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主線劇情
手裏拿着畫紙,不知不覺地走到石敲聲的門外,停下。“敲聲,你知不知道無底洞怎麽走?”關靈道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幹澀,清了清喉嚨又問一句,“百花臺附近的無底洞,你知道在哪裏麽?”
石敲聲擡頭看着他:“你要去?”
“随便問問。”他走進來在窗邊站着。
“從百花城的北門出去直走三十裏,有座小山叫做秀山,從秀山南邊山腳的小路往西北走十三裏,有株長了一千多年的古樹,無底洞就在古樹的附近。無底洞的洞口不好找,什麽民間傳說都有,有些說裏面住了鬼魂、死人,還有人說洞口惟有半夜才會出現,散出墳墓裏似的涼氣。”
越說,興致越起。
關靈道明白這種民間傳說是石敲聲的最愛,誰都知道魂魄幾個時辰就會消散,死人也不可能亂動,偏他就愛這種吓小孩子的鬼故事。看書越多,想的東西就越不一樣,石敲聲心裏的世界,沒有什麽人可以輕易地走進去。
關靈道躊躇片刻,還是裝作不在意地把話問出了口:“敲聲,你熟讀南北朝的歷史,歷代的官員想必都能背出來。南朝十多年前的一品大員裏,有沒有人丢失過兩個兒子?”
俗言道近鄉情怯,他問起自己的身世,手心出汗。
“兩個兒子?沒有。”
關靈道怔了怔,一陣失落。石敲聲從來不會記錯事,他說沒有,那便一定沒有。沒人丢過兒子,那他的身世便跟什麽一品大員無關。難道剛才的景象不是真的,是他想象出來的?或者說那水牢裏的“哥哥”其實在偏他?
“沒人丢失過兒子,卻有位宰相死過兩個兒子。”
關靈道擡起頭來,脫口而出:“誰?”
“南朝前宰相任宗。”
任宗,似乎有些印象。是誰?
“任宗子女衆多,最為出衆的乃是次子關翎。”石敲聲把書扣起來,“這次子真有些意思。任關翎自小就聰慧過人,四歲寫詩,五歲作畫,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名滿天下,因從小喜歡山溪流水,人稱畫溪公子。當時有人為求他的墨寶,曾以千金相贈而不得。等到了十七八歲,他詩詞書畫上的造詣倒在其次了,你可知為什麽?”
“為什麽?”聽得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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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敲聲笑着說:“你可聽說過南北朝四公子的詩?”
“聽過。”聽了好多遍了,仿佛時不時就要拿出來說一下。
“嗯。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看書時才發覺的。”石敲聲清清喉嚨,壓低了聲音,“這首詩,我們聽到的其實不全,它的全詩是這樣的。”
“怎樣的?”
石敲聲拿起毛筆,鋪開一張白紙,龍飛鳳舞地寫着。
水靜雲淡隐三山,暗拂風過暖畫澗。
夜攏雨香可入味,曉駕霧輕入藍天。
九天山上含冰醉,百花臺前望思遷。
遙想南朝畫溪後,神州再無世間仙。
石敲聲把毛筆蘸着水清洗,笑道:“寫這首詩的應該是一位得道高人,否則也不會去過九天山、百花臺,見過南北朝四公子。但想必這種不正經的詩流傳出去有損名聲,因此他隐姓埋名,至今也不清楚寫詩的是誰。後來,也不知是為了什麽,流傳下來的只有前面四句,後面的四句倒是沒人知道了。”
他輕聲念着最後兩句話:“遙想南朝畫溪後,神州再無世間仙。這話說得過了,南北朝四公子風采卓絕,有仙家風範,不可能比不上一個凡人。但是只憑此詩,就能知道他當年必定見過畫溪。”
這首南北朝四公子的詩,原本詠頌的竟然不是四公子,只是為了襯托這後面四句話中的畫溪!怪道當初聽到時就覺得古怪,不像是七言絕句,而是七言律被生生砍掉了一段。
“後來呢?”
“畫溪十九歲時得了病,怎麽也治不好,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吃遍了藥也救不回來。其生母任夫人那時懷胎八個月,長久抑郁在心動了胎氣,難産而死。那時她生出來一個不足月的兒子,身子很小,瘦巴巴的。任宰相覺得這個兒子害死了夫人,心中怨恨,從他出生就不喜歡,也從不去看他。這剛出生的小兒子不久也得了病,與其兄一前一後地死了,相隔不過半個月。”石敲聲低下頭看着那首詩,“小兒子因不得其父親歡心,臨死前似乎連名字也沒起。”
“嗯。”關靈道怔怔點頭。
關影、關影,這名字想必也是哥哥給他起的吧。
如果任關翎就是他的哥哥,那麽他們當年并沒有真死,而是被人暗算了?
“為什麽突然間問起南朝一品大員的事?”石敲聲說完,這才擡起頭來看着他,“你關心的事越來越古怪了。”
“沒什麽,随便問問。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石敲聲見他的情緒萎靡不振,猜不出是為了什麽,忽然道:“你也不用想太多,三宮主從來不管這種虛名。他本就是四公子之首,時常被人拿出來比較,多年來煩不勝煩,從來不許人在上清宮提起這種事。”
關靈道無語。難不成石敲聲以為師父的名聲被比下去了,所以他才不高興?想到計青岩,他又自顧自地笑:“師父跟其他人不一樣。”
石敲聲冷下臉來。怎麽不一樣了,不都是兩條眉毛一張嘴麽?剛才見他心情不好才說的,立刻就踩着鼻子上臉,好像三宮主是他家的似的。
快去吧去吧,去見你師父吧。
手心忽然有些酥麻,竟然是毛筆輕輕在他手心畫着什麽,刷來刷去。石敲聲心中一喜,連忙抓着毛筆的狼毫不讓動。毛筆輕輕掙紮。
關靈道見他的臉色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又不敢笑,袖子底下似乎也有些動靜,問道:“你袖子裏怎麽了?”
