雙臂，把她緊緊地，牢牢地摟入懷裏。

陽光從教堂巨大的七彩玻璃窗透入，拉出了一道相擁的影子，環繞在一片七彩斑瀾中。在彼此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和身影化成的這一道永不褪色的風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