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主線劇情
“家主已經暗地裏應允,傾盡全力抵抗紫檀宮。”花彩行走在計青岩的身邊,聲音低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盧家也送了消息過來,等候差遣。”
計青岩默然無語地轉頭,許久才道:“花公子對靈道的事很是上心。”
花彩行低了頭:“也不是。”
“不知是如何說服花家家主的?”計青岩問。
花落春主持花家,向來奉行事不關己,從不輕易摻和門派之間的恩怨。如今南北朝中站在紫檀宮那邊的仍是大多數,他不該輕易答應什麽,更何況是“傾盡全力”四個字。
花彩行道:“這是我花家的事,不敢同你多說什麽。”
“不妨事。”計青岩的神色像是不再關心,把臉轉了過去望向百花臺,“花家家主信守諾言就好。”
花彩行摸着下巴不再出聲了。
不多時走到百花臺的旁邊,如今是清晨,山間的霧已經散了,天湛藍澄清,長空如洗,山林中深深淺淺的色彩疊在一起,濃淡相宜,如彩色的畫卷,美得不可方物。花彩行肩膀上的彩毛松鼠咬着爪子遠望,肥胖的身體顫了顫,忽然間暈厥般倒在花彩行的肩上。
花彩行将幾乎要掉落下來的松鼠接住,蹙眉而望。
“聽說這松鼠的眼睛與衆不同,對顏色分得極清,眼前的色彩多到難以辨認時,就會暈厥過去。”身邊走過來一個男子,低頭看着松松軟軟不省人事的松鼠,“這松鼠可曾看着花公子的畫暈過?”
松鼠的身邊探過來一個青色的蛇頭,吐着信子去騷擾那仰面往後垂下去的頭。
花彩行轉頭望一眼石敲聲,皺着眉笑了笑:“至今還沒畫得那麽出神入化。”
石敲聲颔首:“古書上說這忘年山有靈氣,山川樹木都是如此,可惜此次來,這裏的景色雖美,卻看不出靈氣在哪裏。”
“嗯。”
石敲聲見花彩行捧着那松鼠沒有動靜,心中些微有些古怪。這是花彩行的松鼠,他怎麽卻好像有些不太熟悉,與自己和君墨的關系天差地別?他剛要出聲,君墨已經吐着信子把松鼠弄醒了,松鼠向着山林癡癡而望,蜷起身子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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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龍吟之聲,響徹山谷,四周說笑的人全都安靜下來,像是期待了很久,各自尋着舒适的地方,或站或坐,不約而同地望向百花臺。今日來觀武的人比平日裏多,也比平日裏多了不少得道高人,在高臺上坐着,輕捋胡須,面帶微笑,垂首而望。
身邊的計青岩徐徐落在百花臺上,黑色外袍下穿着白色的單衣,端莊凝重,連四周的空氣也冷了幾分。戚寧一臉微笑站在五丈開外,手中空空落落,什麽也沒有。
今天是計青岩與戚寧的比武,一場勝負,誰贏了,将來便是今年百花臺的第一。這不是最後一場比武,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年無人能與他們抗衡。戚寧溫和地笑着:“計宮主,你早已經成名,難道還在乎百花臺上能否得勝?”
與之前什麽都不在乎的語調不太相同,今天帶了些極淡的焦慮。
計青岩微開了口:“得罪。”
兩字剛剛吐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已然捏了一枚白色棋子,随手一撚。百花臺上水藍色的身影瞬時間晃動,全身卻立時像是被飛雪籠罩,布料的輕微拉扯聲接連不斷。只見那飛旋的雪花沒有就此落地,如同被風吹動,向着水藍色的影子翻飛而去。就在這時,那身影從在周身亂飛的雪花中沖出,看似要躲避,臨近身邊時卻又忽然變卦,一道淩厲的劍氣倏然朝着計青岩而來!
劍氣本可以把雪花擋開,可是戚寧卻不肯躲,反而刻意地隐藏出劍的意圖。這是要同歸于盡的架勢!
百花臺下的人略有些吃驚,計青岩要躲已經有些遲了,眼神冰冷,待要再出棋子又怕真将他殺了,飛開時身形竟有些狼狽。戚寧一劍未成,劍氣卻也将計青岩的左臂的外袍割破,劃出一道血痕,卻還是不肯退,身形逼近。
兩人近在咫尺,相隔不過半丈,計青岩的目光寒下來:“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戚寧的目光卻忽然間軟下來,隐約有些沒有遮掩的慘然的乞求,壓低了嗓音道:“計宮主,你這次讓我得勝可好?”
計青岩微怔,咬着牙:“為什麽?”
“家父曾說過,只要我在殺魂修上排名前三,百花臺上一舉得勝,我想娶什麽人都随我的便。”戚寧的聲音沙啞,“我對不起岑木衣,又不能違背父母之命,你讓我勝了這場比武,将來我水行門欠你一個人情。”
計青岩心潮激蕩,一時間有些心驚。
“我所說的沒有一句是假話,否則将來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戚寧見他什麽都不說,急得拉住他的手腕,“你那關靈道不是與岑木衣有交情?我知道你對這徒弟上心得很,你不看在我的面上,也看在他和岑木衣的面上,就當是幫他做這件事,行不行?”