“沒什麽,你快走吧,我好要看書呢。”輕輕咳了咳,聲音冷靜。
“……嗯,你歇着吧。”
前後不過才一兩個時辰,恍如隔世,一切都已經變得不一樣。他以前從沒管過自己的身世,照樣活得開心自在,可惜他從沒想過,這世上有沒有人在等着他想起以前的事?
在桌前靜坐着,從花架子裏取出幾塊木頭和一柄小刀。從記事起他就很會雕刻,九歲時手上有拿刻刀時留下的厚繭,也喜歡雕刻師父。他只雕刻對自己好的人,只聽對自己好的人說的話,這些習慣究竟是何時養成的?
只怕在那陰暗不見天日的小籠子裏,他便已經認定了,世上只有兩種人,對自己好的人和對自己壞的人。
“你在做什麽?”身邊傳來低沉冷淡的聲音。
關靈道停下手,擡頭看着身穿白色單衣的男子,有些發怔:“師父。”
“為什麽不點燈?”
窗外漆黑一片,寂靜沒有人聲,原來早已經不知何時入了夜。手上有些濕、有點痛,他不過才刻了一小會兒,怎麽這麽快就黑天了?
白色袖子擡起來,微風伴随着淡香,桌上的油燈突然間燃起一簇小火花。計青岩撿起他的手,手指上幾個鮮紅的血口子,滿手都是幹涸的血跡,想必是用刻刀的力氣太大。
不嚴重,看起來卻也疼。
想事情的時候,割傷了也感覺不到。
“你刻了多久了?”計青岩皺眉,微涼的手包着他的,靈氣湧入。
“師父。”師父一定是對他好的人。關靈道揉揉酸痛的眼角,低頭看着手裏不成形的小木人。他果然能在黑暗裏看東西,小木人的身上沾了血,沒有面孔,刀工卻好。
“現在什麽時辰了?”關靈道任計青岩抓着他的手,“師父不是深夜才會回來麽?”
“四更。”
今夜本打算要教他修煉,計青岩回來前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洗了澡。回得遲了,本以為他已經睡了,不想卻看到他像個小鬼似的,孤孤零零地坐在黑暗裏。這是出了什麽事?
“四更……”竟然已經四更了,他不知不覺地刻了三個時辰。
“去洗手吧。”計青岩把他放開,“今晚算了。”
“我想洗澡。”計青岩的身上滿是淡淡清香,連頭發都是濕的,看得他有些出了發怔,又連忙低下頭,“師父等我,我回來再教我。”
計青岩動了動唇,最終沒有出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不到一時半刻,關靈道穿着單衣濕漉漉地回來了,把門緊緊關上:“怎麽修煉?”
不知怎的,就是有些緊張和期待,計青岩要教他家傳之學,不知是什麽好事?
“去床上坐着。”那聲音很是清冷,但不知是不是關靈道自己想太多了,總覺得那聲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啞。
修煉還得去床上,關靈道紅了臉。他低頭去床沿上坐着,扭扭捏捏的:“師父,我坐好了。”
淡香和濕氣袅袅而來,計青岩一聲不響地上了床,坐在他的身後。他背後的汗毛嘩啦啦地豎了起來,頭有些暈,左眼下又不合時宜地灼燒起來,連忙心虛地把左眼捂住。天!畫澗裏聽到的春宮就有這姿勢的,他不想去想,卻又不知怎的就是會想。
突然間,後背幾處經脈大穴被同時點着,一陣涼意在身體裏流竄。
“我家傳之學與我要教你的略有不同,先要幫你疏通經脈。”
“嗯。”
“等下我要以手撫你氣海,方能助你修煉。”
關靈道的臉又紅了幾分:“嗯。”
氣海在肚臍下三寸之處,計青岩要用手撫他的氣海,怪不得要半夜三更地在床上教他。師父要摸,他做徒弟的不能不從,摸別的地方也可以的……
靈氣在體內游走,不過片刻工夫便神清氣爽,好似自從修煉以來,身體就沒有像現在這麽輕松過。計青岩收了手,移身在他面前坐着,袖子微微一動。
關靈道身上的腰帶不知怎的散開了,露出平滑帶了點濕氣的腰腹。
呼吸略有些亂了,是他的。
師父脫他的褲子只需拂一拂袖子,當真快。
“師父,你這修煉之術……”他雜亂無章地找話說着,有些慌,“不知怎麽幫沒有靈根的人修煉?據我所知……”
微涼的手貼在他的腹上。
關靈道紅着臉,氣息不穩。這樣下去怎麽得了?
“師父,我覺得還是……” 他起身想逃。
計青岩把他拉住,手繼續貼上來,渾身的氣息籠罩上來:“別動。”
關靈道咽了咽口水,百般難受,着急之下朝着計青岩爬過去,皺眉:“師父,師父我覺得渾身難受。我靈根毀了,不能修煉,從小沒人疼……”
胡言亂語地說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計青岩壓在床上,臉埋在他的肩窩裏。
“你想做什麽?”計青岩的臉色陰晴不定,低頭看着他在懷裏亂拱。
關靈道摟着他的腰,小聲說:“師父陪我睡覺。”
“……我是真心想助你修煉。”
沉寂了片刻,關靈道默默坐起來,呼吸不穩。計青岩不知怎的有些後悔,半坐起來,拉着他輕聲道:“躺下來,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關靈道在他身邊撲倒,臉朝下,像只土撥鼠埋在土裏,悶聲道:“我們躺着修煉。” 說着拉着計青岩的手放在身上。
躺着怎麽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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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