“你又知道岑木衣想嫁給你?”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她、她嘴上厭惡我,心裏、心裏對我——”戚寧閉了閉雙目,“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今日要是不答應我,百花臺上只有一個人能活着出去。”
說畢他松了計青岩的手腕要往後退,計青岩忽得把他拉住,眸中聚煞,神情冰冷,捏得他的手腕像是要斷了一般。
戚寧屏住呼吸,不言不語。
許久,計青岩輕聲開了口,聲音不容置疑:“你得勝後,把落雨滴交給我。”
戚寧的嘴唇顫抖,倉促點頭。
計青岩冷冰冰地看他一眼,向後退了開去。
這場比武當真有些莫名其妙,兩人暗地裏不知說了什麽悄悄些話,之後計青岩像是什麽都不管了似的,出乎意料地棄臺而去。臺下的人面面相觑,這究竟是怎麽了,戚寧對他說了些什麽?本以為這是場暢快淋漓的比試,不想到連半炷香的時辰都沒過,就這麽別具一格地分出勝負。
高臺上花家的弟子似乎也是怔住,半天才念道:“北行門戚寧得勝!”
花彩行緊随着計青岩下了山,走在身邊,聲音裏不知為什麽有些不高興:“你剛才究竟是何意?既然要救關靈道出來,勢必要提升修為,為什麽把落雨滴拱手送給戚寧?”
計青岩在半山腰上停下來,望着連綿不斷的群山:“就算我有了落雨滴,也還是誰也打不過顏無道人。不殺了他,就算僥幸把關靈道救回來,也不是長遠之策。”
花彩行似有些動了怒:“當務之急是把他救出來,之後的事再另作打算。人還沒有救出來,你憂心些什麽?”
計青岩轉頭看着他,安靜了許久忽然道:“你對靈道的事似乎太上心了些。”
花彩行擡頭而望,忽然間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我不過是替你操心,誰都能看出來關靈道對你存了些什麽心思,他如今只怕滿心都在盼着你救他出去。”
一句話說得計青岩的心口痛起來。他低着頭坐下來。
沒有勝算,也得與他們作戰,無論如何也要把關靈道救出紫檀宮那個鬼地方。之後浪跡天涯也好,隐姓埋名也好,就算有一日被顏無道人追到,也不枉能在死前過些舒心的日子。那時、到了那時,不論再發生什麽,他絕對不會再放手——
花彩行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計青岩坐在石頭上望向遠方,天色不知不覺地轉黑、變暗,他卻沒有意識到。雲海上的落日從橙黃變紅,清清落落,忽然間全都掉入沒有盡頭的白雲之上。
突然間,身後不遠處有輕微的動靜。
計青岩的眼皮微動,沒有發出什麽聲音,袖子倏然翻飛,漫天雪花飛旋着向他身後而去。後面傳來痛楚的輕叫,他轉身而起,只見身後暮色沉沉,不知什麽時候站了幾個蒙着面的黑衣人,沒有動靜,後面的兩個滴着血,讓人覺得陰森詭異。
計青岩望着他們,雙手瞬時間丢出萬道白影,身形頓起,向着山後的雲海中飛過去。尚未飛出幾丈,後面一道黃绫突然飛過來,将他的雙腿緊緊密密纏住!
計青岩心中大怒,在空中不能動,掙紮之下,黃绫竟然越來越緊。他的手如同利劍般砍下,使出渾身的靈氣,幾番撕扯,竟然也不能把黃绫拉斷。黃绫繼續沿着他的身體亂纏,計青岩的怒意愈發炙盛。這黃绫怕是修為高深的人所煉得的法寶,以他如今的修為,斷斷掙脫不了。
這些人是要做什麽,殺了他,還是要把他綁走?
身後的幾個人向着他飛來,為首的那人抽出一柄利劍,向着計青岩直直沖過來。
這些人是要殺他。
計青岩的手指翻動,捏住一枚棋子。就算沒什麽用,他還是不能讓這些人輕而易舉地得手,能殺一個就是一個。花彩行和石敲聲見他許久不歸,勢必要來尋找,他要撐到那個時候,或者等到這附近有人路過——
劍直直入體。
雪花紛飛,捅了他一劍的男子也全身是血,咽喉割破,用死魚般的目光看着他,從空中跌落了下去。
計青岩額頭罩着冷汗,力持鎮定地看着眼前幾個剩下的人。下一個蒙着臉的黑衣人連低頭看那人也不曾,抽出劍朝着他迎上來。
他們人多,自己早晚不敵。計青岩的嘴唇有些泛白,無聲無息間又中一劍。這些人走的都是同歸于盡的路子,寧願自己受傷,甚至沒命,也要把計青岩殺掉。
他身上插了兩柄劍,鮮血順着刀刃如泉水般地湧出來,不知道還能支持多久。
就在這時,後面樹林裏忽然間有了什麽動靜,一陣輕微的風聲而過,那幾人的身形瞬時間晃了晃。計青岩微微眯眼,蒙面的黑衣人連聲音也沒來得及發出,就像片樹葉般落在地上。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樹林裏走了出來。計青岩借着月光,能看到那是個老人,戴着老舊的鬥笠,白花花的胡子随風雜亂地飄飛,直到腰間。
什麽人,是敵,還是友?
那老人朝着計青岩飛過來,到了身邊,臉很陌生,目光裏卻有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緒,像是思念,又像是欣慰,混雜在一起,錯綜複雜。
他低頭看着纏在計青岩身上的黃绫,恨恨道:“不是東西。”
随手一扯,黃绫像片破布似的地斷了。
計青岩挺不住,身體不自覺地往下墜落:“你、是誰?”
老人立刻将他的腰托住:“走吧,我們下山,用不着管我是誰。” 他把計青岩扛在肩上,在他口中塞一片紅色的葉子,又向着他的額頭輕輕拍了拍,計青岩的眼前頓時發黑,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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